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历史军事>大宋最狠暴君【完结】>第三百章 宋化如脱疆野狗的金国

  到靖康四年的时候,大宋已经立国一百六十多年,已经挂掉的辽国如果还在的话,那立国时间更是达到了两百多年。而政和五年才刚刚立国的金国,满打满算也不只有十四年的时间而已。

  相比之下,大宋跟辽国就像是两个年纪比较大的绅士,而金国则更像一个年青力壮愣头青式的暴发户。

  只是金国这个突然崛起的愣头青不仅怼死了辽国这个老绅士,还差点儿顺手把大宋这个老绅士给埋喽,很是有点儿后世种花家连打十七个堂口扛把子的风范。

  但是后世的种花家表面上是个愣头青,而实际上却是一个五千多岁的老阴……文的武的明的暗的阴谋阳谋那是样样精通,最擅长的就是玩个兔子蹬鹰什么的,而金国……金国不行。

  金国成立的时间太短,底蕴太少。

  众所周知,大宋有一个很神奇的技能就是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用经济和文化腐蚀你,先把你拉到跟我同样弱鸡的水平线上再慢慢耗死你。

  辽国就是栽在这上面了。

  而现在,金国这个刚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没多久的愣头青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被赵桓带领下的大宋这个忽然觉醒的老绅士一通狂揍,直接被揍到鼻青脸种外加一脸懵逼之后,还没金国等想明白该怎么怼回去呢,金国就特么莫名其妙的跟辽国一样开始宋化了。

  完颜阿骨打才死了几年啊?长白山老林里的黑瞎子们,可还在那里看着大金国呢!

  但是金国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在一路宋化的道路上如同脱缰的疯狗一般狂奔不已越跑越远。

  别的先不说,这黄龙府里面的越来越多的青楼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

  那可是青楼诶!

  当然,这种迅速宋化的场面之所以会出现在金国,主要还是应该归功于当年金国掳回的那些读书人。

  众所周知,大宋的读书人曾经只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成功的把辽国的读书人给带跑偏了,而原本还能嗷嗷叫着想要建功立业的辽国读书人,在檀渊之盟后很快就学会了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唱歌跳舞逛青楼。

  然后金国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文治就被这些好不容易才从辽国和大宋掳回来的读书人给直接带跑偏了——

  燕赵之士的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没学会,纠纠老秦的死不休战也没学会,一言不合就要杀进汴京夺了鸟位的山东响马那一套热血激昂也没学会。

  甚至就连大宋文臣们讲究的一个忠于官家忠于赵宋也没学会,就特么学会了唱歌跳舞逛青楼,还有纳小妾,玩裹脚。

  是的,大宋时期就已经有裹脚的存在了。只是跟东北这些女真人的便宜三孙子建奴们搞的裹脚不一样,大宋时期的裹脚其实一直到大明唱了凉凉都没有多大改变,一直都是用布缠住脚,好让脚型在不影响正常走路、劳作的前提下变得更修长更好看,跟建奴们喜欢的马蹄式裹脚连个屁的关系都没有。

  但是!

  大宋玩裹脚的都是些什么人?士绅!豪商!反正就是不差钱的才会玩裹脚,而到了金国这边,却隐隐出现了全民裹脚的苗头——

  反正在金国上上下下看来,现在的大宋就是世界的明灯,大宋的一切都是好的,大宋的一切都是先进的,大宋的皇帝放个屁那都得是七彩五香的……

  当然,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儿也就算了,毕竟这些毛病不光金国学会了,大宋的读书人同样也是一样不落,堪称是五毒俱全,赵桓花了四年的时间还没能把这些臭毛病根除。

  但是金国的那些读书人还特么学会了嗑五石散……

  金国的这些读书人表面上对于大宋的无限崇拜,实际上却是来自于对金国未来的迷茫。于是,金国的这些读书人就莫名其妙的就跟魏晋时那些看不到希望的文人一样学会了嗑五石散,就差没事儿裸个奔了。

  总的来说,就是该学的有用的好的方面那是一样儿都没学会,而那些不好的东西,金国的这些读书人不光学了遍而且还学什么会什么,甚至还特么发扬光大了!

  就很服气。

  “都在讲究享乐。皇帝讲究享乐,官员讲究享乐,军队讲究享乐。就连民间,也在讲究享乐。”

  “那些官宦子弟们可以为了一个青楼的姐儿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商人可以为了一瓶美酒一方美玉争的头破血流。”

  带着叶远在黄龙府逛了一圈后,再一次回到驿馆的完颜宗饶就苦笑着说道:“这样儿的金国,还有的救么?”

  说完之后,也不待叶远回答,完颜宗饶就直接扯了扯衣领,瘫坐在椅子上之后,说道:“趁早完犊子了也好。等哪天彻底完犊子了,估计我这户籍上就该写上宋了,到时候也不用像现在一样天天提心吊胆的,太难受了。”

  叶远没有直接回应完颜宗饶,反而在过了半晌之后才提起酒壶,替完颜宗饶斟了一杯酒,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是大宋的人,以后这金国怎么乱也跟你没关系。

  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还需要你潜伏在金国,光是凭你拥有大宋的户籍册子,这天下之大,你便哪儿都能去得——只怕你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户籍册子吧。”

  完颜宗饶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没有说话。

  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在汴京城的一时糊涂,最终铸成了现在这般局面,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希望。

  不过也好,趁早把这个操蛋的大金国给埋了吧,省得自己现在天天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生怕睡觉的时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梦话。

  ……

  完颜宗饶用他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二五仔存在的价值。

  待到叶远和梁晨结束了出使的使命,准备返回大宋的时候,完颜宗饶已经准备好了一封密信,郑重的交到了叶远的手里。

  “一定要亲自交给官家。拜托了!”

  第三百零一章 一石三鸟

  对于金国的快速宋化并且出现了一大批喜欢嗑五石散的忧郁文青,赵桓倒是不怎么意外。

  就连底蕴深厚的种花家当家都能出现一大堆这国乍定体问的滚着叽歪患者,还有各种样样儿的恨国带路党,现在金国被大宋血虐了,会出现这种人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足为奇。

  真正让赵桓感到意外的,是完颜宗饶所写的那封密信。

  “臣观金国,如今已是文恬武嬉,败象已现。究其原因,惟诸臣不虞社稷之失,不惧朝廷之亡也。”

  “思其根本,在于天地反覆,臣依旧为臣,故无所虑也。”

  “……”

  短短的一封密信所能书写的内容并不多,总结起来就只有一句话——大臣可以放心大胆的跟朝廷不是一条心,而朝廷却必须依靠大臣,这事儿就是个祸根!

  语气之坦诚,担忧之深刻,让赵桓无比确信,完颜宗饶在这一刻不再是一个人!汪精卫,还有汪精卫的三公子茅于轼以及大量的慕洋犬、滚着叽歪患者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

  然后赵桓就派人把吏部扛把子李若冰给召进了宫里。

  “朕一直觉得,我大宋百官的俸禄还是有些低了。所以,朕打算在文武百官的正常俸禄之外,再额外增添一项福利。”

  李若冰一进宫,赵桓就先给这一次的谈话定下了基调——给大宋的文武百官提升福利,这是好事儿吧?

  然而让赵桓想不到的是,自己刚刚提出要给百官增加福利,身为吏部尚书,掌管着大宋官场大部分官帽子的李若冰就皱起了眉头。

  “还低?”

  李若冰皱眉道:“单以微臣的俸禄计算,每月便领正禄三百贯,春、冬制衣领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十斤,禄粟一百石,再加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以及喂马的草料,这绝对不算得低了。”

  “哪怕是地方上的县令,一月也有钱二十贯及茶、酒、厨料、薪、蒿、炭、盐等诸物补贴,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花销,只一年的积蓄便能在汴京城里买个院子。”

  “如今官家若是再加什么福利,只怕户部、御史台都会上书弹劾,而且报纸上也不太好说,容易引起民间非议。”

  “臣请官家三思。”

  赵桓一脸懵逼的望着李若冰——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怎么还会有人嫌自己能拿到手的钱多?难道这钱多了会烫手?

  不过,再想想说这话的是李若冰,这一切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说庄成益这个户部尚书是大宋官场上著名的老貔貅,那李若冰就是大宋官场上出了名的一根筋!

  “积蠹已久,致理惟难。建裁损而邦用未丰,省科徭而民力犹困,权贵抑而益横,仕流滥而莫澄。正宜置驿求贤,解榻待士,采其寸长远见,以兴治功。”

  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儿的话来,足见比赵桓大七岁的李若冰就是个满脑子“致君尧舜”“为百姓谋福”的死脑筋!

  钱?

  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理想。

  现在国库渐有入不敷出之势,国朝要修长城、直道,要移民实边,要疏浚河道,各种各样要花钱的地方多了,给百官涨俸禄福利算什么鬼?

  如果不是顾忌着君臣之间的礼仪和大义,李若冰甚至都想告诉赵桓——你钱多,你有钱给户部不好吗?哪怕就是把这钱发给百姓,那也比给官员加福利更好!

  可是……赵桓本来也没打算单纯的给大宋的官老爷们涨福利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

  “自朕御极以来,有多少人是因为贪腐被杀的?”

  斟酌了一番后,赵桓还是开口说道:“朕能杀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可是朕能把大宋所有的臣子都杀干净吗?或者说,朕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他们,可是等朕龙驭宾天了,后世子孙还能不能镇得住他们?”

  “官家春秋鼎盛……”

  李若冰本能的先说了这么一句,只是说完之后,李若冰也反应过来了。

  “官家的意思是?”

  李若冰试探着问道:“可是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赵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朕的意思是,以后从每个官员的俸禄里面扣除一部分作为养廉金,国库再补贴同样的金额,待到官员离任还乡之时,若无贪腐或其他违犯大宋律的事情,便将这些年扣下来的钱,还有国库补贴的钱,一次发给该官员。”

  “以李卿你为例,你每月的正禄是三百贯,那就每个月扣下三十贯,国库同样也拿出来三十贯,这一共是六十贯钱,暂且存在国库或者吏部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假设李卿十年之后告老还乡,合计便是一百二十个月,每个月六十贯的养廉金一次发给李卿,便有七千二百贯。”

  “当然,这个三十贯、六十贯也只是朕随口一说。或许可以把李卿的俸禄提高到四百贯,每个月扣下一百贯,这样儿一来,一个月便有了两百贯,十年后便是两万四千贯。”

  随着赵桓一点点儿的把养廉金的想法说出来,李若冰也大概理解了赵桓的意思。

  养廉金的存在,一方面变相提高了官员的待遇,另一方面也是拿养廉金吊着官员,让官员顾及到养廉金而不敢贪腐。

  斟酌了一番后,李若冰觉得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只是出于谨慎,李若冰还是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该召李相与庄尚书共同商议。”

  而当庄成益听过了赵桓关于养廉金的设想之后,顿时就敏锐的发现,户部又可以减少一大笔官员俸禄的支出了。

  没错,就是减少官员的俸禄支出——

  从朝堂到地方,官员的数量没有五千也有三千,即便按照最少的三千来计算,每个人每月扣下来十贯钱,每个月便能节省掉三万贯的开支。

  而庄成益觉得,哪怕有养廉金的存在,大宋官场上的官老爷们一样会变着花样儿的贪,到时候依旧有大部分的官员拿不到这笔养廉金不说,还会把辛苦贪来的钱财贡献给国库。

  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第三百零二章 薛定谔的国库不确定定理

  所以庄成益就振振有词地叫道:“养廉金乃是善政!我户部可在最短的时间内配合吏部算出该如何扣、缴养廉金之事!”

  然后赵桓和李纲、李若冰等一众大佬们就看着庄成益。

  扣、缴这两个字,好像跟发放这个词没啥关系?

  然而貔貅一般的庄成益才不会在乎什么发放之类的字眼,反而瞪着李若冰等人道:“都看着老夫干什么?没见过穷得叮当响的户部尚书啊?”

  国库都特么空得能跑老鼠了,你们还有脸让国库贴钱给你们养廉?廉洁奉公这四个字不知道是啥意思么混蛋!

  如果不是担心这笔钱被官家弄去,老夫刚才都打算让内帑来贴补了知道吗混蛋!

  心中暗自疯狂的吐槽了一阵子后,庄貔貅才躬身道:“启奏官家,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行告退?”

  “咳!”

  对于庄成益的脸皮厚度实在是无可奈何,赵桓也只得咳了一声,说道:“庄卿且慢。朕还有一事要跟庄卿好生商量一番。”

  “户部没钱!”

  庄貔貅想也没想,甚至都打算赵桓说些什么,户部没钱这四个字便脱口而出。

  而赵桓在听到户部没钱这四个字后便是脸色一黑——

  朕特么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个老匹夫就先喊没钱?彼其娘之,要不是看在上次远征交趾的时候你国库没掉链子的份上,朕真是恨不得把你个老匹夫给剁喽!

  在心中给庄貔貅施展了一遍十大酷刑之后,赵桓干脆嘿嘿一笑,说道:“比整个汴京还要大的优良马场,庄卿想不想要?”

  “足够我大宋百姓吃到饱的瓜果产地,庄卿想不想要?”

  “整个大宋甚至整个世界上都是最上等的棉花产地,想不想要?”

  “煤要不要?”

  “铁要不要?”

  “和田玉矿要不要?”

  “羊脂玉矿要不要?”

  “……”

  每听赵桓说一样,庄成益的腰就微微躬上一分,等赵桓说完之后,庄成益的嘴角都不自觉的流出了口水。

  “要!”

  庄成益毫不犹豫的流着口水道:“马场,矿场,土地,这些都是我大宋的,上面的劳工也都是我大宋的,我户部全都要!”

  “可是……”

  赵桓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之色,说道:“那些地方虽好,可是都在西辽耶律大石的控制之下,庄卿以为如何?”

  “耶律大石,逆臣也!”

  庄成益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大宋与辽国乃是兄弟之邦,辽国皇帝耶律延禧落于金贼之手,无奈之下也只得将这偌大的江山和百姓都托付给官家,此为仁义。而耶律大石身为辽国大将,不依辽国皇帝遗诏臣服大宋而是率兵西进,叛逆也!”

  随着庄成益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的慷慨陈词,李纲和李若冰等一众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遗诏?明明耶律延禧还在五国城那边看星星看月亮,怎么就出来个遗诏?明明是上皇赵吉翔那个蠢货非要跟金国联手弄死辽国,耶律延禧到底得犯了多大的脑疾才会把辽国江山百姓托付给大宋的官家?

  说句不好听的,耶律延禧都不见得知道赵桓这个新任的大宋官家……

  然而就在李纲和李若冰等一众大佬们都震惊于庄貔貅的不要脸时,庄貔貅却又淡定无比的补充了四个字。

  “此为其一!”

  “其二,自汉至唐,西域便是我中原天朝自古以来的土地,诗仙李青莲便是生于碎叶。如今官家身为中原汉家天子,难道不该收回故土么?难道还要让李青莲由我汉家诗仙,变成蛮子们诗仙不成?”

  “其三……”

  东扯西扯,还真就让庄貔貅引经据典的扯出了无数正当无比而且绝对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然后庄貔貅才慷慨激昂的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若官家愿意出征收复故土,户部可拿出十……不,户部可拿出三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的军费!微臣就算是去偷去抢,也万万不敢耽误官家收复我汉家故土!”

  “可是朕没想打耶律大石。”

  赵桓忽然生起了跟庄貔貅逗逗闷子的心思,便笑着说道:“耶律大石者,朕之王兄也。如今王兄西进,朕就算不给他些许帮助,也万不该在后面扯他后腿吧?”

  庄成益疑神疑鬼的瞄了赵桓一眼,眼看着赵桓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庄成益顿时就有些急了。

  “启奏官家,臣实不知何来王兄之说?官家身为汉家天子,耶律大石身为前辽国叛将,如何就成了官家的王兄?”

  冷哼一声后,庄成益向赵桓躬身拜道:“臣,冒死以奏:官家不征耶律大石,一愧辽国先主耶律延禧,二愧历朝历代汉家天子,三愧浴血西域的汉家将士,将来如何面对天下万民?”

  “停!”

  眼看着庄貔貅越说越离谱,眼看着自己再不征伐西域就特么要成为千古罪人,甚至比中行说和徐百祥之流都更应该跪在忠烈祠前,赵桓无奈之下只得先打断了庄成益的话头。

  赵桓心里也特么委屈——

  之前派人出使西辽的时候,这庄老匹夫可没跳出来搞事情!如今一听说西辽那边有好东西,这庄老匹夫就犯了貔貅性子,开始叫嚷着要弄死耶律大石。

  呸!

  真不要脸!

  心中暗骂了一声后,赵桓才揉着额头道:“耶律大石所在之地固然有许多好东西,可是越过耶律大石所在之地往西,便是遍地宝石的身毒故地。”

  “朕之所以没打算立即征伐耶律大石而是先遣使往西辽,便是想着借耶律大石之手西进。”

  被耍了!

  庄成益听完赵桓的打算之后,便知道自己又被官家给调戏了。

  然后庄成益就毫不客气的开始在那里指桑骂槐。

  “如今国库空虚,而官家又好败家……民间已有传言,靖康者,国库净光者也。”

  “唯今之计,也唯有寄希望于出使耶律大石处的使节了。”

  然后赵桓就阴沉着,看着庄貔貅在那里大放厥词——

  合着这大宋的国库就是个薛定谔的国库,国库里有没有钱,完全取决于要干什么事情?

  彼其娘之!

  ……

  出使西辽的正使是孙誉,一个不大不小的礼部侍郎,唯一的优点就是胆子大,懂得机变。而副使,则是一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也从来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儿的狼灭太监。

  苟格。

  第三百零三章 我等是大宋天子使臣

  狗格和孙誉出使西辽的过程,远不如梁晨和叶远出使金国那么顺利——

  梁晨和叶远是从汴京一路向北,到了顺天府之后再往东北直奔黄龙府,一路上所经过的地方大多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

  而苟格和孙誉这两个倒霉孩子是从汴京一路往西北。老秦地多山,甘肃布政使司那边的山也不少。以至于在庄成益发明出“庄氏国库不确定定理”的时候,苟格和孙誉这两个倒霉孩子才刚刚走出甘肃布政司使。

  “希望别太倒霉。”

  孙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低声嘟囔道:“诸天神佛保佑,保佑我们早日找到耶律大石,也好早点儿回京。”

  而苟格则是无所谓的呵呵笑了一声,自顾自的拿过酒壶给自己和孙誉满上,端起酒杯后说道:“来,来,来,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先喝酒,喝酒。”

  孙誉无奈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后倒悬杯子,然后又苦笑一声,说道:“不想?如何能不想?”

  一想到自己出使的是西辽,孙誉就会想起来辽国是怎么没的。一想起来辽国是怎么没的,孙誉就会不自觉的开始琢磨耶律大石的想法。

  一路上紧赶慢赶往西辽,孙誉其实是抱着一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干脆就有些破罐子破摔,早死早超生的意思在里面。

  反正孙誉觉得耶律大石直接让人自己拖出去砍死的可能性最大,而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可能性就很小。

  至于能妥妥当当的办好官家交待下来的差事,孙誉则是丝毫不抱希望。

  所谓的机变,在仇恨和刀枪面前,不值一提。

  然而让孙誉感觉蛋疼的是,自己越想早点儿到西辽,这一路上的行程反而就越慢,这种刀子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感觉就越难受。

  直到离开汴京差不多四个多月的时间后,孙誉和苟格才总算是出了甘肃,勉勉强强算是到达了所谓的“西辽”。

  放下手里的杯子后,孙誉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掀开马车的车帘,望着外面胡乱纷飞的雪叶子道:“下雪了啊。”

  “嗯。”

  苟格点了点头,应道:“汴京这时候刚刚入秋,微微有些凉意,算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只是想不到,这西辽居然就已经下起了雪。也不知道那些蛮子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大概是习惯了吧?”

  孙誉又叹了一声,说道:“耶律大石带着的多为契丹骑兵,他们早就适应了北地的苦寒。”

  苟格却忽然皱起了眉头,盯着孙誉道:“我说孙相公,你能不能少叹几声气?本来这里就已经下雪了,你再叹出来这几口冷气,那不是更冷了么?”

  被苟格这么一说,原本还想再叹一口气的孙誉顿时就把这口气给憋了回去。

  苟格又接着说道:“现在不是已经进了西辽么?我就不信西辽能比汴京到甘肃更大!最多再有一个月,咱们差不多就该到可敦城了。”

  “吁!”

  “戒备!”

  就在苟格琢磨着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达可敦城的时候,随行在车驾外的骑兵忽然喝住了马匹,甚至让随行的军士都摆开了戒备阵型,而苟格和孙誉也在车里隐隐约约听到随行的骑兵头领发出了一声喝问。

  “来者何人!”

  然而并没有人直接回答骑兵头领的问题,风雪中反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停了下来,远处也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高声问道:“你们是宋人?”

  车外的骑兵头领同样高声答道:“我等乃是大宋天子驾下使臣,奉旨出使菊儿汗处!如果尔等是菊儿汗麾下,便该让开道路!若尔等不是菊儿汗麾下,那便说明你们的来意!”

  然而等了半晌之后,风雪中那个粗犷的声音才试探着问道:“对面的可是耶律后?”

  车外的骑兵头领顿时大吃一惊,高声问道:“你是谁!”

  ……

  “我们确实战败了。金虏一路连下数道,析津府很快就落在了完颜宗瀚的手里。而完颜宗瀚又以城中契丹百姓相胁,萧将军也不得已听令于完颜宗瀚。”

  他乡遇故人,当初跟着萧诺言在析津府降宋的骑兵头领耶律后在遇到西辽的骑兵头领萧齐后显然是互相熟识的,双方互相认出来之后,两股本已剑拔弩张的骑兵便坐在了一起,燃起了篝火。

  “那你怎么又成了宋国的骑兵?析津府的契丹百姓呢?”

  萧齐疑道:“难道?”

  “并不是。”

  耶律后摇了摇头,说道:“别忘了,我们的亲眷可都是在析津府的,萧将军又怎么可能放弃析津府的契丹百姓于不顾?”

  “是金虏完颜宗望不自量力,带兵南下围了汴京城,彻底激怒了官家。”

  “官家率兵北上,一路追杀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瀚兄弟,甚至还把完颜宗瀚的人头放在了太原城外的京观上。”

  “当时官家刚刚解了太原之围,率兵北上追杀金虏,萧将军得了消息,便决定带着兄弟们还有析津府投宋。”

  “当时趁着完颜宗瀚和完颜宗望以及完颜宗弼兄弟在析津府外跟官家带着的禁军鏖战不休,萧将军便趁机在金虏阵后起事,而析津府内也早早的就肃清了那些金贼,所以这个过程倒是颇为顺利。”

  “后来官家便接纳了我们,又许了我等大宋户籍,便是析津府的契丹百姓,也都有了大宋的户籍,如今再也不是金虏治下的贱民了。”

  “对了,你记不记得你家隔壁的二花?”

  忽然听耶律后提起二花,萧齐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半是期盼半是担忧,甚至还有一丝羞色,也不知道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糙汉子是怎么在脸上清楚的表达出这么多情绪的。

  “二花全家都挺好的,现在也都有了大宋的户籍。”

  眼看着萧齐欲言又止的模样,耶律后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嘿嘿笑了一声后说道:“现在你要是想娶二花,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谁叫你没有大宋的户籍呢?”

  “不过也说不准,兴许这次见过了耶律将军之后,你们也能有大宋的户籍了。”

  “对了,你们跟着耶律将军西进之后,过得怎么样?”

  然而让耶律后意外的是,萧齐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反而在自己问他们过的怎么样时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零四章 不一样的人生!

  如果说用丧家之犬来形容耶律大石带人西进有污辱人的意思,那用背井离乡来形容总没有问题了吧?

  更何况,这还不是正常的背井离乡,也不是正常的迁徙。

  这是一场战争。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迥然不同的生活习惯和语言,成了这片土地原住民和后来者都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也是两者需要面对的最简单的问题。

  因为后来者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一支军队,一支失去了故国,只能背水一战以寻求一线生机的军队。他们的到来也绝对不是为了请客吃饭,也不是为了带来和平跟友谊。

  说白了,他们就是来抢地盘的,是来抢夺挤压原住民的生存空间的。

  用后世东兴的话说就是我来你这里插支旗怎么了?用东北活力团体的话说就是老子过来立根棍儿,有不服的站起来。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打呗,反正大家都是混东亚怪物房的,你一个落难的大哥随便找个地方就想插旗立棍?瞧不起谁呢!

  而辽国好歹是在东亚怪物房里厮混而且还当过带头大哥的,虽然落魄了,败了家,而且耶律大石带着的契丹骑兵也确实怼不过金兵,但是,曾经的带头大哥想要对付西域这些想要各自抢地盘插旗立棍的小鳖三那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然后这些小赤佬们就被教了作人,高昌回鹘、西喀喇汗国、东喀喇汗国及花剌子模等大大小小的小鳖三们都先后臣服,纷纷表示是自己瞎了狗眼,以后还是得跟大哥混云云。

  反正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但是啊,打仗这种事情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绣花做文章。打仗是会死人滴。

  尽管耶律大石带着的契丹骑兵们确实是以碾压之势在欺负一群小鳖三,可是一不熟悉地形环境,二不熟悉语言人情,折损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再加上西域这里的气候环境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使得西辽的日子也并不是太好过,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一群小弟们捧着比较风光而已。

  如果再具体到像萧齐这样儿不上不下的小队骑兵头领,或者具体是普通士卒又或者是普通契丹百姓的身上时,那这个问题就变得更扎心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听到耶律后问起过得怎么样的时候,萧齐才会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沉默了半晌后,萧齐还是微微叹了一声,答道:“还行吧,总算是能吃得上饭,肉也不缺,就是这盐和茶……”

  “偶尔?”

  耶律后问完之后也不待萧齐回答,便直接站起身来,到了一辆大车旁边寻摸了半晌才折回身来,将几个油纸包裹直接扔给了萧齐。

  “盐?”

  只是稍微扯开了一个小角,待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后,萧齐就忍不住惊讶的盯着耶律后问道:“你这是升官还是发财了?这么精细的盐?只怕比青盐还要好一些吧?”

  “这玩意就是大宋军中吃的普通盐,搁在大宋也就是五文钱一斤。像你手里拿的这几包,满也满算还不到一贯钱。”

  耶律后随口说了一句,随后又忍不住报怨了起来:“那沙雕厨子总是放多了盐,搞得菜齁咸齁咸的,根本就法吃。这些盐也都是那沙雕厨子带的。

  还有青菜。如果是在汴京城还好说,哪怕是到了析津府也不愁青菜,可是甘肃布政使司这边儿就不行了,冬天种青菜的事情还没有全面推开,我们也没能带多少,倒是没办法再分给你了。”

  萧齐现在有一种想要打死耶律后的冲动。

  当年一起撒尿活泥巴,当年一起踹过寡妇门,当年一起偷看小娘子洗澡,当年一起从了军。

  可是现在呢?

  一个别说是吃盐吃青菜了,就连吃顿饱饭其实都勉强。而另一个,嫌厨子做菜放的盐多,嫌冬天能吃的青菜太少。光是他随手扔过来的这几个油纸包裹,里面就有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却买不起的上等好盐和茶叶。

  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十分熟悉的萧齐并没有怀疑耶律后在故意弄虚做假。

  “要不然你干脆一路送我们去可敦城算了。”

  就在萧齐琢磨着该找个什么样儿的借口才能把耶律后这个装逼犯暴打一顿,再从他手里多弄些好东西的时候,耶律后却提议道:“一路上省着点儿,青菜估计也勉强能够咱们吃的。实在不行,还有车里泡发的豆芽可以当青菜吃。”

  然后萧齐就更加的懵逼——合着豆芽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了?

  是,豆芽这东西确实不怎么稀罕,可是现在是冬天啊混蛋!冬天!想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吃点儿蔬菜,哪怕就是想吃点儿豆芽,光准备泡发豆芽用的温水也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吧?

  可是现在听耶律后这个装逼犯的说法,好像冬天泡发豆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还有,耶律后这个装逼犯到底带了多少青菜?看他们一行人的规模就得有近千人了,自己这边虽然只有百十人,可是哪怕只多出来一百人,需要的青菜就是一个极大的数量了吧?

  更何况,这特么还是冬天!冬天!

  冬天能吃上青菜?

  瞧着萧齐一脸懵逼的模样,耶律后又接着说道:“可惜了,这一次毕竟是出使来了,现在又是在这里。如果现在咱们是在汴京城的话,那就可以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吃一顿猪肉韭菜馅儿或者猪肉芹菜馅儿的扁食,再烫上一壶老酒,沾点儿蒜油,整几颗蒜苗,那可就美的很喽!”

  萧齐继续懵逼。过了半晌之后,萧齐才开口问道:“你们在大宋,过的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日子?”

  “别提了!那就一个字儿,苦!”

  耶律后猛的一拍大腿,说道:“寅时起床,只有三分之一刻钟的时间用来穿衣洗漱叠被子,两刻钟的时间用来吃早饭,然后就是训练!除了吃饭和休息的时间,就是一直训练,直到晚上!

  至于我们吃的也很简单,每顿饭都是四个菜一个汤,里面一个是全肉的菜,要么是鸡要么是鱼要么是猪肘子之类的玩意,两菜所谓半荤半素的菜里你根本就见不着几根青菜,唯有一个全素的菜里才会是青菜。

  他娘的,最近想吃青菜想的我都眼睛冒绿光了你知道吗?这踏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第三百零五章 大宋有圣天子在位

  这踏马不是人过的日子?你踏马说的是人话吗!

  打小时候开始,萧齐就知道耶律后这货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没想到这一别几年的时间,这犊子连人都不做了——以前不是好人,现在干脆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瘪犊子玩意,冬天想吃青菜想的眼睛都绿?还不是因为没得吃,而是宋国军队的厨子给的肉太多?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太阳已经开始西下,风雪也渐渐变得小了起来。

  耶律后抬头看了看天,干脆说道:“扎营吧,今天不走了,晚上就在这儿睡得了。”

  萧齐看了看跟在宋军阵后的一辆辆大车,摇了摇头道:“在这里扎营?晚上冻不死你!”

  耶律后诡异的笑了一声,说道:“冻?冻是冻不死的,不热死就行了。”

  然后萧齐就跟睁睁的看着宋军的步卒从后面跟着的一辆辆大车上面不断的往下卸东西,接着便是一顿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一座座厚实无比的帐篷随之拔地而起,一个个方块形状的木头眨眼间就在禁军的手里变成了一张张小床,负责分发物资的禁军也开始一个个的喊名字,被喊到名字的就会过去领一个小木箱子。

  耶律后也不例外,照样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箱子——里面装着枕头,被子,褥子,甚至还有几件贴身的衣服。

  “这些东西每人一套,除了要我们自己铺开自己收拾之外,剩下的不用我们管,有后勤的勤务负责保管和运输。”

  耶律后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说道:“等扎好了营,估计饭菜也差不多该做好了,我去请示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们跟我们一起吃。”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耶律后的床铺已经铺好了,而萧齐瞧着眼前这如梦似幻的一幕,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行军,还是出游?”

  耶律后道:“这就是行军。官家说,军人是帝国领土的防线,军人是帝国百姓的保护神,除非是条件确实不允许,否则的话,军人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

  “你看到了,官家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我们的娃子,也是要从小读书做学问的。驻地里面有蒙学,有社学。再往上还有跟县学对应的中学,跟州学对应的高级中学。就连先生都是国子监选派的大儒。”

  “除了那沙雕厨子总是把盐放多,总是舍不得给青菜,剩下的都挺好。”

  能操刀子砍人不?

  听着耶律后说的那些好处,萧齐几乎都快要留口水了,而萧齐这个瘪犊子还不忘抱怨几句?

  萧齐觉得,哪怕只能享受到耶律后所说的一半,自己就可以把命卖给大宋官家,如果能全部享受到,萧齐恨不得自己马上替官家战死疆场。要不然这心里头不踏实。

  “对了,汴京城外还建了忠烈祠,地方上还建了烈士陵园。”

  就在萧齐心思百转的时候,耶律后又接着说道:“如果我们这些人战死疆场了,那忠烈祠里面就会有我们的牌位。如果尸体能找到的话,会安葬在烈士陵园,找不到的话,烈士陵园里面也会有衣冠冢。”

  “如果战死,朝廷会负责赡养我们的父母妻儿,直到父母终老,孩子长到十八岁,招兵的时候也会优先考虑他们。至于婆娘的话,改嫁就改嫁了,不改嫁的话,朝廷照样会养她一辈子。”

  “虽然我们现在过年的时候也不能回家,但是地方官府会派人送年货给家里,地方官还会登门拜访,家里有困难了还能找地方上的兵科。”

  “娘的,打从盘古开天到如今,你啥时候听说过丘八会有这般待遇?还偏就让咱遇上了!”

  “这享福享的都造孽!”

  萧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羡慕耶律后有盐有肉,现在的羡慕就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既然选择了当兵从征,萧齐的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死的跟个野狗一样不明不白,跟死后有忠烈祠和什么烈士陵园的待遇比起来……

  就在萧齐愣神的时候,耶律后又开口道:“算了,不说了,出去吃饭。”

  ……

  “妈了个巴子!今天又吃鸡!你看看这狗入的厨子,一个蒜苗炒肉,一个芹菜炒肉,光他娘的看着肉了,蒜苗呢?芹菜呢?要不是还有这个炒白菜跟蘑菇汤,老子都怀疑这青菜是不是让他们私吞了!”

  替萧齐领了一份饭菜之后,耶律后又开始骂骂咧咧的在那里骂厨子:“沙雕玩意,就算这盐再怎么不值钱,可是也没这么往死里放盐的吧?”

  萧齐没理会骂骂咧咧的耶律后,反而吹了吹碗里的汤,然后小心翼翼的吸溜了一口。

  “真鲜!”

  汤一入口,萧齐就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那种咸鲜的味道铺满味蕾,顺间萧齐生出了天天喝汤就是幸福的满足感。

  “鲜个屁,天天喝你再说鲜。”

  耶律后一看萧齐那种如同眯起眼睛的猫儿一般享受的神情,忍不住就嘲讽道:“我说你们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就这么区区一碗汤你就满足成这个熊样子了?”

  嘲讽完了,耶律后又随手抓起托盘里的鸡一撕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到了萧齐的托盘里面,说道:“这种鸡我吃烦了,你帮我吃一半。”

  “我……我……”

  萧齐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结结巴巴地说道:“你……”

  耶律后哼了一声,说道:“我什么我?你什么你?你天天吃你也烦!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盘子里的白菜给我。”

  说完后,耶律后也不等萧齐答应,便直接伸着筷子从萧齐的盘子里面夹白菜,一边夹还一边笑着说道:“现在你觉得这鸡肉是好东西,等再过上几天,你就知道这白菜是好东西了!”

  萧齐抬起头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周围那些已经变成宋军的骑兵确实都在拿鸡肉换白菜。

  萧齐眼睛一酸,忽然就觉得手里的鸡肉不香了,叹了一声后才哽咽着道:“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大宋有圣天子在位啊。”

  耶律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等身为天子鹰犬,就该替天子守好江山,让大宋的百姓,让后人,都能过上这样儿的好日子。”

  第三百零六章 加大忽悠的力度!

  “差不多了吧?”

  就在耶律后带着的契丹骑兵和萧齐手下的西辽骑兵们在一起聚餐时,暗中还有两双眼睛在观察着这一切。

  当看到萧齐带着的那些西辽骑兵们都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孙誉心里最终还是有些不落忍,试探着问道:“该让那个萧齐看到的,他也看到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会承受不住,万一适得其反……”

  苟格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够。既然要让他们看,就让他们一次看清楚,让他们彻底认清楚大宋和西辽的不同。”

  “适得其反的前提是建立在两家差不多的情况下,比如原本的大宋和辽国。”

  “而现在所谓的西辽,根本就不是原本的辽国,说不好听点儿,其实西辽就跟金富轼差不多。”

  “金富轼见识到了官家的霸道,见识到了大宋的富庶,见识到了大宋百姓的安定、自信、昂扬,见识到了大宋军队强横无匹的力量,所以他老实了。”

  “他现在在高丽挑起来的所有事情,包括造了王构的反,都是为了他最终想要内附大宋这一个目的而服务。”

  “现在也是一样。”

  “既然咱们两个出使西辽,那就得让耶律大石彻底见识到西辽和大宋的差距,让他能够老老实实的臣服,按照官家的旨意办事。”

  “相信我,没有比什么办法比现在这个办法更好了。”

  “萧齐和耶律后同出一族,而且两人居然还是自小相识的,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直接就解决了咱家最担心的问题。”

  “无论耶律后怎么向萧齐显摆,都会被认为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不会被人认为是刻意为之。”

  “继续,加大力度。”

  孙誉无奈的叹了一声,没有再跟狗格多说什么。

  等到耶律后和萧齐等人都吃完了饭,孙誉才直接站了起来,高声道:“全体都有了!今天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学业!”

  “学业?”

  就在萧齐一脸懵逼的望向耶律后时,耶律后却忽然怪叫一声,迅速的收拾了餐盘等东西,又迅速跑回营帐。再出来的时候,拿着已经多了一个马扎。

  “你坐着吧。”

  把马扎让给萧齐之后,耶律后干脆站直身休,右腿稍微向后撤了半步,然后左腿迅速蹲下,整个人就保持这么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这么蹲着,不累么?”

  萧齐别扭的坐在马扎上,看着其他的宋军士卒大多都跟耶律后一样把马扎让了出来,萧齐忍不住低声问道:“还有,这个学业又是怎么回事儿?”

  耶律后咧嘴一笑,低声说道:“不累,学业,就是我们在军中也要跟着先生们读书识字,学的慢的会被罚。我被先生罚蹲罚站罚跑罚俯卧撑都习惯了。脑子笨,没办法。”

  “原本以为这次护送孙郎中和苟公公出使就不用学习了,结果没成想啊,萧侯把看着我们学习的事情又托付给了孙郎中,老子把人头打出狗脑子才抢到手的美差就这么成了趟苦差。”

  “还有,等一会儿孙郎中开始讲课的时候,你最好把嘴闭上,有不明白的也得先喊报告这两个字,等孙郎中允许了之后才能站起来提问。”

  萧齐低声道:“郎中不是看病的吗?怎么这又是当官又是给你们当授业先生?”

  “狗日的还是那么不学无术!”

  耶律后先是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这个郎中是礼部理藩院的一个官职,也是这次出使的正使,要不是萧侯爷拜托,人家才不会给我们这些丘八当先生呢。”

  萧齐低声问道:“萧侯又是谁?”

  耶律后道:“就是萧诺言。狗日的现在咱大宋的侯爷,手里握着三万契丹铁骑,很是得官家看重。”

  “耶律后!”

  就在耶律后低声解释的时候,站在人群中间的孙誉忽然把目光投向了耶律后,喝道:“上课之时低声窃语,是哪个先生教你的!”

  “报告!”

  萧齐眼看着耶律后先是喊了报告,直到得了那个孙郎中的允许后才高声答道:“先生教训的是!是学生错了!请先生责罚!”

  孙誉捋着胡须,说道:“往常你们军中的先生怎么罚你,老夫便怎么罚你。”

  耶律后高声道:“报告!往常军中上课时私语,责俯卧撑一百!再犯者责军棍二十!三犯者责禁闭三天!”

  “那老夫便责你俯卧撑一百!”

  孙誉哼了一声,待耶律后走到一旁做起了俯卧撑,才又捋着胡须道:“尔等西辽将士,若是愿意听,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听,若是不愿意听,也可自便。但是不得打扰老夫讲课。”

  说完之后,眼看着西辽那些骑兵没有一个离去的,孙誉便开始讲课。

  “前些天才跟你们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今天你们便知道要将马扎让给往日的同伴,这很好,也不柱老夫一番苦心。”

  “今天,咱们接着昨天的课来讲,讲的便是官家亲著的《战争论》中《以弱胜》的部分。”

  “所谓在战争中以弱胜强,比较经典的案例无外乎……”

  “由此可见,所谓的以弱胜强,最终还是以强胜弱!”

  “大局失利,便在局部中谋求优势,由点而及面!”

  “……”

  “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明天,接着讲《战争论》中的《运动战》篇。”

  “今天的课后作业,老夫也不给你们布置什么太难的,你们只需要每人写一篇关于以弱胜强的战例及其分析交上来便可。”

  一节课半个时辰左右,孙誉很快就把课上要讲的内容讲过了一遍,顺手还布置了课后作业,而这些被布置了作业的士卒们是哀嚎一片。

  “又是战例分析!”

  耶律后瘫坐在地上,哀叹道:“最怕写的就是这东西了!这他娘的不是要人命么!”

  嚎完了之后,耶律后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萧齐,嘿嘿笑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以弱胜强的战例?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帮兄弟一把?”

  “没有!”

  萧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耶律后的求助。

  别说真没有,就算有,老子也绝不帮你个狗日的东西!

  只是在拒绝了耶律后的求助之后,萧齐忽然又回过神来,问道:“不对啊,你狗日的跟我一样从小不识字,现在你都会写字了?”

  耶律后一边唉声叹气的开始铺纸研墨,一边说道:“在军中学会的,学不会的都被揍傻了。”

  第三百零七章 世间居然有如此皇帝?

  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萧齐不是没有见过装逼的,但是萧齐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还真就没见过这么能装逼的。

  强行忍住操刀子砍人的冲动,萧齐又试探着问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特别得宋国皇帝的看重?”

  耶律后一脸懵逼的瞧着萧齐,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在大宋也不过是个骑兵营长,手下一共二百七十个骑兵,加上传令兵亲卫,满打满算也就是三百人,大宋像我这样儿的营长,没有五千也得有三千,上哪儿得官家青眼?”

  萧齐疑道:“如果不是特别受宋国皇帝的看重,怎么会有先生给你们讲兵法?还有,我们也听到了那个孙先生讲的兵法,这样儿没问题么?说实话,刚刚那个孙先生讲的真好,我觉得现在给一支军队,我都能去开疆扩土。”

  “你?”

  耶律后斜了萧齐一眼,问道:“如果让你出征一个国家,就以花剌子模为例,你需要带多少军队?需要什么样儿的兵力配置?需要征发多少民夫?需要多少武器军械?需要多少牲口?需要多少粮草?花剌子模的国力如何?地形如何?风土民情如何?山川河流走势如何?

  如果以占领花剌子模全境为目标,你需要用多长时间?如果以彻底征服花剌子模为目标,又需要多长时间?又该准备什么?又该怎么去做?还有,什么样儿的花剌子模人值得扶持,什么样儿的需要打压?”

  一连串的问题问完后,耶律后不屑的瞥了瞠目结舌的萧齐一眼,嘲讽道:“屁都不知道,你还开疆扩土?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儿的蠢货带兵出征,你能把整个军队都给葬送进去。”

  “那你就知道?”

  萧齐不服气的道:“你说的这些,是大帅才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一个大头兵需要知道这些?”

  “官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耶律后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还是以花剌子模为例”

  “征讨花剌子模所需要的情报,我可以寻求皇城司和东辑事厂的帮助,他们绝对能弄到花剌子模的地图和国力数据,地图是详细到村庄、河流的那种,甚至比花剌子模所用的地图都更详尽。国力数据虽然不能精确到他们国库有多少枚铜板,但是能大概知道他们的岁入、岁出、驻军和军队的训练情况。”

  “基于这个前提,如果只是要快速平推,那我只需要五万骑兵,就能纵横于花剌子模的国土。如果以占领为目的,那我至少需要五万骑兵,十万步卒,其中盾兵至少一万,弓手弩手最少三万,其余的可以是普通的步卒。”

  “如果以之前辽国的实力来推算,我需要准备至少三十万民夫,哪怕换成了现在的大宋,我也需要至少十五万民夫。也就是说,我最少需要准备足够三十万人一年所需的粮草,因为花剌子模本生产粮的能力有限,很难做到就地取粮。”

  “至于牲口和军械之类的东西,我需要……”

  “如果只是为了快速占领,所谋求的也只是短期利益,那么我会把花剌子模的所有人分为三种。一种是花剌子模原有的宗室,一种是原本的贵族和士绅阶层,另一种则是普通的百姓和贱民。”

  “而需要拉拢的,正是原本的贵族和士绅阶层,需要清理的是原本的宗室,需要打压的是他们普通的百姓和贱民。这么做可以做到利益最大化。”

  “反之,如果是要彻底且永久性的占领,那需要拉拢的就是花剌子模的普通百姓和贱民,同时还要从本土迁移百姓过来戍边,用最快的速度将原本的宗室和贵族、士绅全部清理掉,消除他们的影响,并且建立社学,同时开启察举和科举两种选官制度,既是给那些百姓出人头地的机会,也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同化兼并的目的。”

  耶律后越说,萧齐就越心惊。

  这也太特么吓人了!

  耶律后所说的这些东西,萧齐的心里不是一点儿都不懂,只是自己懂的那一点儿也是常年带兵打仗才慢慢摸索出来的,总是处于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何曾像耶律后这样儿总结的如此全面又如此清楚?

  萧齐觉得,凡是懂得这些的,起码也应该是统率三军的元帅,或者是朝堂上的那些相公们才行。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大宋的军中人人都懂这个?

  “大宋的军中人人都懂这些玩意,不懂的会被揍成傻子然后被勒令退伍。”

  就在萧齐一脸懵逼的时候,耶律后又接着说道:“这玩意根本就没什么稀奇的,就跟大宋的百姓人人都知道怎么造反一样。虽然没人造反。”

  “人人都知道怎么造反?”

  萧齐一脸懵逼地问道:“那宋国的皇帝就不怕百姓造反?”

  耶律后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事实上,我们军中也教过普通士卒该如何造反……”

  “除了军中,地方上则是从县学开始,就有先生讲授关于造反的课程,内容包括历朝历代造反的案例,包括他们为什么成功或者失败,包括造反的目的,形式,过程。”

  “这么说吧,只要你好好学,只要你能从县学毕业,那你就能随时拉起来一支造反的队伍。”

  “当然,禁军会用更快的速度镇压你。或许都用不着禁军,光是厢军就能把你给剁喽。”

  “因为百姓知道怎么造反,不代表百姓一定要造反。”

  “恰恰相反,百姓们很拥护官家,丝毫没有造反的念头。”

  “跟你说个笑话——汴京城的百姓听到传言说官家每顿饭菜是四菜一汤,结果他们居然跑到皇宫外喊着要给官家捐钱……”

  “在大宋,你会经常的听到有老农之类的非议官家,说官家败家,说官家好私访,说官家好折腾,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如果你被看出不是宋人,还敢凑过去聊这类的话题的话,最好的结果是被这些刚刚还在非议官家的人扭送到官府。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被他们打上一顿——直接打死的那种。”

  萧齐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彻底崩塌了。

  世间居然有如此皇帝?

  第三百零八章 弄巧成拙

  “世间居然有如此之皇帝?”

  就在萧齐发出了这样儿的疑问不久之后,可敦城的耶律大石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耶律大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宋国皇帝派来的这个节团。或者说,耶律大石不知道自己对于大宋该抱着什么样儿的心态,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儿的心态去揣摩宋国的小皇帝。

  跟只需要听命令办事的骑兵统领萧齐不一样,耶律大石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宋国的关注。也正是因为如此,耶律大石知道的东西远比萧齐知道的更多,也远比萧齐知道的要详细一些。

  比如赵桓忽然雄起,按着金国暴捶了一通之后又征西夏,灭交趾,朝堂上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制,这些事情都被耶律大石看在眼里。

  以前还不能理解那些皇帝们为什么要感叹“恨不能生中国”、“愿来世生中国”的耶律大石,现在忽然就理解了。甚至耶律大石也在想,为什么自己就没能生在大宋?

  可是想归想。

  辽国之所以灭亡,除了辽国朝廷本身的问题之外,最大的外部因素则是因为宋国的背盟。

  轻飘飘的一纸海上之盟,打破了辽、宋两国一百多年无战事的平静。辽国被灭,宋国也差点儿被灭。

  纵然知道宋国已经换了新的皇帝,纵然知道新皇帝对待辽国的亡国遗民跟对待宋国百姓一模一样,可是宋国联金灭辽的行为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耶律大石的心里。

  “如果……”

  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过了半晌之后,耶律大石才对帐篷中的群臣问道:“你们怎么看?”

  站在文官之首的萧贤呵呵冷笑一声,躬身道:“若非宋国赵佶那狗贼背弃盟约,又联合金贼,辽国又怎么会灭亡?虽说是换了新皇帝,可是宋人毕竟奸诈,毁书背约如同儿戏,臣以为不可信!”

  站在武将之首的耶律静也嗯了一声,站出来躬身道:“宋国小皇帝派使前来,又能有什么好事情?莫非是要与我大辽再约为兄弟之国,改日再引金兵来攻么?依臣之见,不若谢绝来使,让他回去便是了。”

  听到萧贤和耶律静都是一般无二的想法,耶律大石刚想点头,却见群臣里面又站出来一人,躬身拜道:“启奏陛下,宋国小皇帝残暴不仁,现在遣使来朝,必然不安好心,臣以为不如毁书斩使,方为上策!”

  “毁书斩使?”

  听到这四个字,不光是耶律大石皱起了眉头,就连刚刚口口声声数落着宋国不是的萧贤和耶律静也皱起了眉头,萧贤更是站出来指着说话之人道:“汝安的甚么心!”

  “还请左相息怒。”

  说话之人先是向着萧贤拱手致歉,接着又向耶律大石躬身拜道:“我大夏又何曾招惹他宋国了?那狗皇帝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尽起十万大军征我大夏。”

  “那狗皇帝说什么四海天下之主,可是他杀我大夏百姓如宰鸡犬,彼时可曾有半分留情?”

  “臣以为,陛下不仅该毁其书,斩其使,更该择吉日南下,早早灭了宋国才是!”

  “任得敬!”

  萧贤暴喝一声,指着任得敬骂道:“你本为宋臣,后降西夏,西夏被灭,你来投我大辽,如今安敢在朝堂上挑拨是非!”

  任得敬道:“宋国那狗皇帝现在遣使来大辽,便说明那狗皇帝已经打起了大辽的主意,若是不早早的起兵南下,只怕宋国使臣一到,大辽朝堂上又要出现什么反复!”

