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好不容易找到药箱, 着急慌忙地跑过去,却见顾芒已经站起来反而向他走过来,一手摁住阮秋的发顶, 轻而易举给人掉了个个儿。

  阮秋茫茫然跟着人手掌转过去,迷惑地顺着走了几步, 不解地抬头:“队长?”

  又摇了摇脑袋把顾芒的手晃下去, 紧张兮兮地扒拉着顾芒的衣服去看肩膀的伤, “队长还疼吗?”

  “本来就没疼过,”顾芒无奈,“回房间, 和你说点事儿。”

  阮秋微微睁大眼睛,像听到不敢相信的什么了一样。

  阮秋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在客厅和大家一起说需要回房间说的, 但只要和顾芒待在一个房间他就高兴。

  回到屋子里,他又黏上来, 依附在顾芒那条胳膊旁边拆药箱, 碘酒棉签纱布镊子剪子医用刀子消毒水一应俱全,看地顾芒心里发毛, 不知道要给他做什么手术似的。

  他看着阮秋把这些摆出来以后又不会用, 无助地看着自己, 不仅噗呲一笑。

  阮秋被笑地脸红,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

  顾芒轻叹一声, 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起来。

  他知道,阮秋这傻子, 连自己身上那么多渗人的伤口都不在乎, 一个自己受伤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怎么爱护自己的人, 怎么可能指望他会很熟练地给别人包扎呢?

  他指挥着:“先把棉签拿出来, 给碘伏开瓶。”

  阮秋照做, 每个动作放的又轻又细,小心翼翼给棉签沾碘伏,再一点点涂抹在顾芒的手臂上。

  顾芒不在乎这点小伤,也压根感觉不到疼,毕竟也不重,只出了点血丝而已。

  但他突然地,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忽地抽气一下,皱起眉“啧”了一声。

  阮秋吓了一跳,忙把棉签放下。

  “队长,很,很疼吗?”

  顾芒眨了眨眼,缓慢点点头:“好像,比预料中的疼一点。”

  阮秋心疼不已,他蹙眉,责备地看着那根棉签,好像是在责怪都怪那根棉签太硬了才让顾芒疼的。

  顾芒看地有些好笑,刚准备不再逗阮秋了,只见小孩把棉签一丢,带着消毒药水瓶走进洗手间洗了把手,对顾芒说:“队长,我用手给你上药吧。”

  像怕顾芒不信,阮秋又说:“我,我的手很软的,不会疼的。”

  顾芒一愣,听到自己说了声“好。”

  阮秋重新坐在顾芒身边,用手指沾取碘伏的药液,这次他比上次更紧张,看向顾芒的伤口像看博物馆里展示的镇馆之宝一样的庄重神圣。

  顾芒看着阮秋这个表情,觉得好笑地不行,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手指贴合在翻出血丝的伤口上,碘伏刺地伤口火辣辣的,手指本身又轻又软,薄丝一般细细缕缕地附上去,又带着凉意,冷热交接,奇妙的触感顺着脊髓蹿到后脑勺,让顾芒不自禁打了个颤。

  阮秋又吓一跳,忙问:“队长?”

  顾芒喉结微动,看向阮秋那张俏丽的,担忧又有点委屈的脸,声音有些哑:“不疼。”

  阮秋心疼地眼圈一下子红了。

  顾芒是真不疼,他不知道,只以为顾芒在骗他。

  他又蘸取药液细细地顺着血丝抹在伤口上,顾芒只觉得有种让人汗毛倒立的钻进骨头的痒,让人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抱紧怀里...狠狠地蹂|躏一下发泄出来的想法......

  妈的他在想什么。

  阮秋红着眼圈,他浑然不知道顾芒在想什么,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低声:“对不起,队长。”

  顾芒看向他:“对不起什么?”

  “我刚才......太冲动了,一点作用都没起,还让你,让你受伤了......”

  阮秋越发有些后怕,手指都微微颤抖。

  他忽然有种莫大的庆幸和自责,这才只是伤了肩膀,如果伤到了顾芒的手,又或者是更严重一点,如果那个记者真的把顾芒的手伤到打不了职业,他又该怎么办?

  “我说回房间和你说点事,你不好奇吗?”

  阮秋回过神来,他本以为这句话是带他从客厅回到房间的借口来着,没把它当真,想不到是真的。

  “队长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

  顾芒盯着他的眼睛:“我的手废了,一个月以内打不了比赛,之后能不能打也要看手术后恢复情况。”

  阮秋呆呆地,疑惑似的地看着顾芒。

  顾芒:“所以今天之后,季后赛的每一场比赛我都不在了,去美国做手术,或许你们如果能来到总决赛,说不定能在美国见我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阮秋短促地笑了一声,脸上血色尽失,“队长,你在开玩笑吧?”

