气氛就这样突然诡异地沉寂下去。

  余林一声不吭地吃着包子, 一口接着一口,脸颊鼓起一个疙瘩。

  七一一用叉子叉一片沙拉嚼进嘴里,眼睛滴溜溜地从三人之间转了一圈。

  顾芒不知怎么笑了出来, 不想阮秋盯着余林的视线骤然一转,扭头看向顾芒。

  眼眉下压, 眼角却挑着, 直勾勾瞪他, 好似自己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了,本来冷白的脸都因为情绪染上红,憋着鼓气儿, 活像只好斗的猫咪。

  是怎么看,怎么好惹。

  顾芒忍了忍, 到底没忍住,拳头抵着下唇笑了出来。

  之前郁结的情绪也跟着咕噜咕噜冒着泡儿消失了。

  “...笑什么?”

  “不是说不饿吗?”顾芒微微偏头, 扫了眼阮秋盘子里的沙拉, “怎么来吃饭了?”

  “呵,”阮秋凉凉一哼, 端着的淡漠神色在七一一和余林眼里是熟悉非常。

  “食堂是你家开的吗?我想吃什么时候来吃还用得着和你过问?”

  来了!

  七一一和余林神色微凛。

  余林对七一一悄悄地挤眉弄眼, 小声用气音说:“又要开始了!”

  七一一推了推眼睛, 同样低声跟余林咬耳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以往的297次交手计算, 接下来就是顾芒反唇相讥,他们俩百分百会天雷勾动地火大吵一架, 最后有百分之八十可能发生肢体冲突, 百分之二十可能是组织管理者过来阻止他们。”

  那么今天会是什么导向呢?

  只见顾芒又是勾唇一笑, 主动把盘子里的鸡腿夹到阮秋盘子里, 笑眯眯地:“没什么, 看你吃沙拉不利于恢复身体,吃这个吧。”

  这下不只是七一一,余林瞪大眼睛,傻了。

  刚才这货护着这鸡腿跟护着自己命根子似的,好家伙,等着在这给小情人呢!不对他为什么觉得阮秋是顾芒小情人?

  “好你个顾芒!我给你扛过枪,我给你流过血!”

  顾芒瞥了眼他空荡荡的餐盘,挥了挥手:“行了,这边没你事儿了,玩儿去吧。”

  余林眼含热泪端着餐盘和七一一一起走了,走之前到底还是去餐口买了鸡腿。

  顾芒收回目光看向阮秋,后者正对着鸡腿发呆。

  “怎么不吃?”

  “...”阮秋把头低地更低,微烫的耳廓隐于黑色的碎发里,口是心非地说:“没胃口。”

  顾芒挑眉逗他,作势举起筷子:“好说,那还给我...”

  阮秋呲溜把盘子往后一扯,躲过顾芒的进攻,接着拿筷子把鸡腿扎起来,一口咬上去。

  顾芒看着他,乐了。

  一顿饭就这样悄无声息过去,阮秋的疗程很紧凑,第二天的时候又沉沉睡了过去,这是第三个梦境了。

  顾芒坐进营养仓等了很久也没见开始,偏头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虽然手上动作不停,但面色仍能看出来有些焦急,调试完器具仍不见改观。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阮秋先生的梦境在抗拒进入。”

  顾芒皱眉坐起来,不顾医务人员的阻拦走近阮秋的卧房,只见人盖着被子睡觉,却眉头微蹙,呼吸急促,像是被困在什么里。

  顾芒看到阮秋的唇在蠕动,俯身凑近倾听,声音太小太含糊,什么也没听到。

  他正心里疑惑,又见被子正在微微动弹,轻轻掀开一看,阮秋深陷梦境,手却在微微颤抖,掌心收紧又摊开,像是缺了什么想要拿回来。

  顾芒怔住了。

  一时福至心灵,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匆匆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金铃铛。

  他拿起铃铛扣在阮秋的手心,随后十指相扣,就这样静静等了一会儿,阮秋逐渐安定下来,酣然睡着,长长的睫毛投落出浓密的阴影。

  “顾芒先生,仪器调试好了,阮秋不再抗拒进入了。”

  顾芒没有意外,回头应了一声,随即俯身在阮秋额角印下一个吻,把铃铛留在阮秋手里,再掖好被角才转身离开。

  -

  醒来时正站在学校门口。

  作为一个学校,门口确实异常的恢弘气派,两只石狮子头矗立左右,一边的柱子高耸入云,雕花细节都是大师工艺,门口的大理石砖擦得干净到反光,书卷香结合现代气息,开辟华市一中的百年育人历史。

  这是华市最好的高中,以高昂的学费以及与学费同等质量的教学效率名扬国内外。

  穿越梦境的晕眩感滞在脑后,顾芒缓了一会儿,“这个世界我是谁?”

  应该不会再像上个世界那样连记忆都没有吧?