  萧贤皱眉道:“什么反复?”

  任得敬向着萧贤拱了拱手,答道:“南人自来能说会道,三寸不烂之舌最是擅长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待其使节一到,宋国上皇背盟之事必然被他们轻轻掠过,再许以许多好处,到时朝堂诸公岂不是又该跟他宋国缔结盟约?到那时候,大辽便会再一次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宋国那狗皇帝宰割!”

  “一派胡言!”

  萧贤怒道:“汝安敢小觑我大辽众臣?”

  任得敬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今日陛下不听我言,来日须有陛下后悔的时候!”

  听到任得敬这么一说,耶律大石心里也腾的生起来一股火,指着任得敬道:“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陛下!陛下!”

  尽管被侍卫拖着向帐外走去,任得敬还是挣扎着叫道:“如今宋国改制,正是南下的最好时机!若陛下不听我言,将来悔之晚矣……”

  耶律大石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赶紧把任得敬拖出去,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李良辅:“李将军,你又怎么看?”

  李良辅一愣,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乃是亡国丧家之犬,不敢对大辽国事多加置喙。不过,臣以为任得敬说的话有一句是对的,那就是宋国小皇帝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琢磨了半晌之后忽然摆了摆手,说道:“让宋国的使节来可敦城吧。我倒是想看看,宋国那小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李良辅闻言,心里也是暗自摇头——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天知道这些契丹蠢货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就那么愿意相信那些宋国人……

  算了算了,辽国跟宋国之间怎么闹腾毕竟是他们的事儿,自己这个亡国丧家之犬,何必像任得敬一样在辽国的朝堂上胡说八道?而且,跟身为文官的任得敬比起来,自己这个将领出身的大夏人,只怕更被辽国君臣所猜忌吧?

  想到这里,李良辅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

  “那些辽国人靠不住,绝不能让宋国的使节来到可敦城。”

  任得敬皱着眉头道:“谁知道那些辽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那么吃亏上当没够?宋人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良辅道:“没办法阻止了。你我现在手中无兵,托庇于辽国,又靠什么去阻止?”

  说完之后,李良辅又摇了摇头,说道:“刚才你在大帐时表现的太急迫了,反倒让耶律大石同意了宋人使节前来。”

  “弄巧成拙啊!”

  任得敬叹了一声,说道:“我看辽国君臣彼时都不太坚定,生怕他们会同意让宋国使节前来,这才想劝着耶律大石兴兵南下,只是谁又能想到……哎。唯今之计,也只有……”

  第三百零九章 歪打正着

  “陛下……”

  雪白娇软的身子,慵懒中透着满足的神情,再加上软软糯糯的声音,世间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这般诱惑?

  反正刚刚交完公粮的耶律大石就感觉有点儿顶不住,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弄点儿枸杞人参之类的玩意补补。实在不行,多烤几个羊腰子试试?

  就在耶律大石琢磨着是该弄点儿人参枸杞还是多烤几个羊腰子的时候,萧皇后却把手腕伸到耶律大石的鼻子前边,说道:“今天任得敬的女儿来了一趟,还给妾身送来了宋国才有的香水,您闻闻,香不香?”

  “香,世上再没有比皇后更香的美人儿了。”

  耶律大石嗅了一下,又夸了一句,接着才问道:“任得敬的女儿来找你干什么?可是要求你办什么事儿么?”

  得了耶律大石的夸奖,萧皇后先是美滋滋的嗯了一声,接着便直起身子,任由不着寸缕的身子暴露在空气里,神色肃然地说道:“那小贱婢带着香水来找妾身,是想要妾身劝说陛下先截杀宋国使节,再挥兵南下攻宋。”

  差点儿被萧皇后胸前的一片白腻晃瞎狗眼,耶律大石当即就把手攀了上去,一边揉搓一边问道:“那皇后怎么看?”

  “怎么看?”

  萧皇后冷笑一声,抬手打掉了耶律大石四处乱抓的狗爪子,说道:“任得敬那条老狗没安着什么好心。陛下,该见宋使的还是得见宋使,万不能受了任得敬的蛊惑!”

  耶律大石却又再一次伸出安禄山之爪胡乱揉着,边揉边问:“怎么说?我还以为你受了她的香水,便要劝我同意任得敬的提议呢。”

  “瞎了她的狗眼!可笑她父女还以为一瓶香水就能收买妾身,却不想想,区区一瓶香水而已,她不送来,妾身难道就不能让人买来么。”

  萧皇后道:“军国大事,妾身不怎么懂。可是任得敬先为宋臣,接着又降西夏,西夏被灭后又来投我大辽,倒像是宋人话本里说的三姓家奴,他不敢让宋使来可敦城,倒也正常。”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任得敬那老狗猪油蒙了心,居然还想劝说陛下截杀宋使,还想着南下攻宋。”

  “就冲着宋国皇帝对待我大辽百姓跟他大宋百姓一般,陛下纵然不愿与交之好,也万万不可交恶,更不可南下攻宋!”

  “妾身说句不好听的,那狡兔还三窟呢——大辽刚刚在西域立足,周边诸国都是口服心不服,万一……万一哪天在西域待不下去了,宋国还能作为咱们最后的退路。”

  耶律大石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忽然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精明!可笑任得敬那老狗,却是打错了主意!”

  “跟你明说了吧,我本来就打算让宋国的使节前来可敦城,只是看萧贤和耶律静都跳出来反对,恰好最近又听说西边的蛮子正蠢蠢欲动,我便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都打算派人通知宋国使节滚蛋了,他任得敬偏偏跳出来一通胡说八道,歪打正着之下,倒是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借口!”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这个三姓家奴!”

  ……

  “等这次你们出使结束,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了。”

  把孙誉和苟格等一行使团送到了可敦城,萧齐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临别之前更是拉着耶律后的手说道:“你回去后能不能去看看二花?告诉她,我还活着,如果……”

  “行了,你烦不烦。”

  耶律后一把甩开萧齐的手,满脸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她说。我估计啊,等这次出使结束了之后,甘肃布政使司那边就差不多可以开始修路了。

  等啥时候路修好了,这边跟大宋的交流就会变得多起来,说不定你也能有个大宋户籍,到时候你自己去二花家里提亲吧——

  二花她爹说了,你狗日的当年跟着大军跑了,扔下二花在家里傻傻的等着,如果让他看着你,就打断你的狗腿,用铁链子把你拴家里!”

  “她爹真是这么说的?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都这么多天了,你现在才说……”

  萧齐激动的一蹦三尺高,一把抓住耶律后,说话的语调里也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三分哽咽:“你还说二花现在有大宋户籍,想娶她可没那么容易了,你……”

  “我说的是别人要娶她可没那么容易,又没说你。”

  耶律后又一次甩开萧齐的手,怒道:“还有,别动不动就拉拉扯扯的,老子不喜欢兔爷!”

  “你!”

  萧齐恨恨的指了指耶律后,又开始自己一个人转起了圈子。

  过了半晌后,萧齐忽然又一次抓住耶律后,低声叫道:“我要去找二花!等你回去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回去!这两年我也攒了点儿钱,我要去找二花,我要娶她!”

  “你跟我回去?”

  耶律后瞥了萧齐一眼,问道:“那你爹娘呢?都不管了?他们跟着你一路从析津府跑到这里,你现在要扔下他们?一路上我问了你几次二老,你一直跟我打岔不愿意说,现在到了可敦城,你总该说了吧?对了,你家住什么地方?等什么时候我得空了,就去你家里看看二老。”

  听耶律后提起爹娘,萧齐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暗,低声道:“死了,都死了,都饿死了。我一直不愿意跟你提起他们,就是不愿意想起来他们饿死时的模样。他们死了,我也没有家了,这些年就一直住在军营里面。”

  耶律后忽然一把抱住萧齐,低声道:“别难过了,等这次出使的事情结束了,你跟我一起回去。以后,我爹娘就是你的爹娘,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我媳妇……我媳妇就是你嫂子。”

  萧齐重重了点了点头,应道:“嗯!”

  ……

  一进到大帐里,孙誉和苟格两人就一起向着耶律大石躬身行礼。

  “臣,大宋礼部理藩院郎中孙誉,见过殿下。”

  “奴婢苟格,见过殿下。”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说了句免礼,而再一次站到朝堂上的任得敬却指着孙誉叫道:“大胆!觐见大辽皇帝陛下,安敢不跪!”

  第三百一十章 岂有以皇位之事相儿戏者?

  原本虽然有些别扭,但是终归算是和谐的气氛,被任得敬这一句“安敢不跪”给彻底打破了。耶律大石更是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浑然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大帐中的西辽众臣们更是将目光投向了孙誉和苟格。

  而任得敬更是得势不饶人,指着孙誉和苟格猛喝一声道:“下国小臣,觐见大辽国皇帝陛下,还不跪下!”

  孙誉瞥了任得敬一眼,慢条斯理的向着耶律大石一拜,问道:“敢问殿下,既是辽国新皇登基,那可有天祚皇帝传位诏书?可曾举行登基大典?可曾遣使往我大宋报喜?”

  大帐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耶律大石心里也是不住的暗骂这宋使太不是个东西——虽然任得敬那狗东西说话噎人,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噎回来吧?还特么直接噎到我身上来了!

  任得敬黑着脸道:“金夷起兵为乱,天祚皇帝东狩……”

  孙誉毫不客气的打断任得敬的话,问道:“我就问你,殿下手中可有天祚皇帝传位诏书?可曾举行登基大典?可曾遣使往我大宋报喜?”

  任得敬冷哼一声道:“此乃我大辽国之事,与尔等宋国之臣何干?”

  孙誉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叫与我大宋无关?我大宋与辽国乃是兄弟之国,且我大宋为兄,辽国为弟,于情于礼,辽国新皇登基,都该遣使往我大宋报喜,如今贵官如此说法,可是没读过书?或是未曾学过礼?”

  “却是你宋国皇帝与那金虏订立了海上盟约,与金虏一起攻我大辽,如今还有脸面说什么兄弟之国?”

  任得敬向着耶律大石拱了拱手,说道:“幸得我大辽皇帝陛下不计前嫌,愿意召见尔等宋使,汝等便该大礼相见!”

  孙誉脸上的神色忽然转为悲痛,哽咽着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上皇一时糊涂,犯下了弥天大错,幸而悔悟,传位于当今官家。”

  “当今官家圣明,兴王师,伐金虏,幸得将士用命,数月之间栉风沐雨,连战连捷,筑京观于太原、析津,献金虏大将完颜宗瀚首级于御前,金虏不得已而退兵。如今,析津府、奉圣州皆已光复。”

  “官家又振奋精神,强军伍,兴教化,整治朝纲,永不加赋使万民得以生息,废除徭役更是人人称善,原本饱受金虏欺凌的辽国百姓,如今得了我大宋户籍,更是人人感念天恩。”

  眼看着孙誉这般不要脸的样子,辽国的一众大臣们顿时在心里暗骂起来——

  敲里玛的啊!海上之盟啊混蛋!联金灭辽啊混蛋!两国百余年和平友好的局面毁于一旦,这特么是一句一时糊涂就能揭过去么!

  还有光复,你特么是不是欺负我们远在西域,不知道中原和析津府那边的事儿?那特么能叫光复?那特么是你们侵吞了我大辽国的江山土地好吗!

  “不瞒殿下,在臣等来前可敦城之前,曾有一路天使已经奉命出使金国,看能否迎回天祚皇帝陛下。”

  不光一众辽国大臣们心里不爽,就连耶律大石也是神色不善的瞧着孙誉——想要迎回天祚皇帝?那老子这边怎么算?回去继续给天祚帝那个蠢货当臣子?我特么谢谢你啊!

  “若是能迎回天祚皇帝陛下,我大宋官家愿将析津府、奉圣州、滦州等地拱手相送给天祚皇帝,以为贺礼。”

  听到孙誉这么说,耶律大石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要是没有这个说法,耶律大石还不敢肯定所谓迎回天祚皇帝的说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既然说到了要将析津府等地拱手相送,那迎回天祚皇帝的说法就成了扯蛋了——只怕过几天就该天祚皇帝忽然暴毙了!

  可是还没等耶律大石喘口气呢,孙誉又接着说道:“恰好,我大宋官家听知殿下带兵往西域开拓的消息,便立即遣微臣前来可敦城面见殿下,便是为了消除以往的误会,再续宋、辽两国之盟好。”

  “不意今天得见殿下,却也得知了殿下登基称帝的消息——天祚皇帝尚在,殿下又无天祚皇帝禅位诏书,我大宋与辽国乃是百年兄弟之国,官家尚且要称天祚皇帝为伯父……”

  耶律大石脸色一沉,说道:“一派戏言而已,贵使不必做真。”

  孙誉却是满脸疑惑地问道:“自古来可曾有以皇位之事相儿戏者?”

  耶律大石一愣,心里顿时破口大骂这宋使太不是东西。

  “贵使也一直称为寡人为殿下,由此可见,贵使也知道所谓新皇登基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当不得真。”

  说完之后,耶律大石干脆岔开了话题,问道:“不知你宋国皇帝遣贵使前来,所为何事?”

  孙誉这才不屑的瞥了任得敬一眼——沙雕玩意,本官可是理藩院的!跟本官玩嘴皮子,你也配?

  然后孙誉才躬身答道:“回殿下,官家此次遣臣等前来,乃是因为官家担心殿下和辽国百姓未必能习惯西域的生活,特意让臣前来,问殿下可愿回析津府居住?”

  “回析津府?”

  耶律大石疑道:“你国官家皇帝还说什么了?”

  孙誉躬身道:“回殿下,官家还说,如果殿下愿意回析津府居住,官家会让人在析津府为殿下建一座王府,若是得了天祚皇帝的传位召书,殿下可以在析津府举行登基大典,官家也会遣使来贺。”

  “另外,如果辽国百姓在西域住得不习惯,愿意去析津府那边居住也好,愿意去汴京城居住也罢,也都随得百姓愿意。当然,只限契丹人,也就是有辽国户籍的百姓。”

  “如果殿下不愿意率领百姓回去,那官家也不勉强,也由得殿下,而且官家可以以大宋现任皇帝、辽国天祚皇帝之侄的身份起草一份册封诏书,将可敦城及左近之地尽数封给殿下。”

  “如果殿下有需要,我大宋可以在甘肃布政使司和可敦城附近开设边市榷场,以方便殿下和辽国百姓。”

  “如果周边有什么小国之类的对殿下和辽国百姓心怀不轨,我大宋可以出售各种制式军械,以方便殿下征讨不臣。”

  当孙誉一开始说到赵桓会以宋国皇帝和天祚帝之侄的身份起草册封诏书的时候,耶律大石还有些不以为意。可是当孙誉说到边市榷场和军械的时候,耶律大石整个人都有些懵逼。

  回过神来后,耶律大石干脆伸手一指任得敬,说道:“宋国皇帝既然如此仁义,那寡人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贵使可识得任卿?”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癫狂,算计

  “拿下!”

  耶律大石忽然暴喝一声,大批的亲卫忽然冲进大帐,将任得敬跟李良辅一起按倒在地,先是用破布把两人的嘴给堵上,接着又用绳子倒缚了两人的双手。

  就在孙誉和狗格皆是一脸懵逼的时候,耶律大石便面有得色的指着任得敬道:“贵使不妨好好看看,难道真不识得任卿?”

  孙誉和狗格互相对视一眼,盯着任得敬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见孙誉和狗格都是一脸懵逼的模样,耶律大石干脆哈哈笑了一声,说道:“任卿变换了衣裳,刮去了头发,先是当了一阵子的西夏野人,如今又来冒充我辽国契丹人的打扮,也难怪贵使认不出来。”

  说完之后,耶律大石干脆伸手指了指疯狂挣扎的任得敬和李良辅,说道:“此人乃是任得敬,原本是你宋国的臣子,先是投了西夏,后来又带着李良辅来投了寡人。此人名为李良辅,你们应该也知道他。”

  “前些日子,这两个狗贼不仅劝说寡人在半路上截杀尔等,还想劝寡人挥兵南下。”

  “现在,这两个狗贼就交给你们了。”

  “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就把他们交给你们官家,也算是寡人贺他登基御极的贺礼。”

  “毕竟,寡人与你们官家也算得上是兄弟,他登基为帝,寡人理当有贺礼奉上才是。”

  “当然,他们带来的那十万西夏奴就不能白送了——寡人知道,你们宋国需要劳工,一个值五贯钱。”

  “这两个狗贼带来的十万西夏奴,再加上他们的家人,差不多就有二十万之数。”

  “一百万贯!”

  “全给你们宋国了!”

  “寡人吃点儿亏不要紧,谁让寡人跟你们官家是兄弟呢。”

  “你们官家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你们的上皇是上皇,现在的官家是现在的官家。”

  “以后,我大辽跟你宋国,还是兄弟之国。”

  “就像你家官家所说,我辽国百姓到了宋国便等同你宋国百姓一样,你宋国百姓来我辽国,便跟我辽国百姓一样。”

  “都是一家人。”

  听着耶律大石在那里一个劲的说个不停,孙誉和苟格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上都写满了懵逼和难以置信。

  这就是所谓“西辽”的话事人?这特么还没怎么着呢,这货怎么就先嗨起来了?!而且嗨的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嗨的有点儿神经错乱?

  就连那些辽国的大臣们也各自低下了头,开始研究靴子上的花纹——太特么丢人了!

  懵逼了好半晌之后,孙誉才向着耶律大石躬身拜道:“殿下高义。”

  耶律大石毫不谦虚的点头应下了,接着又伸手一指萧贤,说道:“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后面什么边市榷场之类的事情,寡人让萧卿跟你们商议。”

  说完之后,也不等孙誉和狗格答应或是拒绝,耶律大石又对萧贤吩咐道:“寡人乏了,萧卿先把宋使安顿好,回头再商谈关于榷场边市的事情。”

  ……

  “我觉得不太正常。”

  安顿下来之后,苟格仔细将住的屋子里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发现确实没什么能够偷听的可能之后,才对孙誉低声说道:“耶律大石既然能带着一众辽国文武大臣跑来西域,又能在西域打下如此一片基业,此人绝不可能是今天咱们见到的那个模样。”

  孙誉嗯了一声,也低声说道:“他演的太过了。从咱们一进大帐,他摆出了那副看戏的神色开始,一直到后来拿下任得敬和李良辅,我就觉得不太正常。”

  狗格点了点头,说道:“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咱家琢磨了半晌,他这一言一行虽然癫狂,但却不似作伪。”

  “还有那个萧贤。从咱们一进大帐开始,他看着咱们的眼光就不太对劲。”

  “等耶律大石让他招待咱们,跟咱们商议边市榷场之事的时候,他眼中的神色也不对劲,似乎早有预料。”

  “还有那个李良辅和任得敬被抓的时候。”

  “像那个萧贤,还有好几个站的靠前的,脸上吃惊的表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只有李良辅和任得敬脸上的错愕是真的。”

  “就像是其他人都知道李、任二贼会被抓,偏偏只有李、任二贼不知道一样。”

  “还有,李、任二贼带着的二十万西夏奴,里面有不少人是出身擒生军,而耶律大石却是毫不在意的就把这二十万人全部卖了劳工,如果不是他有信心能压得住这二十万西夏奴,就是他早有准备。”

  听完了狗格的分析后,孙誉点了点头,说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所耶律大石所图不小。”

  狗格摇了摇头,说道:“难道他是想从咱们两个嘴里套出话来?你一个礼部礼藩院的芝麻官,所知有限。咱家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少,可是咱家还真就不怕他问话,也不怕他逼供。”

  孙誉不屑的瞥了狗格一眼,说道:“别傻了,他既然肯让那个萧贤跟咱们谈,就说明他没想过刑讯逼供这一套。说不定,是他早就打算要跟我大宋交好,又怕被咱们看破,所以才演了今天这出戏。”

  只是说完之后,孙誉忽的一拍脑袋,低声叫道:“我知道了!他这是在试探!”

  狗格疑道:“试探?”

  孙誉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试探!也不光是试探,同时还是在甩包袱!”

  “就像咱们一路上分析的那样儿,西辽地处西域,周边群敌环伺,二十万西夏奴在他西辽腹心,他耶律大石得是多大的心才能睡得安稳?”

  “现在他把这二十万西夏奴直接甩给了咱们,无论咱们怎么处置,都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如果朝廷再按照收购劳工的价格给了一百万贯,他就能用这一百万贯在边市榷场买到他需要的东西,他对西辽的掌控就会更稳。”

  “而且,收购劳工、边市榷场,这些事情都实施起来,就等于他把自己跟大宋绑在了一起,也就等于他给自己多留了一条退路。”

  “这狗日的算计的精着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征倭?我户部投了!

  “这下你不用偷偷摸摸的跟着我走了!”

  耶律后用力的拍打着萧齐的肩膀,哈哈笑着说道:“走,跟我一起回汴京,什么清风阁还是倚红楼之类的随便你挑,我安排!”

  “我不去。”

  一听到清风阁和倚红楼这两个名字,萧齐就先打起了退堂鼓,吭哧了半晌之后才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就想去找二花。”

  耶律后不屑的呸了一声,说道:“怂蛋。人家清风阁跟倚红楼那都是青楼,是喝酒听曲儿的地方,不是你想的窑子。再说了,你特么想逛窑子,那我也不敢去啊。”

  说完之后,耶律后也不再理会萧齐,而是直接冲着一众契丹骑兵们喝道:“准备出发了!小的们,先提提精神!”

  一众骑兵齐声应是,耶律后便高声叫道:“严风吹霜海草凋,预备!起!”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众骑兵唱诗,其实毫无美感可言。就跟后世军队里唱歌一样,尽管放心大胆的扯开嗓子嚎就行了,反正人一多,这气氛就上去了。

  然后萧齐跟他带着的那些“西辽骑兵”就一脸艳羡的看着这些往惜的同胞。

  嚎了半晌,意犹未尽的耶律后干脆扭头对萧齐叫道:“跟着一起唱啊,等什么呢。”

  萧齐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耶律后遗憾的叹了一声,说道:“没事儿,等到了汴京城,我去问问萧侯,看能不能让你们也跟着学,估计问题不大。”

  ……

  问题确实不大。

  赵桓在知道孙誉跟狗格两人不仅圆满完成了这一趟出使的任务,还顺手拐回来一万“西辽骑兵”的消息后,赵桓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一万“西辽骑兵”的身上——

  在没有装甲车,没有坦克,没有射程五百公里且能精确制导的火箭炮的前提下,骑兵是战场上当之无愧的大杀器,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说都算上是命根子一样富贵的战略性武器。

  当然,赵桓倒不是多么想把这一万骑兵弄到自己手里,毕竟没有了装甲车,赵桓还有蒙着钢板,无惧箭矢的大楯车,没有坦克也还有人马俱着重甲的重装骑兵,没有火箭炮但是有热气球和神臂弓、八牛弩,赵桓对于骑兵的需求并不是很迫切。

  再说了,不是还有萧诺言带着的三万契丹骑兵么,在给他们更新了装备之后,这三万骑兵的战力足以跟五万“西辽骑兵”比肩,甚至能超过。

  赵桓在意的是这一万骑兵,能当做种子来使用。

  原因就像是被404的239章说过的一样。鹰酱能用几十年的时间以及无数钱财堆出无数的滚着叽歪患者来恶心兔子,甚至能出现“抛开政治不说”这么操蛋的玩意,赵桓自然也能有样学样,先在大宋培养一批西辽版本的滚着叽歪患者。

  当这一万骑兵见识过汴京的繁华,见识过大宋百姓富足而又安定的生活,见识过大宋百姓在面对异族时的那种自信和高傲,见识过大宋军队的生活之后,赵桓都不用花钱,这些人就能成为滚着叽歪患者。

  只要不让这些人见识到大宋军队的真实训练情况,这些人回到了“西辽”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再过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还能不能接受饮冰卧雪的生存模式?

  大宋的富足和西辽的苦寒会成为一个鲜明的对比,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进这些人的心里。

  等到哪一天,赵桓想要过去接收西辽了,这些人就会像后世的那些恨国带路党一样,箪食壶浆迎王师,敲锣打鼓庆新生。

  然后赵桓就把李纲和种师道以及户部、兵部、礼部等一众大佬们喊进了宫里,开始密谋这个“公知培养计划”的可行性。

  “这些人不识字。”

  李纲率先指出来一个最大的难题:“不识字的最大坏处就是,他们看到了,他们想到了,但是他们说不出来,也没办法让别人相信他们。”

  “而且他们来大宋只是为了押送那二十万劳工,能够停留的时间绝对不会太久,想要教他们识字,事情就会变得很困难。”

  礼部扛把子方子安也点了点头,说道:“问题就出在这上面了。礼部可以先找一些理由和借口,把耶律大石的使者留在汴京一段时间,可是再怎么拖延,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吧?一个月之内,想要教会一万骑兵识字、说话,估计没人能办得到。”

  随着李纲和方子安提出来的这两个问题,大殿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李纲和种师道这些人能混居朝堂高位,要说脑子不够用那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这些人对于赵桓所谓的“公知培养计划”都很感兴趣。

  可是问题就像李纲和方子安说的那样儿,时间,时间才是最大的问题。

  “要不然,朕带兵出征一段时间?”

  琢磨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让赵桓想到了一个法子:“朕带兵去倭国,只要走的慢点儿,打的速度再慢点儿,怎么着也能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吧?”

  一听赵桓还是打着想要亲征倭国的主意,李纲心里顿时就呵的冷笑一声,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庄成益。

  而庄成益也不负重望,直接就对赵桓躬身道:“启奏官家,国库没钱,无力支……最多只能支撑半年!”

  庄成益心中暗叫一声好险!

  得了李纲的眼色之后,庄成益当即就想说国库没钱,无力支撑官家亲征倭国的事儿。可是转念一想,这倭国不是还有石见银山么!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不对,正所谓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为了国库,为了石见银山,官家想要征伐倭国这事儿,我户部投了!

  然后李纲的脸色就黑的跟锅底灰一样。

  “要不然官家还是亲征缅甸算了。”

  李纲眼看着庄成益这老貔貅根本就靠不住,当下也只能自己站了出来,躬身道:“海上风急浪高,官家万万不可涉险,否则的话,微臣就去寻太后她老人家告状。”

  赵桓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最烦你们这些打不过就叫家长的!

  呸!

  至于缅甸,赵桓现在表示没兴趣——缅甸国主都一次又一次的上书请求内附了,打他不是欺负小孩子么!

  眼看着带兵去倭国的希望又一次落空,赵桓又皱着眉头琢磨了半晌,说道:“那就只能想一个速成的法子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字典,三年五模拟!

  “速成的法子?”

  尽管震惊于赵桓思维跳跃的速度之快,但是李纲和方子安等人还是回过神来,一起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众所周知,汉字的数量有几万个……最常用的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而且其构成形式又极其复杂,再加上如此庞大的数量,别说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让这些西辽骑兵们学会了,就连大宋的百姓也未必能学会。

  更要命的是,就算这些西辽骑兵们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死记硬背下三千最为常用的汉字,想要让他们能够达到看书看报也是一种奢望。

  汉字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在于,一个字往往有好几个读音,而且一个字也会有好几个意思,而两个字以上的词那就更让人头疼了——战败和战败它能是一个意思吗?等等和等等是一个意思吗?

  所以,在听到“速成的法子”这五个字之后,李纲的第一反应就是不靠谱。

  然后李纲等人就一脸懵逼的看着赵桓开始了表演。

  或者说,继续抄。

  赵桓指着ABCD说这玩意是自己发明的大宋字母,有人敢说不是吗?

  敢说不是的,骨灰都给你扬喽!

  所以,大宋字母就出现了。

  “声母,韵母,单独学这玩意好学吧?”

  赵桓笑眯眯地说道:“满打满算,一共才26个字母,一个月的时间再学不会,那得蠢成什么样子?”

  然后方子安就想说一句官家你到底是有多蠢?

  但是方子安不敢。

  吭哧了半晌之后,方子安才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这大宋字母虽然方便好用,但是也只适用于蒙学、社学使用,并不是太适用于那些骑兵。”

  “就算他们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能够学会这二十六个字母,能够懂得拼音,可是我大宋的书籍、报纸,这上面可没有字母注音……”

  “总不可能为了这些骑兵,把所有的书籍都印一份注音版的出来,再折腾一份注音版的《大宋皇家报》吧?”

  然后赵桓就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对于这些“西辽骑兵”们愿不愿意学习汉字,赵桓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百年宋化下来,这些契丹骑兵早就已经习惯了说汉话,而且跟宋人一样,把对于文化的向往刻到了骨子里,只要有机会,就算难,他们也能愿意学。

  但是这个汉字的学习难度……

  反正听说后世倭国的汉语等级考试就挺让那些倭国人挠头的。

  “那就再给他们准备一份字典吧。”

  赵桓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把所有的汉字都按偏旁部首拆开,建立由部首和笔画组成的索引,注明其意、音,字不妨印的小一些,字典只要能方便携带,他们就能通过部首和笔画查找不认识的汉字。”

  然后方子安不自觉的就抬手想要摸摸头发——不用想,这种破事儿到最后肯定是礼部的,只有印刷这个环节才是工部的!

  但是转念一想,方子安又把手放下了。

  官家能把这事儿甩给礼部,自己这个礼部尚书难道就不会把事情交给教育司去办?须不能让他们白拿俸禄!

  ……

  “前面是汴京城了吗?”

  “不,前面是被官家拆了后重建的兴庆府,如今已经改名银川。”

  “前面是汴京城了吗?”

  “不,前面是延安。”

  “前面是汴京城了吗?”

  “不,前面是平阳。”

  自从离开了西辽的地界之后,萧齐就变得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尤其是看着一座座坚固高大的城池,萧齐总以为前面就会是汴京城。

  然而萧齐一次次的问,却又一次次的从耶律后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离开西辽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从大雪纷飞到换上单衣,再到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萧齐终于对“大宋”这两个字有了完整而且清楚的概念。

  实在是太大了。

  “前面就是汴京城,我也该回军中报道了。”

  耶律后笑呵呵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些骑兵大概会被安排到我们的驻地附近,而你们的使节,应该会由礼部的理藩院来安排。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带你好好的逛逛汴京城。”

  萧齐用力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然而耶律后不知道,萧齐的脸上在笑,可是心里有点儿难受——

  你们。

  这是一个多么疏远的词。而这一路上,萧齐已经从耶律后那里听到了很多遍。

  当初一起光腚尿尿和泥巴长大的兄弟,原本都是同属契丹人,可是现在……

  耶律后已经是堂堂的大宋禁军骑兵,自己却成了西辽的骑兵。

  尽管耶律后对待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当萧齐听到“你们的使节”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这算不算是各为其主?

  萧齐这么想着。跟耶律后分别了之后,萧齐先是带兵护送着使节跟迎到汴京城外的理藩院交接,接着又跟着大部队一起,听从宋国军队的安排前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营地。

  “狗日的,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

  当萧齐带兵进入了营地之后,耶律后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当胸给了萧齐一拳,哈哈狂笑着说道:“赶紧的,先让兄弟们安顿好,今天我先带你个狗日的逛逛汴京城,明天我再领你去见萧侯。相信萧侯也一定会很高兴。”

  “等等。”

  萧齐拦住了耶律后,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们去见萧侯,会不会不太好?”

  耶律后一脸懵逼地问道:“不太好?哪儿不太好了?当年你也是跟萧侯一起打过仗的,你现在觉得见萧侯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齐面红耳赤的辩解道:“我是说,我们……我们毕竟是西辽的骑兵,而萧侯原本又跟我们一样同属契丹人,我们冒然去见他,宋国的皇帝……”

  “别想太多了。”

  耶律后笑道:“官家没把你们当外人。官家说西辽人跟大宋百姓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样的,你去见萧候也由得你去见,无所谓的事儿。别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去想官家。”

  “对了,我回营地报道的时候,礼部也派人过来了一趟,说是给西辽来的兄弟们准备了一些礼物,保证能让你们大吃一惊。”

  “听说叫什么三年五模拟?好像还是官家亲自定下的名字。”

  第三百一十四章 赵桓很头疼

  “三年五模拟?那是什么玩意?”

  萧齐放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疑道:“怎么又是三年又是五模拟的?”

  耶律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说礼部还准备选派一些先生过来教你们识字。另外,兵部也准备了一些军械盔甲之类的玩意,估计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了。”

  “教我们识字?军械盔甲?”

  萧齐睁大了眼睛,问道:“不是,这宋国皇帝还真拿我们当宋国的军队一样看?”

  耶律后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了?吃惊了?没想到吧?可是就是这么回事儿,我都跟你说了,官家既然说拿你们当自己人,就不会拿你们当外人。”

  “对了,还有几个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

  “先生讲课时的规矩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你最好牢牢的记住,千万别犯。”

  “拿到兵部给的军械盔甲之类的东西时,千万别跟个高丽棒子一样大惊小怪的,那样儿会显得没见识。”

  “还有,汴京城内不允许随地吐痰,也不允许随手扔垃圾,否则的话会被罚钱。因为我们是军人,所以我们不会被罚钱,但是会被通报到军营,然后我们会挨军棍。”

  “还有,千万别跟百姓起冲突,如果百姓做的错了,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就忍一忍。”

  听到这里,萧齐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为什么要忍?说来说去,还不是拿我们当外人?”

  耶律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反了。之所以让你忍耐,不是因为拿你当外人,而是因为,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保护百姓,而不是跟百姓起冲突,更不能欺压百姓。”

  “这是一条铁律。你知道大宋的禁军里面,有多少战功赫赫之辈就是因为犯了这一条而被踢出军中?”

  “官家和枢密院也从来不会看犯错的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又或者是什么人,只是按照规矩在办事。”

  “当然,如果你有理,那任何人也别想欺负你,因为地方官府管不到你,只有军队的刑事司才能审判军人,而且军人如果触犯死罪,也必须要三次复核之后报送御前,最后才能执行死刑。”

  “这也是大宋对军人的保护。”

  “大宋优待军人的地方还有很多,等你慢慢的就知道了。”

  “一会儿我先带你去忠烈祠看看。”

  ……

  跟在耶律后在汴京城逛了一整天,萧齐终于对汴京城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耶律后会在提起军人这两个字的时候满脸骄傲。

  哪怕就是辽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像自己这样儿的丘八走在路上,路人投过来的目光里往往是畏惧,敌视,憎恨,羡慕。什么样儿乱七八糟的目光都有,就是没有尊敬。现在辽国已经亡了,所谓的西辽……那还是辽国吗?

  但是走在汴京的城内城外,萧齐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受人尊敬的感觉。

  不是去忠烈祠的时候不断有人给自己让路,也不是去茶楼酒肆时老板抢着要白送茶水和菜肴。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路人望向耶律后的目光里,有敬佩,有亲近,就是没有敌视。

  当然,萧齐的心里也明白,路人目光里的尊敬和亲近是给身着大宋军装的耶律后而不是给自己的。

  所以萧齐慢慢的就有些讨厌自己身上的这身军装,更讨厌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还有光秃秃的头顶。

  他开始羡慕耶律后。而这种感觉,在萧齐随着耶律后回了一趟家之后,就到达了顶点。

  耶律后的家跟萧齐以往见过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住的庭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但是萧齐的家里有他的父母双亲,有一个水灵灵的妻子,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这种家的感觉,是萧齐最为向往也是最为羡慕的。

  继续跟着耶律后在汴京城逛了几天后,萧齐终于忍不住了,在拒绝了耶律后带自己去体验足疗按摩一条龙的提议之后,就直接开口说道:“我要去找二花!昨天我跟着你逛了逛了,二老也看过了,我该去找二花了!”

  “你知道二花在哪儿吗?”

  耶律后讥笑道:“从这里到析津府,就算你日夜不停的驱马逛奔,也得有个两三天的时间吧?等你到了析津府,你又上哪里去找二花?”

  眼看着萧齐想说些什么,耶律后抢先说道:“别跟我说你知道二花家在哪儿——现在析津府改为顺天府,原本的析津府整个儿都拆掉了,你上哪儿找去?”

  萧齐顿时有些傻眼,过了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那我也得去。一天找不到,我就找两天,两天找不到,我就找三天。我一定要找到她。”

  耶律后盯着萧齐来回瞧了半晌,见萧齐脸上的神色不似做伪,这才呵的笑了一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二花——

  自从我们跟着萧侯归了大宋之后,二花家就跟着一起搬来了汴京,就是想着我在军中,或许有一天能打探到你的消息。狗日的,你能想起来二花,倒也不枉她等了你这五六年的时间!”

  ……

  “所以萧齐跟刘二花的婚事到底怎么算?”

  开封府知府王时雍臭着一张脸,户部尚书书成益同样也是臭着一张脸,就连李纲等人的脸上也满是纠结。

  如果是耶律后要娶这个名叫刘二花的女子,那他只需要按照改制后的枢密院和户部下发的规矩,到自己所属的禁军团部报备,再带着这个刘二花到开封府登记,就算齐活了,剩下的婚礼之类的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官府不会管,军队也不会管。

  可是要娶刘二花的不是耶律后,而是萧齐!

  萧齐是西辽的骑兵统领——尽管赵桓口口声声的不拿西辽的契丹人当外人,可是再怎么不当外人,他也没有大宋的户籍!

  再说了,人家耶律大石虽然语焉不详,可是人家现在也没公开承认西辽是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萧齐要娶刘二花这事儿到底该怎么算?算他入赘到刘二花家,给他个大宋的户籍?还是把刘二花从大宋的户籍册子里挪出去,让她以后跟着萧齐一起离开大宋?

  所以,赵桓也很头疼。

  第三百一十五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给他。”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结果来,最后还是赵桓一锤定音,直接拍了板:“先问问他本人的意愿。如果他愿意加入汉籍,那就给他大宋的户籍,如果他不愿意……”

  “那就让刘二花成大宋户籍上离开。前提是刘二花本人也得愿意。”

  “朕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他们两个会怎么选择。”

  “希望他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听到赵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纲跟庄成益、王时雍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也就差不多明白了赵桓的想法。王时雍心里更是暗自嘀咕,这刘二花的婚事可不一般,一个人直接影响了几百万、几千万人……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赵桓又接着提出来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提议。

  “以后我大宋的汉家女出嫁,而对方只要同为汉家子,则无论出身如何,皆可用凤冠霞帔,不算逾制。”

  “以后我大宋的汉家子迎亲,而对方只要同为汉家女,则无论出身如何,皆可用状元仪仗,不算逾制。”

  然后李纲就低头寻思着,这大宋的朝堂上为什么好人越来越少?还不是都跟着官家学坏了!

  在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上直接提出来汉家女只要嫁给汉家子就能用凤冠霞帔而不算逾制,哪怕就是用屁股想,都能猜到刘二花会怎么选。

  或者再退一步讲,哪怕猜错了又能怎么样?刘二花如果选择放弃大宋户籍,那最后的结果很可以就是户部又要忙到死了……

  可是就在李纲等人心里琢磨着官家越来越坏,自己怎么样才能跟上官家的脚步时,赵桓却又接着说道:“先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先让他们选。过两天就会有明旨诏告天下。”

  ……

  “所以,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王时雍从宫里出来之后,就直接让人把萧齐和刘二花以及刘二花的父母一起叫到了开封府。

  “第一条路,就是你萧齐从此以后加入大宋的户籍,成为大宋百姓。如此一来,你迎娶刘二花的事情就是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了。”

  “这第二条路,就是你萧齐不用加入大宋的户籍,而刘二花则是需要放弃大宋的户籍,以后你们两的婚事,自然也与本府无关,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

  王时雍捋着胡须,笑道:“该如何选择,本官可以给你们两天考虑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再回复本官,如何?”

  萧齐心里正暗自琢磨着该怎么办时,却不想刘二花忽然叫道:“我甘愿放弃大宋的户籍!”

  王时雍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刘二花,问道:“本官没有听错?你再说一遍?”

  刘二花点了点头,说道:“只要能嫁给他,我甘愿放弃大宋的户籍!”

  王时雍脸色一沉,说道:“那好,既然你愿意放……”

  “我不同意!”

  刘二花的父亲没等王时雍把话说完,就赶忙打断了王时雍的话头,说道:“启禀相公,我不同意二花放弃大宋的户籍。如果一定要她放弃大宋户籍才能嫁给萧齐的话,那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爹!”

  刘二花双眼含泪的望着她爹,叫道:“我等了这许多年,就是为了嫁给他!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嫁给她!”

  刘二花的父亲顿时大怒,一个箭步走到刘二花身前,“啪”的一声,便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到了刘二花的脸上。

  “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如果你一定要放弃大宋的户籍,那好,老汉今天就跟你彻底断绝父女关系,以后,你我再不相干,死不相认!”

  刘二花没敢再犟,但是却抬起了头,泪汪汪的双眼,满是倔强的盯着她父亲。

  望着这如同闹剧般的一幕,王时雍忍不住叹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萧齐:“你怎么说?”

  萧齐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刘二花还有刘二花的父亲,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王时雍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好生考虑一番,两天后给本官一个答复。”

  “不必了!”

  看着泪眼朦胧的刘二花,还有叹气摇头的刘二花他爹,萧齐忽然叫道:“我选择加入大宋的户籍!”

  然而王时雍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回去吧,都好好想想,两天后再来答复本官。”

  ……

  “怎么样了?”

  等到萧齐和刘二花父女从开封府出来,早就已经等在开封府外的耶律后就直接迎了上去,笑着说道:“以后是不是就得管二花叫弟妹了?”

  刘二花的父亲瞧了耶律后一眼,忽然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抓起刘二花的胳膊就往家走去,根本就没有再理会耶律后和萧齐的意思。

  耶律后被这个忽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懵逼。

  “到底怎么回事儿?”

  耶律后抓住萧齐,问道:“难道是二花她爹又不愿意了?”

  萧齐摇了摇头,过了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我跟她的婚事……现在开封府说要么我加入大宋的户籍,要么就得二花放弃大宋的户籍……我……”

  “你怎么了?”

  耶律后一愣,然后用瞧傻子一样的目光瞧着萧齐,问道:“你让二花放弃大宋的户籍,然后她爹不同意?”

  萧齐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让二花放弃大宋的户籍,而是二花自己想要放弃大宋的户籍……她爹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我草!”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耶律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难怪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耶律后愣在当地,喃喃的道:“早知道她傻,可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傻。真的,我也很傻,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她,当初就该让她去死!”

  回过神来后,耶律后更是恨恨的瞪了萧齐一眼,说道:“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刘二花傻,你也傻!”

  萧齐这沙雕不知道大宋户籍有多么难得,刘二花那个傻女人不知道大宋户籍的珍贵,可是耶律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要命的是,被这两个沙雕玩意这么一整,原本就是捡了便宜才得了大宋户籍的契丹人……

  “我去找萧侯,你自己随便干什么去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改契丹为汉

  耶律后匆匆忙忙的走了,刘二花也被她父亲给拽走了,剩下萧齐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汴京城的街头。

  跟着耶律后在汴京城逛了这两天,萧齐自然也听说过所谓的“汉语四级考试”,自然也就知道大宋的户籍到底有多难得。

  萧齐觉得,如果让自己去参加考试,估计连二级考试都过不去,更别说四级了。现在有机会不经考试就直接把大宋户籍拿到手,那真是无异于天上掉馅饼,而且正正好好的直接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所以,当王时雍说出两种方案的时候,萧齐的第一反应就是趁机把大宋户籍拿到手里。

  然而让萧齐没想到的是,刘二花居然甘愿放弃大宋户籍也要嫁给自己。

  如果一来,就让萧齐有些两难了。甚至还想到了耶律大石对自己等人也不错,现在就入了大宋的户籍,那是不是就等于背叛了耶律大石?

  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起涌上心头,结果就是还没等萧齐彻底想明白该怎么办呢,就把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鸟样。

  ……

  在见到了萧诺言之后,耶律后先是把事情大概的跟萧诺言说了一遍,接着又恨恨的道:“萧候,刘二花那个蠢女人……如果不是大宋已经没有了女营,我现在就恨不得把她扔进女营里!”

  萧诺言坐在椅子上,定定的听着耶律后把事情说完,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说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我进宫去求见官家。”

  耶律后躬身应了,接着又试探着问道:“那萧……”

  “管不了他了。”

  萧诺言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才能消除刘二花这个蠢女人带来的影响。”

  “之前我还特意让你跟她爹说过这事儿,这傻女人不也是答应的好好的么?”

  “怎么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彼其娘之,这傻女人自己找死不要紧,如今却是把所有的契丹人都架在了火上烤。”

  “不过,这恰好也是个机会。”

  “千算万算,老子琢磨了这么久都没想到该怎么办的事情,居然被这个小贱婢给打开了局面。”

  说完之后,萧诺言干脆摆了摆手,示意耶律后离开,然后便转去了后院,换了衣服后便往宫中而去。

  甫一见到赵桓,萧诺言便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拜道:“官家开恩!”

  赵桓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问道:“萧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要朕开恩?可是强抢民女了?还是擅闯民宅了?”

  “官家开恩!”

  又向着赵桓拜了一拜,萧诺言这才说道:“臣等自归了大宋,无一日不以大宋百姓自居,无一日不感念官家隆恩厚爱。”

  “可是没曾想,居然就出了刘二花这么个蠢货,她居然要放弃大宋的户籍!”

  “臣此次进宫,不求官家别的,就是想求官家,直接应了那小贱婢的想法,将她开革出大宋户籍!臣,耻与此等贱人为伍!”

  赵桓这才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朕还以为你萧卿触犯了大宋律,这才跑到宫里来找朕求情。既然是那刘二花之事,那萧卿赶紧起来,就算你再跪下去,朕也没办法给你开这个恩。——

  她愿意放弃大宋户籍,那是她自己的事儿,这事儿跟你萧卿有什么关系?既然没有关系,那萧卿就没有错。萧卿没有错,那又何来开恩之说?”

  萧诺言道:“可是……可是……”

  吭哧了半晌,眼看着赵桓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萧诺言也只能一咬牙一狠心,说道:“只是这小贱婢身为契丹人,非但不感念天恩,反倒是做出了这等事,岂不令人心寒?天下百姓,又该如何非议?”

  “没什么可非议的。”

  赵桓笑眯眯地说道:“朕早就说过,契丹人跟汉人一样,都是朕的子民,朕,会一视同仁。”

  “至于这个刘二花……她又代表不了契丹人,朕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路是她自己选的,朕给了她机会,也给了萧齐机会,他们两个把握不住,那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跟萧卿和契丹人没有关系。”

  然而萧诺言却没有从地上起身,反而又向着赵桓拜了一拜,再抬起头时,萧诺言的眼眶都已经红了起来。

  “启奏官家,臣想求官家开恩,许微臣将契丹籍改为汉籍。”

  “许多契丹人也有这般想法,只是户部当初登记之时都将我等写成了契丹,虽然想改,却又不愿给朝廷添麻烦。”

  “如今看来……臣还是想求官家开恩,许臣改籍。”

  “至于那些不改的,臣也管不了他们,也不愿再管他们,更不想视他们为同族。”

  “求陛下开恩!”

  赵桓没有直接回答萧诺言,反而屈起手指敲了敲身前的桌面,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将契丹改为汉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

  萧诺言又拜了一拜,答道:“以后跟普通的大宋百姓完全一样,从此后跟辽或者契丹,再没有一丝瓜葛。哪怕耶律大石在西域再建了辽国,也跟微臣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你想好了?现在天祚皇帝尚在,虽然还在金国,可是朕已经又一次遣人出使,看能不能迎回天祚皇帝。”

  “如果可以的话,无论天祚皇帝打算在汴京养老,还是再建辽国,朕都不会阻拦。这也就意味着,尔等可以追随天祚皇帝重建辽国。”

  “如果你将户籍册子上的契丹族改为汉,那你以后如果再想追随天祚皇帝,可是会被视为叛逆的。你应该知道朕对待叛逆的手段。”

  萧诺言心中一颤,拜道:“启奏官家,臣已经想好了,若能改契丹为汉,臣虽九死而不悔!”

  眼看着日思夜想的事情终于能借着刘二花这事儿尘埃落定,萧诺言心道谁管他耶律延禧死不死?再说了,他不死,说不定倒霉的就是本侯爷还有那千千万万的契丹人了!

  至于刘二花……

  这种蠢货,死了更好,不死也赶紧滚出契丹人的行列,千万别特么给契丹人招灾惹祸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片真心喂了狗?

  从宫里出来之后,萧诺言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三分。

  官家终于答应自己把户籍册子上民族那一栏的契丹改成汉——虽然不知道官家当初为什么要在户籍册子上设立民族这一栏,但是现在能改就行了,而且官家还允许想要改契丹为汉的所有契丹人都可以去改。

  如此一来,萧诺言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跑了一趟户部,又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侯府,萧诺言当即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耶律后以及其他一些亲近的契丹人都给喊进了侯府,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说完之后,萧诺言也没有等耶律后等人发问,便直接说道:“本侯爷进宫去找官家求来一个恩典——可以把民族上面的那一栏改成汉。也就是说,本侯以后就是汉家子了。”

  耶律后躬身向萧诺言贺了喜,说道:“恭喜侯爷。”

  萧诺言呵呵笑了一声,问道:“怎么?看你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难道你不高兴么?”

  耶律后心道我高兴你奶奶个腿!你狗日的仗着自己是个侯爷,跑到宫里去找官家求了个恩典,可是老子这些人呢?剩下的那些契丹人呢?

  都他娘的成了你狗日的进身之阶了!

  萧诺言瞧着耶律后等人脸上如同吃了狗屎一般难看的笑容,当即就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哭丧着个脸干什么?本侯又不光是给自己求了恩典——

  以后,所有的契丹人,都能把民族那一栏的契丹,改成汉!以后,尔等就跟本侯爷一样,都是堂堂的汉家子了!”

  耶律后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盯着萧诺言问道:“侯爷,这是真的?”

  “真的!”

  萧诺言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凡是愿意改的,都可以去找官府申请改籍。不过,这事儿还得缓缓,毕竟这么多人,还得等户部把公文发到地方官府上,再加上新的户籍册子还要从地方官府报送到户部,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忙不过来。”

  说完之后,萧诺言又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谁让本侯爷是官家亲自册封的侯爷呢?本侯爷我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趟户部和开封府,已经先改好了。”

  耶律后心道你可真特么会顺道——皇宫和户部又不在一起,户部和开封府也不在一条线上,从开封府到侯府更是得兜上一个大圈子,你特么是怎么顺的这个路?