  顾芒看着他的眼睛。

  毫无征兆地,眼泪就从阮秋眼里掉出来。

  顾芒记得阮秋的眼窝很深,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短时间就积蓄这么多眼泪的。

  “怎么会......上次赛场上,你那么厉害的......”

  顾芒耸耸肩,说:“哭什么,别这么没出息。”

  阮秋紧紧瞪着顾芒的手,泪水朦胧的,视线不清晰,就低头想看地更清楚一些,泪水就噼里啪啦砸到顾芒的手背。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眼泪是真的可以发烫的。

  顾芒把阮秋的脸捧起来,拇指给人抹去眼泪,阮秋隔着泪珠,泪眼婆娑地看他,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碎掉一样。

  “主指挥,我希望是你。”

  阮秋哽咽是声音:“队长......你的手怎么了?”

  “腱鞘炎,去做个小手术的事儿,麻药我都不稀得打,小事儿罢了,而且恢复的概率很高的。”

  阮秋茫茫然:“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骗你干什么?”

  “那......那我是不是只要打进总决赛,就可以去美国找你了?”

  顾芒乐了:“打进总决赛这么容易呢?没有我你行吗?”

  这话不知道触动阮秋什么心理,一下子眼泪流更凶了。

  “别哭哭啼啼,”顾芒皱起眉凶他,可手上一片温柔地给人拭泪,“不知道以为我死了。”

  阮秋慌忙捂住顾芒的唇,“不能瞎说,呸呸呸!”

  顾芒一下子笑了。

  “你当时怎

  么想的?”

  阮秋的睫毛如蝴蝶翼一样挂着水珠颤了颤,迷茫地看着顾芒:“什么怎么想?”

  “就是你啊,”顾芒懒洋洋地半阖着眼皮,“还迷信,小孩子一样。”

  “我......”

  “我记得你不是不爱和陌生人沟通吗?”顾芒盯着他,“话也不敢对陌生人说,英语更是,在美国打友谊赛的时候还是一窍不通,当时一看到不认识的人就缩我后面,回来了也是,连粉丝的签名都自己签不了。”

  “阮秋,你当时怎么敢站出来的。”

  “我......”阮秋嘴唇动了动,不解地看向顾芒,脸上的泪痕像只小花猫。

  “队长,你明明都知道的......”

  顾芒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什么。”

  “您......明明知道我喜欢您,您都知道的......所以我才站出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顾芒偏过头,耳根却微微红了。

  “恶心,男人喜欢男人干什么。”

  阮秋眼里还带着泪,嘴角却翘起来,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低头去沾药液:“队长,还剩一点点就涂完了。”

  顾芒忽然转过头看他:“喂,你喜欢男人,那是不是就喜欢跟男人亲嘴?”

  阮秋摇摇头,想起上次自己表白后顾芒的反应,有些不敢说,但顾芒问了他又不得不老实回答。

  “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也,也只想和队长亲,亲嘴......”

  顾芒的脸一点点蒸上气来。

  “那......试试吧。”

  阮秋缓缓睁大眼睛,带着泪痕,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队长??”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想什么呢!”

  顾芒叫着让他回神,“我......我说的是,我说的意思是,你不是喜欢亲吗?你,你就试一下。”

  他伸出一只手。

  “喏,亲吧。”

  阮秋心神巨震,浑身都在轻轻地发抖,连哭都顾不上了。

  他不敢相信,无数次出现在美梦中梦醒后求之不得的幻想,就真的发生在眼前。

  队长让他亲他。

  不是做梦,是真的。

  阮秋胸脯起伏着,一点点垂下头。

  距离越来越紧,就在吻上顾芒指尖的前一秒,那只手一下子缩了回去。

  顾芒轻嗤,“嘁,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吧,我又不喜欢男人。”

  阮秋呆了一下,却心底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弯起两个小酒窝笑。

  他当然知道队长不喜欢男人,顾芒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意外,亲不到顾芒才是正常的。

  顾芒看了他一会儿,把头偏到一边,手重新伸过去。

  阮秋静静地看着顾芒,他从床上站起来,然后缓缓地,单膝跪在顾芒身前。

  他很慢地,一步步地,先捧起顾芒的手,每个动作都拉长时间,顾芒有很充足的反悔的机会。

  他把顾芒的手捧在手心。

  这是顾芒的手,戴过八个FMVP的冠军戒指,无上荣耀,无尽荣光。

  可它现在病了,也许亲亲才能好。

  阮秋虔诚地,虔诚地,低下头。

  先是用鼻尖轻轻抵在指甲上,仰头看了顾芒一眼。

  然后再轻轻抬起下巴。

  顾芒是他的光,他的信仰,他为之奔波为之献出一切的一切。

  他的神。

  他吻在神明的食指上,亵渎他,卑劣地用唇去玷污他,用无数个夜晚去幻想他。

  心中却无法自抑地,可耻地泛起一阵阵涟漪。

  只想这样跪在顾芒的脚下,为之俯仰称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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