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琅对李乾安点点头,又看着云歌,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目光里满是谨慎与凝重。

  云歌也点点头,在这里就她一个人的战斗力最低,阅历也不够,跟着她们的想法走倒也是好的。

  见她们都同意,李乾安思量一番,脸上就扬起热情的笑容,把门打开并对门外站着的村民说:“好啊,感谢各位的热情招待。”

  “哪里,来者是客,请吧。”妇人蜡黄的脸不自然的抽动,好似要对她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但却是皮笑肉不笑,好似皮肤底下的肌肉已经僵硬了一般。

  云歌捻住竹制的斗笠帽沿,悄悄抬眼瞧了一眼妇人的微笑,刚进村时也见到过她的,那时她的笑容要真切很多。

  妇人笑完之后便要转身,为她们带路,胯一扭,腿绷直的一甩,面向的方向就变了。

  “我们村向来是吃大锅饭的,几家几户拿好几个大锅来煮,在一起各自夹点菜,一块吃。”

  在前面走着,妇人的话语混在几个人的脚步声里,小小得几不可闻,字眼活像是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平琅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天色,不算太晚,但也不是平常山野人家吃晚饭的时间,毕竟现在吃晚饭,估摸着还没吃完就天黑了。

  生活作息也发生了变化么。

  踩着脚底下干燥的沙石,云歌观察着四周,微微腐臭的酸涩气味自鼻尖入侵,眼睛也有点干涩。

  余光里一间矮墙平房的墙角处躺着一只灰黑肥大的老鼠,已经是死了,皮毛里蠕动着几只蛆,有一只小手从屋后伸出来,青灰的手背上血管扁平凸起,缓慢的钳住了那只死去的黑老鼠,拖拽着收回去,几只蛆虫从老鼠身上掉了下来。

  云歌看得不寒而栗,尤其是走过那间屋子后,耳朵似乎听到了骨头被嚼碎的声音,希望是她听错了吧,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云歌忍住了想干呕的感觉。

  突然就有点后悔答应来吃饭了。

  前面的李乾安回头看了云歌一眼,再轻轻扫过平琅,对她们两个苦笑,无声的耸了耸肩,想必也是看见了刚才那一幕,重新看向面前这个走路显得一瘸一拐的妇人,她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到了,随便寻个位置坐下就行了。”

  好似要给她们做示范,妇人自己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村民们都坐在村里的空地上,各自搬来了椅子,有旧也有新,款式各样,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挺粗糙,是自制的。

  饭桌估计也是村里人自己做的,小小方方好几张摆放在空地上,每张上坐了四个人,有一些人还蹲在地上端着碗筷在吃。

  云歌她们一来,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部集中到了她们身上,如狼似虎的眼神好像要把三人吃拆入腹,几个正在吃着的村民把筷子咬的吱吱响,仿佛咬在她们的血肉上一样。

  李乾安没管他们,低头瞧了一眼菜。

  半生不熟的馒头面团软塌塌的在木盘里扁下去,被一个村民抓起来直接塞进嘴里,黏住了喉咙,又被掏出来,扔在地上,一看,地上原来有好几个。

  更不必说什么鳞片都没刮掉就烧制成炭黑的淡水鱼,半生不熟的青菜。

  桌上唯一能吃的好像就只有腌菜了。

  不动声色的远离了餐桌,李乾安有点怕被进出口的馒头砸到脚。

  云歌只是一眼就没再看了,平琅则是紧盯着村民的脸,和他们空洞无神的眼睛。

  衣襟被平琅拉了一下,云歌顺着她的手看上去,只见红唇轻启。

  “这里好像少了将近十来个人。”

  精神一禀,光顾着恶心了,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事。

  云歌心里很懊恼,在舒适圈待得太久了,连最基本的观察都没有做到。

  突然李乾安往后退了好几步,云歌和平琅同时看向了此时还坐在椅子上的村民。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了,夜幕的拉开好像成了不祥的开关。

  碗筷纷纷落地,与地面碰撞发出响声,也伴随着椅子倒地,桌子被掀翻,绿油油的几十双眼睛锁定了云歌她们,僵直的躯体向这边走来。

  “啧。”

  李乾安弯腰捡起地上的几块石子,上下抛了拋,瞄准一个村民的脖颈就甩了出去。

  石子落地,“碰—”,村民应声倒下。

  平琅也抽出一把铁剑,不忘对云歌说:“先把他们打晕再说。”

  就近用剑柄敲晕了几个扑过来的村民,平琅冲进了村民堆里。

  收到指示的云歌也抽出一把剑,跟着平琅也冲进去,手疾眼快的对准几个村民脖颈上的穴位就敲了过去。

  随着最后几个人倒地,李乾安把这些村民堆到一块,划了个火圈把他们困在里面,沉思在原地,半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歌大概也能知道她为什么叹气,这里的建筑如假包换,生活气息浓厚,这些人不消说肯定是真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再结合李乾安先前说到的魔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答案呼之欲出。