  尽管心里一阵疯狂的MMP,但是耶律后还是笑着恭维道:“多谢侯爷!”

  萧诺言摆了摆手,说道:“别谢我,要谢,就得谢官家天恩浩荡!”

  “是,是卑职错了,确实应该先谢官家天恩浩荡。不过,也要谢侯爷替我们在官家面前说项才是。”

  恭维了萧诺言几句后,耶律后又接着问道:“那,萧齐和刘二花的事情……”

  一听耶律后又一次提到萧齐和刘二花,萧诺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冷哼一声道:“他们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跟本侯爷有什么关系?”

  “无论他们怎么选择,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让他们去找开封府就好了。”

  “记住,以后大家伙儿都是堂堂的汉家子,家里该好好管管的就得好好管管,省得出了刘二花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这一次若不是官家开恩,只怕我几百上千万的契丹族人都得受那个刘二花的牵连!”

  “还有,以后大家都是汉家子,本侯这个侯爷也不例外。”

  “所以,有什么事儿,找官府!别他娘的再想着原来辽国那一套。”

  “就算你们想,也别拉着本侯爷,本侯爷还没有活够!”

  说到这里,萧诺言的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后怕——跟大宋百姓心里满满的安全感相反,萧诺言的心里一直有着满满的不安全感!

  尤其是当萧诺言听耶律后说了刘二花的事情,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达到了最顶峰。

  甚至对于官家当初为什么会让户部在户籍册子上增加民族这一栏的疑问有隐隐有些明悟。

  官家……官家也始终是大宋的官家,是汉家子的官家!

  如果说的再明白一些,那就是无论官家再怎么说一视同仁,实际上却是只有汉家子才是官家心底最为亲近可靠的,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事情,可能户籍册子上不是汉的,会被官家放弃!

  这一次,刘二花的事情在开封那里只是随他们自己选择,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明证!

  如果换成真正的汉家女试试?

  尤其是当萧诺言到了宫中,官家说了那句“朕给了他们机会,把握不住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就更能说明一切了!

  至于那个刘二花?

  萧诺言才不会在乎什么刘二花还是刘三花,哪怕她是大花也没人在乎,那个萧齐就无无所谓了。

  毕竟,自己现在是汉人,而萧齐……算了,那种蠢货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趁早带着刘二花一起滚出大宋才好,省得留在汴京城里恶心人。

  ……

  能够混到骑兵营营长的位置,耶律后绝对不蠢。

  在萧诺言的侯府听来的那些消息,已经足以让耶律后品出一些滋味了。尤其是萧诺言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更是让耶律后从心底后怕。

  而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是刘二花还有萧齐这两个蠢货引起来的。

  所以当耶律后再一次见到萧齐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即便如此,耶律后还是打算再给萧齐最后一次机会:“你决定好了没有?到底如何选择?”

  “我想加入大宋户籍,可是我又不知道这样儿算不算背叛耶律将军。”

  萧齐虽然在笑,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分外苦涩:“如果当初跟你一样留在析津府,或许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还有二花。”

  “我当时原本都已经答应加入宋籍了,可是……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要放弃宋籍。”

  “就算我现在跑去开封府,跟开封府的王相公说要加入宋籍,可是王相公还会愿意相信我是真心加入吗?”

  “只怕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耶律后呵的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骂道:“官家把你们当成宋人,可是你们呢?说句不好听的,官家是对你们一片真心,结果却都喂了狗!”

  “二花愿意舍弃大宋户籍也要嫁给你,你却在那里扭扭捏捏的!”

  “若你还有半心的良心,就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三百一十八章 找佛祖借钱?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以萧齐加入大宋的户籍并且迎娶刘二花为结局,然而表面上看起来的圆满的结局里,却隐藏着深深的裂缝。

  就像萧齐说的那样儿,纵然他加入了大宋户籍,可是王时雍还会信任他吗?就连耶律后和萧诺言这些往日的兄弟,都不再信任他,甚至有了些许的疏远。

  学多了华夷之辩,学多了忠君爱国,对于萧诺言和耶律后来说,萧齐,已经算是个外人……

  萧齐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儿才能证明自己,更不知道该去怪谁。

  怪二花没脑子?二花一片痴心,哪怕是舍弃了大宋户籍都要嫁给自己,自己能怪他?

  怪自己当时的犹豫?是,自己是渴望着大宋户籍没错,可是当时自己犹豫着加入大宋户籍是不是对耶律大石的背叛,这也没错吧?

  萧齐彻底迷茫了。

  直到他跟那些西辽来的骑兵一样,在军中听过了那些先生们讲课之后,萧齐心里的疑惑才得到了解答。

  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儿,孝有大孝小孝,忠有大忠小忠,义有大义小义。

  自己原本是辽国人,忠于天祚皇帝耶律延禧是对的,哪怕因此跟大宋敌对也是对的。

  但是现在呢?

  天祚皇帝耶律延禧东狩黄龙府,辽国不亡而亡,自己跟着耶律大石跑去了西域,这也是忠。然而这只是小忠,小义。

  像萧诺言一样死守了析津府,因为百姓而投降,最后又迷途知返反正归宋,这就是大忠,是大义。因为宋国的当今官家要称呼天祚皇帝耶律延禧一声伯父——

  在天祚皇帝东狩黄龙府,没有明确指定辽国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当今官家这个天祚皇帝的侄儿,自然就有义务、有责任,承担起对于辽国百姓的照顾。

  至于辽国百姓愿意选择宋籍还是愿意保留原有的辽籍,那不都是百姓自己愿意的事儿么?就算天祚皇帝从黄龙府东狩归来,想必也不会反对。

  所以,耶律大石西进西域的行为,是在替辽国和大宋开疆扩土,只要他不称帝,他就是还是大宋官家的王兄,是辽国的臣子——而只要他还承认他是辽国的臣子,那所谓的西辽,自然也就是辽国的土地。

  所以,西辽就等于是大宋的土地。

  所以,西辽的契丹百姓申请大宋的户籍和保留辽国的户籍,又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嘛。

  当然,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确实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在军中授课的先生依旧拿着萧齐的婚事来举例——

  尽管辽国因为天祚皇帝东狩的原因而暂时由大宋官家代管,但是辽国毕竟还没有彻底灭亡,天祚皇帝还在,而且还有耶律大石在西域可疆扩土,再加上大宋不承认双重国籍的存在,所以像萧齐和刘二花的婚事,就只能是双方中有一个选择放弃原有国籍才能解决。

  然后萧齐就悟了——

  果然,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大宋官家从来没拿自己当外人,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就算自己申请了大宋国籍,也一样不存在什么背叛耶律大石的说法,因为自己当初之所以跟着耶律大石西进,就是为了保住辽国不被金虏灭亡!

  现在,辽国没有灭亡,只是由大宋官家代管,而且大宋官家还承认辽国天祚皇帝为伯父,所以,自己向大宋官家效忠也是应该的!

  不得不承认,儒家或者说儒教这个玩意尽管有些时候坑的要死,但是把他们用对了地方,却又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实力。

  反正赵桓怎么看怎么觉得狗屁不通的理论,被儒家的这些先生们完美的灌输给了西辽骑兵,萧齐更是在脑袋一片浆糊的情况下成功把自己给绕晕了。

  然后赵桓忽然就觉得儒教是个好东西。

  而且不光是儒教,大宋现在有的佛教,同样也是个好东西。

  然后赵桓就把礼部尚书方子安和户部尚书庄成益给喊到了宫里。

  只不过,庄成益在一听到赵桓提起佛教的时候就有点儿炸毛——咋的,你爹当了个道君皇帝,你还想当个佛祖皇帝呗?

  那些秃驴天天有事儿念经没事儿也特么念经,既不耕种也不作工,天天就特么喊着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是这些讲究空的秃驴不仅有酒喝有肉吃,收信徒的香火钱还收的挺顺手,到底空到哪儿去了?

  民间不是还有句老话么,叫做和尚都是好本事……

  偏偏这些贼秃连一文钱的赋税都特么舍不得交,搞得国库现在空得天天跑老鼠,你还说佛教甚善,可堪大用?

  然后还没等赵桓说自己打算怎么折腾佛教跟儒教呢,先自炸了毛的庄成益就不阴不阳的怼了赵桓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官家你想四大皆空呗?反正大宋已经有了个道君皇帝,倒也不差个佛祖皇帝了?

  赵桓合计着朕特么还没说要把佛教怎么样儿呢,就说了句佛教甚善,可堪大用,你个老匹夫就特么把朕给怼了一通?

  彼其娘之!

  然后赵桓就阴沉着脸道:“本来吧,朕觉得今年需要用钱的地方挺多,而国库又一向空虚,还打算找佛祖借点儿钱来着。可是看庄卿这个样子,多半是用不到了。”

  庄成益别的没在意,但是赵桓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好像有一大笔钱,原本都已经到了国库的嘴边了,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飞走了?

  “谁说的!”

  庄成益气的胡子都撅起来了。

  “修缮道路要不要钱?疏浚河道要不要钱?广建社学要不要钱?”

  “如今国库里早就空得能跑老鼠了!”

  “不对,是空得能跑马了!”

  “谁说国库不需要钱的?!”

  只是气了半晌之后,庄成益也忽然回过神来了。

  如果赵桓说内帑有钱,庄成益相信。如果赵桓说他能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大笔钱,庄成益也相信。

  可是说到找佛祖借钱,庄成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那些秃驴可是一文钱的赋税都不交,放高利贷侵占田民之类生孩子没谷道的事情倒是干的贼溜,想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官家要找佛祖借钱?难道官家还真想做甚么佛祖皇帝不成?”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佛教西传?

  神特么佛祖皇帝!

  历史上那么多崇佛的皇帝,瞧瞧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就说那个四次舍身入寺为奴的梁武帝萧衍——

  这货在早期刚当皇帝不久的时候,连大冬天都要五更起床批改奏章,而且这货还广泛纳谏,重用有才之士,同时又崇尚节俭,史书说他“一冠三年,一被二年”,真是节俭到抠门的地步了。

  与之相比,经常罢朝不上,有事儿没事儿就出宫闲逛,每顿饭菜都讲究个四菜一汤,身上穿的、用的无一不精美不奢华,虽然不好什么大明湖畔送逼女,但是后宫里哪怕连宫女放在后世都能算得上是校花级美女,赵桓都应该感觉脸红!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也许是当皇帝时间太久又太勤奋以致于累的不行,萧衍这货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竟然莫名其妙的对佛法产生了兴趣,晚年更是大肆建立寺庙,发展和尚,甚至四次剃度出家,前往寺庙当寺奴,文武百官不得不花费大量的金钱将其从寺庙赎回。

  更操蛋的是,萧衍这货不仅信佛,他还比一般的和尚都虔诚——禁欲吃素,不近女色,待人宽厚,放下屠刀。

  基本上就是皇帝该干的事情他是一点儿不干。

  在萧衍这个逗逼四次卖身寺庙为奴的示范效应下,百姓纷纷将自己的财产,田地都献给和尚,以致于梁帝国富有的不是朝廷而是寺庙,梁朝国力也因此而逐渐衰微,最终落得个“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下场。

  有这么个例子摆在前面,当了两辈子皇帝的赵桓自然不可能信佛,不光不信,他还打算找佛祖借点儿钱。

  “你户部不是缺铜么?”

  赵桓冷哼一声后说道:“周世宗曾有言道:佛说以身为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欲割截,况此铜像,岂有所惜哉。”

  庄成益顿时就明白了赵桓所说的找佛祖借钱是怎么回事儿。

  平心而论,庄成益也巴不得赵桓来一出武宗灭佛的好戏,好把那些出家当了贼秃的都赶回去种地务工。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灭佛这种事儿……它好说不好听啊!

  魏太武帝跟北周武帝这两个所谓的武宗灭佛是为了证明他们不是“胡”,所以就把佛教干成了“胡教”,然后通过打压“胡教”,偏向“儒、道”,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胡人”。

  唐武宗这个武宗灭佛倒跟“胡”不“胡”这一点没关系。而周世宗灭佛的理由也跟唐武宗一样,大家都是为了钱——有铜就有钱,而寺庙里就有挺多的铜。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跟你这个大宋的官家有什么关系?你需要证明自己不是胡?还是你缺钱?

  所以庄成益就一脸懵逼地问道:“官家乃是汉家天子,既不需要证明自己不是胡,内帑中更是不缺钱财,怎么好好的就准备灭佛?”

  被庄成益这么一问,赵桓顿时也有些懵逼。

  这庄老匹夫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脑袋里的沟回又到底是怎么样儿的?

  谁说过要灭佛?

  扯犊子!

  朕都打算跟佛祖借钱了,又怎么可能会灭佛?

  “朕从来可没说过要灭佛。”

  赵桓瞪了一眼庄成益,然后才笑着说道:“朕只是听说身毒佛教势微,又念及三藏法师曾自身毒取回佛经,便想着可否由我大宋的一些大德高僧,前往西域、身毒弘法?如此,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这下子,不光庄成益明白过来了,就连礼部尚书方子安也明白过来了——我说怎么好好的把我这个礼部尚书也给喊进宫来了,合着就是要发配一群秃驴,由我礼部出具文书呗?

  然后方子安躬身道:“礼部可以给通关文牒。”

  方子安甚至都想好了在通关文牒上面写什么内容了——这些秃驴是大宋的,要么让他们过去,要么我大宋皇帝带兵过来。

  当然,这话得写得文雅一点儿,得显得有文化,不能这么直白,毕竟自己手里有刀,这说话就得讲究个技巧,不能一上来就先磨刀往人脖子上架。

  然后庄成益一合计,觉得这事儿也有得搞。

  毕竟那些秃驴不事生产,还特么不交赋税,这国库里面空得都能跑马了。现在官家要把这些秃驴都弄出来,那出来的土地是不是就可以分给百姓了?

  百姓种地得交税,就算这税钱再少,估计也能买几只猫,让它们在国库里面抓老鼠。

  再然后,庄成益和方子安就一起把目光对准了何蓟。

  何蓟一看到庄成益和方子安的目光就暗叫一声不好——老子都这么努力的扮演木头人了,居然还是被你们两个给盯上了!

  果然不出何蓟所料,庄成益跟方子安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庄成益便向着赵桓躬身行了一礼,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找佛祖借铜这事儿,可以交给何指挥使去办。”

  何蓟自然也听出了庄成益话里的潜台词——反正皇城司的名声已经够臭了,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现在让你们去找佛祖借钱,正好能把官家他老人家和礼部、户部一起摘出来,也算是你们的一桩功德。

  然后何蓟就躬身道:“启奏官家,臣愿往。”

  然而赵桓却摇了摇头,说道:“何必这么麻烦?”

  说完之后,赵桓就在何蓟和庄成益等人一脸懵逼的情况下扭头对无心吩咐道:“拟诏,朕闻,周世宗曾有言道:佛说以身为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欲割截,朕深以为然。

  其令,天下诸佛寺、庙、庵等,不得收受贡献、不得佃租土地、不得以铜铸诸佛诸菩萨金身,当与百姓一般纳税。违者,以不敬诸佛诸菩萨之罪论。”

  “另,天下诸佛寺、庙、庵等,可选大德高僧往汴京一行,朕欲择其佛法高深者以为传佛使,往西域身毒传佛。”

  待无心躬身应下之后,赵桓又扭头对方子安道:“今年的渡牒还没有发吧?便先减一成。”

  第三百二十章 赵桓的委屈

  大宋的秃驴们都很不喜欢赵桓。

  跟登基即位第一年就剃度僧尼十七万余人,又在五台山、峨嵋山、天台山等地大建佛寺禅院,铸造金铜文殊像安置于真容院,并且积极赞助佛经翻译事业的高粱河车神比起来,当今官家赵桓从登基御极到现在,多多少少也好几年的时间了,可是却一丁点儿的表示都没有,未免有些不敬佛祖的意思。

  当然,再怎么不喜欢赵桓,那也只能忍着,毕竟三武一宗之厄不远,谁也不愿意得罪像赵桓这样残忍好杀的莽夫。

  没错,赵桓在佛门的眼里就是个残忍、好杀、好筑京观以为乐的屠夫。

  至于说他莽夫,是因为赵桓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祖宗法度之类的也全然不在乎,说改就改,不听劝谏,好好的大宋朝堂愣是被他弄成了一言堂,这样儿的皇帝不是莽夫皇帝是什么?

  可是无论如何,这些秃驴们也没想到,赵桓会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居然明旨颁行天下,要求天下所有的寺庙都把那些佛祖、菩萨金身交出来,甚至还要让出家人纳税!

  这特么的,大家伙儿的日子本来就因为很多地主清退土地还有朝廷招募百姓去甘肃、交趾等地而不好过了,现在居然又来这么一出?

  谁特么听说过这样儿的皇帝?

  反正汴京城的秃驴们就没有听说过,其他得到了消息之后赶到汴京城的大德高僧们也没听说过。反正大宋就从来没有过这样儿的官家。

  至于扯什么佛法西传之类的,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不就是嫌俺们碍眼,想要把俺们赶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倒是我少林寺的日子最为难过。”

  玄知禅师半眯着眼睛道:“我少林寺寺基加上自唐王赐下千顷良田,到如今也有差不多两万亩,若是按照朝廷定制,那些许的香火钱便连赋税都不够,如何供养我寺两千多的僧徒?如何礼敬菩萨?”

  大相国寺的宽智法师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你少林寺有两万亩?难道我大相国寺就少了?你少林寺要养活僧徒,我大相国寺不一样要养活僧徒?你要交税……我大相国寺不也一样要交税!

  现在这事儿就是天下佛门都要面临的问题,又不光你少林寺一家!

  沉默了半晌,宽智法师才开口道:“除却这赋税之外,尚有佛法西传之……”

  未等宽智话音落下,一个小沙弥就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双手合十,敬道:“启禀住持,官家圣驾将至,先头的禁军已经到大相国寺外了。”

  宽智法师一愣,问道:“官家圣驾?”

  小沙弥道:“是,官家摆出了全副銮驾,正在往大相国寺而来。”

  宽智法师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小沙弥离去。然而等小沙弥从屋子里出去之后,宽智法师的脸色就忽的一下沉了下来。

  “今上向来好微服私访而不好全套仪仗出行,如今摆出了全副銮驾,只怕……”

  说完之后,宽智法师瞧了瞧屋子里其他几个大德高僧,又瞧了瞧少林寺玄知禅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玄知禅师的身上,说道:“上一次官家以全副銮驾出行,还是忠烈祠落成之时,官家亲率朝廷文武百官往祭。这一次……”

  玄知禅师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心中却是暗骂宽智这老秃驴真是不当人子!你特么说就说,你瞧老衲干什么?人家官家是奔着你大相国寺来的,又特么不是奔着老衲来的……

  宽智法师见玄知禅师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便低头颂了一声佛号,说道:“诸位,不妨随老衲一起去迎接圣驾?”

  玄知禅师等都点了点头,各自念了声佛号之后附合道:“应该的。”

  ……

  每次出动全副天子仪仗,赵桓心里就有种劳民伤财的感觉——

  看看后世影视剧里个个明君圣主的建奴十二螨虫,看看人家那一个个多会过日子,哪怕就是在影视剧里,全套皇帝出行的仪仗也就百十个人,怎么看都怎么透着一股小家子气的寒酸劲儿!

  跟人家建奴比起来,自己这皇帝出行的全套仪仗一摆,先头部队都已经到了大相国寺,最后收尾的部队还特么在宫门口呢。而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过是刚刚走到了半路。就这,还只是算了明面上的仪仗,暗地里随行保护的人手那就更不知道多少了。

  就连赵桓这个皇帝,也只知道驻扎在汴京的禁军第一军、第二军这两支部队会在皇宫到大相国寺的这一路上布防,其他的就不知道。或者说,其他的保护力量,赵桓从来就没关心过。

  包括其他方面也是。

  劳斯莱斯的幻影贵?跟赵桓身子底下的御辇比起来,劳斯莱斯幻影连个当弟弟的资格都没有。爱马仕的东西贵?赵桓穿的衣裳都是用提花木机织造的云锦,就算到了后世也只能靠人来记忆编织,根本没办法用机器来代替。

  所以,瞧瞧这排场,瞧瞧这享受,腐败不?败家不?劳民伤财不?

  可是没办法啊,赵桓不这么享受,大宋的百姓他不愿意啊!老百姓觉得官家受穷吃苦,他们就想着捐钱啊!而且不光百姓不愿意,就连御史台那些喷子们也会找出来各种各样的理由弹劾赵桓,硬逼着他享受啊!

  实在是太难了。

  赵桓觉得自己这么腐败这么享受居然还没有人造反,再看看人家建奴十二螨虫,个个明君圣主还造反不断,赵桓都替他们委屈的慌!

  “启奏官家,大相国寺到了。”

  就在赵桓从盘古开天地想到鞑清十二螨虫,又从螨虫想到我大英自有国情在此的卡中堂,又不断的替建奴那十二个螨虫们感到委屈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当背影板的无心终于提醒赵桓,大相国寺到了。

  “回头让秦会玩跟那些女真人交涉一下,让他们往北边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跟他们差不多但是又不是一回事儿的肃慎女真还是什么野女真,有的话,朕出十贯钱一个购买。”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朕,借尔等金身一用

  无心躬身应下后,心里就在琢磨一个问题:

  这女真人跟女真人还不是一回事儿?不都是脑袋顶上跟秃驴似的大半秃瓢,脑袋后面一左一右两撮小辫子么?

  难道还有更秃更丑更难看的??

  “阿弥陀佛!官家圣驾光临,大相国寺蓬壁生辉!”

  就在无心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让东厂和皇城司联手派人去金国以北探查的时候,大相国寺里面的一众沙弥、僧人却是鱼贯而出,宽智法师更是在玄知禅师等一众大和尚的簇拥下来到御辇前迎驾。

  赵桓自御辇上起身后拾阶而下,打量了眼前的众多大和尚一眼,心下先自不喜。

  三十余个大和尚,个个身穿大红袈裟,胸前挂着念珠,右手持着锡杖,左手端了钵盂,顶着九点戒疤的大光头,一个个看上去倒像是西行取经的御弟唐三藏。

  可惜了,一个个脑满肠肥身宽体胖的样子,跟唐三藏的形象所去甚远。

  唯独众僧后面跟着的一个瘦小老僧,既无袈裟,也无锡杖钵盂,只有手中持了一串念珠,脚下穿着布鞋,身上披着百衲衣,倒还有几份僧人的意思。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扫了大相国寺的山门一眼,笑道:“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大相国寺供奉这许多佛祖、菩萨,又何陋之有?”

  话音落下,一众大和尚都是暗自皱起了眉头,躬身颂了一声佛号——到了寺前还对佛祖菩萨殊无敬意,这么不着调的官家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赵桓却又呵呵笑了一声,也不理会宽智等一众僧人的脸色,反而直接笑着对众僧后面的那个瘦小老僧问道:“大和尚,你是哪里的僧人?为何这许多僧人都穿了袈裟,只有你穿了百衲衣?如此打扮来见朕,却不怕失了礼数?”

  “阿弥陀佛!”

  老僧双手合十,向着赵桓拜了拜,答道:“启奏官家,老僧乃是罗汉寺的僧人素全,这身上的百衲衣,乃是前些年水灾,有产妇在罗汉寺诞下婴儿后,由那些孩童的母亲以百家衣缝制,在老僧心里,却是比袈裟更为珍贵。至于官家所说失了礼数,还请官家恕老僧难以认同。”

  赵桓意外的瞧了老僧一眼,哦了一声道:“大和尚,你有什么说法?”

  老僧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老僧礼佛是这般模样,见官家也是这般模样,正是敬官家如敬佛祖,不敢当官家失礼之说。”

  赵桓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都说佛门净地,不宜见血光。大和尚让那些产妇在罗汉寺里生产,却不怕不敬佛祖?”

  “阿弥陀佛!”

  一双如鸡爪般满是老皮且略显枯瘦的手转动念珠,老僧又念了声佛号,然后躬身道:“启奏官家,出家人最忌见死不救,除此之外,纵是淋湿了佛祖金身,纵是在寺中见了血,亦不是忌讳。”

  赵桓嗯了一声,忽然双手合十,向着老僧微微躬身礼敬,说道:“大和尚菩萨心肠。既然如此,朕便让人去寻找当年那些孩童,让他们在罗汉寺出家供奉佛祖,大师以为如何?”

  老僧没有在意赵桓这般前倨后恭的模样,反而摇了摇头,手里不停的捻动着念珠,答道:“启奏官家,当年在罗汉寺诞下的孩童,不多不少,正是一百零八个,着实应了罗汉之数,可见,他们都与我佛有缘。”

  “不过,这些孩童现在正是在父母跟前撒娇受宠之时,待他们长大成人之后,或躬耕于田园以养家,或读书从军以报国,其后又该供养双亲,官家又如何忍心让他们出家为僧?”

  “请官家三思。”

  赵桓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众僧之首的宽智法师:“大和尚,你怎么看?”

  “阿弥陀佛!”

  宽智法师同样宣了一声佛号,然后躬身拜道:“官家一片向善礼佛之心,殊为难得,想必那一个零八个罗汉子得了官家旨意,也会欣然前往罗汉寺侍奉佛前,待其得了正果,定然也会感念官家隆恩。”

  说完之后,宽智法师忽然话风一转,说道:“不过,此事毕竟是罗汉寺之事,贫僧也不便多言,一切全由官家定夺便是。”

  赵桓瞧了宽智法师一眼,一边迈步向大相国寺里走去,一边问道:“大和尚,朕看这寺里有许多僧徒,这许多人的吃饭穿衣,想必也十分令人为难吧?朕今日再捐些香油钱,可好?”

  “回官家,虽然罗汉寺僧徒众多,却也不是什么太过为难的事情。”

  宽智法师道:“出家人有粗茶淡饭裹腹即可,我大国寺又有太宗皇帝当初赐下的一些土地,贫僧和大相国寺上下僧众已然知足,不敢奢求更多。”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既如此,那朕就在大相国寺蹭一顿斋饭,可好?”

  宽智法师笑着应下,又引着赵桓往大相国寺里走去。

  “这敬香礼佛的人不少啊。”

  赵桓笑眯眯的打量了周围那些敬香礼佛的百姓一眼,扭过头来对宽智法师等人笑道:“朕听闻当初三藏法师西行取经,阿傩和迦叶……佛祖还嫌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若是如来看了这大相国寺的香火,想必不会嫌弃了吧?”

  被赵桓这么一说,宽智法师和玄知禅师等人脸色不变,心里却如同吃了臭狗屎一般的腻味——

  大相国寺本身就是佛门净地,而且眼看着就要到大雄宝殿了,官家却如此编排佛祖,也不怕佛祖真个动了无名怒火,降下韦陀尊者来要个说法!

  赵桓却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反而悄然打量了一眼身着百衲衣的罗汉寺老僧素全,却见素全大和尚的脸上依旧跟刚才一样满是淡然无比的笑意,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赵桓心中不自觉的叹了一声,暗道这和尚跟和尚也是有区别的,有的和尚就能粗茶淡饭,有的和尚却要香车美女。

  摇了摇头之后,赵桓带头进了大雄宝殿,向着殿中供奉的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三世佛敬了一炷香。

  然后赵桓就对着三尊巨大无比的佛像说道:“朕,今日找诸佛诸菩萨借金身铸铜钱,若诸位佛祖菩萨不愿意,便摇摇头,朕便不借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

  铜铸的三世佛和诸菩萨都低垂着头,静静的观看着大雄宝殿里这荒唐的一幕,也静静的看着人间百态。

  然而却没有人跳出来反对赵桓的提议,更没有拒绝赵桓想要借金身铸铜钱的要求。

  赵桓瞧了瞧各自微笑的诸佛诸菩萨,又扭头瞧了瞧大雄宝殿外依旧晴朗的天色,笑道:“诸佛诸菩萨都没有摇头反对,看起来,诸佛诸菩萨也知道百姓生活不易,也愿意给朕这个皇帝几分薄面。既然如此——何蓟!”

  何蓟猛的抱拳应了,赵桓便吩咐道:“回头请出诸佛诸菩萨的铜像,让少府派些能工巧匠来,为诸佛诸菩萨重塑金身!”

  “阿弥陀佛!”

  宽智法师和玄智禅师等一众大和尚齐齐念了声佛号,又一起低下了头,唯有素全老和尚旧在那里捻动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念诵哪门佛经。

  对于宽智法师和玄知禅师等一众大和尚来说,尽管知道官家想要找佛祖借钱,首先就会拿大相国寺开刀,可是一众大和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大相国寺大雄宝殿里面供着的佛祖金身居然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又对宽智法师道:“朕有些乏了,还要劳烦大和尚,让人备些斋菜?”

  “阿弥陀佛!”

  宽智法师宣了声佛号,躬身道:“官家有命,宽智岂敢不从?请官家移步斋堂。”

  赵桓笑着点了点头,随着宽智法师等人一起往斋堂而去。

  东坡素肉,什锦素扇,佛陀悟禅,金钵献珠,蜜酿花粉银耳莲子盅,一碗面,勉勉强强算是四菜一汤一面。一顿饭宾主尽欢后,赵桓才笑着说出了自己来大相国寺的第二个目的。

  “朕闻,西域佛教与身毒佛教皆已势微。”

  “念及达摩东渡传法,三藏法师西去取经,朕却是有意让大和尚等往西域、身毒一行,将我中原佛教再传回西方。”

  “此行,朕会命礼部备好通关文牒,并遣人一路护送,直到出了我大宋地界。”

  “当然,西域那边也不用担心,朕会遣使知合西辽耶律大石。”

  “不知众位大和尚意下如何?”

  待赵桓的话音落下,一众大和尚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宽智法师便宣了一声佛号,躬身道:“启奏官家,贫僧以为要将我中土佛教西传,还需备下佛经,多选僧徒,一起往西域才是。”

  说完之后,宽智法师又悄然打量了赵桓一脸,见赵桓的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便壮着胆子说道:“贫僧以为,罗汉寺素全法师佛法高深,可为众僧徒之首。”

  “阿弥陀佛!”

  素全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站起身向着赵桓双手合十,拜道:“启奏官家,老僧愿意领众僧徒往西域一行。”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赵桓根本就没有理会素全老和尚,反而笑眯眯的道:“朕以为宽智大和尚跟玄知大和尚的佛法修为,已经足以往西域传法。

  所以,此次传法,便由宽智大和尚跟玄知大和尚一起领众僧徒前往。至于素全大和尚,朕有意指派他为大相国寺住持,替朕在佛前念些经书,替太后祈福。”

  赵桓的话音落下,素全老和尚无可奈何的宣了一声佛号,宽智法师跟玄知禅师等人的脸色却是黑成了锅底。

  沉吟了半晌后,宽智法师才试探着道:“启奏官家,素全法师虽然德高望重,然后毕竟长在罗汉寺,若忽然来了大相国寺,那罗汉寺……”

  赵桓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然而就在宽智法师心中暗喜之时,赵桓的脸色却忽然沉了下来,问道:“你,在教朕做事?”

  “官家息怒!贫僧不敢!”

  眼看着赵桓忽然动怒,而随侍在赵桓连边的何蓟更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宽智法师等一众大和尚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着赵桓赔礼。

  赵桓瞧了瞧忐忑不安的宽智法师等人,又瞧了瞧素全老和尚,刚刚还阴沉如水的脸色忽然又挂上了一抹笑意。

  “宽智大和尚。”

  赵桓曲指敲了敲身前的桌子,笑着对宽智法师道:“你听说过一个说法么,叫做皇帝舌。”

  宽智法师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后向着赵桓拜了拜,答道:“恕贫僧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这皇帝舌么,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每吃一样东西,便能尝出这东西的与众不同之处来——宽智大和尚,你来告诉朕,这个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厨子的手法确实高明,能够将这碗面做的清汤寡水,不见半点儿荤腥油光,偏又美味无比。”

  “只可惜……”

  “再高明的手段,也掩盖不了这一碗面便需要数只鸡的事实。别人吃不出来,朕却能吃出些鸡肉的味道。”

  说完之后,赵桓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朕原本还想给尔等一次机会,只是,尔等未免太让朕失望了。”

  “鸡?”

  玄知禅师其他那些大和尚一愣,又见宽智大和尚脸上的神情从惊慌失措再到淡然,便知道赵桓并没有冤枉宽智大和尚。

  “呕!”

  一众大和尚也顾不得御前失礼了,当即各自跑到一边狂吐起来,唯有素全法师依旧坐在那里捻着佛珠诵经。

  赵桓瞧了瞧狂吐不止的一众大和尚,又瞧了瞧素全老和尚,便笑着问道:“大和尚,你也吃了这面,怎么不去吐出来?”

  “阿弥陀佛!”

  素全老和尚颂了声佛号,答道:“启奏官家,正所谓菩提无树,明镜非台,这碗面在老僧眼里就是一碗面,既然已经吃了,便不该为了吐而吐,否则,便是浪费了这一碗的面。”

  赵桓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正色道:“素全法师听命。”

  素全老和尚双手合十,躬身道:“老僧在,请官家吩咐。”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这大相国寺,还有这天下佛门,朕便交给你了。还有这宽智大和尚等人,让他们早早收拾收拾,便去西域传法吧。”

  素全老和尚无奈的叹了一声,躬身道:“是,老僧领命。”

  应下来之后,素全老和尚又瞧了宽智和玄知等大和尚一眼,叹道:“天生三武祸吾宗,释子回家塔寺空,应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检守真风。如今,我佛门险些又毁于尔等之手。”

  赵桓也摇了摇头,说道:“大和尚,你随朕来,朕有些话要交待给你。”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朕要亲征

  “看看,所谓的大德高僧,一个个都成了什么样子。”

  赵桓阴沉着脸道:“民间的传言是怎么说的?和尚都是好本事?嗯?”

  素全捻着念珠躬身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赵桓冷哼一声,说道:“如果单只是这些,朕还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真让朕生气的,是有些秃……和尚拿朕的话不当回事儿!”

  “朕曾经明发诏书,片帆不许往倭国。可是有些人倒好,为了弘扬佛法,居然不惜违背朕的旨意,驾船往倭国传法?”

  “大和尚,你能不能告诉朕,似这种人,可算得上是佛门子弟么?”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素全大和尚捻着念珠,躬身道:“启奏官家,老僧以为,如此弘法,不是功德。”

  赵桓冷哼一声道:“不错,如此弘法,不是功德,反是罪孽。”

  “彼岸倭国,素不与我中原亲善,和尚前往传法,便会将我中原耕种劳作的本事,还有各种工具、技术都带到倭国,使倭国得以兴盛,来日必为反噬,今日于倭国弘法之功德,便是来日倭国为祸之时的罪孽!”

  “朕记得东晋名僧道安也曾经说过,不依国主,法事难立。”

  “这些贼秃不依国法,不曾侍奉双亲,不曾为国效力,反倒是违抗朕的旨意,做出如此资敌行径。”

  “所以,朕让人把这些贼秃全扔海里去了。”

  听着赵桓杀气腾腾的话,素全和尚手里的念珠捻得更快了,嘴里也是一个劲的颂着佛号。

  素全的心里很清楚,哪怕这一次官家真的大发雷霆要灭了佛门,天下人也只会拍手称快——

  不守清规戒律,敛财无度,违抗圣命,这些事情随便哪一桩哪一件都足够毁掉佛门了。正像佛陀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佛法非外道天魔能破,而僧人不守戒律,破坏僧团,不守清规,如“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

  沉默了半晌后,赵桓才接着说道:“朕把大相国寺交给你,便是希望你能改一改这些大和尚的毛病。只有等他们的毛病改好了,朕才能放心让他们开始佛法西传的事情。”

  待素全躬身应下后,赵桓又接着说道:“另外,朕会安排一部分人到传法的僧徒里面,一方面是保护众僧的安全,另一方面,朕需要西域、身毒的详细信息。”

  素全心中一颤,沉吟一番之后还是躬身应了下来。

  赵桓有些好奇,问道:“你不问问朕要西域和身毒的详细信息干什么?或许,朕是想着远征西域、身毒,你身上或许也会因此而背负滔天罪业?”

  素全和尚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老僧问与不问,拒绝与不拒绝,都拦不住官家想要征伐西域和身毒的决心,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了官家,所有罪业,都由老僧一人背负便是。”

  说完之后,素全和尚又叹了一声,手里捻动着念珠,嘴里无声的念着佛经。

  赵桓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有了西域和身毒的详细信息,大军便可少造杀孽,却也是大和尚的功德。纵然如来那个小气的有甚么不满,他也得给朕几分薄面,这罪业算不到你身上。”

  素全和尚继续捻动念珠。心中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

  ……

  有了大相国寺这个例子,后面的事情就变得好办了许多。就连有貔貅之称的户部尚书庄成益都难得的大方了一回,表示给诸佛诸菩萨们重塑金身所需的钱财可以由户部拨付给工部。

  毕竟,光是大相国寺里收回来的铜铸金身,就已经足够把天下寺庙里的诸佛诸菩萨金身全部重塑一遍了——把原本的铜铸改用泥塑,再描一层金漆,跟原来的铜铸金身区别不大。

  等于是花更少的钱,办了更多的事儿。而省下来的钱,又能让工部拿去搞修桥铺路搞基建。然后又能从民间收上更多的税。从这一点上来说,庄成益是从心底里感谢诸佛诸菩萨的贡献。

  当然,庄成益更感谢赵桓这个官家,毕竟这次得来的善财是进了国库而没尽内帑。

  赵桓折腾了一溜十八圈,最后这钱又被庄成益那老貔貅用一通哭穷遛老鼠的屁话给截去修路了,以至于连续好几天,赵桓看庄成益那老貔貅都分外不顺眼。

  但是跟庄成益比起来,赵桓还是看女真跟倭奴更不顺眼一些,毕竟……女真的发型跟建奴的发型差不多,就算多了那一撮毛,也照样影响感观。

  至于倭奴,那就更不用说了。

  众所周知,倭奴这个玩意生来就是一副三寸丁谷树皮的矮矬子模样,要个头没个头,要模样没模样,矮、丑、矬这三要素在倭奴身上展示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如果倭奴仅仅只是矮、丑、矬那倒也算了,毕竟赵桓还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人家倭国跟大宋也没什么往来。

  但是一想到倭奴的整体素质,赵桓就感觉很闹心——倭奴这个种族的劣根性,简直就像是为了拉低人类的下限而存在的!

  所以赵桓现在更想赶紧弄死倭国,也省得碍眼。

  “朕已经跟太后她老人家说过了,朕要亲征倭国,而太后她老人家也同意了。”

  把李纲和种师道等一众大佬召唤进宫之后,赵桓就抢先开口,打算直接堵住李纲和种师道的嘴。

  “此次亲征,种师不用跟着去了,让泉州水师北上蓬莱,跟蓬莱水师、天津水师合兵一处,以泰山号木兰舟为旗舰。”

  “皇长子留下监国,太后和皇后垂帘听政,李卿和种师留下来辅政。”

  “禁军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留守汴京。”

  “驻扎在山东布政使司的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从征。”

  “……”

  眼看着赵桓已经把从征的军队和舰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朝堂上也安排好了,李纲和种师等人的心里就有如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过的草场一般凌乱。在风中凌乱。

  沉默了半晌后,李纲还是试图再挣扎一下,躬身道:“臣这就去求见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不可能同意官家亲征倭国。”

  “不必了。”

  赵桓哈哈笑了一声,说道:“皇后有喜了,宜贵人有喜,太后她老人家现在高兴来还不及呢,又哪里会在乎朕亲征倭国这种小事儿。”

  我特么!

  看着赵桓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李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次,朕要彻底解决倭国,也彻底解决我大宋缺劳工的问题。”

  第三百二十四章 建奴的可怕

  其实要说起来吧,李纲和种师道等人还是挺同情倭奴的——

  就倭奴那三寸丁谷树皮的身高,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算就是不到一米五,放在大宋那是妥妥的三等残废,哪怕是在赵桓正式废除徭役之前,这都是属于免服徭役的特殊受照顾群体。

  等到赵桓彻底废除了徭役,又给大宋弄出来好多种乱七八糟的福利之后,像这种身高的甚至可以领官府给的补贴了。

  当然,无论是免服徭役也好,还是可以领官府的补贴也罢,这些都是针对大宋的百姓来说的。

  也就是说,这些好处的受众群体是人,而连人都算不上的倭奴,自然也没资格享受这些优待。

  所以,当赵桓说要用倭奴来彻底解决掉大宋劳工问题的时候,对于李纲和种师道等人来说大概就是“官家真棒,居然能解决劳工问题”或是“官家真残忍,居然用三等残废来做劳工”,剩下的,估计也就只有呵呵了。

  说白了,李纲和种师道等人对于倭奴的同情也就仅限于表面同情,真要让他们站出来替倭奴说句好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相比之下,李纲和种师道等一众大佬们更关心赵桓非得拧着头也要亲征倭国这件事情的本身。

  就特么海外一个小国!还都是身高不足五尺的三等残废!

  除了一个石见银山的存在能让庄成益那老匹夫心动之外,剩下的还有什么是值得堂堂大宋官家亲自率兵远征的?

  说出去都特么嫌丢人的好吗!

  想到这里,李纲便躬身道:“启奏官家,倭国区区岛国,官家只要下旨,枢密院选将,数支水军,两支禁军,数月可平,何必远里亲征,徒为天下人笑话!”

  庄成益也躬身道:“臣,附议!虽然国库空……咳,虽然石见银……咳!区区一个倭国,何必官家亲征!”

  种师道也躬身道:“启奏官家,枢密院曾经针对倭国做出过计划,只需三月。”

  竖起三根手指,种师道又接着说道:“最多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便可将倭国平定。”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对着李纲和种师道等人道:“朝堂之事有李卿,有六部,有文武百官,你们来告诉朕,非得要朕留在汴京干什么?每天去街上闲逛?还是去大明湖微服私访?或者再干脆点儿,朕下趟江南?”

  李纲扭头瞧了种师道一眼,发现种师道也是一副想要打人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朝堂上的大佬们忙的跟死狗一样,地方上那些喜欢唱歌喝酒逛青楼的地方官现在比地主家的驴都忙,您老人家还有心情上街闲逛?还想微服私访下江南?

  合着跟皇帝沾边的事儿,您老人家是一点儿都不干啊!

  再说了,你要真闲的没事儿干,那你多选几个秀女,多去后宫里面造小人不行么?多替大宋生几个皇子,那也是你一个皇帝应尽的义务,哪儿能天天想着带兵出去打仗啊!

  然而任凭李纲和种师道等人怎么劝,赵桓就如同那啥了那啥了一般,铁了心要亲征倭国。

  人家倭奴是三等残废咋了?建奴一开始可是连三等残废都算不上!

  还有,朱老四时期的建奴有多乖巧,后来不还是把大明祸祸个够呛?等到了成化犁庭后,老实了一段时间的建奴不照样用什么狗屁倒灶的七大恨起兵。

  虽说人家倭奴现在比建奴还矮了点儿,矬了点儿,也比不上建奴能祸祸,可是人家倭奴也不简单啊,三十万的金陵城说屠就屠,那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而且人家倭奴不光自己坏,还特么拉着棒子们跟螨虫一起坏,让棒子们额外拥有了二鬼子的称呼,让螨虫们折腾了一个伪螨州国。

  一想到这里,赵桓又莫名的想起了那个“我不管他们杀多少人,反正不让我当皇帝就不行”的瘪犊子溥仪。

  瞧瞧,够操蛋吧?

  而这,也正是建奴比倭奴要高明的地方——

  赵桓一直都很好奇,从损治一直到溥仪那瘪犊子为止,终其一朝都奉行满汉不婚通婚的建奴到底怎么跟那些清吹们融合的?但是你还不能说,一说就是影响民族团结。

  还有,建奴成功的把马褂旗袍变成了整个国家的传统服饰,而且谁敢批判就能给谁扣上一顶破坏民族团结的大帽子,谁特么敢说建奴不高明?

  建奴成功的创造了一个最可怕的模板,一个异族入侵华夏文明的模板,彻底摧毁了中国人原有的文明观,催生出了各种狗屁倒灶的狼图腾、入关论等奇葩理论!

  包括后世的沈阳城,有盛京医院,有盛京银行,有紫气东来三百年的纪念活动。他们早就忘了,他们原本的名字就叫沈阳,原本隶属于辽东郡望平县,两汉之时的候城,大唐时期的沈州,大明时期的沈阳中卫。

  或者换个角度来看,当年倭奴进了东三省之后的中日亲善,或许就是来自于建奴带给他们的灵感。

  只可惜,倭奴天生根底不正,建奴勉强装出来的那三分人样没学会,而建奴身上的那七分兽性倒是学了个十足,最终没能像建奴一样成功的入主中原,否则的话,只怕原本的五十六个民族就要变成五十六个V外加一个屁。

  一想到这里,赵桓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幸好大宋只有一个V。

  “朕为了亲征倭国,都亲自找佛祖借钱了,尔等还要在这里拦着朕?”

  赵桓阴沉着脸,说道:“朕今天就把话给你们撂在这儿,谁劝也不行!倭国,朕一定要亲征!”

  李纲跟种师道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看着拦不住了,又将目光都投向了庄成益。

  庄成益低头盘算了半晌,过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躬身道:“启奏官家,如果官家一定要亲征倭国,那也必须在靖康五年的春节前结束战事。”

  “户部最多能支应三十万大军半年所需的粮草、军械、弹药,如果超过半年,就得从其他地方抽调。”

  “另外,官家这次千万不能再搞什么火力覆盖、双倍弹药基数,要不然,连半年也撑不了。”

  说到这里,庄成益又忍不住吐槽道:“明明就是些矮矬子,不用炮轰又不是杀不死,浪费的弹药不是钱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以瀛州为名

  赵桓靠在椅子背上斜看着大殿的屋顶,李纲和种师道等大佬们低头看靴子上的花纹,庄成益继续在那里逼逼赖赖。

  “就像上次炸猴子一样,明明一轮火炮就能解决的问题,泉州水师用了足足十个基数的弹药!他们把庆和港整个港口都给犁了一遍!听说那里现在还有一堆没炸的炮弹等着清理!”

  “还有上上次炸金兵。热气球在天下往下炸,地面上有火炮炸,据说还有埋的地雷?臣都听人说了,说是被抓了劳工的金兵还没有被炸死的多!”

  “可是官家可曾知道,如今国库空得都跑马了!”

  “官家如果再这么炸倭国,那国库可就不仅仅只是跑马了,估计都能跑麒麟!”

  “所以,户部只能拨付三十万大军半年的军费,外加正常情况下十个基数的弹药。”

  “多了没有。”

  听着庄成益在那里逼逼赖赖了大半天,终于用多了没有这四个字结尾之后,赵桓才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就是一个倭国而已,用不着三十万大军。”

  “朕想过了,蓬莱水师和天津水师负责运兵,泉州水师负责封锁整个倭国。”

  “就算把虾夷岛都给他算进去,倭国一共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个大岛,驻扎在山东布政使司的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三个军的兵力再加上汴京的第四军,一共四个军的兵力,足够了。”

  “至于补给的话,弹药有十个基数就足够。还有,庄卿不妨让人多备一些青菜。朕听说现在军中都在骂后勤,说是光给肉不给青菜。”

  “现在朕最头疼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的净身太监。”

  ???

  一听赵桓提到净身太监,李纲和种师道等人就将目光投向了无心。而无心也被李纲等人的目光弄得心里大怒——他娘的,净身太监指的是专门切人命根子的那些太监,你们特么瞅着咱家干什么!

  只是还没等无心反瞪回去,李纲就躬身道:“启奏官家,这净身太监……?”

  “朕要把所有的倭奴都阉了做劳工。”

  赵桓狞笑一声,说道:“正所谓斩草要除根。既然倭奴还要留着做劳工,不能一口气全给筑了京观,那就先断了他们的子孙根,省得以后再留下什么野种。”

  “跟倭奴比起来,金虏和棒子们那些被抓劳工的简直太幸福了,起码用不着阉割。”

  “朕觉得他们应该感念朕的大恩大德,要不然他们还有良心吗!”

  眼看着赵桓忽然从灭亡倭奴的作战计划上面忽然跑到了金虏跟棒子是不是有良心这个问题上,李纲跟种师道等人干脆再次低头看靴子上的花纹。

  “实在不行,就从民间招募一些会劁猪的算了,朕觉得阉倭奴跟劁猪应该差不了多少。”

  “还有,派人通知秦会玩,让他把那些倭奴劳工全给阉了。”

  “劳工嘛,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只要死的不是我大宋百姓,朕管他们死多少。”

  “还有地方官府,谁要是让朕知道他们拿大宋百姓当劳工用,朕就把他们的脑袋撂在京观上!”

  “……”

  听着赵桓越扯越远,眼看着都快要扯到肚脐眼儿了,李纲最终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躬身道:“启奏官家,倭国那边全被抓了劳工,是不是还要移民过去?官府这边……”

  然后正在低头看靴子花纹的庄成益跟吏部尚书李若冰就想骂娘。

  官家愿意扯就让他扯好了,反正他兵多将广刀子硬,也不怕扯着龙蛋,现在你打断他干什么?

  还移民,还官府,这是还嫌咱们老哥几个的事儿不够多,不够忙?

  你李相公也不想想,人家都说文人风流,可是现在……咱们老哥几个别说好几年都没纳过小妾,现在就连逛青楼的心思都没有了啊混蛋!

  但是再怎么生气也没有什么鸟用,因为赵桓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庄成益和李若冰。

  “移民过去肯定是要移民过去的,要不然朕打倭国干什么?”

  赵桓笑眯眯的道:“只是现在庄卿和李卿的事情已经挺多了,移民到倭国那边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就好。”

  听到官家这么体贴属于的说法,庄成益和李若冰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瞧瞧,瞧瞧,还是官家知道体贴人!哪儿像李纲那个老匹夫,天天就知道给人找麻烦!