  “滴~”系统欢快道:“又见面啦宿主,”

  这个世界围绕着华市一中这个贵族百年老校展开,在这个高中里有一个比校长名声还要响亮的名字,就是阮秋,身世高贵,父母从事商政两道,一入学就给学校捐赠两座教学楼的事迹无需多言,

  而比他的身世更加出名的是他的成绩,在初中时候阮秋就在国际奥利匹克数学竞赛上拿过金牌,高中知识对于这位天才少年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常年在校园成绩榜霸榜,人说流水的第二,铁打的第一,刚开学的时候还一度为美传,

  而比身世和成绩更加出名的,就是这位性格的恶劣程度了。

  顾芒眉毛一抽,有种不详的预感。

  系统低头查阅资料,说:“宿主,这个世界的阮秋先生有很严重的燥郁症和......”

  “说。”

  “皮肤饥|渴症。”

  “......”

  “现在一切还是梦境的开始,经由系统推演,如果不加以干预的话,之后阮秋先生的燥郁症以及皮肤饥|渴症会进一步恶化,到后期很可能会不受自身控制,大概率会变成一只被情|欲和情绪主宰的野兽,最后的结果——”

  “不会的。”顾芒说,眼睛闪着沉静的光。

  他不可能让那些事情发生。

  而这个世界里顾芒的身份是被这所学校聘请来的新老师,以年少卓越的教学成绩出名。

  今天就是顾芒来到这个学校任教的第一天。

  顾芒拍了拍肩头蹭到墙面的灰,头脑也不像刚刚那样刚进入世界时那样疼了,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眼前快迟到的学生步履匆匆,顾芒低头看了下表。

  糟了,刚才接受记忆耽搁太久,已经快迟到了!

  顾芒把包夹在臂肘,匆匆也混在学生堆里跟着往里走,忽地耳边一阵少年音的朗声:“哎,你——”

  顾芒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影子从一边的墙上跳下来,那墙很高。

  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吊儿郎当又夹杂着玩世不恭的玩味:“说你呢,你,迟到了。”

  最后那几个字就像逗猫,音节拐八个弯,听起来让人冒火。

  顾芒却微微一笑。

  照面打的这样快,有意思。

  有拿出纸笔记录的莎莎声音传来:“叫什么名字?哪个班儿的?迟到扣两分——噢,没穿校服,再扣三分,你班主任叫什——”

  随着顾芒转过脸来,那声音戛然而止。

  顾芒端详着少年的阮秋,对方一身校服,“风纪”这二字的套袖人家都是戴在胳膊上,他偏偏要窝在手背,攥拳时活像戴着拳套,五官和以往一样的漂亮,眉宇间却多了桀骜和青涩。

  心中只剩下两个字——真嫩!

  阮秋也在呆呆看着顾芒。

  他笔尖停滞在“迟”这个字上不动了。

  眼前人身材欣长,宽肩窄腰,从背后看时心里就跟被猫挠似的痒,本是人家没迟到也还是叫住了。

  之后再看到那眉眼和鼻梁,和静静看着自己的那样沉静又带着中莫名意味的眼神......

  阮秋心如擂鼓,舌根发麻,他堂堂阮家大少爷,简直就这样丢人地愣在原地。

  他惊恐地发现只这一眼,某处难以言说的部位就是发烫发热,全身出奇地开始发痒——老毛病又犯了。

  “你说什么?”声音泠泠,也是异常好听。

  那眸子静静看着自己,像是倒影出自己裸|体的影子。

  阮秋回过神来,被人一眼,只一眼,就激发起身体最不想面对的肮脏秘密,他觉得狼狈极了。

  一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种丢脸而羞恼的感觉,他强硬着自己不去看顾芒的眼睛,可却控制不住余光不停往阮秋身上撇。

  “就是说你,”阮秋移开视线,把那个木质的点名册拍到顾芒胸膛,“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自己写!”

  顾芒低头看了那点名册一眼,拿出公文包示意:“我是老师。”

  “哈?”

  阮秋正躲着视线,听到这句话愣住,然后笑了。

  他笑是那种很好看的笑,面若桃李,眉目流光,却满是揶揄,像条鲜艳的毒蛇:“老——师——?”

  他拉长声调,又笑开了:“我说你们现在迟到的人都这么有主意了?管自己叫老师?还有什么理由一块说说,也教教我呗?”

  顾芒饶有兴趣地挑眉,这样灵动的表情又看地阮秋呼吸一紧。

  顾芒只觉得好玩,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阮秋。

  如果放在平时,一定是要好好会会逗逗的,可现在不是适合,一旁的学生人影逐渐稀疏,时间也确实是不多了。

  他不再和阮秋废话,手腕一翻躲开那张点名册,转身顺着小道走。

  “你...”阮秋看他背影,活像心脏都被剜了一块,死死皱着眉就要追——

  “阮秋!”身后有人拉住阮秋的手腕,阮秋浑身一抖,身上落了虫子似的迅猛地大力挥开,瞪眼道:“别特么碰我,找死吗?”

  夏宇早习惯了他这鬼样子,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是非常大度地忽略了这位臭脾气发小的不礼貌,耸肩道:“我就是很无奈,你又开始在这装起值日生拦人了,仗着叔叔护着你就任性是吧——把套袖还我。”

  阮秋没理他,慌忙转头又去找顾芒的身影,视线里哪里还有人。

  手心的套袖被一点点攥紧,拳头收紧,指节绷地发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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