  “走吧,回院子看看,也许有什么小惊喜呢。”她沉重的语气里勉强带着轻佻。

  先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这里的人与魔修勾结到一块,毕竟村民的表现都与常人无异。

  但显然不是了,不仅都中了尸毒,肢体僵化,而且应该还被控制了神魂,恐怕面前这些看似熟睡的人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们来过呢。

  背后应该有一个操纵者,像玩着提线木偶般控制着村民的一举一动,就是他的厨艺肯定不在怎么样。

  平琅也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火圈,心魔又开始活动了。

  【看看,和以前是不是有点像呢,一样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面对强大的魔修,大家都会死,嗯,也许会有个和你一样的幸运儿被身为所谓正道修士的人救下,也就是被你们救下,哈哈哈哈哈,这样就更像了。】

  平琅听着心魔的话并没有反应,她的思绪已经飘到遥远的记忆里了,确实是很像,以前是一整个家族,现在是一整个村庄,一样都是大家了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师姐?师姐。”

  云歌的手拉住平琅的衣襟,眼眸中带着担忧,李乾安也停下脚步看向平琅,眼神好像在询问她怎么了。

  猛吸一口气,虽然带着臭味,但可算让平琅清醒过来了,差点就被心魔蛊惑了,地上的村民也还是有心跳,有呼吸的,胸腔也随着起伏。

  压下心中的杂念,平琅对她们点头,意示自己没事。

  见状云歌也松开了拉着衣襟的手,继续跟着李乾安回去院子里,而平琅借着火圈带来的火光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村民们,抬起脚步也走了。

  现场只留下了火圈里倒着的类僵尸和一地饭桌碗筷,不一会有几只四肢僵硬的老鼠爬了出来,啃咬着那些没去鳞片的煤炭一样的鱼,暗处里还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看着老鼠。

  ……

  院子里的马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碰-”,高大的马身扑倒在地,缰绳深深勒进马脖里,连带着柱子也摇摇欲坠,轻轻一点就要倒下。

  干瘪青灰的手涂满了马血,手的主人还继续往马心处掏了掏,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顿,再一扯。

  竟是掏出了一颗尚在跳动的马心,最后一点鲜血被收缩的心肌挤出心房心室,却再没有新的血液进来,空气趁虚而入。

  男子提着马心,仔细的吸允着上面的鲜血,等表面没有血液再滴落时就用他尖锐的犬牙贯穿了它,撕扯着厚厚的心肌。

  仅是在口中咀嚼了一会,就全部吐出弃置于地,俯下身埋首于马的伤口处,舔食着鲜血。

  而其余两匹马早已无了生机。

  似有所感,男子抬头看向来人。

  李乾安意料之中的站在院子的栅栏门那看着这个魔修,院子里都飘满了恶臭,叫人闻之头晕眼花,恨不得当即自刎。

  满脸血的魔修木着一张脸看向来者,嘴角的碎肉随着血液的滑落落地,激起波纹荡漾。

  自血泊里站起的魔修衣服上青苔横生,手上脸上不免带着点菌斑,黑的绿的红的,几乎什么颜色都有,溃烂的伤口上更是重灾区,毛霉都快成为他的头发了。

  很难说恶臭没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就臭。

  脓黄色的液体从溃烂处流下,滴到血泊里,手脚还算灵活的摆动,魔修准备靠近李乾安,好久没有吃到人血了,还是修士的血,在他还没有让尸毒彻底污染村子时曾下山吃了几个人,全当解解馋。

  李乾安挺直了身体,目光炯炯,毫不畏惧的召出九环刀,先砍砍试试看这个魔修硬不硬。

  眼前五爪掏向她的魔修少说也是半步元婴了,李乾安一个人肯定是打不赢的,不过这个村子底下可是暗藏玄机,只能让云歌她们先去处理一下,她则来拖住这只僵尸。

  “锵-”金属一般碰撞的声音交响不断,缠绕着高温烈火的长刀被挥舞着快速砍向男子的全身。

  魔修被她逼的连连后退,缓慢的动作让他有点跟不上李乾安,但他却并不慌张,随着打斗的进行,魔修明显越来越矫健了。

  李乾安凝神继续倾泻着自己的灵力,火焰似乎在她的眼里燃烧,烧成滔天大火。

  ……

  村子边缘的屋子里,粗糙的地板上歪斜的画着一个阵眼,上面困着一个半僵尸化的村民,嗅到活人的气息,他开始躁动,阵阵低吼从咽喉发出。

  门外,平琅一剑将完全僵尸化的小孩捅了个对穿,紫色电弧引起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着,两人相视一眼,准备推开门进去破坏阵眼。

  魔修以这个村子为中心,活人献祭,布下了一个阵法,将自己置于阵眼,吸收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物的精气,壮大己身,不过现在还没开启,魔修也还没来。

  得先摧毁它才行。

  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小僵尸在火焰里打滚,手上的老鼠挣脱不开禁锢,陪着他一同禁受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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