  先是向赵桓谢了恩,又在心中暗自把李纲骂了狗血淋头之后,庄成益才躬身道:“启奏官家,移民之事说急不能急,说缓也不能缓,臣一定会在靖康五年之前,把要迁移到倭国的百姓都准备好。”

  赵桓嗯了一声,却又皱着眉头道:“朕听人说,倭国之地大概分了什么九州、本州、四国岛之类的,其下又有什么楯缝郡,这些破名字也忒难听了些,应该改一改。”

  李纲和种师道等人都躬身应了,却没有一个人直接站出来答话,只是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该给那些地方取些什么样儿的名字。

  像给新征服的地方改名这种事情,臣子们能做的就是提出一些比较好听的名字供官家选择,至于最后到底叫什么,也就只有官家一个人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如果官家愿意,哪怕给倭国统一改名叫狗屎也没人管。

  当然,官家就算再怎么不靠谱,估计也干不出来这么不靠谱的事儿,要不然以后往那里移民都是个大问题——

  “听说狗屎那里招收移民,过去就给一百贯钱的安家费,你去不去?”

  “狗屎那里?我就是穷死,饿死在大街上,我也不去那破地方!除非那破地方改名字!”

  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出现,而且出现的可能性很高。甚至还有可能会出现下面这样儿的场景——

  “XX相公啊,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吏部决定给你加加担子,让你去狗屎那里担任一地主官,如何?”

  “谢了,本官脚趾头最近要动个小小的手术,去不成。您还是选其他人吧。”

  斟酌了半晌后,李纲才躬身道:“启奏官家,臣读《列子·汤问》,其中有云: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八弦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

  “今山东布政使司已有蓬莱,不若以瀛州为名?”

  赵桓嗯了一声,又见李若冰等人都没有提出其他的意见,便拍板道:“就叫瀛州。”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朕要灭他,何需借口

  把整个倭国的地方定名为瀛州布政使司之后,剩下的再给那几个大岛命名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主要还是因为瀛州布政使司总体面积比较小,大致跟云南布政使司差不多的原因,不可能再把瀛州布政使司拆分成好几个布政使司。

  要不然,估计吏部扛把子李若冰就该跳着脚骂娘了。

  至于那些大岛下面又该怎么划分,具体的州、县名称又该怎么命名,这事儿完全可以扔给礼部去考虑,赵桓只要最后拍板做决定就好了。

  又跟李纲和种师道等一众大佬们商量了半晌,赵桓发现整个征服倭国的计划里面,最一个让自己头疼的问题还是刚刚那个——没有足够多的净身太监。

  除此之外,剩下的问题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问题。

  然而还没等赵桓挥手让已经没什么用的李纲等人出宫,皇城司的扛把子何蓟却匆匆忙忙的从宫外赶来了。

  早在靖康元年,赵桓就有意扶持皇城司这个跟锦衣卫差不多的机构,靖康二年后,在国内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的情况下,赵桓更是指示皇城司要早早的往大宋之外潜伏。

  等到了靖康四年,皇城司虽说照比无孔不入的锦衣卫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但是跟原来的皇城司比起来,却已经是天下地下的区别了。

  现在赵桓忽然决定要彻底怼死倭国,把倭国变成大宋的瀛州,身为皇城司扛把子的何蓟自然也是忙着脚打后脑勺,指挥着一众皇城司的杀才们开始整理倭国的资料。

  根据皇城司潜伏在倭国的探子回报上来的消息判断,整个倭国已经被刘二狗那个青皮破落户搅扰的差不多了,除了佐佐木义久那个矮矬子选择了死心塌地的给刘二狗当狗之外,其他很多地方的守护、大名之类的倭奴已经开始联合起来,打算暂时放下争端,共同怼死刘二狗这个外来的侵略者。

  让皇城司比较重视的是,倭国的那些守护、大名之类的倭奴在第一次怼刘二狗的作战计划失败之后,这些倭奴已经把刘二狗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倭国,就连倭国所谓的“舔黄”都被惊动了,打算招抚或者彻底怼死刘二狗。

  对于皇城司来说,像刘二狗这样儿的青皮破落户在大宋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甚至更多,区区一个刘二狗自然没什么值得重视的。

  但是!

  真要是让那些倭怒把刘二狗给怼死了,那不是打了大宋的脸面么?

  就像高丽棒子那边一样,明知道刘二狗掳了大量的高丽棒子卖劳工,可是他们依旧选择了跟刘二狗做生意甚至把水师的战船卖给刘二狗,不就是因为他刘二狗是宋人?

  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于高丽棒子们来说,打了一个刘二狗不要紧,可是要把大宋给招惹了,谁特么负担的起这个后果?

  所以,高丽棒子忍了。

  现在倭国不想忍,甚至还想把刘二狗彻底怼死,这特么不是当着主人的面打狗?

  所以,皇城司就把这份情报送到宫里来了。

  “看看,这可不是朕要欺负他倭国,这是他们欺负朕的子民在先。”

  赵桓冷笑一声,示意无心把这份情报递给李纲和种师道等人之后才开口说道:“朕的子民,就算犯了错,也该由朕来管教,什么时候轮到他倭奴来管教了?更别说这个刘二狗还没干出来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李纲和种师道等人看过了情报后,表示对对对,您是官家您说的对——

  要是有个倭奴版的刘二狗跑来大宋掳掠大宋百姓当劳工,您老人家还会说什么“还没出来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么?

  呵!官家!

  心中暗自吐槽了几句后,李纲才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事正好是个机会,倭国起兵征伐刘二狗,伤害我大宋百姓,官家亲征倭国,正是吊民伐罪,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种师道也躬身道:“臣附议。”

  然而赵桓却没有直接应下来,反而摇了摇头。

  按照李纲和种师道的说法,就是让倭奴先聚在一起把刘二狗干了,赵桓这个大宋官家再名正言顺的向倭国宣战。

  这样儿一来,不仅能收买一波民心,名声还有了,最起码也不至于因为赵桓说干倭国就干倭国的行为而吓坏大宋周边的那些小盆友。

  至于刘二狗的死活,在这种国家大事的面前,自然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李纲和种师道这些朝堂上的大佬们,现在巴不得倭国能上下一心干死刘二狗,最好能让刘二狗死得更悲惨更壮烈,刘二狗手下的青皮破落户们也多死上一些才好。

  要不然怎么都说玩政治的心都黑呢。

  可惜的是,赵桓从来就不是玩政治的料,或者说赵桓根本就懒得玩政治手段当手里的刀子足够硬气的时候,当实力牛逼到看谁都是战五渣的时候,也根本用不着玩什么政治手段。

  “朕记得,朕曾经跟你们说过什么叫做王道,什么叫做霸道。”

  赵桓狞笑着说道:“大宋现在缺劳工,而朕恰好看倭国不顺眼,就是这么个理由。”

  “至于刘二狗,他是我大宋的百姓,也是响应了朝廷的号召才出海去倭国抓劳工的,朕自然就该护他周全。”

  说完之后,赵桓干脆对何蓟吩咐道:“让人把消息传给刘二狗,让他最近老实一些,眼看着倭国都要不存在了,可别在这个时候死在倭国人的手上。”

  待何蓟躬身应了后,赵桓才又对李纲和种师道等人吩咐道:“诸卿也先去准备吧。”

  ……

  “天魔神大人。”

  佐佐木义久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才忧心忡忡的对刘二狗道:“倭国现在有很多守护和大名已经联合起来了,他们甚至找到了天皇,打算共同对付天魔神大人。”

  “据小人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们第一个要进攻的目标,就是小人所在的楯缝郡。”

  “如果被他们得逞,只怕他们就要在海边伏击天魔神大人。”

  “如果面对的只是一个守护,小人自然不怕,可是现在……”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朽木不可雕也!

  很多的守护?很多的大名?

  刘二狗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乖的跟条狗似的佐佐木义久好像也是什么守护,据说在倭国也能算得上一号人物。

  可是就冲着佐佐木义久手下那些所谓“足轻”的表现,刘二狗就一点儿都不慌。

  看看吧,身高不足五尺的矮矬子,身上连盔甲都配不齐,好点儿的手里有刀,差点儿的就得拿着锄头之类的玩意当武器,甚至还有些“足轻”拿的是木头做的武器……

  就这种水平的倭奴,刘二狗觉得自己没能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干掉整个倭国,就已经够丢人跌份的了,要是再让这些倭奴把自己给干了,那自己还不如先找个茅房溺死算了!

  当然,瞧不起倭奴归瞧不起倭奴,该打听的情报还是得打听——事实上,在赵桓连续灭掉了西夏跟交趾之后,大宋的这些泼皮就很少看得上哪个蛮夷了。

  呵呵笑了一声,刘二狗对佐佐木义久道:“你说的那些守护,还有那些大名,一共有多少个?他们有多少兵力?”

  佐佐木义久点头哈腰地答道:“回天魔王大人,那些守护和大名加起来,大概得有好几百个,他们手下的足轻全加起来得有好几万甚至十几人!”

  “尤其是这一次,听说好多手下有几千足轻的大守护也加入进来了,为的就是能够一举歼灭天魔王大人!”

  好几百?好几万?十几万?有几千足轻就算大守护?

  听着佐佐木义久用无比担忧外加无比夸张的语气说出好几百、好几万和十几万、好几千这几个数字,刘二狗的心里就只想笑。

  有什么好牛逼的?搁大宋,随便哪两个宗族械斗不都得整出个一两千人的规模,你要是只出动个几百人械斗,那说出去都会让人笑话好吗……

  再说了,自己手下现在不也有两千多的青皮破落户?

  如果再把这些倭奴身高不足五尺、甲胃不全、军械垃圾等因素全算进去,刘二狗觉得自己光靠这两千多的青皮,就能硬刚对面一万倭奴。

  当然,如果倭奴的这些所谓“足轻”有大宋厢军的实力,刘二狗觉得自己趁早跑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的是,倭奴就是倭奴,身高不足五尺……

  呵呵笑了一声后,刘二狗干脆摸了摸佐佐木义久的脑袋,问道:“既然有那么多的守护跟大名都想来对付本天魔王,那你为什么不投靠他们?”

  原本被刘二狗摸着脑袋时还万分享受甚至感觉无上光荣的佐佐木义久,在听到刘二狗的问话后却是心中一颤,呼的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拜道:“佐佐木义久忠心耿耿,永远追随天魔王大人!”

  佐佐木义久不是普通的倭奴。

  身为倭国楯缝郡“实力强大”的“大守护”,佐佐木义久可不像那些没接触过宋人海商的马鹿守护大名——

  原本跟宋国海商接触就十分频繁,如今又从刘二狗这边听说了许多大宋的事情,甚至还跟着刘二狗去过一次大宋,佐佐木义久十分清楚大宋到底有多大,也十分清楚大宋到底有多可怕!

  佐佐木义久心里想的很清楚,就算天魔王大人一时失败,也一定能够带着自己安然无恙的逃回大宋,然后再一次卷土重来!

  到了那时候,天魔王大神手下带着的可能就不止是现在这两三千武士了,可能会是更多、更可怕的军队!

  所以,傻子才特么跑去跟那些注定要被卖了劳工的守护大名们搞在一起。

  刘二狗对佐佐木义久的表现也很满意。

  “起来吧。”

  待佐佐木义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刘二狗又笑眯眯的吩咐道:“派人去打探打探他们的行军路线,看看他们是从哪里过来,具体有多少人马。”

  “哈依!”

  佐佐木义久当即就躬身应下了,然后甩动罗圈腿,迈开小碎步,一路噔噔噔的跑着去了。

  直到佐佐木义久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刘二狗才扭头对随船前来的刘姓书生道:“不知刘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刘姓书生呵呵笑了一声,先是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接着又唰的一声收起了折扇,笑道:“这个问题,你又何必问我?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刘二狗讪笑一声,说道:“毕竟倭奴来势汹汹,如果是一两万的倭奴倒也算了,就怕他们一次来个十几万或是几十万,那学生可真的要埋在这里啦。”

  刘姓书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你还算是有点儿头脑,可是现在看来,你也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头脑。”

  旁边的吴姓书生也嗯了一声,说道:“确实,以往看他还不算太蠢,现在看来,也只是不算太蠢而已。”

  被两个先生轮番嘲讽,刘二狗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脸色一红,谄笑道:“学生确实是笨了些,还望两位先生能指点迷津?”

  刘姓书生唰的一声展开折扇,轻摇着道:“你来倭国也好几趟了,对于倭国的认识也不能算少——单就以你之见,倭国可能算得上国富民强?”

  “算不得。”

  刘二狗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倭国虽然比高丽要大上一些,但是跟我大宋比起来,却也是个国小民寡的穷乡僻壤。”

  刘姓书生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那我再问你——十万大军开拔,需要多少粮草?”

  被刘姓书生这么一问,刘二狗顿时有些傻眼。

  在刘二狗的脑子里,自己带的这些青皮破落户们出海需要多少粮草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三位先生计算的,自己只需要按照先生的吩咐准备就好,自己又哪里会算?

  “朽木不可雕也!”

  刘姓书生摇了摇头,叹道:“我跟吴兄,还有陈兄计算粮草之时,可曾避过你?既然不避你,就是有意让你学着计算,可是看你这番模样,哪怕我一番苦心,全都浪费在狗身上了!”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

  被先生给骂成了狗,刘二狗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认错——

  刘二狗跟大多数的青皮或者说跟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一样,被其他人教训了可能会不服,被父母教训了可能会顶撞一两句,但是被先生给教训了,那就只有老老实实听着的份。

  这是一种根植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

  眼看着刘二狗被训得缩头缩脑的模样,刘姓书生便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骂下去,只是接着说道:“就倭国现在这般模样,能凑得齐十万大军的粮草么?”

  第三百二十八章 出征!

  虽然刘二狗不学无术,但是刘二狗不傻。所以,一听到刘先生这话,刘二狗顿时就明白过味儿来了。

  就倭国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连狗一般的佐佐木义久都能算得上是个大守护,而他手下这几百个身高五尺、甲胃不全、军械不备、号令不明的倭奴已经算得上一股强兵——

  据佐佐木义久说,他也不是不想给这些倭奴换更好的装备,也不是不想养更多的倭兵,是实力不允许。

  说白了,就是没钱,没粮食,能养着这么几百个倭兵都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再想养更多的倭兵?那就只能早点儿洗洗睡,反正梦里啥都有。

  所以,佐佐木义久所说的几百个守护、大名可能是真的,他们能凑出来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倭兵来怼自己可能也是真的。

  但是让他们严号令、全甲胃、备军械,那就纯属是扯蛋了。

  因为倭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而佐佐木义久所谓的粮食,刘二狗也见识过——

  普通的倭奴一顿饭大概就是一碗小米饭再加煮萝卜两块,如果能加上一棵梅子,那就是很上档次的一餐了。

  而那些给佐佐木义久卖命的所谓“足轻”,他们吃的通常是一份米饭,两指宽的小鱼一条,腌萝卜一小碟,清水煮的野菜一盅,酱汤一碗。这已经不是普通倭奴能吃得起的美食,而且就连足轻们也不是顿顿都能吃得起的。

  更要命的是,倭国上上下下都还是两餐制——只吃早饭和晚饭,中午是不吃饭滴!

  有时候刘二狗都忍不住可怜这些倭奴——吃的还没有自家养的狗吃的好。最起码,自家的狗还能吃饱……

  就这水平的倭奴,让他们凑出十几万倭奴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要让他们凑出来足够供应十几万倭奴的粮食,刘二狗觉得还是洗洗睡吧,毕竟梦里啥都有。

  瞧着刘二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刘姓书生这才点了点头,问道:“明白了?”

  “学生明白了。”

  刘二狗赶忙躬身道:“谢先生指点。”

  刘姓书生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二狗道:“知道了——先派佐佐木义久摸清楚他们进军的路线,然后学生带人去断了他们的粮道!”

  刘二狗想的很明白,既然倭国缺粮,而这些所谓的守护和大名又是乱七八糟的拼凑起来的联军,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粮道一断,这些守护和大名带着的倭兵会不攻而乱,纵然几万十几万的倭兵,到时候就是几万十几万待抓的劳工,美滴很。

  然而刘二狗刚刚一脸得意的说完自己的计策,脑袋上便被刘先生用书本抽了一下,继而又被刘先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哪里是朽木不可雕啊,你这简直就是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就像是佐佐木义久带的那些倭兵一样,哪个不是随身带着他们的饭团?连战马都没有,又何来粮草之说?既无粮草,你断的哪门子粮道?是不是茶楼里边听那些讲古先生们讲的多了?”

  “诱敌!”

  “让那些守护和大名带着军队来,等他们来了之后咱们就上船。”

  “沿着倭国的海边遛遛他们,就跟遛狗一样。只要遛上那么几天,这些倭兵就废的差不多了。”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是劳工。”

  “明白了么?”

  眼看着先生都指点得如此明白了,刘二狗当即就躬身道:“明白了!学生多谢先生指点!”

  刘先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扭过头来对吴先生道:“咱们接着去下棋?”

  吴先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去下棋。看倭奴打仗,还不如看小孩子过家家酒。”

  ……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有兵有权还有钱,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个皇帝可以为所欲为。

  就像是赵桓。

  当泉州水师跟蓬莱水师一起在蓬莱集结之后,遮天蔽日的木兰舟舰队似乎直接将整个大海全都铺满了一样,数万甲胄整齐的禁军杀才们以军为单位集结,然后又以营为单位,高唱着胡无人,开始登船。

  赵桓从汴京城带到蓬莱的第四军,加上驻扎在山东布政使司的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作战人员加起来近四万,非作战人员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一万,泉州水师和蓬莱水师近百艘木兰舟用做运兵船,数万水师士卒充当后勤部队。

  这么豪华的配置用来灭倭,想必倭国脸上也有光彩。

  “朕,今日要率我大宋虎狼之士征伐倭国!”

  “不是什么吊民伐罪,也不是什么倭国不敬天朝。”

  “朕要灭倭,就是因为朕瞧着倭国不顺眼!就这么个理由,没有其他的!”

  点将台上,赵桓带着一众将领们举行了祭天仪式之后,便扫视了台下众将一眼,说道:“众将士,可愿随朕灭了倭国!”

  台下像山东布政使、登州知州、蓬莱县知县等一众大大小小的文官都集体陷入了懵逼状态。

  太祖皇帝当初好歹还用了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理由,而当今官家……似乎连找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赤裸裸的就是要干掉倭国。

  台下的那些丘八们倒不像文官这么懵逼。

  对于丘八们来说,吃了官家的粮,就得给官家卖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倭国到底该不该灭,倭奴到底该不该死,那不是丘八大爷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丘八大爷们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尽快把倭国干掉,怎么样才能让官家满意。

  再说了,不打仗,哪儿来的军功?没了军功,这兵当得还有什么劲?还不如种地算了!

  而对于台下的围观的百姓来说,倭国的死活就更无所谓了,甚至还巴不得官家能赶紧灭掉倭国——如果倭国完犊子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市面上的倭女价格会降下来?是不是就意味着大家都有机会买一个回去当小妾?

  至于其他的,只要官家不搞什么花石纲,不来强抢自家的粮,不抢自家的闺女进宫祸害,谁管他干什么!尤其是跟辽国、金国近百十年的憋屈一朝血洗干净,百姓也希望官家能继续强势下去!

  他愿意打仗?那就让他打!他没钱了就捐几个给他让他接着打!老子走到哪儿都能挺起了胸膛说一声自己是大宋贵民,还不是美滋滋!

  所以,就在文官们集体懵逼的时候,点将台下的一众将领,已经跟周围的一众百姓们齐声喊了起来。

  “灭倭!灭倭!”

  第三百二十九章 赵桓要成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膺天命,统绍鸿业,栉风沐雨,混一寰宇。彼东海龙族敖氏,万鳞之长,海中祥瑞,百姓诚心供奉之灵也。今册封东海龙族敖氏名广者为东海龙王,圣旨到处,尔当奉旨而行,定海波,息风浪,待朕功成之日,定有封赏。或有不遵者,难免剐龙台上一行!钦此!”

  无心表面上强自镇定,内心实则慌得一批,抑扬顿挫的念完了这封狗屁不通的诏书之后,便依着赵桓的吩咐将这封诏书掷入海中。

  待诏书入海,赵桓便高声喝道:“启航!”

  然后跟着出海的几万水师士卒和禁军杀才们就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晴空万里,什么叫做风平浪静……

  那些水师的士卒们倒还好一些,大多也见识过海上风平浪静的日子。

  可是对于那些禁军的杀才们来说,一切可就太玄幻了。

  一定是官家对龙王下的那封诏书起作用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官家就是真命天子!能给四海龙王下册封诏书,四海龙王还得给面子的那种真命天子!

  虽然赵桓上次在汴京城外炸了完颜宗瀚后就有传言说官家能驱使雷霆,可是再怎么样儿的传言,也比不过亲眼见证这一切来得更震撼人心。

  再然后,整个大军里面就开始有了不一样的传言。

  当兵替官家打仗,死了之后怎么办?

  江湖传言,替官家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只要不是故意死的,基本上都有三种选择,一个是去阴曹地府里面当阴兵,一个是上天庭里面做天兵天将,哪怕就是过腻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也能去西天极乐世界当一个护法罗汉。

  哪怕就是愿意轮回转世的,下辈子也能得享平安喜乐各种福报。

  总之就是替官家打仗,活了有好处拿,战死了也同样好处多多,选择多多。

  然后,四万禁军就怀着一种莫名复杂的心态,忐忑万分的期盼着此去倭国能够捞上一笔军功回来,同时还盼着倭国再出几个能打的,让这军功拿的不是那么太容易,要不然这心里总感觉不踏实,生怕上天的功德不够。

  然后,水师的士卒们看着禁军丘八们的眼光就不是那么和善了,甚至有一种想要把这些称砣都沉到海里,自己替他们登陆作战的冲动。

  对于军中的这种变化,赵桓一开始的时候还在笑眯眯的看戏,可是看着看着,赵桓就有些笑不出来了——眼看着再让这些混蛋继续造谣,自己这个皇帝就该白日飞升成仙做祖了!

  所以赵桓也懵逼。

  一开始之所以会写封诏书扔海里,完全就是赵桓的恶趣味发作,因为皇城司回报上来的情报里提到了这段时间是渔民们最喜欢出海打鱼的日子,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基本上没什么风浪。

  可是赵桓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没什么风浪居然是如此的风平浪静,而自己一时恶趣味搞出来的恶作剧,却直接在军中开始了造神活动。

  所以,当赵桓带着一众杀才们浓烟滚滚的杀到倭国的海边时,这些杀才们对于刘二狗搞什么诱敌遛敌的战术就很不满,同样对倭奴敢于集体围攻刘二狗的行为更加不满。

  然后,这些杀才们就直接止住了刘二狗诱敌遛敌的战术,直接选择了一个登陆地点之后开始炮击港口。

  用第四军指挥使丁建丰的话说就是:就算刘二狗是青皮,那也是我大宋的青皮,要欺负也得我大宋的军爷们才能欺负他,一些刚从树上下来的倭猴算什么东西?他们也配欺负大宋的青皮?

  而让第四、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的禁军以及天津水、蓬莱水师那些杀才们没有想到的是,泉州水师的那些杀才们可是曾经炮击过庆和港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两个货以及他们手下的那些杀才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火炮洗地的那一套。

  所以,泉州水师的二十艘战舰在越过了天津水师和蓬莱水师之后便一字排开,直接将侧舷对准了倭国的港口,紧接着又在半个时辰左右打出了三个基数的炮弹。

  “一群败家玩意。他们现在打炮倒是打的痛快!”

  赵桓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咬牙切齿地骂道:“等回去之后,庄成益那老貔貅肯定又得跟朕哭穷,说不定这次国库里不跑老鼠也不跑马,要跑大象了!”

  第四军指挥使丁建丰没有吭声,扭头瞧了一眼泉州水师指挥使康剑英,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意思——哈,这次挨训的可是你们泉州水师!该!

  康剑英回瞪一眼,心道这特么也就是先让我们水师给你们清理港口——这要是换成你们先上岸,你狗日的不把整个倭国给犁一遍,老子都敢跟你姓!

  丁建丰眼看着康剑英还敢瞪回来,心里难免就有些不爽,当即就向赵桓躬身拜道:“启奏官家,末将以为岸上的倭奴不足为虑,还是让水师的兄弟们省省炮弹吧。”

  说完之后,见赵桓脸上满是不置可否的样子,丁建丰便接着又补了一刀:“再让水师的兄弟们这么炸下去,岸上那几万倭奴都得被他们炸成肉酱,好好的劳工可就没了!”

  康剑英赶忙道:“启奏官家,岸上的倭奴虽然蠢了点儿,但是好歹也没蠢到看见炮弹不知道躲的程度,就算再怎么炸,也不可能全炸死。”

  丁建丰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一个五贯钱呢!还不可能全炸死,可是你炸死一个就少五贯钱你怎么不说?”

  康剑英顿时大怒,正想再怼回去,却见赵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等这轮炮弹炸完了再说。朕就是喜欢看倭奴被炸的样子,劳工不劳工的倒在其次。”

  ……

  “官家能御使神雷。”

  刘二狗听着不远处水师战舰上的炮声,又看倭国岸上被炸的人仰马翻的模样,心底顿时就升起了一股冲天的豪气,原本岸上那几万能让自己有些头皮发麻的倭奴,此刻在刘二狗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了。

  “佐佐木义久。”

  刘二狗唤过佐佐木义久,吩咐道:“看到了没有,真正的,行走于世间的神灵,是大宋的官家!待会儿,你上岸去告诉那些矮矬子,让他们洗巴干净了,把双手都绑好了,等我大宋的天兵过去!”

  第三百三十章 炸就完事儿了!

  “哈依!”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的佐佐木义久,在见识到了“真正的神灵”的伟大力量之后,心里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消失不见。

  几百个守护?几百个大名?

  他们算个鸡毛!

  别说就是岸上这些守护跟大名了,就算把天皇找来,佐佐木义久也敢剁了他的脑袋!

  见佐佐木义久这般乖巧无比的模样,刘二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佐佐木义久滚到一边去,自己则是又一次打量着远处的那支舰队。

  那是自家皇帝带来的舰队,是替自己撑腰出气来的。

  所以,刘二狗觉得远处那舰队怎么就那么好看呢?怎么看都看不够!

  “泉州水师的那些蠢货等着挨骂吧,一群沙雕!”

  就在刘二狗甚至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抠下来贴到远处那支舰队上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嘲讽,令刘二狗勃然大怒。

  谁?谁敢骂大宋的舰队?老子剁了他!

  然而当刘二狗扭过头来时,却发现出言不逊的正是刘先生。

  刘二狗不得不压住心底的怒火,皱着眉头躬身道:“先生,泉州水师的舰队是替咱们出气来了,先生这么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刘先生瞧了刘二狗一眼,呵呵笑了一声,眼神中却满是赞许的神色。

  这青皮倒也不错,知道谁跟他近乎。

  笑了一声后,刘先生才开口道:“我之所以骂泉州水师的那些沙雕,是因为他们上次在交趾的时候就已经干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居然又在倭国故技重施,他们不挨骂谁挨骂?”

  “可是?”

  刘二狗迟疑着道:“只能要干翻倭奴就行了,故技重施似乎也没什么?”

  刘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对吴先生道:“吴兄,你来跟他说吧。”

  吴先生嗯了一声,唰的一声展开折扇,笑道:“泉州水师用的是官家发明出来,用以装备我大宋军队的火炮,每一声巨响,就代表着一枚炮弹。”

  “泉州水师的那些沙雕,上次在交趾的时候就用火炮把庆和港给犁了一遍,气得户部庄尚书直骂他们败家。”

  “现在泉州水师又故技重施,拿着这么多炮弹去犁倭国的土地,庄户部回头不气得骂娘才怪了。”

  “所以,刘兄才会说泉州水师的那些沙雕肯定会挨骂。”

  刘二狗有些懵逼。

  就是两个蓬莱的书生,怎么对军中的事情这么熟悉?难道?

  眼看着刘二狗眼中探询的目光,刘先生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大宋的军队或者皇城司找到你,说是需要你替官家出力,你会怎么选择?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

  刘二狗毫不迟疑地说道:“那还用说?我刘二狗这身富贵是哪儿来的,我可是都记在心里。”

  “再说了,如果不是官家,我刘二狗或是被金狗掳去做了奴隶,或者依旧在蓬莱的街头上打混,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砍死在大街上,或者饿死在哪个破庙里。”

  “这是官家的恩德,咱做人得知道念他老人家的好儿才对。”

  刘姓先生嗯了一声,说道:“我,跟吴兄,都是皇城司的人。”

  “要不然,你以为就靠着你那点儿钱,和你当时的实力,也能请得到我们来为你出谋画策?”

  “不过,你也尽管放心就是了。虽然我们是皇城司的人,但是我们跟官府可不是一回事儿。”

  “只要你不对大宋的百姓动手,不是想着造官家的反,剩下的事情就跟我们没关系。”

  “或许等哪一天,你能够在海外成功的立足建国了,我们就该功成身退了。”

  “指挥使说送你一场大富贵,也不是凭空来开玩笑的,而是真的送你这一场富贵。”

  “只可惜,你这脑袋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点都不开窍。”

  吴姓书生嗯了一声,说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刘先生呵的笑了一声,说道:“行了,别说他了,慢慢教他也就是了。”

  刘二狗有些懵逼,过了半晌之后才试探着问道:“可是……可是先生怎么就直接告诉我了?不应该继续瞒着,不让我知道的吗?”

  刘先生笑着说道:“为什么要瞒着你?我们对你这点儿家当没兴趣,对你在海上干什么事情也没兴趣。现在把这些事情直接告诉你,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刘二狗依旧有些懵逼,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瞧着刘二狗这番懵逼的模样,刘先生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别想啦,你是大宋的百姓,我们也是,现在做的事情又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说完之后,刘先生停下来等刘二狗琢磨了一会后,又接着说道:“就像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一样——现在我们都在为官家出力,又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刘二狗心头晃过一丝明悟。

  然后继续懵逼。

  刘二狗很想问问两位先生,自己总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怎么办?这问题挺急的……

  然而刘先生和吴先生却没有再理会刘二狗,反而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倭国港口。

  “炸的差不多了吧。”

  瞧了半天后,刘先生开口说道:“现在连个倭奴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也差不多该停了。”

  吴先生点了点头,却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支舰队:“不知道官家会不会让他们停下……总感觉官家似乎很讨厌倭奴。”

  刘先生也嗯了一声,又扭过头来对刘二狗道:“看到了没有?以后遇到敌人的时候,就这么炸就完事儿了!你没有火炮,你不是还有箭么?用箭这么射他们!”

  ……

  “差不多就停下来吧。”

  赵桓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倭国港口,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声,说道:“毕竟都是劳工,全炸死了也麻烦。”

  听到赵桓这么说,第四军指挥使丁建丰顿时来了精神。

  仗着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的指挥使都没在旗舰上,丁建丰当即就躬身道:“启奏官家,不如让末将带人抢滩登陆!”

  赵桓嗯了一声,算了允了丁建丰的请求。

  丁建丰顿时大喜过望,离开甲板之后就招呼着自己手下的几个师指挥使准备登陆。

  “登岸后先把大楯车和火炮都摆好,如果倭奴还不投降,就接着炸!”

  第三百三十一章 狗仗人势

  自从赵桓怼死了完颜宗瀚,又干了西夏和交趾之后,整个大宋的主和派跟保守派就被清扫一空。

  而留在朝堂上的大宋诸公和枢密院的众多大佬们在挺起来脊梁骨之后,也展现出了他们应有的实力——

  按照枢密院一众大佬们的规划,进攻倭国一共有三条路线可以选,其一是走萨摩,从南九州北上,一步一个脚印打下九州在进四国和中国,会兵近畿进山城国,合围京都;

  第二条路是走周防,长门一线,先取石见银山,在沿着山阴山阳直接干过去;

  还有最后一条最简单,大兵直压濑户内海,舰队和登陆军直接碾过去。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赵桓这个皇帝根本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

  三条路他都没选!

  赵桓选择的是先找到刘二狗的船队,然后直接从出云国登陆,以倭国准备怼死刘二狗的楯缝郡为前出基地,先干死那些想要欺负大宋百姓的倭奴,然后再拿下出云国全境,之后一路东进,伊予、土佐之后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南下,直到彻底拿下萨摩、大隅,而另一路则是由伊予、土佐北上,直到彻底拿下虾夷。

  总的来说就是任性,仗着自己实力雄厚欺负人,让倭奴在绝望中变成劳工。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在朝堂上,有庄成益这种老貔貅不停的喊着国库空虚来恶心赵桓,在倭国,居然也有人给赵桓添堵——

  当赵桓派遣丁建丰带领第四军抢滩登陆的时候,本身向着倭国港口不算远的刘二狗也特么派人登陆了!

  而且刘二狗这边派的又是小船,人数又少,根本不像大军抢滩登陆那么麻烦,第四军反而被一群青皮抢在前面登了岸!

  丁建丰的脸色顿时就跟吃了两斤臭狗屎还塞牙了一样难看——

  堂堂的禁军,居然在抢滩登陆的过程中落在了青皮破落户的后面,这要是传了出去,自己这个指挥使的脸上可特么有光了!

  ……

  佐佐木义久催促着手下几个亲信倭奴一路用力摇动船浆,终于紧赶慢赶的靠了岸,然后佐佐木木义就急急忙忙的带人往那几万倭奴补炸的地方奔去。

  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怕那些挨炸的倭奴都跑光喽。

  以己度人,佐佐木义久自己就很难跑,现在也难免担心那些守护、大名之类的比自己还能跑。

  而事情的发展也基本上不出佐佐木义久所料——当佐佐木义久带着人跑到了那些倭奴被炸的地方之后,原本取在一起的百十个守护和大名已经消失了一多半,只有寥寥几个守护和大名还留在那里,试图组织聚拢那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混乱的倭奴。

  佐佐木义久见状,原本还急急挪动的小碎步顿时变得不慌不忙起来,待离得那些守护、大名们近了些之后,佐佐木义久便高声叫道:“我来通传伟大的天魔王大人的神谕!”

  “无知的倭奴们啊,来自高天原神国,世界唯一的,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的,万神之主宰的大宋皇帝,他已经来到了倭国”

  “现在,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赶紧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

  “用绳子捆好你们的双手!”

  “跪在这里!”

  “等候皇帝的军队过来处置你们!”

  “哪怕是要你们死,那也是你们的荣耀!”

  说完之后,佐佐木义久又迈着从刘二狗那里学来的所谓的“官步”,冷笑着说道:“都赶紧的!快快的!

  天魔王大神的脾气不太好,而高天原神皇帝的脾气,想来不会比天魔王大人好到哪里去!

  如果再磨磨蹭蹭的,当心高天原神皇帝会再一次降下天罚!到那时候,你们,通通死啦死啦滴!”

  没错,佐佐木义久用大宋的官话说出来这一番话,神态确实像极了后世电视剧中的那些语气如同吃屎般生硬的大佐——

  自从死心塌地的要给刘二狗当狗以后,哪怕是面对同族的倭国人,佐佐木义久也不屑于说倭国话。

  但是吧,众所周知,倭奴是发不了卷舌音和翘舌音的,所以硬要模仿大宋官话的下场,就是语气如同吃屎一般生硬。

  当然,会说大宋官话的也不只一个佐佐木义久。

  实际上,能够听得懂大宋官话,甚至能说大宋官话的倭奴大有人在,比如对面那些守护和大名。

  一众倭奴守护和大名们面面相觑了一番,尤其是听到“神国皇帝会再一次降下天罚”之后,一众守护和大名竟是率先扔下了手里的武器。

  佐佐木义久大摇大摆的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一个大名跟前,将大名扔下的长刀捡起来打量了一番,又仔细的擦拭了一番,这才学着刘二狗的样子叹道:“八格牙路!大宋神国军队装备的宝刀,居然落在了你们这群倭奴的手里,真是宝刀的耻辱!”

  刚刚扔下长刀的大名丝毫不敢反驳,只是猛的并拢双脚,顿首叫道:“哈依!”

  “啪!啪!”

  两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往常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的大名脸上,佐佐木义久的心里只感觉无比痛快:“你!你这种低劣的倭国人,不佩使用神国的宝刀!你,必须向神国的宝刀道歉!”

  而被抽了耳光的大名只是顿首叫道:“哈依!我不佩便用神国的宝刀!我向神国的宝刀道歉!请宝刀原谅!”

  佐佐木义久这才冷哼一声,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了大名的脸上,然后才踱着“官步”说道:“都去找绳子,把自己的双手捆起来!不要给神国的军人添麻烦!”

  “哈依!”

  回答佐佐木义久的,依旧是那些守护和大名们老老实实顿首鞠躬。

  ……

  当丁建丰带着第四军完成了抢滩登陆,来到了那些倭奴被炸的地方时,一众被炸的七荤八素的倭奴已经你帮我我帮你的把双手都捆好了,唯有佐佐木义久和他带着的那几个倭奴在耀武扬威的巡视着。

  待丁建丰带人过来之后,佐佐木义久当即就迈开小短腿,快速跑到丁建丰的军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拜道:“小人佐佐木义久!奉我家主人的命令,通知这些倭奴投降!”

  “现在,这些倭奴已经绑好了双手,请神国的将军大人处置!”

  第三百三十二章 赵桓眼中的美丽风景线

  丁建丰就很头疼。

  虽然知道岸上的倭奴不成器,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岸上的倭奴居然这么不成器!不成器也就算了吧,结果倭奴里还特么出了佐佐木义久这么个倭奸!

  真是服的透透的。

  不过,有一个死心塌地当带路党的倭奸倒也不是全没好处——毕竟是倭奸,佐佐木义久对于倭国的情况可是熟悉的很,以后有了佐佐木义久带路,大军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一路直奔倭奴所在的地方平推过去就好。

  想到这里,丁建丰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对佐佐木义久吩咐道:“如果这些倭奴都交给你来管理,有没有问题?”

  佐佐木义久心中大喜过望,连忙顿首拜道:“哈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丁建丰嗯了一声道:“那就交给你来管理。”

  待佐佐木义久再次顿首应下之后,丁建丰这才吩咐禁军的那些杀才们安营扎寨。

  赵桓也施施然的登上了倭国的土地。

  不对,现在这里的官方正式名称是瀛州布政使司,布政使暂时空缺,州、县划分还没有完成,所以各级官员也都暂时空缺,百姓还没来,驻扎在这里的军队还没有挑好。

  总的来说,就是大宋在地图上已经宣告了对于瀛州的统治权,并且开始了第一步的统治行动,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把瀛州这里变得跟其他布政使司一样,那就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估计得个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

  不过赵桓对此倒是很无所谓——现在的大宋时期可没有什么第一岛链第二岛链之类的说法,就算有,那也是大宋对别人家实施类似的岛链封锁而不是其他人封锁大宋。

  所以,像瀛州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类似于肉烂在锅里。

  等回头棒子和金国那边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就该让他们为隋国东征时的京观还有南下欺宋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至于现在么,当然还是得先放血。

  东北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叫做先抽筋,再放血,脑袋瓜子干稀瘪。

  用掌心雷之类的东西先把他们的筋给打断,用再榷场边市放血,最后才能把他们的脑袋瓜子放京观上当摆件。

  这就叫流程。

  做什么事儿都得按流程来,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否则的话,赵桓是要向历史谢罪的。

  也别说什么不分老幼的屠城筑京观跟原谅不原谅是两回事儿,也别说特么无差别屠城不人道。

  无论是建奴屠大同、嘉定、扬州,还是倭奴屠旅顺、南京,他们可没考虑什么人道不人道。

  还胡扯什么偷换概念?

  偷你老母!

  你老祖宗也未必不是被屠的那一个,你特么站出来替这个说话替那个说话,你说你玛个壁呢!

  还特么说赵桓没受过马克思教育?

  那还真不好意思了,赵桓这个人从上上辈子做程序猿的时候就不学无术,自小也没怎么读过书,受到的教育就是你打我一拳我得还你两脚,信奉一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九世之仇犹可报乎?虽十世可也!

  上辈子记下的仇,老子记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得报喽!

  又因为当了两辈子皇帝,赵桓多多少少也是读过些书的,知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你特么屠了旅顺、南京,朕就把你整个全给屠喽,这叫礼尚往来!

  所以,赵桓一踏上瀛州的土地,心里的杀意就再也止不住了。

  一群三寸丁谷树皮的玩意,居然敢窃居瀛州?

  “全屠了吧。筑京观。”

  赵桓并没有因为那些倭奴衣衫褴褛的模样就心软,反而阴沉着脸道:“朕还没看过倭奴筑的京观,想必跟猴子们不太一样,等筑成了,多半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赵桓证明了一个言出法随的帝王究竟有多可怕——

  当赵桓神色狰狞的说要拿倭奴筑京观时,无论是跟在赵桓身边二十多年的无心,还是被赵桓一路提拔成一军指挥使的悍将丁建丰,又或者是随驾从征数次,阵前杀人如麻的杨再兴,所有人都被吓得低头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不小心惹怒了官家。

  低头左右打量了一眼,眼看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的三个指挥使都有些懵逼,跟着赵桓亲征过交趾的第四军指挥使丁建丰干脆率先站了出来,躬身抱拳,叫道:“末将请命!”

  赵桓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儿,嗯了一声道:“准。”

  ……

  “劳工!那是劳工啊!我的个娘哎!好几千,差不多一万的劳工啊,随便拉到哪里都能卖得出去,好几万贯啊!”

  瞧着远处的禁军已经开始挖坑杀人筑京观,刘二狗心疼的几乎要吐血。

  而刘先生却哼了一声,说道:“闭嘴!少在这里哭叽尿嚎的!”

  “既然是禁军亲自动手,那就说明他们拿倭奴铸京观是官家的旨意。”

  “你要不想死,就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劳工这东西什么时候都能抓,惹怒了官家……呵呵。”

  吴先生也开口说道:“既然你现在也算是替官家办事,那就得习惯这些。”

  “劳工不劳工的无所谓,钱财不钱财的也无所谓。”

  “官家喜欢拿倭奴铸京观那就铸京观。”

  “咱们是宋人,官家对咱们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犯不着为了几个倭奴而惹官家不开心。”

  ……京观……

  “完了,全完了。”

  “那些没来得及跑掉的守护和大名,都被杀掉了。”

  “魔神皇帝还让人把他们盖成了尸山。”

  收到探子报上来的消息之后,北条大翔的脸色就变得一片惨白。

  “毁灭日本的魔神皇帝,已经带着他无敌的军队来毁灭日本了,日本,要完了。”

  “光凭我们这些人,就算全加在一起,也不是魔神皇帝的对手。”

  “而且,像我们这样儿的凡人,是没有资格跟神交战的。”

  “或许,我们应该上洛,请求天皇陛下,请天皇陛下持用三神器,来对侍魔神皇帝!”

  “他们都是神,也只有神,才能对付神。”

  第三百三十三章 脑袋不够灵光

  被人当成神灵一样疯狂的崇拜、供奉并不可怕。

  就像赵桓一样,无论是大宋的百姓还是禁军的那些丘八,不都是把他这个大宋皇帝当成神仙来看的?

  很多百姓家里甚至供着赵桓的画像和长生牌位,官府也管不过来。

  甚至军中还有一些丘八身上带的护身符也是赵桓的画像。

  赵桓在百姓心里的地位,基本上跟道祖、神仙、佛祖、菩萨之类的差不多。

  但是赵桓也没飘啊,依旧还是老老实实的当着他的大宋皇帝,时不时的给百姓减免一些赋税,时不时的出宫游玩浪上一波,在民间留下一些诸如皇帝好美食,皇帝好私访,皇帝好杀贪官污吏之类的故事传说。

  真正可怕是被人当成神一样吹捧,吹着吹着就自己以为自己是神了。

  比如,倭国所谓的舔黄。

  尤其是这个舔黄还有所谓的“法皇”这么个称号。

  再加上倭国舔黄世代相传的“三神器”,也就是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这三件能够“屠神灭魔”的神器在手里,沙雕一样的白河舔黄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了神。

  然后,这个沙雕玩意就打算带着倭奴去怼死赵桓。

  没错,就是怼死赵桓——毕竟白河舔黄可是被藤原为隆评价为“百王之间,未闻此例,威满四海,权振一天”,又被藤原宗忠评价为“古今未有,威满四海,天下归服,掌幼主3代之政,成齐王6人之亲,桓武以来,绝无此例,堪称圣明之君,长久之主。”

  再加上还有三神器在手,白河舔黄觉得,别说只是宋国来的一个魔神皇帝,就算是八岐大蛇复生,估计都逃难饮恨当场的命运。

  难道宋国所谓的魔神皇帝还能比八岐大蛇更可怕?

  然而更要命的是,赵桓早早的就不允许倭女到大宋渡种,那些跑去大宋想要跟宋国男子春风一渡的倭女也被户部发给大宋的百姓当了小妾,所以倭国的“渡种”计划还没有彻底成功,就早早的胎死腹中了。

  这也就意味着,倭奴们的脑袋不太灵光,而脑袋不太灵光的后果就是好忽悠——

  当白河舔黄郑重其事的举办了一场法会,并且杀了几个童男童女祭奠了不知是妖是魔是精是鬼的须佐之男和八岐大蛇之后,齐聚倭国京都的那些守护和大名们就集体兴奋了起来,似乎靠着白河舔黄手里所谓的“三神器”,倭国就能不废吹灰力的怼死赵桓,还有赵桓手下的那几万马仔。

  然后这些脑袋不灵光的货色们就面临着一个问题。

  缺少优质的兵员,更缺少兵器、甲胄。

  按照逃回来的那些守护大名们所说,魔神皇帝带着的舰队遮天蔽日,整个大海都被舰队铺满,而魔神皇帝带着的军队,更是个个身个八尺,虎背熊腰,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他们手里拿着的兵刃……

  还特么没来得及见识他们手里的兵刃。

  但是从之前那个被称之为天魔王的刘二狗和他手的那些小天魔看来,几乎每一件都能达到十人斩以上的水平,而魔神皇帝麾下军队用的兵刃肯定会更好。

  所以,兵员,兵器,甲胄,这特么是个问题。

  除此之外,粮食的问题,则是拦在白河舔黄和一众倭奴面前的第二个大问题。

  据那些逃回来的守护大名们所说,倭国人的叛徒,死心塌地给天魔王当走狗的佐佐木义久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奢华无比美味无比的。这一点,通过佐佐木义久手下那些“足轻”们随地丢弃的垃圾就能判断出来。

  而倭国的这些守护大名们,却只能在饭团之外再加上两条小鱼……

  总的来说,还是因为没有粮食。而倭国这边,就算“舔黄”亲自出征以对抗宋国的那个魔神皇帝,那也需要其他的守护大名和足轻也必须足够多才行,否则就没有人去对付魔神皇帝麾下的军队。

  所以,粮食也是个大问题。

  所以,白河舔黄和一众倭国的守护、大名们就很愁。

  而更让白河舔黄和一众倭国的守护、大名们想不到的是,白河舔黄的老丈人,倭国现任的关白藤原师实……

  他特么的跑路了!

  他特么的带着一众心腹马仔们投降宋国的魔神皇帝去了!

  你要问白河舔黄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藤原师实跑路的时候除了女儿藤原贤子之外,几乎把所有的家人和家产都带上了,就连那些忠心给藤原家当狗的小贵族,几乎都是毫不例外的把所有的家人和家产都带上,一起跑路了——

  就算白河舔黄的脑子再怎么短路,他也从来没听说过带着家产去春游的,更没听说过带着家产去打仗的!

  老丈人临阵叛逃,这种行为无异于直接往白河舔黄的心窝子上捅了一刀。

  “八格牙路!快点派人去截住他!我要把他献祭给八岐大蛇食用!”

  然而面对着白河舔黄的疯狂,倭国的一众守护大名却是集体沉默了。

  再怎么没落的藤原世家,那也不是自己招惹的起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白河舔黄开启院政,疯狂的打压以藤原氏为首的旧有贵族集团,倭国的情况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鸟样。

  至于那些新兴起的武士集团,尤其是完全听命于舔黄的北面武士们却集体高潮着,嘴里高喊着杀鸡给给就打算去找藤原氏拼命。

  ……

  在一路狂奔跑到了出云,找到了赵桓的大军所在之后,藤原师实就赶忙先给自己找了个便宜爹,而且毫不犹豫的给他爹藤原赖通戴了顶帽子。

  “家母藤原祇子年幼之时曾经前往大宋渡种,而师实便是家母自大宋渡种而来。待生下师实后,家母便嫁给了藤原赖通,师实也跟着改姓了藤原。”

  “据家母所言,当年渡种与她之人姓滕,倒也算是缘分。而且家母一直未曾忘却师实的生父,一直教导师实学习汉字和大宋的官话,便是盼着师实能有一日认祖归宗。”

  “今日,师实便是要弃暗投名,认祖归宗!”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卖倭国的藤原师实

  丁建丰有些懵逼。

  尽管丁建丰本身读书不多,可是丁建丰自问也不算是个傻子,怎么眼前这个倭奴就敢把自己当傻子呢?

  还特么恰好渡种的那个宋人姓滕,所以你娘就嫁给了藤原氏?还滕姓源出姬姓?说这话是显得你有文化还是怎么的?

  扭头望了一眼何蓟,却见何蓟脸上依旧是刚才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很认同藤原师实的说法。

  “继续说下去。”

  何蓟笑着说道:“藤原先生可还有其他的情报么?如果能提供更详细的情报,也算是藤原先生大功一件,何某在官家面前,也好替藤原先生美言几句。”

  藤原师实悄然抬起头,打量了何蓟跟丁建丰一眼,却见何蓟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而丁建丰的脸上却已经显出了一丝不耐烦。

  眼看着丁建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藤原实师心中一颤,也不再扯什么藤原氏跟滕姓之间的关系了,赶忙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一干二净。

  “各地忠于天皇的守护和大名都已经赶往了京都,还有原本的白鸟氏、外山氏、川田氏等等交忠于白河法皇的贵族……”

  “北面武士更已经完成了集结,跟以平氏和源氏为首的新兴武士集团媾和在一起。”

  “而且还有原本的一些贵族也参与了进来。”

  “现在这些人都齐聚京都,准备出兵对抗大宋。”

  “除此之外,白河法皇也已经请动了三神器,分别是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

  “据说,这三件神器有无上的法力,尤其是天丛云剑,更是天照大神赐给须佐之男,用以斩杀八岐大蛇的神剑。”

  “而八尺琼勾玉和八咫镜,也各有其妙用。”

  “而且白河法皇还杀了七七四十九个童男和七七四十九个童女祭奠天神和三神器,想来三神器的威能也会大增。”

  “还请两位将军大人代为转达,请官家多多注意。”

  藤原师实特意把“魔神皇帝”这个称呼换成了官家。

  如果不看藤原师实身上倭奴的打扮,还有那张典型的倭奴脸,再加上口音也是一股如同吃了臭狗屎般生硬的大佐腔,光看着眼前这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倒是比一般的大宋百姓还要忠诚可靠!

  只可惜,就像某部电影里的那个小姐姐说的那样儿,那唏嘘的胡渣……抱歉,是倭奴的打扮,典型的倭瓜脸和生硬的大佐腔,都深深的出卖了藤原师实。

  然而何蓟还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道:“藤原先生提供的情报很有用,本指挥使会代为转呈官家。”

  “哈依!”

  藤原师实顿时大喜过望,俯身顿首,拜道:“师实多谢指挥使大人!”

  何蓟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说道:“藤原先生,其他的倒也罢了,只是有一点,本指挥使要提醒你一下——以后不要见到谁都称呼为大人。”

  “哈依!”

  藤原师实先生顿首应了,接着又一脸无辜地问道:“师实鲁钝,请指挥使大……请指挥使恕罪,为什么不能称呼大人?”

  何蓟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在我大宋,一般大人是对于父母的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称之为大人的。”

  “啊!是师实失礼了!”

  闹了这么个大乌龙,藤原师实顿时一个劲的开始道歉:“请指挥使和这位将军阁下恕罪!”

  何蓟跟丁建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毕竟,谁也不愿意忽然多出来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倭奴儿子。

  ……

  “三神器?”

  赵桓直接把其他的情报都给忽略了。

  什么关白,什么贵州,什么平氏源氏,倭国的猫猫狗狗的根本不值得大宋皇帝关注。

  就算现在倭国所有的倭奴全都跑到倭国的京都,然后跟大宋决一死战,赵桓也只会笑呵呵的让人用火炮教他们做人。

  不对,是做鬼。

  然后接着奏乐,接着筑京观。

  说不定赵桓的心情好了,还会让人用唢呐给他们奏上一曲。

  所以,相比于倭国舔黄集结倭国大军准备对抗大宋的消息,赵桓显然更关注所谓的“三神器。”

  这可是真正传到了后世的“倭宝”。

  可惜的是,世界上并没有人见识过真正的“三神器”,而某一任倭国舔黄在继位的时候曾经打开过装有“三神器”的盒子,只是看完之后,那个舔黄就下了一道命令,规定以后再继任的舔黄都不允许打开观看“三神器”。

  当时赵桓还不无恶意的想着,估计所谓的“草薙剑”已经长满了铜锈,而所谓的“八尺琼勾玉”可能也根本不是玉而是中原传过去的琉璃,至于“八咫镜”……说不定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当时那个倭国舔黄生怕以后的舔黄们看到了“三神器”的真面目会崩溃,百姓也因此而不再在乎什么“万世一系”的屁话,所以干脆就把这“三神器”彻底封存起来,不再给任何人观看。

  保持神秘感嘛。

  毕竟只要没有人见识到这“三神器”的真面目,这“三神器”在倭国就依旧是至高无上的神物。

  这个解释简直完美。

  现在赵桓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识见识所谓的“三神器”,自然就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把这“三神器”都弄到自己手里来,等啥时候高丽棒子跟金国那边都放完了血,自己就在汴京或者顺天府或者随便哪个地方,弄一个什么“灭国展览博物馆”,把这“三神器”跟棒子、金国以及其他被灭的那些国家的玉玺、圣物之类的玩意放在一起,供大实的百姓和后人参观。

  这么一想,赵桓的心里简直还有点儿小激动。

  显然,光是单纯的筑京观,已经没办法彰显赵桓的赫赫武功了,唯有灭万国,陈其圣物,才能稍微满足一下赵桓的虚荣心。

  至于藤原师实……

  多养一个狗也没什么,反正自己又不差那点儿粮食。现在留着他,还能打击到倭国的士气——虽然赵桓也不怎么在乎倭国所谓的士气就是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受神眷顾的白河舔黄

  赵桓不在乎倭国的士气不士气,也不在乎多养着藤原师实这条狗,但是对于白河舔黄和那些新兴起来的武士集团来说……

  就很特么操蛋。

  藤原师实是谁?

  那可是倭国的关白,放在大宋相当于李纲这个宰相。

  而且藤原家一度压得舔黄们抬不起头来,逼得白河舔黄年纪轻轻的就剃掉了满头青丝秀发,无比难看的跑去做太上皇,为的就是能通过院政制度来绕过关白制度,也算得上倭国能数得上号的权臣了吧?

  虽然白河舔黄不甚讲理、脾气暴躁而且任性、疯狂,颇有点儿唯我独尊的意思,虽然关白制度在藤原师实的手上变得名存实亡,但是好歹白河舔黄还是挺尊敬藤原师实不是?

  虽然这个外戚做的有点儿窝囊……

  然而现在,倭国的关白,数得上号的权臣,受白河舔黄尊敬的良师益友,藤原师实,他特么的叛逃了!

  尤其是那些新兴的武士集团原本还嗷嗷叫着要宰了藤原师实,结果却被藤原师实成功的逃到了宋营。

  就好比当时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李邦彦和白时中那些沙雕玩意们吵着要议和投降,结果严重的打击了大宋的士气一样,现在倭国的士气也直接被叛逃成功的藤原师实给打击到了谷底。

  更让白河舔黄蛋疼的是,现在连兵员,粮草,甲胄,军械,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就算想立即起兵去怼死宋国的那个魔神皇帝,现在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更别说赵桓根本就没打算给白河舔黄足够的准备时间——

  当白河舔黄和他手下的那些守护大名以及贵族、武士们还在为了兵员、粮草之类的问题发愁时,赵桓已经带着第四军指挥使丁建丰和第四军的那些杀才们,还有藤原师实等一众倭奸,浓烟滚滚的杀到了倭国的京都。

  “老李那一家子也是够能败家的。”

  领着一众马仔到了京都城下之后,瞧着眼前还有几分规模的京都城,赵桓忍不住开始吐槽。

  当年要不是李二那货接收了所谓的遣唐使,就算再给倭国百十年的时间,倭国也不会拥有筑城、冶铁之类的技术。

  还有李小九,那也是一个天字号的败家子。当时李小九手下的双花红棍明明都把倭国怼了个半死,明明倭国都已经做好了迁都、接受大唐驻军的心理准备,李小九却又一次接纳了倭国派出的遣唐使……

  简单来说,就是李二跟李小九父子两个共同努力,联手把倭国从原始猴子教化成了三分人样,却没能去掉倭奴身上的七分兽性,以至于后来倭奴成灾。

  只是吐槽完了之后,赵桓又对眼前的京都城失去了兴趣——破城池一座,还没有兴庆府跟升龙府的规模大,像这种勉勉强强算是县一级的城池别说是用火炮轰了,就算用抛石机都能把它砸个稀巴烂。

  所以赵桓在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就直接把指挥权交给了第四军指挥使丁建丰。

  “天黑之前,朕不希望京都城还能存在,更是希望看到京都城还能剩下活着的倭奴。”

  “明天天亮之前,朕要看到这里的京观。”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直接宣告了京都城的命运,也直接宣告了白河舔黄的死刑。

  丁建丰当即便躬身抱拳,应道:“请官家放心!”

  待赵桓点了点头之后,丁建丰便兜转马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传我将令!第十师师属炮兵团对东段城墙展开炮击,第十一师师属炮兵团对南段城墙展开炮击,第十二师师属炮兵团对北段城墙展开炮击!军属炮兵团对西段城墙展开炮击!

  此次炮击,每十枚炮弹为一个基数,每团炮击不得少于五个基数,不得多于二十个基数!

  命令!第十师、第十一师、第十二师下属各团、营以及军属独立团做好巷战准备,炮击结束后立即入城清剿倭奴余孽!”

  ……

  “我还没有去找他,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白河舔黄带着倭国一众守护、大名还有贵族、武士们站在城头上,瞧着城下将整个京都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宋军,心底既有几分惧意,又有几分咬牙切齿暗恨赵桓不死的恨意。

  “把那魔神皇帝给我关入神寺佛祖跟前镇压!永远都不能放出来!”

  得了白河舔黄的命令,当即便有两个剃着光头的倭奴躬身应下,然后抬着一个胸前写着“宋国魔神皇帝”六个字的泥人塑像,匆匆忙忙往神寺而去,而城头上的一众大小倭奴们却兴奋起来——

  白河舔黄干这种事情倒不是第一次了!

  有一次,因为连续的阴雨天气惹得白河舔黄心里不高兴,所以白河舔黄直接就让人接了一盆水,然后将这盆水关进了牢房,表示要以此来惩罚上天。

  然后,雨很快就停了!

  恰好走狗屎运赶巧碰上了这么一回不好解释也根本不合逻辑的事情,白河舔黄在倭奴心里的地位便直线上升——对于倭奴来说,白河舔黄毕竟是连上天都能惩罚的舔黄,肯定会受到天照大婶照顾,能不牛逼么!

  要不是因为这事儿,你以为白河舔黄退位当了什么狗屁法皇就能硬刚关白,逼得藤原师实一退再退?

  所以,当白河舔黄又故技重施,要将“宋国魔神皇帝”关到神寺里面永远镇压的时候,城头上的这些倭奴就集体高潮了——

  连魔神的法力都被佛祖镇压了,城下这些一万左右的宋军还能是个事儿?用人堆都能堆死他们了!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白河舔黄可不仅仅只是在京都城里布置了大量的军队,就连城外不远处的那几座山头后面,也埋伏了大量的军队,为的就是怕这些“魔兵”们四处逃窜!

  为此,白河舔黄甚至还一再祈祷天照大婶能再一次保佑自己,希望宋国的魔神皇帝和他手下的那些魔兵们大意一些,不要发现自己埋伏的伏兵。

  而最终的结果,又让白河舔黄认为自己确实是受到了天照大婶的眷顾——宋国的魔神皇帝和他手下的那些魔兵们几乎是大摇大摆的来到了京都城下,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伏兵!

  第三百三十六章 莫名自嗨的倭奴

  白河舔黄几乎都要笑尿了——

  原以为宋国的魔神皇帝能有多厉害,可是现在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居然连派出探子去打探有没有埋伏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胆子来攻打受天照大神眷顾的日本?

  “准备吧。看样子,那些魔兵是准备要攻城了。”

  瞧着宋军那边的动静,白河舔黄淡定的对身边的倭奴们吩咐道:“北面武士先做好准备,等那些魔兵攻城的时候,务必要打退他们的第一波进攻。”

  “其他人也要做好准备,等到魔兵们的进攻被打退之后,大家要配合外面的伏兵,一起进攻魔兵,争取一战就俘虏那个魔神皇帝。”

  说完之后,白河舔黄又神色狰狞的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要把他做成雕像,永远镇压在天照大神的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或许是白河舔黄“霸气无比”的宣言打动了那些倭奴,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城头上的一众大小倭奴们又莫名其妙的自嗨起来,甚至有一些武士直接就把身上本就不多的倭装脱了个净光,只剩下腰里缠着的兜裆布裹着不雅之物,在那里疯狂的摇动着手里的倭刀,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鬼嚎。

  连城下的赵桓跟第四军的那些杀才们都被惊呆了,尤其是第四军的那些杀才们,更是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官家就在阵前,这帮子倭奴居然脱衣服?这特么是要裸衣相斗?问题是你们特么是三寸丁谷树皮的倭奴,既不是马超也不是许褚,你裸你妹儿呢?

  然后气急败坏的第四军就选择了先让大炮发言。

  轰!嗖!

  包裹着锈铁钉、铁蒺藜甚至还掺了砒霜的开花弹从又长又粗的炮筒里呼啸而出,直接奔着京都城的城墙就砸了过去,在一片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将京都城外炸得满地大坑。

  待硝烟散去之后,站在火炮旁边的炮兵班长便指挥着炮兵将火炮的射击角度调高,然后又催着炮兵们开始装填第二轮的炮弹。

  第一轮的试射,只是为了测定出最佳的炮击角度,也只有从第二轮炮击开始,才算是真正的开始炮火洗地。

  然而即便如此,城头上的白河舔黄和一众倭奴们也傻眼了,白河舔黄更是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个倭奴秃驴,叫道:“不是让你们把那个魔神皇帝镇压到佛祖跟前吗?难道你们没有遵从我的旨意?”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倭僧已经彻底被吓傻了,甚至都没办法正常回答白河舔黄的问话。直到脸上挨了两记耳光之后,那个倭僧才回过神来,一脸委屈地答道:“我们又怎么敢违背天皇的旨意?事实上,为了镇压那个魔神皇帝,我们寺里已经将所有的佛祖和菩萨都供奉到了一个大殿里面,甚至还特意请了天照大神的金身以确保万无一失!”

  委屈巴巴的解释了半晌之后,那倭僧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叫道:“我知道了!会不会是天皇下令杀了那几个宋国的僧人,所以激怒了佛……”

  话还没有说完,这倭僧的脑袋便飞到了天上,白河舔黄皱着眉头将倭刀还入刀鞘,冷哼一声道:“朕任由他们来我日本传教,可是那几个宋僧居然劝朕避开魔军的兵锋,还说什么其势难当,难道他们不该死!?”

  “还有这些佛祖和菩萨,也通通该死!都是些欺软怕硬的!”

  “既然他们不敢镇压那个魔神,那等打退了这些魔兵,朕就把他们的寺庙通通推平!”

  “传我的旨意!以后,倭国不许有人再信仰什么佛祖菩萨之类的,否则……通通死啦死啦滴!”

  气急败坏的发泄一通之后,白河舔黄才又一次冷哼一声,对着其他那些倭奴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天照大神一定会保佑我们!朕就站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那些魔兵的法器能不能伤到我!”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可以用难以置信来形容——无论城下的宋军便用多少次“法器”,无论京都城的城墙怎么晃动,无论有多少倭奴肠穿肚烂,白河舔黄就是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

  似乎,所有的炮弹都长了眼睛一般,远远的避开了白河舔黄!

  这让京都城的这些倭奴们无比确信,确信白河舔黄确实受到了天照大神的眷顾。

  要不然,没办法解释其他地方的倭奴一死一大片,而白河舔黄这里却稳如老狗一般,就连站在白河舔黄身边的那些倭奴们都没受到伤害!

  “万世一系的天皇啊,终究还是受到了天照大神的眷顾!”

  “神就是神!神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有天皇在,我们一定可以打退那些魔兵!”

  “何止要打退那些魔兵!我们还要进攻宋国!他们不配拥有那么多那么好的土地!”

  “应该让那些不知好歹的宋国人变成奴隶!”

  “荣耀归于天照大神!”

  “……”

  一群倭奴陷入了迷一样的自嗨,不仅研究着该怎么在舔黄的带领下打退“魔兵”,甚至还商量着该怎么反攻大宋,彻底占有大宋的土地。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叫做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或许是城头上这些倭奴太过于嚣张,以至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又或者是京都城的城墙不够结实,总之,当城下的宋军进行到第六轮炮击的时候,京都城大部分的城墙就先后垮掉了,站在城墙上的那些倭奴更是死伤惨重。

  唯有白河舔黄所在的位置依旧安然无恙,甚至没有一发炮弹炸到白河舔黄所在的位置。

  ……

  “官家说了!他要看看倭奴所谓的三神器到底是些个什么玩意儿!”

  第四军指挥使丁建峰在炮击结束后,便驱马在阵前驰骋着。

  “刚刚!炮击的兄弟们已经把倭奴的城墙都给炸塌了!老子特意让他们避开了那个什么舔黄的玩意儿!”

  “现在!各师、团、营以连为单位,进攻京都城,活捉那个舔黄的,顺便把他们那个什么三神器找出来,献于官家!”

  “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儿戏一般的灭国!

  当第四军的杀才们开始对京都城内的倭奴开始清剿时,白河舔黄也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哪怕白河舔黄所在的那段城墙依旧坚挺,哪怕白河舔黄身边的倭奴们依旧在疯狂叫嚣着要“为天皇玉碎”。

  已经一大把年纪的白河舔黄,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天照大神没能保佑日本,也没能镇压住大宋的魔神皇帝,宋军的法器携带着“恐怖的”“毁灭一切”的威能,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京城的城墙上,直到所有的城墙全部倒塌。

  然后,宋国那个魔神皇帝麾下的那些麾兵们,就嗷嗷叫着杀进了京都。

  他们见人就杀,无论是老人,还是少年,抑或是幼儿,凡是出现在他们视线内的倭国人,全部都是被他们杀戮的对象。

  白河舔黄从来都不敢想像,到底得是多狠心的人,多狠心的军队,才能如此狠辣的进行无差别屠城。

  然后,白河舔黄就觉得自己的裤裆里有点儿温热的感觉,继而又向着两条腿漫开,同时又升起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尿臊味儿。

  “这老倭奴尿裤子了!”

  第四军的杀才们在包围了白河舔黄所在的那一段城墙之后,就由军中箭术比较高明的射手对白河舔黄身边的倭奴进行定点清除。

  对于第四军的这些杀才们来说,官家要的是三神器,不是三倭奴。只要白河舔黄这个老倭奴还活着就好,剩下的早晚都会变成京观材料,早死还早超生了呢。

  直到瘫软在地的白河舔黄身边没有了其他的倭奴之后,第四军的杀才们才搭了梯子,攀上城墙,把白河舔黄和所谓的“三神器”弄了下来。

  然后,白河舔黄和所谓的“三神器”,就被这些杀才们送到了赵桓跟前。

  “破玩意。”

  “破玩意。”

  “破玩意。”

  连续看过了所谓的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和八咫镜之后,赵桓便对所谓的“三神器”失去了兴趣。

  天丛云剑是一把样式略显古怪,并不怎么符合正常人审美观的破剑,剑鞘上已经满是铜锈,费劲巴拉的抽出来的剑忍也没有什么亮点,跟赵桓随身的宝剑互斫了一下,结果就是被吹上天的天丛云剑断成了两截。

  八尺琼勾玉倒是一块极大的……琉璃。论硬度不及钻石和玉石,论透光度也不如玻璃,论琉璃本身的工艺,也算不上什么值钱货。如果这玩意不是倭国的国宝,估计扔大宋的街头上都没几个人会捡。

  八咫镜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桓特意站在八咫镜前照了照,寻思着看这玩意有没有什么神奇的效果。然而让赵桓失望的是,无论赵桓在八咫镜前怎么晃悠,长满了绿毛的镜子都没有丝毫反应,是个连穿越者都照不出来的破铜疙瘩。

  所以,赵桓对于“三神器”的定义就是三个破玩意,除去其本身身为倭国国宝的意义之外只能说是一文不值,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会辣眼睛。

  “倭国愿意臣服!”

  眼看着赵桓将“三神器”当成垃圾一般看了一眼,被第军的杀才们抓来的白河舔黄顿时就急了——

  不是因为赵桓不敬“三神器”,而是因为赵桓脸上那满满的嫌弃之色。

  白河舔黄生急的是自己活不下来。

  “臣有眼无珠,不识官家天威,不识天兵,此皆罪臣之过,臣知罪矣!”

  深深的将头埋在地上,白河舔黄拜道:“罪臣愿意接受官家的一切惩罚。”

  “无论是迁都,还是驻军,罪臣都愿意接受,毫无怨言!”

  “罪臣还有一女,年方二八,愿献于官家!”

  “只求官家看在倭国百姓无辜的份上大发慈悲,暂息雷霆之怒!”

  然而让白河舔黄失望的是,赵桓对于什么迁都、驻军之类的提议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

  毕竟,倭国屠杀旅顺百姓的时候没有大发慈悲,屠杀南京百姓的时候也没有大发慈悲,剖开孕妇的肚子,把婴儿挑在刺刀上的时候,也没有大发慈悲。

  像这种三分人样没学全,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的玩意,还是趁早宰杀干净了比较好。

  而且赵桓对于什么白河舔黄之类的倭奴根本就没什么兴趣。舔黄嘛,如果把鸟羽、白河这两个太上舔黄跟现任的那个傀儡舔黄都算上,倭国就有足足三个舔黄。这么多的舔黄搁在一块儿,估计他们想怎么舔就能怎么舔,反正是够能舔的。

  至于白河舔黄所谓的女儿什么的,赵桓就更没兴趣了——

  后宫里面随便找个妃子出来都能秒了后世那些所谓的大小花旦,就倭奴那三寸丁谷树皮的五短身材,已经成年的姑娘长得还跟个小女孩似的,赵桓根本就下不去手。

  估计也就是后世的某些沙雕网友能好这一口。

  再说了,倭国人那啥那啥可是向来乱的很,比那一团乱麻都乱,比如白河舔黄他爹就是先娶姑姑后娶祖母的狼灭,提起来都还嫌恶心呢。

  然后赵桓就笑着对丁建丰摆了摆手,吩咐道:“先把白河给带下去,让他亲眼看着朕的大军是如何把倭国所谓的神宫啊鸟居啊还有什么菩提寺之类的全都挖了挫骨扬灰的,回头再拿去筑京观。”

  “还有,除了京都的倭奴之外,剩下的只要老老实实的投降,就不要随便拿来筑京观了,毕竟还得留下来当劳工。”

  哪怕是为了让倭奴当劳工,替大宋百姓去干那些危险要命的活计,赵桓都不可能把所有的倭奴全筑了京观。既然不能全筑京观,那就得以抓劳工为主。

  而抓劳工这种事情,别说让第四军和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军的这些杀才们去干了,就是让刘二狗那个青皮破落户带着大宋的泼皮们去干都能干的立立整整的。

  所以,在把京都的倭奴都拿来筑了一座超大型的京观,并且拿着白河舔黄一家人的人头做了京观最高处的景观之后,赵桓就对倭国没什么兴趣了——

  所谓的征伐倭国,近乎于儿戏一般简单!枯燥!无聊!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赵桓甚至想跑路回大宋算了。

  回去当个咸鱼一样的皇帝,以后天天在后宫里面浪荡或者干脆大选秀女或者七下江南,等棒子跟女真那边的血都流的差不多了,再带兵去怼死他们。

  第三百三十八章 庄貔貅:吾脸皮厚甚,他人何能及我!

  但是赵桓没能成功的跑回大宋去当他的咸鱼皇帝。

  赵桓所有关于咸鱼皇帝的梦想和打算,在庄成益那个老貔貅强拉着工部尚书高子安以及一众工部的苦力们到达倭国之后,就通通化成了泡影。

  庄貔貅一直惦记着赵桓说过的石见银山。

  在赵桓带兵出征以后,庄貔貅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户部近期要办的事情交待给了户部的左右侍郎,然后又天天泡在工部衙门里,催着工部尚书高子安交待工作,选拔苦力。

  当赵桓在出云那边筑京观的时候,庄貔貅已经拉着高子安和一众苦力从汴京城出发。

  当赵桓带兵到达京都城的时候,庄貔貅和高子安以及工部的一众苦力已经到达了出云州——就是原本的出云国,因为这个名字勉强还算好听,所以直接就改成了出云州。

  所以,当赵桓从京都那边返回出云,打算跑回大宋去当个咸鱼皇帝的时候,就正好被庄貔貅跟高子安带着工部的一众苦力给截住了。

  “银矿在石见那边,不在这里。”

  一看到庄貔貅,赵桓就直接把银矿的事儿给说出来了。

  这老貔貅肯定是不见银矿不罢休,这次要是不让他亲眼看着银矿,以后再想让户部拿钱出来打仗,除非是要怼死金国才有可能,估计其他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瞧官家这话说的,臣又没说怀疑官家。”

  庄成益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微臣拉着高工部,把工部懂得勘探的,还有懂得冶金的大匠都给带来了,只要找到银山,就能立即开采。”

  说完之后,庄成益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赵桓的脸色,赵桓脸上的神色不见喜怒,这才又接着说道:“官家就不想亲眼看一看银山?”

  赵桓呵呵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银山采炼出来的银子再多,也只有一成是归了朕的内帑,剩下的可全都进了你户部——你也不怕撑着!”

  庄成益躬身道:“有圣天子在位,微臣近来吃得好,睡得好,胃口倒也好得很。就是官家此次亲征的花销颇大,若是没个地方补上窟窿,只怕国库来年就要……”

  “就要跑老鼠了是不是?”

  赵桓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说法?天天跑老鼠跑老鼠,要不要朕拿钱给国库买几只猫?”

  “跑马!”

  庄成益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小的亏空,自然是跑老鼠,可是官家出征,哪一次不是糜费亿万钱财?只怕用跑马都不足以形容国库的亏空!”

  我特么!

  瞧着庄成益这般老不要脸的模样,赵桓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气昏过去!

  靖康五年的春税有多少?

  哪怕是不算从边市榷场等地方坑来的钱财,光是收上来的商税就足足有四千多万贯!四千多万贯宝钞啊,以宝钞那坚挺无比的购买力,光是靖康五年的春税,就足以抵得上靖康二年时整个国库了!

  而且打倭国根本就没花什么钱——虽然户部批下来的预算不算少,可是真正花销出去的却没有多少。

  毕竟倭国这时候要人人不行,要粮粮没有,军械不备,甲胄不齐,赵桓带着四万多杀人如麻的杀才来打倭国,基本上就跟一个全副武装的壮汉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三岁小孩差不多。

  就像丁建丰在京都城下时,原本计划是展开不少于五个基数,不多于二十个基数的炮击,然而结果却是倭国京都的城墙连六轮炮击都没能撑过去,直接替大宋节省了十四个基数的弹药!

  再加上倭国历代舔黄们收集的那些勉强算是好东西的东西,还有后续卖劳工能赚到的钱财,哪怕就是不计算倭国的土地,大宋这一次也是纯赚!只少纯赚五百万贯!

  可是到了庄成益这老貔貅这里,却成了国库里面空得能跑马,一副国库血亏的模样……

  赵桓都怀疑庄貔貅这脸皮能硬抗核弹!

  气极反笑,赵桓干脆冷哼一声,说道:“庄卿啊,朕看这国库里不能总是来来回回的跑老鼠跑马,是不是?毕竟是我大宋的国库啊,这要是传出去……”

  “不管国库空得能跑啥吧。”

  庄成益丝毫没在乎赵桓话里话外的嘲讽,反而伸出手来比划着说道:“从矿石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再由大匠们铸成银锭,难道官家就不想看看?”

  “再说了,这银山越大,官家内帑收到的钱财不就越多?哪怕这银山一年能采出来一千万两,官家的内帑也是坐等收取一百万两的银锭。”

  “还有,这开采银山的成本,还有冶炼银子,铸成银锭的成本,可都是国库承担了,官家的内帑,可是坐享其成啊。”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那朕让内帑来承担所有的成本,九成归内帑,一成归国库,如何?”

  庄成益脸色一僵,呵呵讪笑了两声,心里却是暗自疯狂吐槽赵桓太贪——九成!也不怕撑坏了内帑!

  官家你老人家又没纳多少妃子,平时也不好修个亭台楼阁啥的,你弄这么多银子到内帑里面干什么?

  再说了,大宋现在通行的是宝钞,银子这玩意又不能在官面上流通,你要了这么多银子,它也没用啊!

  不过,眼看着庄貔貅被怼的无话可说,赵桓的心里倒也痛快了一些,当即也没有跟庄貔貅再在一成还是九成的问题上纠缠,而是笑呵呵地说道:“也罢,朕就去看看。”

  庄成益顿时大喜,躬身拜道:“官家圣明!”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忽然话风一转,说道:“对了,这倭国可不止有银矿。”

  庄成益的两只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连声问道:“还有什么?”

  赵桓道:“原本叫九州的那里,有上好的硫磺。其他像关东、美浓等地,可是有着大量的平原可供耕种。”

  “而原本叫佐渡和甲斐的那里,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这两个地方,有金矿!”

  赵桓每说一句,庄成益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待赵桓说完之后,庄成益的两只眼都开始发光了,而且冒出了金光闪闪的铜钱符号!

  “微臣今年省着点儿花,明年微臣给官家准备五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和补给。”

  “官家去征讨耶律大石吧。”

  “自古以来,西域就是我汉家土地!”

  “不对,得先移民过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百姓都去哪儿了?

  当庄成益亲眼看到工部的那些苦力们从石见银山开采出矿石,亲眼看着他们提炼出银子,将银子铸成了银锭,庄成益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尤其是当工部的苦力们探查了好几天都没搞明白银山的具体储矿量,最后只能大概给了个几十年也开始不完的数据之后,庄成益的一张老脸便笑得比菊花还要灿烂。

  官家说的对,打仗是能赚钱的。

  别的先不提,哪怕只是这一座银山,就已经把这次出征倭国的成本十倍百倍的赚了回来。

  更别说还有两座金矿在等着勘探开采。

  有了金矿银矿,宝钞就能多发一些,多发一些宝钞,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钱可以用到需要的地方。

  无论是拨给工部去疏浚河道,还是拨给礼部去兴建学堂,自己这个户部尚书都能做到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大手一挥——在你预算的基础上多给你两……多给你一成!

  瞧瞧,什么叫大方?什么叫豪爽?

  这才是大气!这才是豪爽!

  这才是官家所说的有钱任性!

  一想到如此美妙的景象,庄成益的心头更加火热,当即便将工部尚书高子安拉到一边,低声道:“这银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采?需要多少人手?”

  高子安盘算了一番,说道:“只要劳工到位,随时都能开采。至于人手,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三千劳工?还是五千劳工?”

  庄成益问道:“只要你高尚书一句话,老夫就豁出去了,哪怕去偷去抢,也给你弄来足够的劳工。”

  高子安心中暗呸一声,扭头打量了赵桓所在的御辇一眼,心里忍不住有些替赵桓心疼——这刚到手的劳工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这老貔貅给惦记上了……

  “五千劳工,扔在开山挖矿上面,却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高子安心疼了赵桓三秒种,然后就扭过头来对庄成益道:“前期刚开始开矿的时候肯定麻烦,死的劳工肯定也会多一些,最少也得两万到五万左右。等到稳定下来之后,矿山上的劳工维持在五千就差不多了。”

  庄成益嗯了一声,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

  两万劳工或者五万劳工倒不是什么问题,反正官家手里现在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只要户部出钱,这些劳工就全能截下来。

  而对于执掌着大宋钱袋子的户部来说,钱是最无所谓的东西——反正是从左手倒换到右手,最后还是得进国库,现在先拿出来让官家乐呵乐呵也没什么。

  问题在于这破地方,还有这些劳工的身上。

  大量的劳工扎堆在一起干活,就必然得有监工的。而这里的劳工又都是倭奴,他们本身就熟悉这里的环境,想要逃跑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所以还得考虑驻军的问题,省得这些倭奴闹出乱子。

  而且这里还有大片的土地,不拿来耕种的话,未免太浪费了些。

  所以,说来说去,到最后还是得移民,驻军。

  移民要花钱。驻军也要花钱。而且有了移民就得有官府,官府的官员也得发俸禄。

  就很心疼。

  庄成益很讨厌这种钱没到手就要先花钱的感觉,哪怕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国库里面有多少钱的结余,可是关系到自己这个户部尚书说话能有多大声!

  没钱?

  没钱还说个鸡儿。

  官家虽然不好修宫殿之类的,但是他老人家既好打仗又好修路盖学堂,还有个黄河会时不时的闹腾出点儿动静,哪哪儿都需要花钱。

  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当的太难了……

  心疼了自己一秒之后,庄成益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的对高子安道:“五万劳工!老夫先想办法给你弄五万劳工过来开矿。但是这五万劳工可不是白给你的,你得保证尽快把银子弄出来。”

  高子安点了点头,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银山就摆在这里,只要劳工到位,很快就能采出银子。”

  庄成益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去找赵桓了:“启奏官家,工部需要五万劳工用以开矿。还请官家让人拨付五万劳工出来,户部愿意出二十万贯。”

  赵桓寻思着朕平常是不是表现的有点儿傻,以致于这庄貔貅拿朕当不识数的了?这五万劳工的价格明明是二十五万贯,怎么到朕这儿就成了二十万贯了?难道这玩意还能团购打折?

  你特么是庄貔貅,不是庄多多好吗!

  “这银山可是有官家内帑的一成,现在开矿需要劳工,内帑那边自然也要拿出钱来买劳工,国库不可能替内帑出钱。”

  然后赵桓就有些懵。

  如果当年的数学老师没教错的话,那五万劳工的一成就应该是五千劳工吧?应该是吧?

  一个劳工五贯钱,五千个劳工就是两万五千贯,应该没错吧?

  怎么到了他庄貔貅这里就成了五万贯?

  直接翻了一倍啊混蛋!

  “微臣算错了。”

  庄成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振振有辞的辩解道:“微臣该才是用大宋算符在心里默算的,出些差错也是在所难免。”

  “行了,少在那里给朕装糊涂。”

  瞧着庄成益脸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赵桓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反正这钱是从国库到国库,朕也看不着这些钱,敢懒得听你在这里跟朕磨牙。”

  “不过,倭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起码迁移几百万百姓过来是没问题的——这些人的安家银子得你户部来出。”

  庄成益一边心疼一边暗自吐槽:这钱原本不就是户部出的么……又没让你内帑拿一文钱出来……

  虽然一般情况下都是户部出钱,老夫再找内帑借,可是这钱它终究是户部出的呀!

  还是很心疼。

  可是转过头来一想,庄成益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移民到瀛州实边的根本在于什么?

  在于民!

  说白了,有足够的老百姓你才能移民实边,要是连老百姓都没有多少,你又移的哪门子民?

  原本辽国的地盘,西夏的地盘,交趾的地盘……还得加上大理和真腊的地盘。

  像原本辽国还有大理、真腊那边还好说,可是像西夏和交趾,那都是被屠了个一干二净,没被屠的也都被抓去卖了劳工,然后又迁移了大量的大宋百姓过去。

  所以,现在的问题,大宋的百姓也不够用了呀!

  所以,大宋往年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没有土地的百姓,还有流民,他们都去哪儿了?

  第三百四十章 雷劈庄貔貅

  大宋的人口统计方式是只统计承担赋役的成年男丁,而在大观四年的时候,整个大宋有2000多万户、四千多万丁。

  到宣和六年,也就是赵桓登基当皇帝的两年前,大宋约有2340万户,如果把承担赋役和不承担赋役的百姓数量都算进去,大宋的人口数量应该在1.2亿左右。

  如果按照后世推算的,当时世界总人口2.4亿的数据来计算,那整个大宋就占据了整个世界一半的人口。

  毕竟是没什么夜间娱乐生活的时代,没有酒吧KTV,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除了在床上努力的造小人以外,老百姓还真就没什么娱乐项目。

  包括皇帝也是一样——赵吉翔那个沙雕因为没什么太多娱乐项目或者是玩腻歪了其他的娱乐项目,堂堂的大宋皇帝居然亲自逛青楼,还特么跟大臣争风吃醋。

  哪怕是被俘到了金国,这货也是保持着一周玩弄一个妹子而且必须是原装妹子的频率,孩子都特么生了好几个,甚至还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意思,连复国反攻的念头都没有。

  鬼知道姓完的沙雕是怎么想的,居然还能在这方面满足赵吉翔……

  当然,赵吉翔那个沙雕怎么样先不说,毕竟坐拥整个世界一半的人口,被刚刚起家的老完家按着打,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问题的重点之处,在于大宋的丁口尽管已经占了世界的一半还多,然而却已经呈现出明显不够用的趋势——

  从灭了西夏到靖康五年,大宋朝廷已经差不多迁移了两百多万百姓过去。然而整个甘肃布政使司依旧显得地广人稀。

  从灭了大越到靖康五年,大宋朝廷已经差不多迁移了三百多万百姓过去。然而整个交趾布政使司也是显得地广人稀。

  再加上不断往河北、山东、析津府、奉圣州、大同等地迁移的百姓,现在整个大宋的丁口数量虽然整体数据在上升,然而分摊到各个地方之后,除却汴京城的人口一直在增长之外,其他地方的丁口数量反而诡异的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以至于云南布政使司那边的地方官员跟青皮还有缅甸等地的蛮子们沆瀣一气——

  蛮子们在当带路党的同时想办法伪造祖谱,青皮们抓劳工卖钱的同时替伪造了族谱的蛮子们做担保,地方官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这些蛮子们办理入籍。

  为了保住自己治下的丁口增长率,彻底发了疯的地方官员们连蛮子都不放过了,就更别说大宋的百姓了——

  没地?隐户?这都不是个事儿!只要你肯来本官治下,立即给你办理户籍!立即给你分地!还给安家费!

  反正朝廷的钱是朝廷的钱,花起来不用心疼。如果能用朝廷的钱替自己铺一条升官的路,那简单是再完美不过了。

  所以,当赵桓说到要向瀛州这边移民个几百万的时候,庄成益的第一反应就是人……不够用了。

  而听完了庄成益的分析之后,赵桓也有些傻眼——难怪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问题是出现在人口数量上面了!

  别说跟后世十几亿的人口数量相比了,就算是跟上辈子穿到大明当皇帝的时候那两亿的人口基数比,大宋的丁口也依旧显得太少了些。

  没有足够的人口,就没有足够的军队,更没有足够的税收,虽然铺开教育显得更容易了一些,但是科技爆发的出现机率也同样变低了,甚至会出现大量的土地闲置却无人耕种的局面。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赵桓能把全世界都划来回来,那也是有肉无人吃。如果再进一步想——没有足够的人口密度,无论驻军或者不驻军,那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百姓怎么才能富?多生孩子多种树!”

  来回踱了几个圈子后,赵桓才皱着眉头道:“夫妻成婚三年内无子女者,许纳一妾。”

  “五年内不生养子女者,罚丁口税百文。第六年依旧不生养子女者罚一贯,第七年依旧不生养者罚十贯!”

  “当然,既要罚那些不愿意生育的,也要奖励多生多育的。”

  “生一个的没赏,生第二个的赏一贯,生第三个的再赏十贯,生第四个的再赏二十贯,生第五个再赏三十贯。”

  “告诉百姓,不要怕养不起——朝廷帮着他们养!”

  听着赵桓的法子,庄成益差点儿就条件反射性的回一句国库没钱,可是转念一想,庄成益觉得既然有奖有罚,说不定就能收支平衡,再加上这些钱早晚能从人头税和商税上收回来,便只是哼叽了几声,没有再说什么国库空得都能跑老鼠了之类的屁话。

  然而就在庄成益打算躬身应下的时候,赵桓却又接着说道:“这个法子先定为暂行吧,待丁口数量差不多的时候就取消掉。”

  “不能让百姓天天光想着生孩子,占官府的便宜。”

  “一个个的都成了猪。”

  庄成益忽然就高兴了起来——有官家跟着自己一起头疼,就比自己一个人头疼要强!

  可是高兴完了,庄成益又开始头疼起来。

  现在明显没有什么流民或者无地的百姓能迁移了,再往瀛州迁移百姓,说不定就得用些强制手段了……

  然而就在庄头益头疼的时候,赵桓却又唔了一声,说道:“户部安排人手,从汴京、湖广、浙江、福建、江西等地,择家资百万贯以上者五户,十万贯以上者百户,万贯以上者千户,百贯以上者万户,普通百姓人家五万户以迁之。”

  “家中有读书人且有功名在身的优先。”

  庄成益顿时就有些傻眼——这特么是多大一个雷啊?怎么就直不愣登的劈自己脑门子上来了?

  还有钱的,有读书人且有功名在身的优先?有钱人和读书人挖你家祖坟了?

  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儿呢还特么优先?

  那读书人骂起人来多损哪,骂上半天都不带出现一个脏字儿的,还有可能被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

  现在官家让户部去征发富户跟有功名的读书人……这特么不是让户部背黑锅挨骂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宋的南北对立

  别看庄成益经常在赵桓跟前叫嚣国库没钱、国库跑老鼠之类的屁话,但是现在被忽如其来的大雷哐啷一声劈在了脑门子上,庄成益却是没有丝毫的反驳,而是老老实实的躬身应了下来。

  对于现在的朝堂来说,赵桓的旨意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有困难要办,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办,而且还得办得漂亮。

  毕竟当今官家是当今官家,不是上皇。

  跟上皇互相对喷几句,玩点儿阳奉阴违的小把戏没什么,反正上皇也就那个熊样儿了,他敢不服,朝堂上的大佬们能喷得他怀疑人生。

  可是敢跟当今官家玩这些,可能前脚玩了,后脚就会被皇城司和东辑事厂的鹰犬找上门。

  所以,庄成益选择了老老实实的记住赵桓说的那几个布政使司以及要求的人数。

  至于地方官府和民间会怎么骂户部甚至骂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又不会掉几块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赵桓之所以会选择这几个地方的富户和百姓进行迁移,那就完全是天意了。

  天子之意,简称天意。

  因为江南的问题并不是从元朝才开始出现,也不是从明朝才开始出现,而是从大宋时期就已经存在。

  然而跟大明时期南方鄙视北方的情况不同,大宋时期是北方鄙视南方的情况更严重一些——

  从科举的录取人数乃至于录取标准,基本上都存在赤裸裸的鄙视,就连考试都实行南北分考的双重标准。

  其中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北方重经史,南方重文辞。北方的士子看不起诗词文赋,仅仅是把这东西当成科举的敲门砖,一旦考中则弃之如敝履。而南方士子则是重视诗词文赋,认为北方士子粗鄙不堪。反正就是谁也瞧不起谁。

  当然,如果只是民间互相看不上,那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后世还有人带地域黑的节奏,用不着太当回事儿。

  然而操蛋的是,大宋朝廷的科举政策也在一直不断的向北方倾斜,甚至出现南方科举两三千人只有二三十人能中,而北方边陲城市一百个人参加科举却又能录取十多个的现象。

  即便到了真宗和仁宗时期,有南方士子开始参与到政治当中也没什么鸟用,北方士子的优越心理依旧还是辣么强烈,两伙人互相鄙视互相排斥甚至在政治上互相敌对的表现也十分明显。

  当时甚至有人认为,在不同的朝代中,如果由南方人执掌政权,就会导致天下大乱,而由北方人执掌政权,则是会天下大治。

  妥妥的地域黑,而且还是一黑一大片的那种,比后世专门黑少数几个省的黑子们可黑太多了。

  这么看来,是不是南方的小伙伴们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实际上,这种地域歧视几乎伴随了整个种花家历朝历代的历史——老李家的时候还出现过山东山西互相看不上眼的情况呢。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叫做风水轮流转。

  大宋时期处于被鄙夷地位的南方士子们等到了大明的时候就摇身一变,开始鄙夷北方士子,同样也搞出了南北分考,甚至连录取方面都出现了南北榜。

  当然,赵桓关心的并不是风水轮流转这种问题,也不是大宋为什么会出现南北互相鄙视这种局面,因为这里面狗屁倒灶的原因实在是有点儿多,多到从先秦到大宋,从朝堂到地方,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原因一大堆,就是捋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捋清楚,赵桓也懒得捋清这里面的弯弯绕。

  当一个人手里有了锤子,而且是足够大足够硬的锤子,钉子就不再是问题了。

  赵桓选择的解决办法自然也是充满了锤子风格。

  把江南的百姓直接迁移一部分到瀛州,这里够靠北了吧?

  而且顺带着还能解决宗族这个传承了两千多年,一直暗中跟皇权较劲的问题——

  赵桓搞的迁移是以户为单位,而不是以族为单位。

  虽然从瀛州到江南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想要从瀛州到明州,也绝不像后世那么容易。

  如此一来,大的宗族直接就被拆分成了两部分,还能美其名曰给他们开枝散叶的机会。

  而且这些被迁移到瀛州的百姓,无论是富户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罢,一旦远离了原本的宗族,就只能以乡里的身份互相靠拢互相抱团。

  但是别忘了,五个地区选择出来的百姓数量是完全一致的,谁也不比谁差,谁也不比谁强。

  如此一来,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得依靠官府,宗权的问题也解决了一大部分。甚至因为远离江南,而且又都是来自不同的宗族,这些人也未必会再讲究什么宗权。

  只要再把驻军的问题解决掉,瀛州这边还真就没什么问题了。

  简直完美。

  “去给朕取幅地图过来。”

  赵桓随口对无心吩咐了一句,待无心去取地图之后,又摩挲着下巴对庄成益道:“待回去之后,先从秦会玩那边抽调一些棒子过来给倭奴当监工,再调一部分倭奴给秦会玩,让倭奴当棒子的监工。”

  “让秦会玩提拔一部分女真奴,让女真奴当监工的头目。”

  “监视劳工这种生孩子没谷道的事情,不能让我大宋的百姓来做。”

  听着一条条的毒计从赵桓嘴里说出来,庄成益恨不得直接把耳朵给戳聋了算球——

  说是官家说的,可是谁又能证明这些话是官家说的?

  起居注吗?

  看看记录起居注的那个死太监吧,人家现在笔墨纸砚都收起来了,明摆着不会记录任何东西。

  所以,这些破事儿最后还是得户部来干,最后这生儿子没谷道的骂名还是得落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庄成益就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

  这就是总喊着国库没钱,国库跑老鼠的下场,这就是得罪了小心眼官家的报应啊。

  就在庄成益心里暗自吐槽的时候,无心也把地图给赵桓拿过来了。

  然后赵桓就随手将地图铺在地上,又让人拿了一枚铜钱过来,随手往地图上反复抛了几次。

  “河北,河南,云南。”

  “暂时就先从这三个地方各抽调一个师的兵力,到倭国后整编成一个军。驻扎在银山这里。”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赵桓的蜕变

  做出了移民跟驻军的决定之后,赵桓就想跑路回大宋,打算回去之后当一段时间混吃等死的咸鱼皇帝。或者说,赵桓也想试试当一个声色犬马的昏君到底是什么感觉。

  庄成益不想走。

  官家说瀛州这里有银山,结果就真有银山,虽然从现在开始筹备到最后开采出银子用时最短最短也得一年的时间,可是这银山就摆在这里,慢慢采就是了。

  关键是官家还说瀛州有金矿,而且是两个地方。

  这就意味着有两座金矿。

  有两座金矿……谁还愿意回朝堂上去啊,身为大宋的户部尚书,主管着空得能跑马的大宋国库,庄成益现在都恨不得直接搂着金矿睡了!

  但是没办法,庄成益敢拿国库有钱没钱说事儿,但是在其他的事情上,庄成益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知道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

  比如在是否留在瀛州这件事情上跟官家拧着来,庄成益就不干。

  ……

  回到了汴京之后,赵桓理所当然的跑回后宫去当他的咸鱼皇帝,静静的等着皇后跟宜贵人那边生产,庄成益却是干脆连家都没回,直接拉着工部尚书高子安就直奔户部去了。

  “通知到汴京、湖广、浙江、福建、江西这五个布政使司的户事厅,让他们每地挑选家资百万贯以上者一户,十万贯以上者二十户,万贯以上者五百户,百贯以上者五千户,普通百姓人家一万户,迁移到瀛州。”

  “次此移民,标准跟以前一样,按人头给十贯钱的安家钱,土地、种子、农具、耕牛,都由朝廷承担。”

  “老夫待会儿会跟兵部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一路上派人把这些百姓都护送到蓬莱,由蓬莱出海。”

  简单的把事情交待了一遍之后,庄成益又几派人把兵部尚书李文德、吏部尚书李若冰还有礼部尚书方子安等人请到了户部。

  “你们礼部办事儿的速度能不能快点儿?什么石见,佐渡和甲斐之类的名字一听就不是我大宋的,还不赶紧想想该改叫什么?”

  “还有你们吏部。别的事儿我不管,反正石见、佐渡、甲斐这三个地方的官员得赶紧准备好,别户部的移民都到瀛州了,你们吏部的官老爷还没到。”

  “对了,户部已经通知下去要挑选移民了,你们兵部得派人通知下去,让地方上派人,把百姓送到蓬莱。”

  “……”

  庄成益跟李文德和李若冰等人没有丝毫的客气,一上来就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然后李文德和李若冰等人的脸色就有些黑——

  虽然你庄貔貅的户部管着钱袋子,大家伙儿也确实指望着你户部批预算,可是你这一上来就对着吏部、礼部还有兵部指手画脚的,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然而就在李若冰打算开口怼庄貔貅几句的时候,庄貔貅却又在末尾说了一句:“石见那里真有银矿!开采个百十年都未必能开采完的银矿!而且,佐渡和甲斐那里还有金矿!”

  说完之后,庄成益又一指工部尚书高子安,说道:“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我庄某人在这里大放厥词,高工部可以做证。”

  见李若冰等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高子安便嗯了一声,说道:“具体能开采多少年,现在工部也没有勘探明白,只能说储量巨大,最少也能开采个百十年。”

  “而且每年可开采出不少于二十万两白银。”

  “甚至有可能达到三十万两。”

  “工部已经留下人手在瀛州进行后续的勘探,而且会在近期组织一批工匠,随户部的移民一起前往瀛州。”

  然后李若冰等人的脸色就变了。

  庄貔貅想要指挥吏部或者礼部做事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家都是尚书,都是平级的正二品大员,谁也不比谁低一等。

  但是现在,是吏部和礼部、兵部要主动做事了。

  “瀛州布政使司的官员明天就能挑选出来。”

  李若冰道:“还有那个什么石见那里的州官、县官、乡官都会一起挑好,实在不行,就先从开封府这里抽调一些积年老吏。但是你们礼部也得赶紧想办法,说动官家开上几次恩科,好把缺少的人头都补上来。”

  方子安嗯了一声,说道:“明天……不,待会儿我就进宫去求见官家。今年眼看着是来不急了,但是我们完全可以争取在靖康六年的时候直接多开几次恩科。”

  兵部尚书李文德道:“我们这边没有问题,只要你户部准备好人,我们兵部这边就能安排人手护送。但是……有人愿意往瀛州那边迁移吗?”

  ……

  当然没有人愿意往瀛州那边迁移。

  如果是前些年动不动就吃不上饭的时候,有个往瀛州迁移就给钱给土地给种子、农具的好机会,大宋的百姓或许会为了这个机会而抢破头,人脑子打成狗脑子都不稀奇。

  但是随着赵桓登基之后先是永不加赋,接着又是什么阶梯税率,紧跟着大量的地主清退了田地,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宋的百姓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地可以种。就算实在没有的,也早就跑去了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

  现在再想让大宋百姓迁移到瀛州去,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些人要放弃大宋这边的一切,比如邻里关系,比如家里的土地和院子,又比如宗族间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到了瀛州之后再重新开始。

  简单来说,就是大宋的百姓也被赵桓给惯坏了。

  这也是为什么赵桓要直接决定从汴京、湖广、浙江、福建、江西这五个地方迁移百姓过去。

  当一个人在规则之中无法获取到好处的时候,会无比的痛恨规则,就像是刚穿越过来的赵桓一样。

  但是当一个人不光在规则能获取到好处,还掌握了玩弄规则的话语权之后,那么这个人就会自动自觉的去维护规则,就像是现在的赵桓一样。

  如果是刚穿越过来,赵桓肯定会选择任由百姓自己决定,然后再许出诸多的好处来利诱百姓迁移,因为那时候的赵桓根基还不稳,必须得争取民心为己用。

  现在……赵桓虽然依旧会给出诸多的好处,但是百姓愿不愿意往瀛州迁移,却已经由不得百姓自己选择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彻底惯坏百姓

  赵桓忽然一反常态的要强行迁移百姓,不是没有人想过反抗,也不是没有人想过造反抗命。

  就像是西方蛮子们说的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整个江南被赵桓点名的几个地区里面的大小豪商和地主们什么样儿的想法都有。尤其是那些被户部选中要移民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想归想,实际行动归实际行动。

  想,谁都敢想。但是付之于行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官家当初说要拿金兵的脑袋筑京观,结果就是汴京和太原等城外都筑起了大大小小的京观。官家当初说要屠尽整个交趾,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交趾猴子都没能活下来!甚至连做劳工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尽管整个江南之地哀鸿遍野,如丧考妣的大小豪商和小中产家庭、家族遍地都是,但是还真就没有人敢举旗造反。

  毕竟对比起整个家族所有人都掉脑袋这种风险,还是老老实实去瀛州的损失更小一些。

  而且也不能单纯的以损失大小来计算。

  对于家里有权有钱的那些大小豪商和大地主们来说,这次被迁移去瀛州自然是亏了血本,可是对于那些家里只能算是薄有家资的人来说,这一次出海就已经能算得上不亏不赚,甚至还略有小赚。

  如果是对于那些家里一年到底都攒不下几贯钱的穷人来说,这次去瀛州可就是纯粹的大赚特赚了。

  因为强征迁移的家庭都是以户为单位的,而补偿则是以人头为单位的,而且一路上有人护送不说,就连吃喝住行都是由朝廷负责解决,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承担花销的地方。

  而等到了瀛州之后,土地是官府给分配,耕牛、种子、农具等等生产所需的资料也都是官府承担,就连住的地方都是官府给盖好的院子,每个人十贯的安家钱基本上都能省下来。

  就算是一个家庭只有三口人,那也足足有三十贯钱,如果换成那种一家有十几口人的,那可就是一百多贯钱了。

  再结合朝廷给的其他优待,比如三免五减之类的政策,纵然许多百姓不愿意离开故土,倒也没有人说些什么怪话,更没人想着因此而造反。

  基数最多的普通百姓们没有闹事的想法,剩下那些想闹的也就没有了闹的底气。

  不要以为大宋的“乡贤士绅”们会完全无视百姓。

  实际上,虽然“乡贤士绅”通常都会在占尽了百姓的便宜之后再骂上几声蠢货,却也不是不知道离了百姓们的支持之后闹事的下场。

  毕竟,这些“乡贤士绅”可都是读过书的,没有哪个是傻子。

  而且《大宋皇家报》上面说的很清楚,之所以要迁移百姓去瀛州,是因为瀛州发现了金矿和银矿,还有大量可以耕种的土地,现在迁移百姓过去,就是为了把瀛州彻底变成大宋的一部分,以后好给子孙后代们留下。

  ……

  “乡亲们!以后你们就是咱们瀛州布政使司银见州周防县的百姓啦,而我,丁略知,就是咱们周防县的知县!我跟大家伙儿一起去瀛州!”

  趁着一众百姓们休息的时候,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员笑眯眯的站在一众百姓身前,高声道:“无论是在去瀛州的路上,还是到了瀛州之后,大家伙儿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寻本官。”

  一众百姓赶忙站了起来,一齐叉手行礼,口中喊道:“见过老爷!”

  丁略知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双手虚按一把,笑着道:“大家伙儿坐下接着歇息,本官就是过来露个脸,让大家伙儿知道本官长什么样儿。”

  “顺便,也是有些事情要通知大家伙儿。”

  “这第一,就是瀛州那边已经开始给咱们建房子了,等咱们到了之后,这房子估计也该建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抽签选房子,抽着哪个是哪个。”

  “这第二,是要告诉大家伙儿,虽然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之前也互相不认识,但是大家伙儿最好从现在就开始互相熟悉,因为等到了瀛州之后,你们要自己推举出自己村子的里正。”

  “这第三,就是来问问大家伙儿,咱们这些人里,有没有要纲妾的?如果要纳妾,等到了瀛州会给大家伙儿发一个,如果不要小妾,可以折成五贯宝钞。”

  一众百姓都有些懵逼。

  虽然早就已经听说过朝廷会发小妾这事儿,可是这小妾不是给那些在甘肃和交趾布政使司戍边的军爷,还有主动去那边垦荒的人发的么?怎么连自己这些人也有?

  那个推举里正又是什么鬼?难道不是官府指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当里正么?

  还有,这个丁知县,似乎跟以前见过的那些知县不太一样?

  如果被丁略知知道百姓心里想的问题,丁略知一定会大叫一声何止是似乎不太一样?那根本就是!

  以前的知县谁听说过什么“民心满意度”这个词?

  现在本官就特么听说过了!而且这个词还特么要在本官脑袋顶上悬三年!

  要不然本官会给你们好脸色?呸!

  一想到这里,丁略知忍不住就有些委屈。

  好不容易从一个开封府的老吏熬成了知县,原本还想着到了瀛州之后好好补偿补偿自己,可是谁曾想吏部那些不当人子的坑爹玩意居然发明出来这么个考核办法——

  每年会有御史随机在民间抽查访问,一旦出现“民心满意度”连续三年低于抽查人数的五成,或者一次低于两成的情况,基本上也就意味着这个官做到头了。

  所以说,自己这个知县等于就是给治下的百姓当孙子的?治下的百姓什么时候官员的去留了?也不怕把这些刁民给彻底惯坏喽!

  有心想要不做这个官,也不受这个肮臜气,但是这官员的俸禄实在是太高了……

  一想到俸禄,丁略知便强打起精神,一边继续满脸堆笑的在人群中游走,一边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吏,将百姓是否要纳妾给记下来。

  “等到了瀛州就好了。”

  丁略知也只能这么劝慰自己了。

  “等到了瀛州,本官没事儿就躲在县衙里,现在先委屈一些,到时候就眼不见心不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多买几个小妾?

  那个谁曾经说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如果是在大宋当一个县令,那丁略知自然可以往县衙里一躲,除了有上官交待下来的事情或者升堂问案之外什么都不管。

  然而在瀛州当县令,基本上就意味着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而且所有的事情都得这个县太爷亲自过问一遍。

  当然,闹心的也不光是丁略知这个知县。其他被迁移过来的百姓一样闹心。

  陈二狗站在自家的地头上,脸上几乎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站在陈二狗旁边的张二狗,脸色也同样不怎么好看。

  陈二狗打量着自家的田地,扭头对张二狗道:“俺家一共六口人,官府却给了俺三百亩地,这咋能种得过来嘛。”

  张二狗也哎的叹了一声,说道:“你家六口人,俺家也是六口人。你家分了三百亩,俺家也分了三百亩。不过啊,你好歹比俺强点儿。”

  “恁爹的身子骨还算壮实,还能帮着你种种地啥的,你家大小子也能帮你干点儿活。”

  “可是俺爹身子骨不好,现在根本没办法帮俺种地,家里的小子也小,大点儿的姑娘也舍不得让她下地。”

  “你说这人啊,就是贱皮子。”

  “以前总是盼着有自家的地,现在有了地吧,又头疼种不过来。”

  两个大老爷们站在地头上犯愁。愁了半晌之后,陈二狗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没事儿,你家地种不过来,我让俺家大小子给你帮忙去!再说了,咱一个人顾不过来这么多地,多找几个人不就能顾得过来了?”

  张二狗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恁家大儿子跟俺家姑娘一样,得去社学读书,你敢让他们回来种地试试?官府能饶得了你!”

  “还有,现在来瀛州的都是一个人头五十亩地,谁家没个百十亩地啊,自己顾自己家的地还顾不过来呢,还有谁来帮你种地?”

  陈二狗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娃子能读书是官家给的恩典,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可不敢耽误了娃子们作学问。但是你忘了啊,那个丁知县不是问咱们要不要小妾来着?以前怕媳妇没敢要,现在……嘿嘿。”

  张二狗一拍脑袋,叫道:“说的是!多一个小妾帮着种地,也能省下不少的力气!”

  陈二狗却嘲讽道:“看看,没脑子了吧?官府既然问咱们要不要小妾,就说明官府不缺这个。而且官府还说了,咱们不要小妾,能抵换成五贯钱。这也就是说,这一个小妾就是五贯钱。”

  “咱们手里有官府给的安家钱,俺家有六十贯,足够我买上十个小妾还有富裕了——只要多买上两个,这地不就有人给种了?”

  “我想过了,小妾这个东西买回来既能暖被窝还能种地,合算的很。要是好了就多买两个,不好也就是五贯钱的事儿,哪怕转手发卖个三五贯的,起码也不会亏太多。”

  张二狗有些傻眼,过了半晌之后才迟疑着问道:“还能这么弄?”

  陈二狗道:“为什么不能?俺家大儿子在学堂里可是听先生们说过,说是法不禁止即为许可——这官府也没说咱们不能多买几个小妾吧?总有些怕媳妇的软蛋不敢要,咱就捡多出来的小妾买,咋就不行了?”

  张二狗猛的一拍脑袋,叫道:“果然,家里有读书人就是好,连你这木头疙瘩都开窍了!”

  说完之后,张二狗干脆道:“走,回家吃饭去,吃完咱们就一起去官府。”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回了官府分给张二狗的院子,张二狗的媳妇正在做饭,听到两个人两人嘀嘀咕咕商量着买小妾的事情,张二狗的媳妇干脆把饭勺一扔,气冲冲的就进了屋子里:“好你个张二狗啊,这刚到瀛州,你狗日的就琢磨着纳妾了?是不是看老娘的娘家离着远,没有兄弟给老娘出头?!”

  感觉自己在陈二狗面前丢了人,张二狗顿时涨红了脸,想要把这傻婆娘揍一顿却又不敢,干脆冷哼一声道:“你又不是不晓得,咱家分了三百亩地,三百亩!我刚才跟陈二狗合计过了,俺们两个累死累活的,一个人也就能种个十亩八亩的,剩下的咋办?”

  “咋办?”

  张二狗媳妇一愣,问道:“再说了,这种地跟你纳妾有啥关系?”

  说完之后,张二狗媳妇忽然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丹凤眼一眯,冷冷的盯着张二狗道:“你莫不是想借着买妾回来种地的名义,趁机好纳几个小妾?再说了,那官府发卖土人,难道就没有个男的?还专门发卖小妾不成?”

  陈二狗眼看着张二狗被他媳妇怼得哑口无言,赶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嫂子别急!还真就是像您说的那样儿,没有男子,只发卖土人女子。”

  见陈二狗开口说话,张二狗媳妇干脆扭头冲着屋外大声喊道:“陈二狗家里的,你男人要纳妾了!”

  两家紧紧挨着的距离让陈二狗媳妇听到了张二狗媳妇的喊声。不同于张二狗媳妇的喊叫,陈二媳妇直接拎着菜刀就过来了:“陈二狗!你敢纳妾试试!老娘给你家生了两个娃还不满意是不是?”

  几乎是嗖的一声,陈二狗就直接跑到了张二狗身后,眼看着跟自家媳妇拉开了距离之后才探出头来喊道:“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个什么道理?下午你随我去官府看看,若是有男子土人发卖,谁愿意买女子回来!”

  陈二狗媳妇砰的一声将菜刀剁在了桌子上,冷笑道:“还等下午?莫非你还想着吃完了饭再去不成?现在就跟老娘走一遭!”

  陈二狗瞅了瞅张二狗,张二狗也瞧了瞧着陈二狗,既有些心疼自家的桌子,又有些心疼自己跟陈二狗兄弟两个。

  当初在地头上商量纳妾之时,两人都觉得自己身为一家之主,这点儿小事还做不得主?然而事实证明,怕老婆的两人还真就做不得主——连午饭也没吃成,就被自己家的老婆给拉到了官府。

  ……

  丁略知想哭。

  刚刚到任的第一天就有人跑来敲鸣冤鼓,这是何等的彼其娘之!

  第三百四十五章 赚钱的营生?

  强行把眼泪憋回去,又整了整衣冠,丁略知迈步进了大堂,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在家里菜刀都剁在了张二狗家桌子上的陈二狗媳妇在进大堂之前还怒气冲冲的想要找官老爷评评理,不曾想刚刚到了大堂之上就怂了。

  秒怂。

  反倒是陈二狗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叉手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启禀大老爷,小人与张二狗兄弟,想要买两个土人,不知道?”

  丁略知一愣,问道:“就这?”

  陈二狗点了点头,说道:“回大老爷,小人跟张二狗兄弟皆是分到了三百亩地,自己种又种不过来,便想着来官府买两个土人回去帮着耕种,请大老爷成全?”

  我特么!

  丁略知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为了买土人,你们就敢跟来敲鸣冤鼓?得亏本官今天没出去,这要是本官不在县衙,还得被你们这一通鼓给叫回来!”

  丁略知黑着脸道:“你们就不知道,这鸣冤鼓在无案情、无险情的情况下是不得敲响的?”

  被县太爷这么一训,陈二狗顿时也有些怂,然而刚刚还怂的不行的陈二狗媳妇却站了出来,叉手道:“回大老爷,当初咱们从蓬莱来瀛州时,大老爷可是亲口说过的,说让俺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寻大老爷,如今你可不能不认。”

  丁略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感觉自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本官说说的嘛!再说了,就算本官说过这话,你们也不能随便敲这个鸣冤鼓吧?如果不是为了所谓的“民心满意度”,本官现在就让人把你们乱棍打出去!

  暗自生了一肚子闷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丁略知才开口道:“若是想买些土人回去,尽管去寻户科便是,本官这里却是做不得主。”

  待陈二狗和张二狗等人躬身应下,丁略知又咳了一声,说道:“不过,这瀛州现在只有倭女发卖为妾,并没有男子发卖为奴。男的倭奴,都被运回顺天府那边当劳工了。”

  丁略知的话音落下,陈二狗媳妇跟张二狗媳妇的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一样,而陈二狗跟张二狗却悄然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尽是意外和惊喜的神色。

  陈二狗眼珠子一眼,斟酌了一番后又躬身问道:“敢问大老爷,小人觉得家里土地耕种不过来,能不能先荒下几亩,待以后再行耕种?”

  丁略知嗯了一声,点头道:“反正这三百亩地是分给你了,除了地头上的树必须得栽好之外,这三百亩地你愿意种就种,不愿意种就荒着。”

  “不过,等到三免五减过去之后,这田税可是按田亩数收的,不会因为你荒着不种就不收了。”

  “当然,如果你觉得亏,可以把多出来的地再卖给官府,一亩地十贯钱。”

  “这是官家额外给你们的好处。”

  “但是本官奉劝尔等一句,除了咱们瀛州之外,剩下的地方可不会一个人分到五十亩这么多地,最多也就是一个人二十亩地。”

  “若是错失了这些地,只怕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陈二狗正想说话,陈二狗媳妇就猛的一拉陈二狗,说道:“启禀大老爷,这地我们是不会卖的。民妇这就去户科买些倭女回去,给俺家当家的做小妾。”

  一想到百姓都能随便买妾,而自己这个知县却不能买,丁略知心里顿时一阵烦闷,摆摆手,说道:“去吧,现在倭女还有一些,要是去的晚了,可就不好说了。”

  陈二狗心中顿时大喜,躬身道:“小的多谢大老爷,小的这就去。”

  待退出了县衙大堂之后,陈二狗顿时就挺起了胸膛,说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岛上就没有男的倭奴发卖,不趁早买两个土人女子,谁来帮咱们种那么多地?”

  张二狗也道:“就是,就是。买倭女这事儿得趁早,要是晚了,只怕有别人也能想到这个,说不定咱们就买不到了!”

  陈二狗媳妇跟张二狗媳妇也不再吵了。

  事情就在这里明摆着,地多,人少,种不过来就得荒着,不让这两个臭男人纳妾还能怎么办?

  扬眉吐气的陈二狗跟张二狗也算是豁出去了,也没再说什么先买一个倭女回去试试之类的屁话,而是一人买了四个——

  毕竟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以后媳妇不让买了怎么办?

  眼看着天就要冷下来了,说不定啥时候就会下雪,有了这几个倭女,起码也能让被窝变得暖和些。

  至于这倭女矮了点,也丑了点,那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只是买回来做妾的,不存在给祖宗丢人的事儿,凑合着忍忍也就是了。

  反正能种地能暖被窝就行,要求不能太高。

  只是买完了倭女,张二狗忽然拉过陈二狗,低声说道:“我说,要不你当咱们这个村子的里正算了。”

  “你这脑袋瓜子比俺们都好使,你当了这个里正,大家伙儿也能都跟着沾点儿光不是?”

  “你想想啊,咱们庄子一家买几个小妾,其他庄子里的人买不到,那咱们手里的这些小妾不就值钱了?”

  “要么转卖出去,要么等开春种地的时候把她们租出去,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二狗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或者说,陈二狗也没想到,张二狗这个狗日的能想出来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主意!

  “成!”

  琢磨了半晌后,陈二狗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既然二狗兄弟看得起俺,那俺就试试能不能当这个里正!”

  张二狗道:“狗哥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办,我去找村子里的人说项,十有八九能成!”

  陈二狗点了点头,说道:“俺跟你一起去。如果能成的话,等过几天都安顿好了,俺再试试能不能替大家伙儿找个赚钱的营生!”

  张二狗眼睛一亮,低声问道:“狗哥说的是?”

  陈二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说。这事儿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雪灾

  陈二狗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里正——陈二狗愿意跟同村的百姓分享买倭女种地的法子,同村的那些百姓自然也愿意推举陈二狗来做这个里正。

  至于那些“乡贤士绅”,基本上都被扎堆安置在瀛州布政使司治所所在的城池里了,他们自然也不会跳出来跟陈二狗抢一个里正的位置。

  然后陈二狗就再一次跑到了周防县的县衙。

  然后周防县知县丁略知就很头疼。

  “你们是大宋的百姓,挖矿这种事儿,自然不能让你们去干。”

  在弄清楚了陈二狗的来意之后,丁略知就苦口婆心地劝道:“挖银矿又岂是那么好挖的?先不说有没有埋在矿坑里面的风险,就算没有,你又如何能保证人心?”

  “那是银矿,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换成本官,本官也喜欢啊。”

  “你说,万一要是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着往自己家里揣几锭银子,你这个里正该怎么办?”

  听到知县老爷这么说,陈二狗顿时也叫起了屈:“大老爷诶,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地没法儿翻,粮没法儿种,总不能就这么放任大家伙儿闲下去吧?”

  到了这个时候,丁略知也回过味儿来了,刚才写还在脸上的担忧之色烟消云散,丁略知笑眯眯的道:“二狗啊,本官知道你这脑袋瓜子不错,你说说,到底是有啥想法?”

  陈二狗嘿嘿讪笑了一声,说道:“大老爷慧眼如炬,小人这点儿想法,自然是瞒不过大老爷的。”

  丁略知捋着胡须受下了这记马屁,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说吧,你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陈二狗又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小人想着,既然现在耕不了地也种不了粮,那就不如让大家伙儿趁着这段时间,把村子到县里的路给修了?”

  “小人看过了,俺们那个村子离海边近一些,打鱼什么的倒也方便,可是从县城到海边的距离,可就没那么近了。”

  “这附近又没河没湖的,老爷就是想吃口新鲜的鱼都困难。”

  “所以小人想着,先把路修了,等来年能够下海捕鱼的时候,小人再带着村民捕些鱼,也能让大老爷吃口新鲜的。”

  丁略知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过了半晌后忽然指着陈二狗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你,粘上毛,你比猴儿都精!”

  “做这个里正,倒是委屈了你!”

  指着陈二狗调笑了几句,丁略知干脆笑呵呵的让人把周防县地图给取了过来,指着地图上的几条黑线说道:“看到了没有?这几条线就代表了路。”

  “按照工部和户部发下来的规划行文,这里会修一座大型的码头,要求能够停靠木兰舟的那种。这个你们干不来,得工部派大匠过来指点着才行。”

  “但是这几条路,从这个码头一直到县城,中间会经过十几个村子,其中就包括你们村在内。这个活计你们肯定能干。”

  “所以,就算你不来找本官,本官也会让人去找你们这些里正过来。”

  “回去吧。召集你们村子里的青壮,等工部的大匠来了,再挑个良辰吉日,咱们就开始动工。”

  “还有,告诉你们村里的青壮,让他们早上上工的时候别吃饭,工地有吃的。一天三顿,顿顿有肉的那种。”

  “等下工的时候别走那么早,看看厨房那边还剩下多少肉,如果多了,可以住家里拿点儿。”

  “毕竟是户部出钱,有沾便宜的机会,可千万不敢放过。”

  陈二狗顿时大喜过望,对着丁略知拜道:“多谢大老爷!小人这就回去通知村里的青壮!”

  丁略知点了点头,等陈二狗滚蛋之后才彻底瘫坐在椅子上。

  现在这官真是越来越不好当了,都他娘的得教百姓占朝廷的便宜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皇城司的那些鹰犬盯上……

  ……

  丁略知这个知县在瀛州头疼,赵桓这个皇帝在汴京城也很头疼。

  靖康五年十一月初九,往常这时候虽然冷,但是离下雪这两个字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距离。可是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雪继续好几天下个不停,甚至直接把整个汴京城都给拍到了雪堆里面。

  赵桓这个皇帝倒还好一些,毕竟再苦不能苦皇帝,再穷不能穷后宫,宫里面物资充足,人手又多,负责洒扫的太监和宫女很快就能把积雪给清理掉。

  但是皇宫自古来就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不能把皇宫这个特例当成常例——如果把目光放大到整个汴京城,那就能明显看出来皇宫里面跟宫外的不同了。

  鹅毛大的雪片下起来遮天蔽日,百姓前脚刚把院子里的积雪给清出去,后脚这大雪就再次没过了脚面。而街道上一层又一层的雪,已经足有三四尺厚。

  众所周知,汴京既是大宋的政治中心,也是一座高度商业化的巨型城市,本身生产的粮食并不是很多,相对于整个汴京城每天的消耗,那点儿产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基本上还是以其他地方转运输入为主。

  这也就意味着,百姓家里的存粮不会太多。而没有了吃的,人心就会不稳。

  甚至有传言说是赵桓杀弟囚父的行为终于激怒了老天爷。

  至于为什么靖康元年的事儿要等到靖康五年才惩罚官家,那可能就是因为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再加上神仙下雪什么的也得走个流程,所以耽误了几天也很正常——放到人间,可就不是几年过去了么。

  这种狗屁倒灶的传言是哪儿起来的,赵桓倒是不关心,反正能传这种流言的,也就那么些人,用屁股猜都能猜出来。赵桓关心的是怎么让百姓活下去。

  只要百姓不会被雪灾冻死饿死,所谓上天惩罚的说法就是屁话。

  就像赵桓跟孟太后说的那样儿,地主老财还知道心疼自己家的傻儿子呢——现在之所以会出现雪灾,肯定是老天爷觉得有人在祸害大宋江山,所以降下雪灾来提醒自己这个天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救灾

  虽然被忽如其来的大雪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然而赵桓却没像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一样失了方寸。

  跟崇祯年间几乎一年好几场的天灾频率比起来,靖康五年的这场雪明显有点儿不够看。

  守卫皇宫的禁卫是最先接到了旨意的先头部队——这支禁卫部队除去要当值守卫宫城的之外,其余的禁军则是接到了死命令,要在两个时辰之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清理出一条从皇宫直通城外诸军驻地的道路。

  不惜一切代价,这六个字很有一丝破釜沉舟的意思。尤其是这六个字的要求还是赵桓亲笔书写在圣旨上的。

  然后,负责守卫汴京城的诸军就接到了赵桓的旨意——由禁第一军对汴京城实施军管,第二军和第三军则是分别负责对汴京城城内、城外的百姓分发粮食、柴禾。厢军第一军被派去砍树劈柴,厢军第二军、第三军则是负责清理汴京城的积雪。

  至于开封府的衙役,则是被安排了带路和巡逻街道的职责。

  ……

  “快没粮食了。”

  小心翼翼的用瓢子盛了点儿米,谷大成的婆娘低声道:“这几天外面雪大,也没地方去买粮食,只能先省着点儿了。”

  谷大成闷着头嗯了一声,转身拿起扫帚,说道:“我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一扫,等雪停了就去买粮食。”

  谷大成的婆娘却摇了摇头,说道:“买粮食的事儿不慌。现在大雪封城,这汴京城街面上的粮食肯定会涨价,还不如等过段时间常平仓放粮了再买。”

  谷大成一愣,问道:“娘子怎么就知道常平仓会放粮?”

  谷大成的婆娘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官家去岁之时让人立下常平仓,今年就恰好赶上这场大雪,若是不开仓放粮,那官家的脸面可往哪里放?官人且放宽心等着,只要不是常平仓里没了粮食,这放粮就是必然的事情。”

  谷大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便出了屋子,一门心思的扫起了院子里的雪。

  谷大成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脑子笨,没有家里这个婆娘的脑子好使——自家婆娘虽说是个屠户的女儿,可是这婆娘头脑聪明,可比自己这个连考几次都不中的酸秀才要会算计的多。

  如果不是总让自己跪搓衣板,估计就更完美了。

  谷大成心里这么想着,心下不自觉的就多用了三分力气,似乎有把积雪当成自家婆娘屁股的意思——你让我跪搓衣板,我就打你屁股!

  刺拉,刺拉,来回挥动的扫帚将地面上积雪卷起,慢慢就堆成了一小堆。谷大成无奈的叹了一声。这雪是昨天下午刚刚扫完的,现在又堆了这许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然而还没等谷大成想出个头绪来,院子外就远远的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的嘈杂声。

  谷大成心中一动,快步走到门前,伸手就打开了院门。

  院子外的街上,因为连着几天的雪,这积雪压已经压得极为实成,并没有因为谷大成开门的动作而倒灌进院子里。

  谷大成暗道一声侥幸,又将目光投到了街上。街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眼看着就要到大腿根部的高度。而街头那边,却已经站满了手持铁锹、扫帚,头上冒着白汽仿佛集体成仙得道的禁军、厢军士卒,在一众军士的后面,还有一辆辆马车甚至于驴车在穿梭不停。

  谷大成的眼眶忽的就热了起来。

  夏天的时候,谷大成就听人说过,因为黄河又一次泛滥,汴京附近有不少河流都发了洪水,周遭的那些百姓也遭了灾,当时就是禁军和厢军去救的灾。

  为了救助百姓,禁军和厢军有上百个士卒就此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了救助百姓,在来不及搜寻船只的情况下,那些禁军和厢军的丘八们甚至直接跳进水里,用肩膀扛起一块块的木板当百姓过河的浮桥!

  谷大成一直以为这就是个传言——

  百姓的命是命,那军爷们的命就不是命了?真要是说起来,朝廷招募、训练、装备一个军爷的价格,可比普通老百姓的命要值钱的多!

  可是现在,他们来救自己了……

  “娘子!娘子!禁军来了!”

  谷大成忽然扔下扫帚,扭头就往屋子里跑去:“禁军开始清理积雪了!”

  谷大成的婆娘嗯了一声,笑呵呵地说道:“既然禁军已经开始清理积雪,估计常平仓也差不多该准备放粮了。说不定,还没等常平仓放粮,这汴京城的粮价就该恢复了。”

  谷大成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得院子外传来一阵喊声:“谷相公在不在家?赶紧出来领粮食和劈材!”

  谷大成跟自家婆娘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晌,又一脸懵逼的回到了院子门口,却见自家门口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而开封府衙役的身后却站着两个厢军士卒。

  开封府衙役见谷大成出来,便侧身让开,原本跟在衙役身后的两个厢军士卒闪身站了出来,其中一人向谷大成拱了拱手,说道:“谷相公,这是官家让人发下来的五斤粮食和二十斤劈材,你且收下,并且在这里签字画押,证明你已经收到了这些东西。”

  谷大成打量了一眼厢军士卒手中拎着的两个布袋子,然后一脸懵逼的在一份册子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不用去买粮了。”

  待开封府的衙役跟厢军士卒离开之后,谷大成就赶忙回到了屋里,对自家婆娘说道:“官家让人送来了粮食跟劈材。还有,我问过开封府的差人了,说是大雪一日不停,这些东西就发一日,什么时候停了什么时候停发。”

  谷大成的婆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很好么?”

  谷大成也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开封府的差役知道我是个秀才,便问我能不能帮着厢军的兵爷们领路,能不能帮着他们给百姓分发东西。我决定了,我去,不仅要去,我还要去开封府里寻一份差事。”

  “官家对咱们好,咱不能知恩不报。”

  第三百四十八章 罪不至死?

  任凭朝堂上的一众大佬们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明白这场雪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先是大雪数天不停,直到禁军和厢军开始进城清理积雪,大雪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按理说,这么大的雪,几乎都能把整个汴京城给埋到雪里去了。而汴京城跟历朝历代的都城一样,因为城池、人口规模等种种因素的限制,使得其本身的粮食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要靠外部输入。

  而更操蛋的是,哪怕常平仓和预备仓里有足够的粮食,官府也没办法立即把这些粮食送到百姓手里。如果按照这场雪灾的规模来看,纵然冻不死一两万,也能冻死个七八千人。

  而且,大灾之后通常会有大疫,即便是雪灾不比夏天,造成的影响也绝对不容小觑,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大乱。

  然而奇怪的是,这场雪灾却不声不响的就被平息了,不仅没有酿成什么灾祸,反而让汴京城的百姓更加的相信官家,相信禁军。就连朝堂的那些大臣们,也在这次的雪灾行动中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就像开封府知府王时雍一样。

  虽然王时雍平日里也喜欢唱歌跳舞逛青楼,可是在这次救灾的行动中,王时雍又一次带着开封府的衙役冲到了第一线,无论是分发物资还是安排百姓都做的无可挑剔,在民间的官声可是大大的好。

  如果不是常平仓里有一部分粮食不翼而飞,估计就更完美了——王时雍原本在这次救灾活动中怒刷了好大一波存在感,来年升职加薪眼看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王时雍很闹心,王时雍很上火。

  开封府原本就屁事儿颇多,结果手下大大小小的官吏又被皇城司抓走了一大批,自己说不准也要跟着吃瓜落,王时雍的心情要是能好,那才是活见了鬼。

  但是心情不好的也不只是王时雍一个人。

  事实上,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还有赵桓这个皇帝,远比王时雍更加的闹心。

  粮食到底哪儿去了?

  御史台跟皇城司、东辑事厂三方联手追查,想要查明白粮食的去向并不难,很快就把这些粮食到底是怎么不翼而飞的,又飞到了哪里,都给查了一个清二楚。

  但是就因为查得清楚,所以才闹心。

  能够不知不觉让几万石的粮食不翼而飞,无论外面的是什么人,肯定都得勾结着管着常平仓和预备仓的官员、小吏才能办到。

  而从这些官员和小吏入手,很快就能摸清楚跟他们勾结的都是些什么人。再顺着这条线一步步的查下去,最后浮出水面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有人出钱,有人出力,有人负责出谋划策,有人负责具体行动,几伙人互相勾结之下,汴京城的常平仓里就有三万石粮食插翅飞出了常平仓。

  而这些人之所以选择在汴京的常平仓下手,是因为这些人觉得汴京是天子脚下,遭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就算不翼而飞了几万石粮食也不会有人发觉。

  就算官府每年都要盘点两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在盘点之前让常平仓里存在这几万石粮食,不就安全了么?买些陈粮再掺了砂子,小意思。

  只是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汴京城会忽然下了这么一场暴雪,而赵桓这个官家会在第一时间就动用常平仓,以至于大家伙儿还没来得及买陈粮,更没来得及掺砂子。

  所以,这次栽到了这么一声雪灾上面,也只能说是天意。

  “三万石粮食,事关京城的安危和京城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朕要是姑息了他们,朕还有脸面说自己是承天受命的皇帝?”

  赵桓打量了眼前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一眼,冷笑着说道:“朕跟太后她老人家说过,必然是有人在动摇我大宋的根基,所以上天才会降下雪灾来警示朕。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诸卿也别想着劝朕。”

  “百姓都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难道诸卿不懂?”

  刑部尚书谷克成跟李纲等一众大佬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奈之下还是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这些人确实是罪该凌迟,可是依着《八议》之律,这些人……”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曲指敲了敲桌面,说道:“朱俊,皇后家的堂弟,还有爵位在身,按议亲、议贵论,罪不至死。”

  “骆成,是跟着朕南征北战以军功封爵的,按议故、议功、议贵,也是罪不至死。”

  “还有孔繁铮,按议贤、议宾论,同样罪不至死。”

  说完之后,赵桓干脆站起身来,踱步绕过桌子,到了谷克成身前之后才开口道:“可是朕就想问一句。”

  “百姓……就该死吗?”

  “哪怕就是朕这个皇帝,也不敢说历代祖先都是大富大贵,卿等的祖上可都是贵不可言的贵胄出身?祖祖辈辈都没有平民?”

  这句话一说出来,无论是谷克成还是在朝的其他一众大佬们,顿时都感觉很蛋疼。

  这特么就像是降维打击一样,根本就不给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啊——谁敢说自己的历代祖先都贵不可言?再说了,就算自己的历代祖先都贵不可言,可是这种事儿也不适合现在拿出来说啊。

  就很蛋疼。

  可是这《八议》之说也是《大宋律》里面的。

  没错,一众大佬们在修订《大宋律》的时候,又一次完美的发挥了不能耽误大家伙儿唱歌喝酒逛青楼的懒政心理,除去赵桓此前曾特意强调过的部分律令内容之外,剩下的干脆又抄了一遍《唐律疏议》。

  也就是说,在赵桓没有想起来,大家伙儿又完美忽视的情况下,《八议》也完美的继承到了《大宋律》里面。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没有《大宋律》里面没有承继下来《八议》的内容,这次的空仓案也没有那么好处理——这次的案子涉及到的可不仅仅只是骆成一个爵爷,而是涉及到了同为爵爷的皇后堂弟,而且还涉及到了另外一个很不好处理的关键人物。

  挑头的就是那个按议贤、议宾论罪不至死的。

  或者说的再直白一些——柴家的面子都没他家的大!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朝臣奋迅如霹雳

  柴家在宋朝的面子,就像小孩儿尿过的床一样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扩张。

  柴荣挂的早,剩下一个七岁的儿子柴宗训继承皇位——七岁的小孩子当然不会低眉恋红颜,但是赵大玩了一出陈桥兵变,年仅七岁的柴宗训当然也只能拱手让江山。

  然后赵大就立下祖训,说“柴氏(周世宗)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然而就是这么大的面子,却还是比不过另外一家——柴家再牛逼,也是从柴宗训“拱手让江山”给赵大之后才牛逼的,而另外那一家,则是从汉高祖十二年的时候,老流氓刘邦册封孔子的第八代孙孔腾为奉祀君开始的。

  直到大宋至和二年,宋仁宗又改封为衍圣公,官居八品。到了蒙元时期,又给提到了三品。到了大明,衍圣公就成了正一品,而且“班列文官之首”。待到了建奴的螨清时期,人家衍圣公还被特许在紫禁城骑马,在御道上行走。

  众所周知,官员品级这个玩意可是有很大说法的。官居八品,不代表人家就比县令低一头。恰恰相反的是,哪怕贵为当朝太宰、少宰,见到八品的衍圣公时也得先给人家行礼。

  但是吧,衍圣公确实有点儿丢孔圣人的脸——金来降金,蒙古来了降蒙古,建奴来了降建奴,倭奴来了通电欢迎。

  要知道,金国和建奴的发型其实是差不多的,区别只是建奴有一撮金钱鼠尾辫,金国女真则是头顶秃瓢,脑袋两侧各有一撮头发。而且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金国也曾强制要求剃发易服。

  也不知道向来重视华夷之辩,曾经说过“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的孔圣人要是知道他老人家的后代传人都是这个尿性,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掐死他们。

  想必不是不会的,因为历代衍圣公们会齐心协力把孔圣人再按回去,绝不让他老人家出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从汉高祖十二年就开始牛逼的孔家店,在大宋的面子,绝对要比柴家的面子还大上几分。

  再加上什么议贤、议贵、议宾之类的狗屁倒灶的八议,孔繁铮倒卖几万石粮食这事儿那就不能算个事儿,最多也就是罚酒几杯。

  如果把庶出且“早已分家”的孔繁铮换成衍圣公孔端友,估计连罚酒三杯都够不上,充其量也就是私下派人训诫几句。

  可惜的是,这些倒霉孩子恰好遇上了赵桓——赵桓尊敬的是有教无类的孔圣人,而不是衍圣公。

  至于说《大宋律》里面有什么八议之类的条款……

  “废掉。”

  赵桓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宣布了《八议》的终结,那模样比后世触犯了联合锅的条款之后改正的五大流动武器贩卖商还要嚣张。

  皇帝嘛,握乾秉坤,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兴亡继绝才是正确操作。

  “孔繁铮妄用圣人之名行害民之民,凌迟。”

  “凡是涉及到空仓案的这些混账东西,一概凌迟。三族发配顺天府。”

  赵桓阴沉着脸,宣布了孔繁铮等一众人的死刑,顺便又把板子打到了当代衍圣公孔端友的身上:“孔繁铮虽然庶出,可是毕竟打的是孔圣人的旗号,孔端友管教不严,见事不明,夺爵。”

  ……

  想要废掉孔端友的爵位,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一些——尽管头一天已经跟李纲等一众大臣们达成了共识,然而到了第二天的大朝会上,这事儿依旧如同冷水滴进了热油锅,直接就炸开了。

  “衍圣公乃是圣人之后,事关国家朝廷脸面,如何能轻易除爵?”

  “毕竟是圣人之后,倘若就此除爵,衍圣公岂不是断于我大宋,后世又该如何看?”

  “不若另择贤者以继衍圣公爵位。”

  “若是直接将衍圣公之爵除了去,那世人又如何看待我大宋?如何看待官家?”

  “管教庶出不严,大肆收受曲阜土地,堂堂衍圣公府居然能有孔半城的称呼,也不嫌丢人现眼!”

  “为什么孔繁铮从主枝分家后才倒腾起了粮食?若是没有衍圣公府的面子,地方上那些官员谁识得他孔繁铮是什么东西!”

  “孔端友固然该死,可是毕竟是圣人之后,直接这么除了爵也不太好看,该当从孔府立择贤者以立。”

  “……”

  有反对的,也有赞成的,除却李纲等一众早就知道赵桓打算的大佬之外,朝堂上的大小官员们却集体炸了锅,纷纷站出来表示宰了孔端友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除了衍圣公这个爵位就是不行。

  然后,一众大臣们吵着吵着就吵出了火气——能进到紫宸殿里参加大朝会的,最低的也是从五品,平时里都是高高在上被人吹捧惯了的,如今眼看着有人跟自己吵个不停,这心头火就莫名其妙的烧起来了。

  再然后,一众大臣们就高喊着“彼其娘之”之类的污言秽语,抡着王八拳,杀向了跟自己意见相左的那些“奸佞小人”。

  底层的小官们一动手,慢慢地就波及到了朝堂上的大佬们——

  身为上官,便有如后世活力团体的红棍或者扛把子一般,小弟们已经开片了,你总不可能再端着茶水再喝茶看戏吧?

  大佬得有个大佬的样子!得起个带头作用!

  随着时间一点点儿的流逝,打出了真火的朝臣们,可就真的开始下了狠手,什么抓头发,挖眼睛,抠鼻孔,甚至还有人不满足于抡着王八拳瞎打,干脆使出了猴子偷桃和撩阴腿这样的绝技。

  龙椅之上,赵桓一开始时还是面无表情心里暗笑着看戏,后来看着看着就慢慢地阴沉了下来,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黑得可以拧出水来。

  这大宋的官老爷们还真他娘的够奇葩的,对外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么硬气过——当初一听说完颜宗望兵围汴京,这些怂蛋可是一个个怂的不行,就连所谓的主战派也是打着先打退金兵的进攻之后再议和的主意。

  现在可倒好,朝堂上动起手来可是个顶个的厉害,瞧那一个个王八拳抡的,还有的干脆脱下了靴子当武器,当真也是一身好本事。

  第三百五十章 夺爵

  赵桓看够了戏,当即便对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何蓟吩咐道:“够了!让人将他们给朕分开!”

  何蓟当即躬身应道:“臣遵旨!”

  说完之后,何蓟便一挥手,对殿中值殿武士们吩咐道:“把众位相公们都分开。”

  等着群臣都被分开之后,赵桓看着大大小小官员们的惨样儿,差点儿气笑——

  现在朝堂上众多文武官员和勋贵之中,卖相最好的,要数种师道和杨再兴等一众双花红棍还有段正严以及最近要进化为大宋狂犬的萧诺言和苏思摩——

  前者是像种师道和杨再兴他们这样儿的,朝堂上的大臣都知道他们能打,所以没人找他们打。后者像段正严和萧诺言、苏思摩他们这样儿的,是朝堂上的大臣们知道跟他们打了也没用,所以没人找他们打。

  至于剩下的那些文官,基本上有一个算一个,脑袋上的官帽都没在他们的脑袋顶上——大宋的官帽上有两根长翅,打起架来就很容易掉。除此之外,有的官员被人撕坏了官服,有的脸上印着通红的手掌印,还有几个更凄惨的,就连脸上都还挂着靴子底的印记。

  反正基本上就是趁着群殴的机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多稀罕呀!在朝堂上公然斗殴这种事儿,一辈子能遇上几次?

  “朕今天个可是长见识了!”

  被气得够呛的赵桓黑着脸道:“如果朕不让人把众卿分开,众卿家是不是打算接着打下去,打死一个两个的才算完事儿?嗯?”

  李纲心中一哆嗦,赶忙躬身拜道:“臣等万死,望官家息怒。”

  随着李纲躬身认错,朝堂上的其他大佬们也都回过了神来,当即便一起跟着躬身下拜,齐声“臣等万死,望官家息怒。”

  然而一众大臣们保持着躬身姿势等了半天,都没能等来期盼中的“平身”两个字。

  赵桓反而呵呵冷笑一声,说道:“好啊,一个个都是好样儿的!”

  “今天看着诸卿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看来诸卿都有一身好功夫。可是前番完颜宗望兵围汴城时,怎么不见卿等上阵杀敌,今天却是敢于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

  “一个个的真是好样儿的!怯外战而勇于内斗,我大宋的文武百官们可真给朕长脸呐!”

  一番话说的众多朝臣又叩首道:“臣等万死!望官家息怒。”

  赵桓见差不多了,这才冷哼一声,开口道:“都起来罢。”

  待朝臣们都起来之后,赵桓又开口道:“刚才是谁带头动手的?站出来!”

  率先动手的御史郎中许成文闻言,心中打突,硬着头皮站出来后,躬身道:“启奏官家,刚才是微臣先动的手,臣罪该万死!”

  赵桓看着这个叫许成文的御史郎中冷笑道:“前番金兵来时,你怎么不上城杀敌?今天就有匹夫之勇了?”

  说完,也不待许成文辩解,赵桓便直接说道:“御史郎中许成文,引发朝堂殴斗,罢官革职,永不叙用!”

  何蓟当即便对殿中的值殿武士一挥手,让人将许成文给带出了殿中。

  也不管许成文求饶呼喊声,赵桓又接着问御史台扛把子沈颢:“君前失仪,该当何罪?”

  刚才也参与了斗殴的御史台扛把子沈颢虽然心中忐忑,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躬身拜道:“启奏官家,君前失仪,当罚俸。今日群臣朝堂斗殴,已经不止于君前失仪,实乃大不敬之过。”

  赵桓嗯了一声,屈指敲了敲龙椅扶手,吩咐道:“群臣君前失仪斗殴,原属大不敬之过,朕悯其情,各罚俸一年,以观后效。再有犯者,依大不敬论处。”

  待群臣都躬身应下之后,赵桓这才接着对一众朝臣道:“现在都打累了罢?如果都累了,就好好议一议,这衍圣公一事到底该是个什么章程。”

  “如果你们觉得动手能解决问题,你们可以各自带上家丁亲兵之类的去城外打一场,哪一方赢了,哪一方便有理,如何?”

  带上家丁打群架,谁赢了谁有理?

  一听赵桓提出来的这个建议,朝堂上的大佬们顿时就在心里骂开了——这他娘的是胡虏蛮夷的玩法,就算你皇帝不要脸,俺们可是堂堂诸夏的斯文人,可还得要脸呢,怎么能学草原上那些野蛮人这么干?成何体统!

  群臣面面相觑一番后,还是李纲站了出来,躬身拜道:“官家息怒,臣等一时失仪,罪该万死,只是官家还需保重龙体,万勿与臣等一般见识。”

  赵桓这才气咻咻的哼了一声,说道:“行了,朕不是要听你们请罪。这些都是虚的,现在说说,这事儿到底该是怎么个章程。”

  李纲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衍圣公府见事不明,管教不严,不足以奉圣人祖庙,理当除爵,改由礼部派人专司祭祀供奉圣人。”

  赵桓这才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礼部尚书方子安:“方卿是礼部尚书,不若说一说你的看法?”

  方子安寻思着你特么早就定好的事儿了,你还问我的看法?真是又想当,又想立,我呸!

  不过,孔家的事儿是他孔家的事儿,倒霉他一家,幸福所有人,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心中拿定了主意,方子安也出班奏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李相言之有理。”

  赵桓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屈指敲了敲龙椅的扶手之后才沉声道:“朕曾读史书,见《史记·商君列传》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人之后,毕竟不是圣人,做出这般下作之事,徒给圣人抹黑。”

  “正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今衍圣公倚仗着孔圣人的名头,大肆收受曲阜土地,堂堂衍圣公府居然能有孔半城的称呼,也真是令人佩服。”

  “还有孔繁铮,区区一个庶出,又是已经分家的,居然就能将手伸到京城的常平仓来。正所谓见微知著,这衍圣公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问可知。”

  “拟诏。孔繁铮妄用圣人之名行害民之实,与常平仓案余犯一同凌迟。”

  “孔端友管教不严,见事不明,有辱圣人门风,着夺爵,令其世代为孔圣守陵。”

  “此后,不再设衍圣公之爵位,祭祀之事,归于礼部。”

  “皇城司跟东辑事厂派人去一趟曲阜,好好给朕查一下。朕倒是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还干了多少败坏圣人名声的事情!”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证据?再作一份就是了!

  “孔半城之名,倒是配不上衍圣公府了。”

  不到曲阜,不知道孔家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何蓟亲自带着皇城司的一众马仔们直奔曲阜准备详查孔府,然而在进入山东地界之后,何蓟就有一种如入泥沼的感觉。

  尤其是到了曲阜之后,无论是从曲阜调取跟孔府相关的卷宗,还是从兖州调取相关卷宗,基本上都有一种狗咬刺猬的感觉。

  因为单纯的从卷宗上面来看,孔府在曲阜的形象简直就是圣人再世——

  无论是对待佃租孔府土地的佃户,还是对待那些跟孔府有纷争的百姓,衍圣公府的处置几乎都完美到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甚至就连皇城司密谍报上来的消息,都跟官府备案的那些卷宗一致。

  只有东辑事厂报上来的卷宗,才出现了跟那些卷宗截然相反的消息。

  衍圣公府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完美无缺。

  恰恰相反的是,东辑事厂报上来的那些卷宗,就连见惯了魑魅魍魉的何蓟也暗自心惊不已——

  在整个大宋的大部分地主都因为累进税率而忙着清退土地的时候,衍圣公府不仅丝毫没有清退土地的意思,反而大肆买入土地。

  阶梯税率?

  阶梯税率这玩意对普通的乡贤士绅来说或许是个大杀器,然而对于衍圣公府来说,阶梯税率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

  把所有的土地全都分散挂靠在孔府中人的名下,自然也就避开了阶梯税律。

  何蓟当然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衍圣公这是自信能把整个衍圣公府的所有人都掌握在手里,而且自信绝不会有人胆敢背叛衍圣公府。

  除了大肆购入土地之外,衍圣公府还大肆的修桥铺路,甚至还在有灾民出现的时候主动赈济灾民——路是给衍圣公府修的,赈济的灾民也大部分都变成了衍圣公府的佃户和奴婢。

  甚至就连官府招募无地百姓前往甘肃布政使司、交趾布政使司等地“垦荒”的时候,整个曲阜这边也是丝毫没有动静。

  因为衍圣公府暗中传出话来,说朝廷让百姓前往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垦荒是真正的垦荒,分配到百姓手里的都是山地或者洼地,根本就不能耕种,朝廷这是拿百姓当苦力使唤。

  甚至还有传言,说是衍圣公府为了护住这些普通的百姓,不惜花费了大量的钱财上下打点,这才保住了这些佃户和奴婢们,让他们不用前往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当垦荒的苦力。

  至于官府早期招募百姓前往奉圣州、顺天府一带垦荒做工的事情,自然也是被衍圣公府挡了回去。

  “他们好大的狗胆!”

  何蓟越看,心里就越担心。

  东辑事厂的情报跟皇城司的情报截然相反,而皇城司的情报跟官府备案的卷宗几乎一字不差,何蓟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衍圣公府不仅把手伸到了官府,还把手伸进了皇城司!而且视朝廷如无物!

  可是当看到东辑事厂的情报最末尾的时候,何蓟却忽然笑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分外狰狞。

  衍圣公府曾经在完颜宗望带兵南下的时候做好了分家的准备,其中一部分暗中准备了金国的旗帜、降书和劝进表,而另一部分则是收拾好了衍圣公府的一部分家当,随时可以离开衍圣公府南下!

  衍圣公府分家还是不分家,对于何蓟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有人暗中准备金国的旗帜、降书和劝进表,这就有乐子看了!

  将东辑事厂的情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之后,何蓟便将目光投向了东辑事厂的探子:“金国的旗帜,还有降书和劝进表,还有没有?你知不知道降书和劝进表上写了些什么?”

  那探子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回何指挥使,那些东西早在完颜宗瀚被官家枭首之时就被销毁了。小人也不清楚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何蓟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太过于失望,反而笑眯眯的对这个探子说道:“毁了就毁了吧,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完之后,何蓟又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甩给了探子,笑道:“这是本指挥使代你家厂督赏你的,你且收好,待本指挥使回了京城之后,自然会把你的功劳转告你家厂督。”

  那探子顿时大喜,连忙躬身道:“是,小的多谢何指挥使!”

  何蓟这才嗯了一声,笑眯眯的吩咐道:“去吧。”

  “身为天子鹰犬,居然有胆子背叛主人,倒是本指挥使小瞧了这些人的贪欲。”

  待那东辑事厂的探子离开后,何蓟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对身边的亲信勾押官吩咐道:“去,派人把整个曲阜和兖州城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传唤过来,家法处置!”

  勾押官心中顿时砰砰狂跳起来——

  皇城司所谓的家法处置,绝不仅仅只是枭首那么简单。恰恰相反的是,枭首在皇城司里面只能算是最轻也是最幸福的处罚!

  问题是,整个曲阜和兖州,会有多少皇城司的探子?哪怕是往少了说,整个兖州城里最少也得有上百个,曲阜这边也得有百十个,两边加一起,数量就直接高达两百多了!

  “还有,回去后把皇城司彻底拆分,左衙还是跟以前一样负责侦辑天下和文武百官,右衙……以后专门负责侦辑皇城司内部的问题。”

  “另外,再次跟皇城司的兄弟们重申一遍,让他们知道自己吃的是谁的粮,拿的是谁的饷,让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待到勾押官躬身应了后,何蓟又狞笑着道:“还有他孔端友,他自己找死,却也怪不得别人了。”

  “去把萧右、金石他们找来。”

  “他孔端友不是把金国的旗帜和降书、劝进表都给毁了么?本指挥使再给他作一份出来也就是了!”

  “本指挥使倒是要问问他孔端友,何为华夷大防,何为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本公早就烧了!

  孔府远比一般人家的府第要牛逼几分——

  孔府的大门坐北朝南,阔三间,深两间,迎面为粉白照壁,门前两侧置石狮一对,各两米多高。门红牙黑漆,铺首衔环,上悬黑底红字的“衍圣公府”大匾,门内条石铺道,植有古槐、修竹。

  院内则是有东西厢房各五间。西为外西房,设有六品赍奏官,专事京差,又兼外传。平时相当于知县七品上下的官员来孔府,在此由赍奏官向内禀报,不经允许,就连孔府的第二道大门都进不去。东厢为门房,专事孔府行政办案及投递公文的差役,又名“四路堂催”。

  至于孔府内部,则包括厅、堂、楼、轩等四百六十三间,共九进院落,分前后九进院落,中、东、西三路布局,有前厅、中居和后园之分。

  前厅为官衙,分大堂、二堂和三堂,是衍圣公处理公务的场所,堂内两旁及后部陈列着正一品爵位的仪仗,如金瓜、朝天镫、曲枪、雀枪、钩连枪、更鼓、云牌等还有一些象征其封爵和特权的红底金字官衔牌,如“袭封衍圣公”等,无不彰显着衍圣公的牛逼。

  没错,虽然衍圣公在大宋只是个正八品的官阶,但是衍圣公毕竟是衍圣公,哪怕给他个从九品的官阶,他也比一般的正一品大员牛逼!所以,正八品的衍圣公就堂而皇之的拥有了处理公物的大堂、二堂、三堂,而且前厅另外还设有知印、掌书、典籍、司乐、管勾等办事机构为衍圣公府服务。

  中居即内宅和后花园,是衍圣公及其眷属活动的地方。

  内宅的前后楼是衍圣公和家里的夫人、少爷以及小姐的住房。

  衍圣公府的最后一进是花园,又名铁山园。园内假山、鱼池、花坞、竹林以及各种花卉盆景等一应俱全。尤为难得的是一“五柏抱槐”奇树,一棵古老的柏树派生出五个分支,内中包含一株槐树,为世所罕见。

  而且,孔府可是有号称“天下第一人家”的说法——皇家才是天下第一人家?别扯蛋了,人家孔家传承千年未断,皇室却是经常换人,你皇家有什么脸面在孔家跟前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人家?

  而唯一能和孔家相比的五姓七望,早在李小九当皇帝的那些年里就被武曌那小娘皮给祸祸一空,只留下了孔家一家独大。

  甚至于到了后世,某旦大学教授因为发文批评了孔子几句,结果就是被什么狗屁的世界孔子后裔联谊总会跳出来狂咬了一番。

  当然,何蓟并不知道衍圣公府后来有多牛逼,也不知道衍圣公府后来都干了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反正只要抓住衍圣公府暗中准备了金国旗帜,准备了降书和劝进表这三样东西,就足够衍圣公府倒霉的了。

  所以,当何蓟摆齐了钦差仪仗,到了衍圣公府之后,直接就无视了出来迎接的当代衍圣公孔端友,直接就阴沉着脸对身边的一众马仔们吩咐道:“将衍圣公府的所有人都给本指挥使拿下!不许走脱一人!”

  跟在何蓟身边的皇城司马仔大多都是跟着赵桓南征北战过的杀才,个个手上沾满了人命,平日里除了赵桓的旨意之外,便只有何蓟能指挥得了他们,现在听到了何蓟的命令,这些杀才们当即便狞笑了扑向了衍圣公府,浑然没把什么衍圣公府放在眼里。

  孔端友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直到有两个皇城司的杀才扑过来要绑自己的时候,孔端友才被惊得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孔端友又惊又怒,望着何蓟喝问道:“敢问何指挥使,本公前来迎你,可是犯了什么大罪?你今日如何绑我,来日便要如何放我!”

  “孔端友,你若是没犯什么大罪,本指挥使吃饱了撑的才来拿你?”

  何蓟呵呵冷笑一声,却是连衍圣公的称呼都懒得再称呼一句,而是直呼孔端友的名字。说完之后,何蓟又随手从马背上摘下一个布袋,扔到孔端友面前之后又对身边的一个皇城司提举吩咐道:“将袋子里面的东西拿给他看,帮着咱们这位衍圣公好好想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想起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孔端友心中一惊,却又见何蓟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分外瘆人,当即便强作镇定,任由何蓟身边的皇城司提举拿着布袋走到了自己跟前。

  那皇城司提举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到孔端友身前后,便从布袋里抽出一份题本模样的东西,打开后在孔端友眼前晃了晃又马上收了起来,换成了另外一份题本模样的东西晃了晃,然后笑道:“这两样东西,衍圣公可曾记得?”

  孔端友心里顿时破口大骂起来——老子是特么的衍圣公!写过的题本奏疏无数,你拿着在本公眼前晃一晃就问我记不记得?我特么上哪儿记得去!

  然而还没等孔端友说话,那皇城司提举却又自顾自的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幅卷轴,呼啦一声展开后才笑着说道:“降书和劝进表上的字儿太小,衍圣公可能看不清楚,可是这金国的旗帜,衍圣公总能看得清楚了吧?”

  “不可能!”

  孔端友脱口说道:“本公早就烧了!”

  “哦~!烧了!”

  何蓟端坐在马上,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早就已经烧了!”

  “你诈我?”

  孔端友阴沉着脸,恨恨的瞪了一眼何蓟之后却又笑了起来,说道:“本公深恨金虏南侵我大宋,烧个金虏的旗帜泄愤也说得过去,这又算得了什么?而且,烧毁金虏旗帜的时候,曲阜县也在场,他可以为本公做证!”

  “不错。”

  陪同何蓟一起来衍圣公府的曲阜知县孔之固点了点头,说道:“本官当时确实在场。衍圣公当日醉酒失态,说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从军报国,便要烧一面金虏的旗帜泄愤,却不知怎么传成了衍圣公府私藏金虏旗帜,还望何指挥使明察。”

  何蓟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本指挥使是在冤枉衍圣公了?”

  说完之后,也不待两人回答,何蓟又将目光投向了孔端友,问道:“那降书和劝进表的事儿,你衍圣公又怎么解释?”

  随着何蓟的话音落下,那个皇城司提举也再一次展开了降书和劝进表,而且这一次是停在孔端友的眼前,没晃。

  “不可能!”

  孔端友疯狂地叫道:“这是假的!假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望衍圣公能有所教朕?

  疯狂挣扎了一番后,孔端友忽然放弃了挣扎。

  正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无论何蓟手下的萧右、金石这两个大手子做出来的证据多像是真的,那也是假的。

  因为真正的证据,早就已经被孔端友给烧掉了。

  但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只要上面的笔迹和印鉴一致,而赵桓这个皇帝又认可这份证据,那假的自然也就是真的。

  孔端友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干脆放弃了挣扎。

  “本公认栽了。”

  孔端友惨笑一声,望着何蓟说道:“要杀要剐,本公认由何指挥使处置。只是这些事情皆是本公一人所为,与孔府中人并不相干,还望何指挥使明鉴。”

  何蓟诧异的望了孔端友一眼,继而点了点头,说道:“衍圣公既然认罪,那就再好不过。至于孔府中人如何发落,还是静待官家发落吧。”

  说完之后,何蓟干脆挥了挥手,对着手下一众马仔吩咐道:“带走!”

  ……

  衍圣公被抓的消息,就如同在平静的池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自从汉高祖十二年开始,直到大宋靖康年间,历朝历代的皇帝无不对衍圣公府优容有加,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皇帝会毫不顾及脸面的对孔家下手。

  然而赵桓偏偏就干出了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而且直接把孔端友等人直接给扔到了皇城司的诏狱——

  随着皇城司的名声越来越臭,而且朝堂和地方上也有大量的官员因为各种原因进了诏狱之后再也没出来,诏狱的名声自然也是越来越响亮。

  如果从名声的好坏以及响亮程度来评论,那后世的所谓集中营、渣滓洞之类的地方在诏狱面前简直就是毫无存在感的弟弟。

  当然,尽管外界把诏狱传成了会吃人的魔窟,但是实际上,无论是从单个牢房的占地面积还是从牢房的设施来看,诏狱的环境是整个大宋所有的大牢都不能比的。

  毕竟能进到诏狱里面的,基本上都是些贪腐无度、残害百姓的官员,就连类似宋江之类的江洋大盗都没资格关进诏狱,里面的条件自然不可能太差——

  整个诏狱是建造在地下的,地面上的房屋只是用来做掩饰的,而且还有重兵把守。

  牢房的四周都有厚厚的棉被覆盖,而且没有任何一个直棱直角能够对人造成死亡伤害的地方,甚至就连牢门的木头上也包裹了厚厚的一层棉被,确保任何人都没办法在诏狱里面自尽。

  除此之外,每个牢房的门口还单独配有一个站岗的士卒,以保证在有人寻死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救治——

  无论这些人最后的死法是凌迟还是剥皮实草亦或者是腰斩之类的都无所谓,反正这些人必须死在法场上,绝对不能死在诏狱里就是了。

  所以,当孔端友被关进了诏狱的牢房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因为无论孔端友怎么喊叫,都没有人搭理他,守在门口的狱卒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一天,两天,三天……

  因为身处地下的牢房,孔端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只记得牢房过道里的灯油添了四五回,守在自己牢房门口的狱卒也换了好几回,自己也吃到了人生中的十几顿牢房。

  如果单纯的按照一日三餐来计算,自己大概被关了五天了吧?

  直到孔端友已经被关到怀疑人生的时候,何蓟才又一次带人来到了孔端友所在的牢房门口,而且让人把孔端友从牢房里面拎了出来。

  被关在诏狱这种不见天日、无人交流的牢房里面好几天,孔端友整个人早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甚至有了一丝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当下便任由狱卒给他上了枷锁、镣铐。

  跟在何蓟的身后,被诏狱的狱卒推搡着穿过了长长甬道之后,孔端友终于被带到了一间极为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面。只是刚刚进了屋子,就听有人说道:“衍圣公,朕等你好久了!”

  孔端友听到有人自称为朕,且说等自己很久了,抬起头一看,发现此刻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就那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可不就是身着锦袍便服的当今官家么??

  孔端友心里大惊,当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罪臣孔端友,见过官家,官家万安!”

  待孔端友行完了礼,就听赵桓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衍圣公不必多礼。是朕的心里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所以才让人把衍圣公请到这里来的。”

  孔端友又向着赵桓拜了一拜,然后就势站了起来,勉强躬身道:“官家请问,罪臣知无不言。”

  赵桓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对无心吩咐道:“朕要与衍圣公在此小酌几杯,且命人整治几样酒菜送来。”

  无心领命退下,赵桓又接着对何蓟吩咐道:“让人把衍圣公身上的这些东西都去掉,毕竟是圣人之后,又是我大宋堂堂的衍圣公,身上如何能戴着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让人给衍圣公搬张凳子过来。”

  何蓟当即便躬身应了,挥了挥手,命狱卒将孔端友身上的枷锁镣铐都尽数去了,又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孔端友的身后。

  待孔端友谢了恩,半张屁股挨着凳子沿坐下之后,赵桓才笑眯眯的开口说道:“朕近日一直在读论语,只觉得论语里面的道理高深至极,孔圣当真不愧儒圣之称。只是这读的越多,朕心里的疑惑也就越多。”

  孔端友被赵桓这番作态弄得有些懵逼——

  你特么要是有不懂的,你直接派人来孔府说一声,本公亲自来汴京给你答疑解惑不就行了,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你特么要是打算弄死本公,那你痛快点儿行不行?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儿惺惺作态?

  然而赵桓却没有理会一脸懵逼的孔端友,反而在酒菜送上来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将酒一饮而尽之后才轻轻晃了晃一直拿在左手的书册,说道:“朕读论语,发现其中有一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朕鲁钝,不能明其意,望衍圣公能有所教朕?”

  第三百五十四章 衍圣公,可知两脚羊?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如果把这句话放在所在的篇目《论语·八佾》来看,因为讲的都是鲁国权臣如何专权无上,礼崩乐坏,所以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更多的像是在说夷狄还有君权,不像诸夏已经没有了。

  但是《论语》更多的是一份孔子的弟子记录下来的孔子语录,其中很多话根本就不能单独拿出来解读。

  比如光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一句话,就能有“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等三种断句方法,自然也就能解释出三种不同的意思。

  可是再想想孔子讲究的是什么?

  是有教无类!

  所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原本的意思应该是民可使,之,不可使,使知之。也就是说,如果百姓能够认同理解朝廷要做的事情,那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如果百姓不能认同理解,就该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儿干,让他们能够理解。

  这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自然也是一样,再结合《春秋》里面所说的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的理念,自然也就不难理解。

  孔夫子的本意,大概就是那些蛮子们身处偏远没受礼义教化的地方,虽然有君主统治他们,但是他们没受过礼仪教化,干什么事情肯定都是乱七八糟的,还特么不如中原没有君主统治呢——因为中原受礼义教化了,老百姓会自觉遵守礼义,即使没有君主统治,社会也会比较安定。

  简单点儿说,就是孔夫子觉得除了诸夏,剩下的都是蛮夷——蛮夷还特么能算人的?他们懂个鸡儿的礼乐!

  听到赵桓的问话之后,孔端友的额头上就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无论孔端友有没有骨头,但是该有的学问却还是有的。连赵桓都能明白的问师,孔端友身为孔子的后人,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可是正因为太明白这个问题了,所以孔端友才会感觉到害怕——

  何蓟拿到自己跟前的那份劝进表跟降书虽然是伪造的,而且里面的用词造句也不是自己原本写的那份劝进表跟降书里面的内容,但是不管怎么说,两者之间的意思却是大差不离的。

  结合这一点来看,官家为什么会考校自己这个问题,用意自然就显而易见了——官家跟你孔家的老祖宗一样拿金虏当夷狄,你特么身为孔圣后人却给蛮夷写降书和劝进表,你安的什么心?你把你老祖宗放在哪儿了?

  然而还不等孔端友站起身来请罪,赵桓却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第二个问题么,便是朕有些好厅,衍圣公如何看待以德抱怨这句话?”

  孔端友身为孔子后人,如何不知道这个出自《论语·宪问》的成语?虽然平时都说甚么以德报怨,但是孔兴燮却是清楚地知道这句话的完整版本:“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简单来说,就是你对我好,我也该对你好,你要是打了我一巴掌,我就该打你两巴掌顺便再踹你两脚。

  只是任由孔端友如何心思电转,却又不得不回答赵桓的问话,当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答道:“回官家,以德报怨,乃是出自宪问,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赵桓笑了笑,又接着问道:“那么,以怨报德呢?又当如何?”

  到了此时,孔端友早已是冷汗淋漓,虽然还未出二月,天气颇有些寒意,孔端友却是觉得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粘乎乎的甚是难受。

  万不得已之下,孔端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官家,以怨报德,乃是出自《国语·周语》,以怨报德,不仁。”

  赵桓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好。朕还有一个问题,乃是跟上面的问题相关的,望衍圣公能有所教朕。”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结合赵桓问的第一个问题,孔端友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窟,偏又身上因为刚刚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只感觉黏黏糊糊的分外难受——只怕接下来便是图穷匕现了吧?

  虽然,倘若不是怕君前失礼,只怕此时的孔端友早已吓得失禁。

  赵桓对孔端友身体仍然端坐,双股却是颇有颤意的别扭模样视若未见,又尽饮一杯酒之后却又死死的盯着孔端友问道:“衍圣公,可知两脚羊?”

  听到两脚羊这三个字,孔端友却是再也没办法保持镇定,整个人连凳子都一起跌倒,双腿间也慢慢的洇湿了一大片,继而又传出一股子尿臊味儿。

  孔端友恨极了庄绰那个王八蛋——

  你说你好好的当你的官不行?你特么写什么《鸡肋编》?你写书也就算了,你特么怎么就非得挑五胡乱华那段时间的历史写?难道就是为了用大宋的繁荣去对比那段时间的黑暗,好证明当今官家的英明神武?

  行,你特么写那段历史也就写了,你特么吹捧当今官家也就吹了,可是你特么为什么要在那段历史里面发明出两脚羊这个词!

  “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两脚羊这个词,再结合官家前面问的那两个问题……

  然而就在孔端友心里胡乱琢磨的时候,赵桓却哈哈狂笑两声,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掷于地下,手指着孔端友道:“来,你来告诉朕,‘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这句话又该做何解释?”

  听到赵桓的问题,孔端友也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然而自己现在肚子里油水不足又手无寸铁,官家身边却又有好些个皇城司的鹰犬,而且官家曾御驾亲征,连战连捷,筑京观无数,天下谁人不知当今官家有一身好武艺?纵然自己想放手一搏,只怕除了一死,再无其他下场。

  只怕唯有衍圣公的身份能救自己一命了?

  念及此处,孔端友当下便颤声回答赵桓的问题:“回官家,先祖之意,乃是称赞管子辅佐了齐桓公,护卫了大周王室。若非管子,只怕当时的大周王朝要遍地腥膻,神州陆沉了。”

  赵桓唔了一声,说道:“不错。由此可见,孔圣人乃是对华夷之辨颇为看重,朕没有说错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衍圣公:我有八成把握不用死!

  有教无类?变夷为夏?以夏制夷?兼济天下?

  几乎是一瞬间,孔端友便想出了无数个替自己辩解的借口。

  只是略微沉吟了一番后,孔端友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官家所言极是,华夷之辨,此乃大防。”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前唐魏征也曾说过,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便是我朝苏学士亦曾有言,夷狄不可以中国之治治之也,譬如禽兽然。”

  顿了顿,给了孔商友一点儿思考的时间,赵桓冷冷的扫了孔端友一眼,又接着说道:“所以,朕就很好奇——你身为孔圣之后,如何就能拉下脸面,给金虏写什么劝进表?”

  “你写那什么劝进表的时候,可曾想过孔夫子说的那句,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孔端友也顾不得裤裆里面湿漉漉极为难受的感觉了,就连往日里极为在乎的圣人之后的脸面也全然抛之脑后,慌忙轱辘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又老老实实的跪好,这才向着赵桓拜道:“启奏官家,罪臣冤枉!”

  不待赵桓发问,孔端友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罪臣让人侵占土地,将土地挂靠在孔家之人的名下,又贿赂了许多地方官员,这些事儿倒是有的,罪臣都认。”

  “可是罪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投降金虏啊!”

  “昔日金虏南下侵我大宋,罪臣确实因为一时糊涂,下令让人收拾家当准备南渡,只是罪臣从来就没想过什么投降金虏的事情啊!”

  说完之后,孔端友又伸手指向何蓟,满脸悲愤地说道:“是何指挥使!何指挥使不知道从哪个奸佞小人处听了些许谗言,便以为罪臣是要投降金虏,便不问青红皂白的将罪臣锁拿进京!”

  “还有,不知道是哪个奸佞小人给了何指挥使两份模仿罪臣笔迹写成的所谓劝进表和降书,以至于何指挥使受奸人蒙蔽,误以为是罪臣所写,罪臣冤枉啊!”

  “还请官家给罪臣一个机会,罪臣必不敢忘,情愿在《大宋皇家报》上登报声明前因后果,使天下人皆知官家体恤仁爱臣下之意,使天下人皆知何指挥使之忠君爱国。”

  “望官家明鉴,开恩!”

  声泪俱下,涕泪齐流,一个犯了错但是绝对罪不至死的冤屈形象,被孔端友演得活灵活现——为什么本公自称罪臣?因为本公确实犯错了,而且本公也认了。

  反正侵占土地,贿赂官员之类的罪名加在一起也罪不至死,如果再加上议贤、议宾等八议的条款,罚酒三杯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或者贬谪,流放甚至于夺爵之类的处罚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勾结金虏这种事儿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上上个跟金虏勾结在一起的叫郭药师,现在已经凉透了。上一个背叛大宋,跟交趾野猴们勾结在一起的叫徐百祥,现在还跪在忠烈祠的大殿前面。

  所以,本公有错,本公认了,但是你不能冤枉本公,说本公勾结蛮夷。

  而且孔端友自觉聪明,话里话外都是说何蓟受了奸佞小人的蒙蔽,就连那两份伪造出来的劝进表和降书,也绝口不提什么伪造不伪造的说法,反而说成是不知道什么奸佞小人给何蓟的。

  在孔端友的嘴里,事情的性质已经变成了有奸佞小人看自己这个衍圣公不顺眼,想要加害自己。

  而带人抓了自己的何蓟,还有真正的幕后主导者官家赵桓,也成了因为受奸人蒙蔽所以才误把自己抓进诏狱,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就变成了一桩误会。

  如此一来,只要官家不是真正想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就完全可以借着这个借口把自己给放掉。

  至于什么侵占田地,贿赂官府之类的事情,那自然是该罚的罚,该打的打,自己先尽数认下,回头再把所有的土地都还给官府,然后再上一份请罪的题本,甚至还愿意是登报认错,一个幡然悔悟、知错就改、甚至愿意接受天下人批评指责的形象也就立起来了。

  看,何蓟何指挥使虽然误抓了衍圣公,但是何指挥使忠君为国,又能在官家的指点下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这形象是不是就立起来了?推而广之,以后这皇城司的名声是不是也能变好一些了?

  至于官家——官家能够教训衍圣公,让衍圣公痛哭流涕的认错,官家的形象是不是就格外高大了?

  有了这个台阶,再加上自己如此卖力的表演,孔端友自觉有八成的把握能够打动官家。

  然而让孔端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桓却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本公早就烧了!——衍圣公,你来告诉朕,你早就烧掉的,是什么东西?”

  孔端友心中一沉,正想着该怎么编造个能够自圆其说的理由,站在赵桓身后的何蓟却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孔端友说道:“衍圣公,本指挥使也不怕明着告诉你,你写好的劝进表和降书,确实早就已经被你亲手烧掉了。”

  “至于本指挥使让人拿给你看的那份劝进表和降书,是本指挥使模仿你衍圣公的语气和笔迹伪造的。”

  呵呵冷笑一声,何蓟又接着说道:“怎么样儿,那语气像不像你衍圣公的语气?还有那笔迹,像不像是你衍圣公亲手所写?”

  听到何蓟就这么赤裸裸的承认了所谓的降书和劝进表是伪造自己的语气和笔迹所写,孔端友便悄然抬起头来,打量了赵桓一眼。眼看着赵桓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孔端友的一颗心当即就直接沉到了谷底。

  赵桓正笑眯眯的望着孔端友,见孔端友抬起头来,赵桓便笑眯眯地说道:“朕早就知道那份劝进表和降书是何蓟让人伪造的。”

  “可是,如果没有朕的授意,你觉得何蓟有胆子伪造这种东西么?”

  说完之后,赵桓又冷笑一声,说道:“不过,你还可以继续编,朕还等着听呢。朕倒是想要知道,你衍圣公还能编出什么说辞。”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智不勇

  孔端友没想到何蓟会承认是他伪造了证据,更没想到赵桓这个大宋皇帝会承认这些事情都是出自于他的授意——

  原本还想着给官家和何蓟两人找个台阶,让两个人能就坡下驴,放过自己的同时,也能让官家和皇城司都得到好名声。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绝望之下,孔端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然而赵桓却上前一步,猛的一脚踹在了孔端友的脸上,骂道:“《公羊传》可是儒家典籍?朕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九世之仇犹可以复的道理,知道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的道理。”

  “汉时孝武皇帝,曾赞庄公曰: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朕深以为然。故,朕时刻不敢忘五胡乱华之事,独你衍圣公记性不好?”

  “朕倒是想要问问你衍圣公,五胡乱华之仇算不算国仇?金虏兵围汴京,算不算国仇?”

  “都说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朕堂堂大宋皇帝,被完颜宗望小儿围困汴京,这不是耻辱这是什么?”

  “朕这个皇帝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你这个臣子为什么不去死?嗯?”

  “朕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九世之仇犹可以复和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都是出自《春秋公羊传·庄公四年》: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家亦可乎?曰:不可。国何以可?国君一体也;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也,今君之耻犹先君之耻也。

  简单来说,就是国仇必须得报,九世报不了就百世,先代君主遭受的耻辱,等于现在的君主遭受了耻辱;如果现在的君主遭受了耻辱,就等于是给先代的君主抹黑。

  连赵桓这个不怎么读儒家典籍的官家都知道的事情,身为衍圣公的孔端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孔端友只是在这个问题上面选择了忘记。

  “你不死也就算了,你还侵占百姓土地,曲解朕的旨意,将整个兖州都变成了你孔家的囊中之物,你想干什么?嗯?”

  越骂越气,赵桓干脆一边踹一边喝骂,直把孔端友踹得满地打滚,叫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罪臣愿意清退所有被孔家侵占的田地!罪臣愿意反正,愿意揭发跟孔氏勾结在一起的那些人!”

  赵桓喘得累了,骂得也累了,又见孔端友直接毫不犹豫的要卖队友,赵桓才又坐回了凳子上,自斟自饮了一杯,冷冷的瞧着孔端冷道:“朕就在这里听着,你一五一十的说。”

  孔端友又一次起身跪好,拜道:“启奏官家,罪臣固然有错,然则错不全在罪臣。提出来要写降书迎接金虏的是臣弟孔端操,提出来把田地挂在族人和佃户名下的是臣父孔传,出面操办的是孔繁铮;跟孔家勾结在一起的官员,地方上有……朝堂上有……罪臣所言句句属实,望官家明鉴!”

  孔端友这一次卖队友卖的是真痛快。大半个孔氏家族,外加整个兖州和整个曲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跟孔家勾结在一起的“乡贤士绅”,外加朝堂上引为孔氏臂助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被孔端友卖了个遍。

  而孔端友之所以会大力卖队友,倒不是因为孔端友明知必死的临终善言,而是孔端友在赌,赌赵桓不会一次杀这么多人——

  大半个孔家有多少人?兖州和曲阜的官场有多少人?那些“乡贤士绅”又有多少人?朝堂上又涉及到多少重臣?

  孔端友现在恨只恨牵扯到的人还不够多!如果可以的话,孔端友甚至恨不得把整个山东乃至于整个大宋的人都牵扯进来!

  听过无数次“官家又在哪儿哪儿拿什么什么人筑了京观”的消息,孔端友自然清楚赵桓心狠手辣的性子。

  但是正所谓法不责众,只要牵连的人数够多,就算官家想要下狠手处置,那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然而出乎孔端友意料的是,赵桓在静静的听完了那些人名之后,就直接扭头对何蓟吩咐道:“都听到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朕抓来。”

  看赵桓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说的不是足以牵连上万人的大案,而是明天早上该吃豆腐脑还是豆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孔端友心中一慌,叫道:“官家息怒!自太祖皇帝立国至今,何曾有过牵连万人的大案?若官家杀戮过重,只怕要动摇社稷根基啊!望官家三思!”

  然而赵桓却呵呵笑了一声,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才望着孔端友道:“你是不是对社稷根基有什么误解?”

  问了孔端友一句之后,赵桓也不待孔端友回答,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说道:“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社稷根基,在民而不在官。你以为离了你们,这大宋江山就会乱起来?”

  “依朕看来,你们这些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既然你们不拿百姓的死活当回事儿,朕自然也不会拿你们的死活当回事儿。”

  “杀一万个官,在朕眼里跟杀一个官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必要,朕也不在乎多杀几万个。”

  “只要百姓活得好,朕的江山就会固若金汤,倒也不劳你衍圣公操心了。”

  说完之后,赵桓瞧着瘫成一团的孔端友也失去了兴致,干脆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朕今日屈尊来见你,就是想看看你孔氏到底是个甚么模样。原来不过如此。”

  “心中无国无君,是为不忠;背弃祖宗学说,是为不孝;曲阜一地,田产大半归于你家,置百姓死活于不顾,是为不仁;事到临头却只顾推卸责任,是为不义;不见五胡乱华故事,金虏未来却做好了跪迎的准备,全然不想金夷南侵后神州陆沉的惨状,是为不智;事到临头,敢做不敢为,是为不勇!”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智、不勇之徒,尚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朕倒要看看,你孔家人又有何面目去按住孔圣人的棺材板儿!”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能耽误官老爷们投胎

  孔端友彻底绝望了。

  任凭孔端友怎么想,都没想到赵桓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就要把所有涉案官员都抓起来杀掉——

  那是一万多人,不是一万只鸡!

  他就真不怕闹出乱子来?

  赵桓还真就不怕。

  “能闹出什么乱子?有人敢死,朕难道还不敢埋?”

  文德殿里,赵桓冷笑一声后对李纲和李若冰等人道:“范文正公曾经说过,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这些人既然触犯了《大宋律》,就该依《大宋律》来治他们的罪,否则的话,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未曾触犯大宋律的官员和百姓?”

  “别说只是牵扯到一万人,就算是牵连到十万人,朕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面对赵桓如此赤裸裸的杀意,李纲跟李若冰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发现对方眼中的无奈——

  如果换成真宗或者仁宗皇帝,哪怕是换成上皇赵吉翔,这次的大案都多少会有点儿转圜的余地。

  可是换成了当今官家,这次的大案可真就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只是斟酌了一番后,李纲还是试着探问道:“启奏官家,此案牵扯的人数太多,哪怕不算地方上的官员,仅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就牵扯到六、七十人,现在全杀了,只怕难免会影响到政务流转?望官家三思?”

  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有泉州知府纪自明前车之鉴,这事儿倒也好办的很——先让他们戴枷办公,等准备好代替他们的人手之后就让他们滚去法场。”

  说完之后,赵桓又将目光投向了吏部尚书李若冰,然后竖起食指,说道:“一个月,朕给你们吏部一个月的时间去调派人手,要不然,岂不是要耽误这些官老爷们投胎?”

  一听赵桓这般说法,李若冰顿时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

  不能耽误这些官老爷们投胎?这种事儿还特么有不能耽误的?简直就是彼其娘之!

  再说了,如果现在的官场还是之前的官场那还好一些,毕竟以前不缺冗官。

  可是自打靖康改制之后,这官场上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本尚书上哪儿去找两千多的官吏出来?

  ……

  赵桓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所以靖康六年开春的大朝会就变得跟往常的大朝会有些不同——

  足足六、七十个官员戴着锁枷上朝,数量占据了够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总体数量的近三分之一,几乎都快赶上金兵围城时的那一次了。

  而且这些官员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两个,几乎每天都在减少,接着又会有新面孔出现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上。

  剩下三分之二没牵扯进空仓案的官员也都各自阴沉着脸,表情就好像死了娘老子一般难看。

  实在是太丢人了。

  衍圣公府彻底完蛋了,而且还拖着他们大大小小的盟友们一起完蛋,牵连到朝堂、地方的官员、小吏多达两千余人,是从大宋立国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大案。

  如果再把那些官、吏的亲眷和牵扯其中的“乡贤士绅”们全算上,就意味着靖康五年的“空仓案”会株连一万多接近两万人。

  更操蛋的是,《大宋皇家报》上面还把孔端友等一行人的罪责全都公之于众,皇城司养着的那一批文棍也纷纷发表文章,公然痛撕空仓案涉案的官吏以及衍圣公府。

  尤其是报纸上面还发表了“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以及“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圣人生怂人,学问传贱人,孔圣后人出任崇圣侯,是不孝还是贪生怕死?”这么两篇文章。

  文章的作者署名是“封余先生”。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官家比较常用的一个笔名,剩下的还有赵树人、赵迅、封之余、一尊等……

  官家亲自下场手撕衍圣公府,并且形象的将之描述为“孔家店”——

  赵桓直接从华夷之辩和五胡乱华后孔府后人接受魏文帝册封的“崇圣侯”这一点直接入手,又结合衍圣公府在空仓案中的表现,直接把衍圣公府,或者说直接把整个孔家都给打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智不勇的孔家店。

  然后赵桓表示“应该尊敬孔圣人,但是更应该打倒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智不勇的孔家店”。

  这下子就直接把整个儒家士林的嘴都给堵住了,任谁也没办法跳出来替那些人求情。

  结果就是京城的法场连续几个月都处于人头滚滚的状态——

  毕竟是牵扯了一万多接近两万人的大案,而汴京城内的刽子手数量又极为有限,杀起来的速度也就慢了一些。

  ……

  哗啦一声,诏狱的牢房门被打开,皇城司的狱卒直接过来踢醒了汤荣,喝道:“汤相公,您老人家该去上朝了。”

  汤荣骨碌一下从草垫子上爬了起来,任由皇城司的狱卒将自己戴着的大枷换成了镣铐,然后老老实实的跟在皇城司狱卒的身后向着诏狱外走去。

  汤荣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将枷锁换成镣铐然后去上朝办公,回到诏狱之后再换成大枷的日子。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汤荣也不知道吏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顶替自己的人手——

  早一天找到,自己就能早一天投胎,早一天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晚一天找到,自己就能多活一天,多受一天的活罪,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骂一天。

  既想早死早抬胎,又点儿贪生怕死。

  跟旁边几个牢房里出来的同僚打了声招呼,一起排队到诏狱的院子里面洗漱,一起戴着镣铐参加了朝会,又一起来到了户部的清计司,各自戴着镣铐,坐在了自己的座们前。

  汤荣负责的是正是山东布政使司。

  只是拿着山东布政使司下属的户厅及各局、处、科送上来的公文和数据翻看了半晌之后,汤荣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身为一个贪官,而且能贪了好多年都没被人发现,直到因为空仓库受了孔端友的牵连才倒霉,汤荣贪腐的本事自然不小。

  反过来说,汤荣也很清楚怎么样儿才能找到贪官。

  所以,当汤荣拿起来山东布政使司户厅及各局、处、科的公文和数据翻看了一番之后,又赶忙找来了往年的数据开始一一对比。

  能不能多活几天,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继续折腾

  汤荣的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现在还是个正四品的官,但是这个官的前面还要加上个罪字,如果这次不能自救成功,那前还有会有待死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待死罪官。

  既然都是待死罪官了,所以也别想着什么指挥其他人干活了——事实上,自从戴着镣铐办公的那一天开始,汤荣就再也指挥不动手下的官员了,甚至连小吏都敢甩个脸色给他看。

  “这里不对。”

  “这里也不对。”

  “这里看着是对的,实际上却是有问题的。”

  “这些蠢货,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人家当贪官,还真以为贪官是那么好当的?”

  找齐了历年的资料之后,汤荣拿着山东布政使司那边送来的公文和数据一笔笔核对,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言自语着核对完数据之后,汤荣也不敢多耽搁,赶忙拿着自己整理好的数据往庄成益所在的屋子跑去。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汤荣信誓旦旦地说道:“里面有几笔账务都不对劲,下官都已经标记出来了。只是下官驽钝,估计还有更多不对劲的地方没有找出来,只怕还要劳烦庄尚书。”

  庄成益点了点头,拿着汤荣呈上来的数据跟资料仔细核对了一遍后,疑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些地方不对劲的?”

  汤荣躬身道:“回尚书,下官是发现这几笔账务的数目跟往年的数目几乎完全持平,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下官记得,山东布政使司那边跟顺天府那边都流入了大量的倭奴劳工,还有大量的百姓被迁移过去开荒。”

  “即便除去被迁往倭……瀛州开荒的百姓,山东布政使司今年新增的丁口也在两百万人左右。”

  “两百万人,哪怕每人每个月只吃一两盐,两百万人所消耗的盐也足有二十万斤。哪怕地方上依旧以十六两为一斤,也应该有十万斤左右。”

  “但是,地方上不可能还用十六两为一斤,因为这不符合朝廷的规矩,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一斤盐折钱二十文,二十万斤,差不多就是四百万钱,折宝钞四千贯。”

  “而山东布政使司报上来的数据,却是跟往年完全持平,相差数额不足二十贯。”

  “这也就意味着,应该有三千九百八十多贯钱不翼而飞。而这还只是下官的估算,实际应该更多。”

  听完汤荣的解释之后,庄成益忍不住认同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老夫往常就觉得你脑子灵活,也一直把你当成下任的户部尚书来培养,只是不曾想……哎。”

  汤荣苦笑了一声,躬身道:“是下官辜负了庄尚书的信任和栽培。”

  庄成益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之后说道:“老夫先进宫一趟,你留下来接着查,最好把其他地方的数据也都清查一遍,老夫会让其他人配合你一起查。”

  汤荣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躬身拜道:“是,下官多谢庄尚书!尚书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

  “脑子很好用,可惜就是走错了路。”

  拿着庄成益递上来的资料翻看了半晌,赵桓也忍不住摇了摇头,替汤荣感到一阵惋惜。

  只是惋惜过后,赵桓的神色又变得有些狰狞,沉声道“这些狗东西,朕给他们的俸禄少了?怎么一个个的就是改不了贪腐的毛病!”

  庄成益心中一颤,躬身道:“官家息怒。臣以为此事未必就一定是有人贪腐,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

  赵桓点了点头,对无心吩咐道:“让人去知会何蓟一声,让皇城司跟御史台一起派人往山东布政使司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待无心躬身应下了之后,赵桓又将目光转回了庄成益,说道:“朕有意试着放开盐制,庄卿以为如何?”

  庄成益有些懵逼。

  官家说的放开盐制,大概就是跟之前放开铁制,允许民间冶炼钢铁的意思一样?

  斟酌了一番后,庄成益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放开盐制之事,不可行。”

  赵桓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说下去。”

  “是。”

  庄成益应下之后,便接着说道:“臣以为百姓可以一日无铁,却不可一日无盐。”

  “官家放开铁制,许民间可以自行冶炼钢铁,乃是因为各地都有冶铁的作坊,百姓可以因此而受益,朝廷也可以因此而多收税,故开放铁制,可为善政。”

  “然而跟铁器不同,从古至今,能够取盐的也只有那么几处盐场,想要取盐,比炼铁可难了不止一筹。”

  “若是开放了盐制,许民间可以自行贩卖食盐,只怕这产盐之地的盐价要暴跌,其他地方的价格却要猛涨。”

  “如此一来,百姓就会吃不起盐。只怕官家一番好心,反会让百姓受苦。”

  赵桓嗯了一声,微微皱着眉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庄成益的话并不难理解,其中的道理也是明摆着的。估计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庄成益才会默认了国库拿钱补贴盐政。

  摇了摇头之后,赵桓倒也放下了折腾盐务的心思。

  毕竟,后世的种花家都没能完全放开盐的管制,说明这个问题哪怕是到了后世都一样敏感,就算自己想要折腾,也完全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面折腾。

  但是不折腾,不代表赵桓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回头把盐务都单独拆出来,设立一个盐务衙门,依旧由你户部管辖。”

  赵桓琢磨了一番后,说道:“在瀛州、山东布政使司沿海、江浙沿海多设立几个盐场。回头让皇家学院那边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提高取盐的效率。”

  庄成益却皱眉道:“海盐取法,多为刮泥淋卤、晒灰制卤,再把制成的卤水用灶煮煎成盐,无论多开几个盐场,终究还是需要煎煮,成本根本就降下来,除非皇家学院那边能找到更好的法子,让取盐的成本降下来。”

  “否则的话,现在的取盐量已经足够供应我大宋百姓,也没有必要新开盐场?”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就没必要了?找到更好的法子,多开几个盐场,让取盐的成本降下来,就能让盐的价格更低。”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吐血的庄貔貅

  盐这个东西并不是很起眼,尤其是对于后世种花家的兔子们来说,随便到哪个小超市里就能花两块钱买一袋一斤装的精盐回去。

  注意,是精盐,不是粗盐。谁要是敢把粗盐卖2块钱一斤,肯定会被人骂奸商。

  但是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不行。别说是精盐了,就算是粗盐,大宋的百姓也不可能以2块钱一斤的价格买到。

  这里面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盐跟铁、茶之类的东西一样,属于朝廷专卖——

  在靖康改制之前,大宋的财政收入占比最大的依旧来自于农业两税而不是商税——熙宁十年,农业两税的收入达到五千七百万贯,而民间商税则是两千万贯不到。

  而仅仅只是出售食盐专卖权“盐引”一项,就让大宋朝廷有了四千万贯的财政收入,制盐业的劳工和附加利润还没有算进去。

  以大宋的四大食盐产地为例,山西解州池盐和各地海盐的价格每斤售价为40文,太原卤盐的价格为每斤36文,四川井盐的价格则是每斤100文。

  根据后世专家教授们的推导计算,宋朝时期每文钱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0.3元到2元人民币之间不等。根据赵桓的观察,宋朝每文钱的购买力大约折合人民币1元左右。

  然而即便是以每文钱折合成0.3元人民币的购买力来计算,一斤盐的价格也得在12块钱左右。

  这是一个近乎于让人想要骂娘的价格——试想一下,如果中盐敢把盐价定到每斤12元……

  当然,大宋的盐价问题主要还是看跟谁对比。

  明朝盐价最便宜时的景泰年才1.79文,平时不过六七文左右,嘉靖初年胡广大荒盐价才涨到二十八文到三十二文,还是比我大宋便宜,种花家2块钱一斤的价格更是不知道比大宋的盐价便宜了多少倍。

  但是!如果每文钱都折合一元人民币的购买力,那大宋40文一斤的盐价就差不多要跟美丽的风景线那边4.49美元一斤的价格持平了。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盐是生活必需品,这玩意的价格弹性很低且没有替代品,价格增加或者降低,对于销量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换言之,这玩意便宜了你得买,贵了你还是一样要买。

  12块钱一斤盐的价格,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价格,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少吃盐或者干脆不吃盐。

  而盐对于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赵桓才会打算在食盐上折腾。

  “岂是闻韶忘解味,迩来山中食无盐。”

  赵桓曲指敲了敲桌子,说道:“朕近日读到东坡先生所写的《山村绝》,其中这两话,实在让朕感触颇深。”

  “盐这东西,朕的后宫里面不缺,朝堂上的诸位卿家也不缺。即便是普通的乡贤士绅,也不缺这东西。”

  “可是普通的百姓呢?”

  “四十文一斤的价格,有几个百姓能吃得起?”

  大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哪怕赵桓说要多搞几个盐场,扩大食盐的产量,其实这话也就是说着好听而已,真正实行起来,还是千难万难——

  想要扩大产量,就得开设新的盐场,雇佣更多的人手,成本一样降不下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实打实的提高了产量。

  然后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因为食盐的不可替代性,无论产量再怎么提高,也会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而难以影响到最终的销售价格。

  除非彻底放开对盐业的管制,任由民间去海边晒盐或者承包盐矿、盐池、盐井并且生产、销售。

  但是,无论是从从朝廷财政收入影响的角度来说,还是从食盐对于一个国家的影响来说,彻底放开对盐业的管制都算不上什么事儿。

  “十年,朕打算用十年的时间,把盐的价格彻底降下来,降到每斤盐只需要三文钱。”

  沉默了半晌后,赵桓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第一步就是先提高盐的产量。”

  “回头让皇家学院那边琢磨琢磨,看怎么才能把盐的产量提高上去,同时把成本也降下来。”

  “第二步,就需要庄卿的配合了。”

  忽然听到这事儿还需要户部的配合,庄成益顿时支愣起了耳朵,躬身道:“请官家吩咐。”

  赵桓嗯了一声,屈指弹了弹桌面,说道:“收回盐引扑买,由少府牵头,中书省跟户部配合,建立大宋盐业集团。”

  “建成后的大宋盐业集团,必须要把销售网络铺满整个大宋,店铺要开设到乡、镇一级,承揽大宋所有的食盐销售。”

  “也就是说,以后无论是解州盐池,还是四川的盐井,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盐矿、海盐,但凡是生产出来的盐,就全部由大宋盐业集团来销售。”

  庄成益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说国库没钱——

  把四十文的盐降到三文钱?这特么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哪怕这个大宋盐业集团以后能赚钱,那它前期也必然是亏成狗的那种血亏,甚至有可能根本就赚不到钱!

  而按照官家的要求来看,只要这个所谓的大宋盐业集团一天没赚到钱,国库就得拿出钱来补贴他一天!

  这得补贴多少钱进去?

  更别说还有收回盐引扑买的前置条件——光这一条,就意味着大宋每年的盐税要少四千万贯!

  四千万贯啊!都够买八百万个劳工了!

  或者说的再简单直白一点儿,就是这四千万贯如果单纯的用在军事上面,都足够官家再出去打一场灭国之战了!

  一场灭国之战能给大宋带来多少好处?

  现在因为官家轻飘飘的几句话,四千万贯没了,国库还得拿出钱来补贴,这特么不是要老夫的命么!

  心里疯狂的吐槽了半晌之后,庄成益才躬身道:“启奏官家,这盐业集团要办也可以,但是得正常交税,而且前期的亏损,官家的内帑是不是也得补贴一部分?”

  赵桓意外的瞥了庄成益一眼,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向来一毛不拔的庄貔貅居然转了性子,肯在这件事上大出血了?”

  庄成益黑着脸道:“启奏官家,臣虽然一毛不拔,但是孰轻孰重,还是能分得清的。官家要将食盐的销售权收归朝廷,乃是为了天下百姓,臣自然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拖后腿。”

  第三百六十章 替死

  对于庄貔貅所要求的大宋盐业集团要正常交税,亏空要由内帑跟国库共同补贴等要求,赵桓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大宋盐业集团亏损是正常,赚钱才特么不正常——这玩意就跟惠民药局一样,都是用来赔钱的。

  就像后世的天朝一样,国企不赔钱的有没有?多的是。但是事关民生基础的,还真就没听说过哪一家是赚钱的。

  而对于赵桓来说,种花家能摸着毛熊和鹰酱过河,自己自然也能摸着兔子过河。

  既然大宋的百姓吃不起盐,那就先想办法提高盐的产量,然后再把盐业集团搞出来,借助之前就已经拆分过的驿站邮政系统进行中间运输,直接以国企的形式来完成盐价的硬着陆。

  至于说大宋盐业集团会不会变成类似于三桶油一般的大宋版一袋盐,赵桓倒是丝毫不担心。

  拆就是了。

  当年种花家的邮电系统牛逼不牛逼?铁老大牛逼不牛逼?

  邮电拆成了邮政,网通,后来又慢慢的演变成了邮政,联通,电信,移动,上面还有工部信这个恶婆婆管着。

  当初有铁路公安系统、铁路法院、职工幼儿园、铁路大学等一系列配套,几乎就是个小社会的铁老大也照样被拆完犊子了。

  说白了,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大宋盐业集团演变成大宋一袋盐的问题是以后才可能出现的问题,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先把盐的价格给彻底打下来,让百姓能吃得起盐——

  百姓的生活条件好了,就能给赵桓创造更多的赋税,就能有更好的身休替赵桓卖命打仗。

  而想要把盐价从40文一斤的价格直接打到3文钱一斤,没有彻底打骨折的勇气和决心是办不成的。

  几乎在三言两语之间,赵桓就把盐业集团的事儿跟庄成益定了下来,然后扔给了少府跟户部还有中书省去执行。

  然后庄成益又想起了汤荣。

  这次挖出山东布政使司那边的盐税问题,又让官家想起了盐价的问题,也算是间接的促成了盐业集团的诞生,汤荣好歹也算是有点儿功劳吧?

  “既然他有功,那就把剥皮实草之刑免了。”

  赵桓心情大好之下,自然也就大方了许多。

  “改为斩首吧。”

  庄成益寻思着这特么不是一回事儿?顶多就是让他死的痛快点儿了,也不用被做成稻草人挂在户部衙门了……

  “要不然还是让他戴枷办公吧?”

  庄成益试探着道:“不求官家赦免了他,可是汤荣此人对于数字向来敏感,不如让他去筹备盐业集团?有他盯着,倒是不用担心下面的人再出什么妖蛾子?”

  赵桓嗯了一声,思虑一番后摇了摇头,说道:“大宋有国法在此,他必须死。能够把剥皮实草改为斩首,已经是朕最大的宽容了。”

  “官家?”

  眼看着庄成益还想再劝,赵桓干脆摆了摆手,说道:“庄卿不必再替他求情了。若是汤荣不死,大宋还要律法有什么用?他若不死,是不是以后其他贪腐之辈也能借着立功的名头活下去?”

  ……

  “能不用被剥皮实草,下官就已经满足了。”

  听完庄成益的话后,汤荣苦笑一声,说道:“是下官辜负了庄尚书的信任和培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眼看着庄成益沉默了下来,汤荣又向着庄成益拱了拱手,说道:“若是庄尚书没其他的吩咐,那下官就先下去了?”

  庄成益嗯了一声,说道:“去吧。这几天把其他几个清计司的账目也都过一遍,若是还能立下功劳,说不定……”

  汤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庄成益所在的户部大堂。

  再立下功劳?

  能够从山东布政使司那边的账目里面找出问题就已经极为不易了,这种功劳又哪是说立就能立下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能从剥皮实草改为斩首,就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如果真的走运,能再从其他那些清计司的账目里面找出问题,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线生机?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汤荣干脆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尽量节省,只求能够在其他几个清计司的账目里面发现点儿问题。

  所以当汤荣回到皇城司的诏狱时,整个人的骨头都如同散架了一般疲惫不堪。

  然而还没等汤荣躺下休息,皇城司指挥使何蓟就站在了牢房的门前,喝道:“汤荣!”

  汤荣呵呵苦笑一声,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略微一整理身上的囚服之后,才向着何蓟拱了拱手,拜道:“罪官汤荣,见过何指挥使。只是想不到,居然是何指挥使来亲自送罪官上路?”

  何蓟的嘴角抽了抽,说道:“你傻了吧。法场杀人,向来都是午时三刻行刑,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值得本指挥使在大晚上的来亲自送你上路?”

  被何蓟这么一说,汤荣才发觉有点儿不对劲。

  自己刚刚从户部回来不久,要说吏部已经找到顶替自己的人选,那也应该是明天一早再去法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大晚上的行刑吧?

  没听说过还有加急行刑的说法啊。

  而且何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囚服的死囚,瞧那模样跟自己倒是差不多……

  想到这里,汤荣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还站在牢房里面干什么?”

  瞧着汤荣手足无措的样子,何蓟顿时不耐烦的喝斥道:“滚出来,跟本指挥使去见一个人。”

  何蓟越是这么说,汤荣的心里就更紧张。

  直到汤荣出了牢房门口,又亲眼看着那个跟自己身形相貌都差不多的“死囚”钻进了牢房之后,汤荣的心里才算是安稳了一些。

  从牢房里离开之后,汤荣又随着何蓟七拐八拐之后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已经坐着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看起来何蓟说让自己见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太监了。

  深知自己死活都操之于眼前这个太监的手里,汤荣当即便躬身道:“罪官汤荣,见过内侍。”

  那太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道:“你不叫汤荣,你叫许振华。”

  汤荣当即便躬身道:“是,罪官许振华,见过内侍。”

  第三百六十一章 赵桓:朕,心地善良

  带着汤……带着许振华离开了皇城司的诏狱后,那老太监一边在前边慢慢走着,一边问道:“知道什么是东厂么?”

  许振华摇了摇头。

  东辑事厂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除了东辑事厂这四个字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东辑厂到底是干什么的,也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东辑事厂的组织架构。

  “东厂,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无孔不入,无恶不作。皇城司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东厂来做。皇城司不方便杀的人,我们东厂来杀。”

  “比如你,皇城司何指挥使他们能把你拿进诏狱,也能对你用刑,可是他们不能拿你的家人怎么样,必须得按大宋律的规矩来吧,对吧?”

  “如果换成我们东厂……”

  说着说着,那老太监忽然停了下来,狞笑一声后才又接着说道:“我们东厂,说要杀人全家,就绝不会放过那人家里的一条狗!”

  许振华心中一颤,老老实实的躬身应了一声后便紧紧的低下了头。

  那老太监却又哼了一声,说道:“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不过,以后你若是敢再犯,那……”

  许振华赶忙应道:“是,罪官再也不敢了。”

  那老太监这才点了点头,又带着许振华来到一处院子,院子里已经有许多人了。

  等许振华老实自觉的走到了院子里那些身穿囚服的人群之后,老太监才开口道:“尔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千刀万剐的。不过,这次你们多了个机会,可以继续活下去。”

  “以后,你们就是东辑事厂下属审计署的人了。”

  “不要想着跟你们的家人接触。也不要想着抛头露面,除非你们想害死你们的家人,还有亲戚朋友。”

  “以后,你们就活在黑暗里,老老实实的审计各种账目,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许振华有点儿懵。

  原本在看到何蓟带着死囚去替换自己的时候,许振华还以为是户部要对盐务这一部分动手,自己有可能会被派去搞这一摊子的事情。

  可是谁又能想到,自己会被弄到东辑事厂的审计署?

  这名字一听就不像是个什么好地方——多半是想借着自己捞钱的本事去抓贪官!

  果不其然,就在许振华心里胡乱琢磨的时候,那老太监又接着说道:“审计署实行末尾淘汰制。”

  “不知道什么叫末尾淘汰制没关系,咱家告诉你们。”

  “就是每年查出来有问题的账目最少的那个,揪出来贪官最少的那个,会被淘汰掉!”

  说到这里,那老太监忽然阴恻恻一笑,说道:“是不是以为被淘汰了,就可以离开审计署了?”

  不待一众穿着囚服的贪官们回答,那老太监便又自问自答地说道:“没错,被淘汰掉就可以离开审计署了。”

  “不过,是零碎着离开——被淘汰掉的那个,会被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告诉你们,东辑事厂不养闲人!”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你们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既然好好的官不能好好做,那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当鬼!若是连鬼都当不好,呵呵……”

  说到这里,老太监忽然伸手一指许振华,说道:“你,就是你,以后你就是审计署的第一任署长。”

  ……

  审计署就是赵桓折腾出来准备对付盐业集团的。

  实际上,除了盐业集团,包括现在的驿站体系,赵桓也一样打算改制成邮政集团,包括少府下属的几个钢铁、纸、酒、茶之类的作坊,以后同样也会改制成集团的形式。而且以后必然会有的矿业、交通等等直属六部或少府的各个衙门也会往集团形式改制。

  这些集团里面有赚钱的也有亏钱的。比如钢铁和矿业,这两个肯定是能赚钱的,像邮政、盐业、交通之类的,则是百分百的会亏钱。

  而且能赚钱,也不意味着不会亏损——

  就像移不动联不通和电不能信那三大运营商一样,他们赚不赚钱?赚钱是肯定的。可是他们赔不赔钱?赔钱也是肯定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工信部那个恶婆婆为了发展自家的通讯产业,逼着移不动和联不通还有电不能信搞出来两三套不同的标准,这三家运营商能怎么办?

  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不听话的可以参考一下邮电的下场。

  不同的标准,重复的建设,大笔的研发资金砸下去,无人区里都特么得建个信号基站,这么干亏不亏钱?

  亏钱。但是亏也得挺着。

  放在大宋自然也是一样。

  赵桓想要让百姓都吃上便宜放心的盐,赵桓想要让百姓都能寄得起书信,赵桓想要让百姓都能买得起报纸,赵桓想要让百姓都读得起书,赵桓想要让百姓都烧得起炭……

  而且赵桓比工信部那个恶婆婆还要可怕可恶可恨万倍。

  工信部那个恶婆婆再怎么样也就是折腾,除了拆分拆分再拆分之外,顶了天也就是把官帽子给撸掉。

  但是赵桓可以杀人,而且是一杀一大串,直接能把九族都宰个干净的那种杀。

  所以,大宋版的盐业集团、邮政、交通之类的哪怕明知道是个亏,哪怕是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老老实实的按照赵桓的吩咐办事儿。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像盐、邮政、交通、造纸这些产业,无论怎么降低成本,最终的成本价格都会高于赵桓的心理预期,也就是高于面向百姓的售价。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集团本身就跟惠民药局一样,必须要依靠户部拨款才能正常运转。

  那么问题来了——无论是赚钱也好,还是亏钱也罢,这些集团如果没有第三方的机构对他们的账目进行审计,那这些混账东西们就必然会出现懒政、贪腐等现象。

  而赵桓毕竟是个心地善良的皇帝,他也不愿意每天都把官场杀得人头滚滚的。

  无奈之下,赵桓也只能提前弄出个审计署来,让以前这些贪腐好手们去治理贪腐,尽量避免一抓一窝一杀一批的大案。

  所以说,当皇帝真难,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都得想着,什么见光见不得光的手段都得用。

  然后赵桓的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

  为了百姓,朕得损失多少钱?

  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官家人傻钱多

  想要填补盐业集团将来可能产生的亏空,赵桓琢磨了半天都没想到该从哪儿下手——

  抄家?贪官污吏其实跟某些豪商巨贾差不多,都是朝廷养的猪,养肥了也差不多该杀了。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养猪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过程,不可能猪还没长肥就直接杀。

  赵吉翔?赵吉翔那个沙雕最近在龙德宫里老实的不行,每天除了写写画画之外还是写写画画,连造小人的时间都没有,他的画作基本上都“赏”给了赵桓。

  这是留着以后卖钱的,不能太着急。

  高丽?

  棒子那边现在乱成一团,王构跟金富轼两伙人纵马相攻,每天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天天争着抢着的卖劳工,现在已经成了大宋一处重要的劳工来源,不能动。

  金国?

  跟棒子那边儿差不多,大宋现在还指望那些建奴的便宜老祖宗满世界抓劳工呢,而且金国的血还没抽完,暂时也不能动。

  西域?

  西域倒是个好地方,可是西域现在掌握在耶律大石的手里,而耶律大石则是忙着跟一些蛮子打群架,算是一个大宋的淘汰武器倾销点,也不能动。

  大宋的宗室?

  还不如大明的宗室呢——大明的宗室好歹还能世袭,而大宋的藩王爵位只有一代,后代们也只挑选一个年纪最大的袭爵为公,宗室子弟只能跟普通官员一样熬资历,表现好的才能被封为郡王。

  以致于赵桓想要拿宗室开刀都没办法。

  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从哪里找补点儿损失,也没想好现在该去砸谁家的场子,赵桓干脆又一次出宫了。

  然后孟太后气得在后宫里骂娘,李纲在朝堂上有火发不出——赵桓留下了一封由皇长子监国,孟太后和朱皇后垂帘听政、李纲辅政的诏书之后,就带着人直接奔着江南去了。

  这也算是赵桓第一次真正的出游,也是真正能静下心来观察大宋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

  赵桓觉得,前面有《永不加赋诏》,后面有彻底废除徭役,又有征发徭役要给钱,重新厘定土地,保证每个百姓都能分到自己的土地等等政策,这些政策全都执行下去之后,百姓的生活水平应该能很不错了吧?

  然而现在那个小娘们儿却狠狠的给了赵桓一巴掌——赵桓停留的项城县却依旧穷成了狗。

  面有饥色,衣不蔽体,是对项城百姓最真实的写照。如果说汴京的百姓生活在天堂,那项城百姓的生活就是在地底。

  更让赵桓感觉蛋疼的是,无论是项城的百姓,还是跟着赵桓的那些护卫,似乎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在里面。而且瞧项城百姓那模样,似乎还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这在赵桓看来就很不正常——在赵桓看来,发展不均衡是正常的,贫富有差距也是正常的,可是一个县的大部分百姓都穷成这个熊样儿,那就有些不正常了吧?

  那些惠民政策呢?

  “去给朕查一查,这项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待何蓟命随行的皇城司护卫去暗查之后,赵桓才叹了一声,说道:“朕一直以为朕这个皇帝纵然比不得秦皇汉武,可是勉强也能算得上合格,可是如今看来……”

  打量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赵桓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朕这个皇帝,做的还是不够好啊。”

  “官家何出此言?”

  何蓟眼看着赵桓没有食欲,又开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当即便低声劝道:“自官家御极,我大宋百姓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如今百姓的日子较之宣和年间可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官家做的已经够好啦。”

  “而且官家还败金虏,灭西夏,平交征,定瀛州,单论武功,历朝历代的皇帝之中,只怕也没多少能跟官家比肩的。”

  赵桓却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何蓟的恭维。

  是,单论武功方面,光是灭掉西夏、交趾、倭国的功绩,不说跟秦皇汉武比肩吧,起码也能秒掉自高粱河车神赵二以后的大宋历代官家了。

  可是百姓吃不起饭就是吃不起饭,穿不起衣就是穿不起衣。

  再怎么牛逼的武功,也没办法掩盖百姓生活困苦的事实。

  想到这里,赵桓干脆扭头打量了一眼整个酒楼的二楼,却见二楼上根本就没什么人来饮酒取乐,再看楼下,行人也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神色,小贩的叫卖声倒是此起彼伏,然而真正能招揽到的顾客却没有几个。

  心里暗自琢磨了一番后,赵桓也没了饮酒的兴致,干脆让人会了账,又带着何蓟跟无心以及几个护卫去逛街了——

  人家建奴家的皇帝们下江南是单纯的享乐游玩,毕竟人家建奴的皇帝是把自己当成了吃自助餐的客人,而赵桓这个汉家天子却不能跟着建奴学。

  他得时刻关注着百姓。

  逛街也是一种关注。

  随意在一个小摊子前买了点儿零食,赵桓便笑着对摊主道:“我看老哥这生意不怎么样儿啊?”

  摊主呵呵笑了一声,叉手答道:“公子爷是汴京来的吧?”

  见赵桓点头,那摊主便嘿的笑了一声,说道:“我猜就是。不瞒公子说,除了汴京城,这天下间的生意其实都差不多,百姓也都是一个活法儿。”

  赵桓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听老哥这意思,汴京的百姓就不是这么个活法了?”

  那摊主嘿嘿笑了一声,眼神中忍不住带着一丝向往,说道:“听说汴京的百姓生活富足,而且听说咱们官家人傻钱多,对百姓也好,那里的生意也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做许多。”

  赵桓的脸色不禁就黑了下来。

  什么叫人傻钱多?

  再说了,朕对汴京的百姓好,那朕对你们这些百姓就不够好了还是怎么的?这政策都特么是全国性质的啊混蛋!

  强行忍住想要把这个摊主暴打一顿的冲动,赵桓又接着问道:“官家人傻钱多这事儿倒是真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搞什么永不加赋,又搞什么废除徭役了。”

  “对了,咱们项城县应该也知道永不加赋跟废除徭役的事儿了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民什么时候斗得过官?

  赵桓一问这话,缀在赵桓身后不远处的何蓟便挥手招过了一个皇城司的马仔,低声吩咐道:“通知兄弟们做好准备。”

  待手下的马仔转身离去后,何蓟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摊主的身上。

  “永不加赋?废除徭役?”

  那摊主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已经知道了,要不然怎么说官家人傻钱多呢。”

  赵桓的脸色又是一黑,问道:“那怎么项城这里还这么穷?z……真是太穷了。不瞒你说,我这一路上也见过许多的县城,还真没见过像项城这么穷的。”

  “嗨~~~”

  那摊主叹了一声,说道:“要不然怎么说官家人傻钱多呢?”

  赵桓的脸色顿时就更黑了。

  人傻钱多这事儿就特么过不去了是吧?

  那摊主见赵桓的脸色难看,以为是赵桓嫌自己说话不利索,便没等赵桓发问就直接说道:“咱项城县确实执行了官家的《永不加赋诏》,也彻底废掉了徭役。可是啊……”

  赵桓问道:“可是什么?”

  那摊主见赵桓捧哏捧的及时,便不再卖关子,说道:“咱项城县的赋税,都收到靖康十六年去了!还有那徭役,说是彻底废了没错,可不还有历年积欠下的?”

  赵桓有些懵,过了半晌之后才揉了揉额头,说道:“你等等,我脑子有些懵——现在才靖康六年,怎么这赋税就能收到靖康十六年去?还有这徭役,废除了就是废除了,怎么又出来积欠了?这东西还能积欠?”

  “那怎么就不能了?”

  摊主反问一句,然后才慢慢解释了起来。

  现在大宋的赋税既收粮食也收钱,而在收粮食的过程中,项城县这边神乎其神的发明出了鼠雀耗——

  粮食进了粮仓之后有可能被鼠雀偷吃,但是这个损失不能算在朝廷的身上,所以百姓在交粮食的过程中,得把被鼠雀吃掉的这部分一起交上来。

  除了鼠雀耗之外,还另外有一个支移——

  就是你光交粮食还不得,你得交到本官指定的地方去才行。要是不想运,那你就老老实实的交个支移费,运费按运输距离算。为什么不直接交到粮仓?那关你屁事儿!你要是不交也行,说不定你就得给本官运到千里之外去。

  更牛逼的是,项城县知县还创造性的发明出了“预催”和“预借”。

  所谓预催,就是靖康六年春的时候先把靖康六年秋的赋税给收上来。如果靖康六年的已经都收上来了,就把靖康七年乃至于靖康八年的都收上来。这就叫预借。

  包括徭役自然也是一样——

  靖康几年废除的徭役来着?就当是靖康元年废除的好了,反正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靖康元年以前没有废除徭役,对吧?比如宣和二年,咱们项城县是有徭役的。只不过那年没什么大事儿,所以就没征发徭役。

  但是!官府不征徭役不代表免了你的徭役!

  所以,你在宣和二年的时候欠了官府一次徭役,现在需要征发你服役了。

  到底欠了多少次?

  那这事儿可有的算了——大宋立国至今一百六十来年了吧?反正多了不说,你欠个十次八次总是有的。

  所以,《永不加赋》的诏书宣读执行了没有?宣读执行了。

  重新厘定土地,保证每个百姓都能分配到土地的政策执行了没有?也执行了。

  官家要求彻底废除徭役的指示执行了没有?也执行了。

  包括其他乱七八糟的像阶梯税律等等乱七八糟的政策,项城县全都老老实实的执行了。

  只不过项城县的执行力度太大,又创造性的发明了这么多新玩法。

  这特么简直比秦会玩还会玩!

  “那就没人想着告御状?”

  赵桓皱着眉头,问道:“此前官家不是下诏,说是允许百姓进京告御状,也允许百姓捆了这些贪官污吏进京告状?”

  “捆了官?”

  那摊主嘿嘿笑了一声,嘲讽道:“民什么时候斗得过官?别说现在就是往后五百年,一千年,这老百姓他也斗不过官!”

  “是,官家是说了允许百姓捆了官进京告状,可是谁家就自己一个人儿啊?不替全家老小想想?”

  “就算真有那种光棍的,那官府也不会那么逼迫他不是?这官老爷最是擅长见碟下菜的,普通老百姓又怎么能斗得过他们?”

  “要我说啊,这官家对百姓好是真的,可是他老人家待在皇宫里,坐在金殿上,基本上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睁眼瞎,那地方官再怎么胡作非为,他能知道个屁?还不是那些官老爷们怎么说怎么是!”

  “他妈了个巴子的!”

  赵桓怒骂一声,将刚刚拿在手里却一直没吃的炊饼扔回小摊子上,转身就沿着大街的方向朝前走去。

  那摊主赶忙捡起炊饼,吹了几口气之后才小心的把炊饼放回了筐子里——

  白捡了一个大饼,真好!真希望今天能多遇着几个这样儿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儿!

  “炊饼~!又香又大的……呃!”

  还没等摊主把叫卖声喊完,就被街上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的那些人给打断了。

  这些人手里大多都拎着朴刀,也有些人手中拿着其他各式兵刃,而且这些人一边向着刚才那个公子哥儿的方向走,一边顺手脱着身上的衣裳,然后毫不在意的将一件件并不破旧的衣裳都扔在地上。

  “惹大麻烦了!”

  瞧着眼前这明显不对劲的一幕,那摊主的一颗心顿时噗通噗通狂跳起来,有心想要赶紧推着小车跑路,却又有些舍不得那些人扔下的衣裳——

  那是多少衣裳啊,就这么扔在地上?随手捡上几件回去,好几年都不用买新衣裳!

  打定了主意,这摊主干脆低下头来,努力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到摊子后面——反正藏是藏不住的,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多少能有点儿心理安慰不是?

  ……

  “给老子打!”

  到了项城县的县衙,再一看衙门外那几个站没站样的衙役,早就已经气冲天灵盖的赵桓顿时气急败坏地骂道:“封锁城门!把那狗官给我揪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微臣冤枉啊!

  跟其他的禁军和厢军比起来,皇城司的那些杀才们向来习惯用鼻孔看人——皇城司是天子亲军!

  所以在接到赵桓的命令之后,皇城司的一众杀才们就直接把守在县衙前的两个衙役打倒在地,为首的一个都头更是直接带人往后衙闯去,很快就把项城县知县吴丽荣给带到了大堂上。

  “反了!反了!”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

  “当心尔等九族!”

  诸如此类的屁话,不断从吴丽荣口中冒出来,令坐在大堂上的赵桓大开了一番眼界。

  “砰!”

  猛的一拍惊堂木,赵桓怒喝道:“朕今天就要杀官,你是不是也要诛了朕的九族!狗东西,你好大的官威!”

  刚刚还在疯狂挣扎的吴丽荣顿时有些傻眼了。

  按照大宋朝廷新出的《大宋律》,像禁军、厢军是不允许擅自闯入官衙的,哪怕就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跟地方上做交接,基本上也是派人来通传一声。

  所以吴丽荣就有很大的把握——这些丘八一定是喝多了酒,脑袋犯了浑,只要喝骂一通就能老实。

  但是吴丽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带着这些丘八们占据了大堂的,居然会是当今官家。

  然而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的赵桓却没有理会吴丽荣,直接从桌上的签筒中抽出一支令签掷到地上,喝道:“先给朕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赵桓的命令让皇城司的一众杀才们有些傻眼。

  把人打死很容易,把人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将养两天就能恢复也很容易,但是这个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未免就有点儿太为难人了吧?

  到底是往死里打?还是要求打不死?

  略微琢磨了一番后,负责行刑的两个皇城司士卒才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将手中的板子打在了吴丽荣的屁股上。

  这个位置好,就算从屁股这里把人打成两截,这人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

  “砰!”

  “砰!”

  重重的板子声不断响起,夹杂着吴丽荣哭天抢地的求饶声。

  赵桓这才略微有些解气,扭过头来对何蓟吩咐道:“带人去搜!朕倒是想要知道,他吴丽荣到底有多么的手眼通天!”

  “微臣冤枉!”

  就在何蓟带人往后衙去搜查时,已经挨了十几板子的吴丽荣终于回过了神来,叫道:“官家!微臣冤枉!冤枉!微臣为官三年,未曾贪过一文钱,未曾害过一个百姓啊官家!”

  赵桓瞥了吴丽荣一眼,却见吴丽荣脸上的神色不似做伪,再看吴丽荣身上穿的衣衫,赵桓当即便挥了挥手,示意皇城司行刑的士卒停下来,开口问道:“你没贪过一文钱?没害过一个百姓?”

  吴丽荣勉强吸了口气,颤声道:“启……启奏官家!微臣为官三年,未曾贪过一文钱,望官家明鉴!”

  想了想,吴丽荣又接着叫道:“不知道微臣哪儿惹得官家不痛快,官家要打死微臣,微臣甘愿束手就死,只求官家能饶过微臣的父母妻儿!”

  被吴丽荣这么一叫唤,赵桓的心里难道也有些含糊——

  还没等皇城司和东辑事厂查明白怎么回事儿,自己就先入为主的听信了一个小贩的说法,这要是打错了人……

  就在赵桓心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时,刚刚带人去了后衙的何蓟却又折了回来,将一个小册子呈给赵桓后躬身道:“启奏官家,臣在吴丽荣的书房里找到了这份账簿。”

  赵桓嗯了一声,从何蓟手中接过小册子之后又瞥了有些傻眼的吴丽荣一眼,这才慢慢打开小册子看了起来。

  “靖康二年,四月,多收粮一万石。”

  “……”

  “靖康三年,七月,预借靖康四年春税。计七万六千九千三百一十五贯另八百钱。”

  “靖康三年,九月,预借靖康五年春税。计八万贯。”

  “……”

  前面的还好一些,越到后面,数字越大,预借、多收之类的字眼出现的也就越频繁。

  呼啦一声合上账本,又气又怒的赵桓忍不住盯着吴丽荣问道:“你来给朕解释一下,你多收、预借的这些钱粮,都跑哪儿去了!”

  吴丽荣彻底傻眼了。

  吴丽荣手里确实有一本账册,里面记录了这些年捞到的钱粮。可是这份账册,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藏在哪儿,就算个的浑家都不知道!

  任凭吴丽荣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到,皇城司的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份账册给翻出来。

  “砰!”

  赵桓却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启……启奏官家,这些……这些都是……都是微臣自己瞎编的。”

  勉强咽了口唾沫,吴丽荣结结巴巴地答道:“微臣听说官场上有什么捞钱的手段,便凭着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瞎编了这份账册。”

  越说越顺溜,兴许是说的自己都已经信了,又或是自信皇城司不可能抓到自己的把柄,吴丽荣说起话来也不结巴了。

  “微臣虽然想贪,可是微臣也怕大明律,故而才胡编乱造了这份账簿,自己留着没事儿就翻看几眼。”

  “可是真让微臣去贪,微臣也不敢啊。”

  “若是官家不信,大可以让这些军爷们去后衙里搜查,只要能查出来微臣俸禄之外的钱财,无论官家怎么处置,微臣都认了!”

  说着说着,吴丽荣的语气里都带上了三分委屈。

  赵桓却呵的冷笑了一声,根本就不相信吴丽荣的这番屁话——

  论到贪,吴丽荣的本事只能算是一般般,论到演戏,这货的演技可能还敢不上鹿姑娘。就这水平还想在自己面前演戏?

  从最开始结结巴巴的说这份账册是编造出来的时候,赵桓就已经不相信他后面说的那些屁话了!

  然而让赵桓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将目光投向何蓟的时候,何蓟还真就躬身道:“启奏官家,后衙里确实没什么钱财,就连米面油柴也都只够一旬之用。”

  “那就是说,这份册子,真的是编的?”

  赵桓呵的冷笑一声,盯着吴丽荣道:“吴丽荣,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或者,你觉得朕很傻,很好糊弄?”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以官家为榜样

  赵德汉家里有没有钱?没钱呀!人家平日里吃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面条,配菜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头蒜,堂堂的高官就吃这个,谁敢说他贪?

  但是家里没钱,不代表别的地方没钱。

  更别说吴丽荣的演技跟侯勇这种老戏骨比起来甚至连拙劣都算不上——吴丽荣的演技,大概就跟鹿姑娘他们那些小鲜肉差不多。

  就这么点儿水平,还想学着人家赵德汉高官一样,想靠着平时清廉,被抓时狡辩来蒙混过关?

  那赵德汉他也没蒙混过去呀!

  “让人去查吴丽荣的九族三代。顺便再把整个后衙都掘地三尺。”

  赵桓冷笑一声,先是对何蓟吩咐了一句,接着又扭过头来对无心吩咐道:“让人去寻一些项城县的百姓,问问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预借赋税这事儿。”

  “官家!微臣冤枉!”

  吴丽荣直接叫道:“微臣冤枉!微臣预借赋税确实是有的,可是微臣预借的赋税,都是拿来修路了啊官家!若是官家不信,工科那边还有留存的底子可查啊官家!”

  赵桓呵的冷笑一声,说道:“别慌。像你这种情况,朕见得多了,所以,六科的那些人也跑不掉。”

  项城县的赋税能够预借到靖康十六年,而朝堂上却没得到半点儿的风声,就连皇城司和东厂都没有得到消息,除了窝案之外,基本上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所以,被抓起来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吴丽荣。

  在赵桓带人闯进项城县大堂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去抓捕项城县的官级官吏,包括皇城司和东厂的探子。

  ……

  随着皇城司带回来的资料越来越多,赵桓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当皇城司的人手把户科和工科那边的资料都带过来之后,赵桓的脸色就彻底黑的跟包希仁一样了。

  “来,你们两个跟朕说说,靖康十二年的春税和秋税都是怎么回事儿。”

  赵桓随手将工科的一份资料往堂下一甩,喝问道:“靖康十二年的春赋春税、秋赋秋税,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提前好几年的替朕收了?嗯?还有,这份资料里修的路呢?路在哪儿?告诉你们,朕今天要是看不到这条路,朕就扒了你们的皮!”

  “官家!这路已经修了!”

  吴丽荣慌忙叫道:“这条路就在城东!是通往许家庄子的!”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那靖康十三年的两赋两税呢?用来修的那条路修到哪儿去了?”

  吴丽荣叫道:“这条路也修了!修的是城西的淮海路!靖康十一年的赋税用来修了赋南的许州路!靖康十四年的赋税用来修了城北的磐石路!”

  赵桓这才嗯了一声,先是扭头吩咐何蓟让人去查这几条路,接着又扭过头来,问道:“那剩下的那些赋税呢?还有鼠雀耗,支移,还有所谓的历年积欠的徭役,你又做何解释?”

  “微臣冤枉!”

  吴丽荣先是给自己叫了一声屈,又接着说道:“启奏官家,鼠雀耗确实是有的,微臣一时糊涂,只想着粮食入库后会有鼠雀来吃,便将之转嫁到了百姓身上,微臣该死。”

  “至于支移,也确实是有的,只是微臣想着让百姓将粮食运费粮仓,未免太过麻烦了一些,又想着反正项城县县衙穷的叮当响,所以便想了支移这么个名目,弄了些青皮来替百姓转运粮食。”

  先是承认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吴丽蓉又接着说道:“至于历年积欠下徭役这事儿,微臣是想着反正都得修路,与其等户部和工部,不如罪臣先巧立个名目,借机让百姓把路修了。”

  “官家不是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吗?罪臣便想着先把路都修好了,等户部和工部要修项城县的路时,这便是罪臣的一个功绩,纵不能从此扶摇直上,起码也该升迁到一个富裕些的地方。”

  “罪臣为了一己之私,曲解律令,糊弄百姓,罪臣确实该死。”

  “可是罪臣也是为了让朝廷省心,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呀!”

  吴丽荣没敢直接说官家你个傻蛋冤枉了忠良,但是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分明写满了委屈。

  然而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朕错怪你了?”

  然而还没等吴丽荣开口说话,赵桓又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户科主簿,冷笑一声道:“你来说,是老实坦白交待,还是一条路走到黑?”

  那户科主簿悄然打量了吴丽荣一眼,答道:“启奏官家,微臣确实跟吴知县勾结在了一起,联手弄出了预催和预借。但是事先收上来的赋税,也确实如吴知县所言,都是拿去修路搭桥了,其中并没什么钱财落在罪臣的口袋里,请官家明鉴。”

  赵桓嗯了一声,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工科、礼科等主簿。

  然而让赵桓失望的是,几个主簿的说法基本上都跟吴丽荣和户科主簿所说的相差无几——

  要说他们跟吴丽荣勾结在一起,搞什么预催预借鼠雀耗、支移、积欠徭役之类的,他们都认,但是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表示,搞来的这些钱都是拿去修路搭桥了,根本就没往自己口袋里揣。

  甚至就连被抓来的皇城司和东辑事厂的密探也不约而同的咬死了这一点——

  这些官老爷们确实是没少搞什么预借预催之类的破事儿来祸害百姓,但是弄来的钱却都被这些官老爷们拿去修桥补路了,而这些官老爷们自己家里也都穷的叮当响,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富户家里的钱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项城县皇城司和东辑事厂的密探才会压下了消息没有往上报。

  案子问到这个地步,事情基本上都明了了——

  祸害百姓是有的,但是贪腐之类的事情却说不上,顶多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儿。而且项城县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一致认为,现在让百姓们苦点儿累点儿不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等所有的路都修好了,得到好处的还是项城县的百姓和他们的后代。

  至于说因此而背上一身骂名,却也不算得什么——官家不还因为替百姓报仇筑京观而背了一身骂名?大家伙儿这是以官家为榜样呀!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望着这些众口一词的混账东西们,赵桓失望的摇了摇头,对无心、何蓟吩咐道:“东厂跟皇城司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无心跟何蓟当即就躬身应下了,接着又带着东厂跟皇城司的一众马仔们,把项城县的一众皇城司和东厂密探都带到了后衙。

  “摆香案!请关圣帝君!”

  带着一众京城来的马仔拜过了关二爷之后,何蓟就阴沉着一张臭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对跪在地上的项城皇城司探子问道:“知道官家说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吗?”

  说完之后,也根本没等那个探子回答,何蓟就直接将手里的茶杯砸向了那个探子,喝道:“官家说希望是最后一次,就是说如果本指挥使不把你们解决明白,官家就要把本指挥使给解决明白!”

  无心也点了点头,瞧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东厂番子说道:“老老实实的都交待清楚,咱家还能赏你们个痛快,要不然的话,咱们东厂都有些什么手段,你们自己想。”

  跪在地上的东厂番子悄然抬头打量了无心一眼,叫屈道:“回厂督的话,小人冤枉啊!小人在官家面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瞒。”

  “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无以冷哼一声,对着旁边从汴京带来的番子吩咐道:“来人呐,先给他好生涮洗涮洗!”

  待手下的番子给这个番子的嘴里塞了破布,又分头开始准备后,无心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番子:“你呢?说,还是不说?”

  “小人……小人……”

  那番子尽管整个人都如同打摆子一样颤抖,最终却依旧硬着头皮答道:“小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小人在官家面前所说的都是真话!”

  “给他赶赶肺。”

  无心呵呵笑了一声,学着赵桓的样子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个东厂的番子:“你呢?说还是不说?

  你可以放心,除了赶肺和涮洗之外,咱们东厂里还有几十种酷刑。咱家可以向你保证,行刑的绝对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虽然你们只有几个人,但是这几十种酷刑你们肯定都能享受到而且绝不重样。不到最后一刻,你们都咽不了气儿。”

  最后跪在地上的这个番子双腿一软,裤裆里忽然就变得湿热起来。

  “我招!”

  这个番子叫道:“我全招!望厂督开恩!”

  无心这才嗯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你看,有什么该说的,你们早说不就好了,又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血淋淋的?看得咱家心里都不落忍!”

  那番子在心里详细问候了无心的祖宗十八代,老老实实地答道:“启禀厂督,这项城县的钱,确实都被吴丽荣那狗官拿来修路了!”

  见无心皱起了眉头,那番子又赶忙说道:“只是,修路的那些是所谓积欠徭役的百姓,往工地上卖沙子、石头等东西的是他一个远房到不能再远房的亲戚。”

  “仅仅只是靖康五年这一年的时间里,吴丽荣就折腾着修了长长短短十几条路,而除了通往许家庄子的那条路是真正用心修的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驴屎蛋子表面光,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不成了。”

  “至于通往城东许家庄子的那条路为什么用心修,小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吴丽荣跟许家庄子庄主的一个小妾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小人还听说,许庄主的那个小妾还替吴丽荣生了个私生女,因为那小妾甚得吴丽荣欢心的缘故,生的那私生女也取名许可心。”

  “这些年弄来的钱,除了一大部分都散到了吴丽荣本家宗族人的名下之外,剩下的一小部分基本上都被吴丽荣以各种办法转移到了许家庄子。”

  无心皱着眉头问道:“那许家庄子的庄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那番子答道:“回厂督的话,那许家庄子的庄名,名唤许振华,此前是个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后来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吴丽荣的线,这才摇身一变,成了城东有名的庶奢人物。

  那许振华平日里倒也经常做些修桥补路的事情,也算薄有善名,只是私下里却没少干一些刨绝户坟、踹寡妇们之类的肮脏事儿!”

  “许振华?”

  一听到这个名字,无心忍不住就将目光投向了何蓟。

  何蓟点了点头,说道:“前段时间,你们东厂在我们皇城司的诏狱里带走了一个名叫汤荣的,后来不是改名许振华了么?”

  无心这才恍然,又接着对那番子道:“继续说。”

  那番子应了,又接着说道:“除了吴丽荣之外,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被吴丽荣拉拢到了一起,以预催、预借的名义弄来的赋、税,还有什么鼠雀耗、支移之类的,基本上都被这些人给瓜分了。”

  “整个项城县确实是穷,可是穷的是那些老百姓,真正的富户基本上都在城东的许家庄子或者许家庄子附近,他们是一点儿都不穷。”

  “单说那许家大小姐,只随便一顿饭就要花掉数十上百贯钱,若是有人问起,便只推说是她一个伯伯给的。可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钱财是哪儿来的。”

  “偏那吴丽荣生得精明,虽然捞取了这许多钱财,但是那吴丽荣偏教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装出一副穷样子来给人看,不只是吃穿都极为简便,甚至连官衙也不修。”

  无心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们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番子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伸手一指旁边跪了一地的皇城司探子,那番子叫道:“是他们!他们皇城司的驻地是明面上的,吴丽荣先是跟他们打了几次交道,便将他们都拖下了水,然后他们便把小人等都给卖了。小人等贪生怕死,不得已才上了他们的贼船,求厂督开恩!”

  说完之后,那番子又接着说道:“小人还知道一个消息——那许家庄子的庄主也是个手眼通天的,跟驻扎在项城的厢军指挥使也颇有些关系,平日里虽然不见什么来往,可是据小人打探来的消息说,那许家庄子的庄主跟厢军指挥使乃是嫡亲的兄弟。”

  无心心里一惊,继而又半眯着眼睛对手下的马仔吩咐道:“再去审审他们几个。”

  第三百六十七章 血流成河

  审案这种事儿就这样儿,只要有一个撑不住,剩下的基本上就撑不下去了。

  最后的审讯结果让赵桓很满意,也很想杀人——

  吴丽荣这个人确实称得上是手眼通天,无论是整个项城县的官场,还是管辖着项城县的淮宁州的大小官员,抑或是驻扎在项城的厢军,就没有他打点不到的关系。

  靠着权、钱之间的不断交易,吴丽荣把整个项城县都经营得有如铁桶一般,整个项城县完全可以改名为吴县或者许县——

  吴丽荣跟城东许家庄子的许振华勾搭在一起,不仅许振华的小妾跟吴丽荣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许振华还愿意帮吴丽荣养着私生女。

  两者的关系已经不仅仅只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一类的词语可以形容了。

  将皇城司和东辑事厂审讯出来的口供往堂下一甩,赵桓才盯着吴丽荣问道:“来,继续编,朕希望你能编出来更完美的理由。”

  见吴丽荣瘫倒在地,赵桓干脆呵呵笑了一声,扭头对何蓟吩咐道:“何卿带人去一趟许家庄子。朕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何蓟秒懂,当即便点齐了一众马仔,准备出城往许家庄子一行。

  然而还没等何蓟走出大堂,大堂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声,随之而来的是随行护卫的呵呼声以及兵刃出鞘声。

  何蓟快步走到大堂外,却见三百个厢军士卒已经将整个县衙大堂都团团围了起来,不时还叫喊着一些休要走了贼人之类的口号。

  尤其是当何蓟从大堂里走出来之后,厢军之中为首的那个身穿盔甲的将领更是大声喝道:“尔等是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冒充官兵,包围县衙?可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何蓟一愣,继而摘下腰间系着的腰牌,向着那个将领扔了过去,喝道:“睁大你的狗眼!本指挥使乃是皇城司都指挥使何蓟!”

  说完之后,何蓟又向着大堂里面拱了拱手,说道:“官家亲临项城,正在大堂内问案,你带兵围了县衙,可是要造反?”

  “官家不在汴京,跑来这项城县里问案?你就是编,也该编个靠谱些的理由。”

  那将领拿着何蓟的腰牌看了一眼,随手揣进怀里后咬了咬牙,喝道:“居然还敢冒充皇城司亲军,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尔等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戒备!”

  何蓟一看那营指挥使的模样,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没办法善了了——

  如果说这厮带兵前来的行为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才带兵围了项城县县衙,倒也能勉强解释得通。

  可是现在这厮在验过皇城司的腰牌后还把自己这个皇城司指挥使说成是假的,那就是真的其心可诛了。

  何蓟先是下令让手下的马仔们戒备,又盯着这个油盐不进的营指挥使喝道:“官家到处,是为行在。冲击行在,罪同谋逆!”

  说完之后,何蓟又扫视了一眼那些厢军士卒,喝道:“尔等也要跟着他一起造反么?!”

  被何蓟这么一说,跟在那个营指挥使旁边的厢军士卒们顿时迟疑起来。

  官家好微服私访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天下,现在大堂前的这些人都穿着禁军服饰,说不定真是官家跑到项城微服私访来了?

  如果真是官家来微服私访,那自己这些人跟着营指挥使冲击县衙,那可真就是罪同谋逆了——

  谁特么也承担不起冲击行在的后果!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但是……

  纵然不提什么军令如山,万一眼前这些人真就是像营指挥使说的那样儿,是冒充的呢?

  一众厢军还在迟疑,那个营指挥使却又用刀指着何蓟道:“不见官家,不见虎符,任凭你说破了大天去,那也是假冒的!”

  “朕就在这里,你仔细看清楚了,朕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听无心汇报完了外面的情况之后,赵桓干脆走出了大堂,瞥了那个营指挥使一眼,说道:“朕现在就在这里,你看看朕到底是不是假冒的,是不是应该把朕拿下?”

  “末将不敢!”

  那营指挥使倒也光棍,一见到从大堂里出来的赵桓便直接扔下了手中的朴刀,带着一众厢军一起跪地拜道:“末将许振飞,见过官家!末将担心有人冒充官家,这才带兵前来,望官家恕罪!”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你能分辨得清是不是有人在冒充朕?”

  许振飞拜道:“启奏官家,靖康元年,完颜宗望兵围汴京时,末将曾因公逗留汴京,曾在城头上见过官家。”

  赵桓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儿,嗯了一声后吩咐道:“起来吧。”

  许振飞拜道:“谢过官……家!”

  家字甫一出口,许振飞忽然抬头盯着赵桓,又反手从身后拽出一把小巧的手弩对准了赵桓。

  许振飞的谋划不可谓不毒——

  赵桓刚刚从大堂里出来的时候,正是戒备心最强的时候,所以许振飞当时直接扔掉了兵刃,躬身下拜,这时候赵桓的戒备心理应该就松了三分,等到赵桓吩咐他起身的时候,所有人的戒备心理应该都处于最低的状态了。

  然而许振飞还是低估了皇城司禁军和净军护卫的防范戒备程度,更低估了这些人替赵桓赴死的决心——

  当许振飞忽然抬头的时候,何蓟就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当许振飞反手去拽手弩的时候,何蓟已经直接向他扑了过去,随在赵桓身侧的几个净军侍卫也都直接闪身挡在赵桓身前,无心更是直接把赵桓拽到了身后。

  “杀!”

  挑飞了许振飞手中的手弩之后,何蓟更是带着手下的一众马仔们杀向了那三百厢军。

  对于何蓟来说,这三百厢军到底有没有跟许振飞勾结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危险都彻底扼杀在萌芽之中,哪怕就是屠光了整个项城县,也绝不能让赵桓这个官家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项城县县衙外的长街上,血流成河。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他是民女的好父亲

  整个项城都随行护驾的第一军给团团围了起来,萧诺言带领的三千骑兵更是在第一时间进入了项城,开始对每一条街道执行封锁排查。

  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已经没有任何一丝善终的可能。

  何蓟瞧了一眼许家庄子,对着手下的一众杀才们吩咐道:“全部拿下,不许走脱一个,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整个许家庄子都彻底乱了起来。

  喝骂声,惨叫声,马嘶声,狗叫声,诸多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皇城司士卒一步步的往里推进,这些嘈杂的声音也慢慢停了下去。

  许府此时也已经不复往日的热闹,无论是大门还是侧门全都紧闭,院子中不断传来各种喊叫声,倒还有些军中调兵遣将的意思,院墙后也有许多手持弓箭的护院站上了梯子。

  而当何蓟看到那些弓箭手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禁变得更加难看。

  许振飞率兵冲击行在,刺杀天子在先,许振华私藏弓弩,对抗天兵在后,这兄弟俩还真特么是人才,居然不约而同的犯下了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

  跟要诛九族的谋逆大罪比起来,许振华跟吴丽荣狼狈为奸,将整个项城变成吴县、许县的事情已经连个屁都算不上!

  何蓟微微摇了摇头,下令身后的弓箭手对许府那些扒在墙头上的护院进行定点清除——

  也不知道这许振华的脑子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还真以为现实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养几个弓箭手、死士之类的就能对抗朝廷?

  你许振华能养几十个弓箭手,那本指挥使身后跟着的三百射雕手级别的弓箭手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几乎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许府墙头上的那些弓箭手就惨叫着摔下了墙头,而何蓟则是双腿一磕马腹,向着许府的大门冲了过去。

  待到了许府门前,何蓟又猛的一勒马缰,胯下的战马便人立而起,碗口大的蹄子重重的落在许府的大门上,噗通一声响过后,伴随着升腾而起的尘烟,许府的大门便彻底被打开了。

  许振华正一脸懵逼的站在许府的庭院中。

  许振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护院,花了几十年才营造起来的许府,就这么?

  完了?

  何蓟瞥了许振华一眼,又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许府,喝道:“全部拿下!不许走脱一个!”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被何蓟的声音惊醒过来,许振华连忙喝道:“你们要是求财,那我许府的钱也任由各位取用!你们想要拿人,老夫随你们去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对我一家老小!”

  何蓟嫌恶的瞥了许振华一眼,催马来到许振华身前后才挥动了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的向着许振华抽了过去。

  “求财?我求你娘个批的财!老子是大宋皇城司指挥使,差你家那点儿钱!”

  “何必如此对你一家老小?”

  “我可去你妈了个巴子的!”

  “你狗日的干了什么事儿你还不清楚?”

  “你兄弟率兵冲击行在,刺杀天子,你他娘的抗拒天兵,私藏弓弩,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一家老小?”

  何蓟一边抽一边骂,只是无论怎么抽怎么骂,都难解何蓟心头的怒火——

  皇城司在项城掉了链子!官家说希望是最后一次,是因为官家对皇城司一次又一次的掉链子行为失望已极!如果这次不是有东辑事厂的太监一起掉了链子,如果这次跟曲阜那次一样只是皇城司自己掉链子,那自己这个皇城司指挥使就得倒大霉!

  而惹出了这一切的许振华还特么有脸问何必如此对他一家老小?

  他一家老小重要还是自己一家老小重要?

  直到抽了好半晌之后,何蓟才气咻咻的对着手下的马仔们吩咐道:“把所有人犯都带上,回县衙!”

  ……

  在明摆着的事情以及血淋淋的屠刀面前,吴丽荣招认了,六科的官员也都招认了,就连许振华也都招认了。

  唯独吴丽荣的那个私生女不愿意招认。

  “启奏官家,民女对于官家所说的这一切,毫不知情。”

  许可心道:“家父触犯了大宋律,民女自然不会替他求情。只是无论家父做了多少恶事,他却始终都是一个好父亲,民女只求官家,能让民女代父受过。”

  无论他做了多少恶事,却始终都是一个好父亲?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好像某个姓曲的歌手也是这么说的?而且好像每年都会跳出来表演一番,说自己有多孝顺,说她母亲有多伟大?

  可是这不对啊——张明杰是不是一个好母亲?不知道。但是,这个亲手把566个家庭推入地狱的贱人在哈市当官的那段时期,哈市变成了什么样子?

  零下二三十度的寒风里举着力工、木工之类的牌子,是为了一口吃的。往西往西再往西,一把瓜子就草b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哈市,许多男人不得不用自行车推着自己的妻子去站街,同样也是为了那一口吃的。

  这是多么大的屈辱和悲哀?

  如果说沈阳的铁西区出现这种事情,是当时为了国家的长远发展而不得不将一部分重工业迁出铁西区,那她张明杰贪那3.5个亿又是为了什么?

  她在曲某人的歌声里当了一个好母亲,那些因为她而冻死饿死的百姓又算什么?那些因为她而不得不让妻女去站街的人又算什么?他们就该死?

  想到这里,赵桓忍不住哈的笑了一声,对跪在堂下的许可心道:“孝心可嘉啊。”

  然而还不等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的许可心谢恩,赵桓却又呵呵笑了一声,指着吴丽荣跟许振华道:“只是,你愿意替他们哪个受过?”

  许可心神色一僵,眼角立即滴下了泪水,哭着说道:“启奏官家,父辈之间的事情,实非民女自己可以做主,实恨民女无能,不能化身为二,替他二人受过。”

  赵桓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不,你能。”

  第三百六十九章 犯了忌讳

  一听赵桓说出来“你能”这两个字,许可心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胸脯后又带着三分幽怨三分后怕,向着赵桓抛了个媚眼。

  你早说啊!不就是看上了老娘的身子么,老娘给你就是了,何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吓唬人……

  就连吴丽荣跟许振华兄弟也都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甚至忍不住开始庆幸生了个好女儿!

  然而可惜的是,许可心这通媚眼可真是抛给了瞎子看,吴丽荣跟许振华兄弟也庆幸错的太早了些——

  赵桓的眼睛倒是不瞎,但是当了两辈子皇帝,见识多了人间绝色,根本就瞧不上综合评分连3分都勉强的许可心。

  更要命的是,赵桓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吴丽荣跟许振华兄弟根本就没发现赵桓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杀机!

  似笑非笑的瞥了许可心一眼,赵桓直接对何蓟吩咐道:“许振飞冲击行在、刺杀天子,许振华私藏兵甲、抗拒天兵,吴丽荣贪腐害民,又与许氏兄弟二人沆瀣一气,三贼尽夷九族,无论老幼,勿使走脱一人。”

  “许可心不知天高地厚,牵扯谋逆大案在先,意图色诱天子在后,着与吴丽荣、许氏兄弟一起凌迟。许可心凌迟后一劈两半,一半判归吴氏,一半判归许氏。再与三贼一起挫骨扬灰。”

  “凡户部、地方官府、县志等,所有涉及许振华兄弟与吴丽荣及其三代九族之事,尽数抹去。三贼历代先祖,尽数破坟,剖棺,戮尸,挫骨扬灰。”

  “立佞臣碑于项城,明记许振华兄弟与吴丽荣等贼之罪行,供后来人唾弃。”

  “另外,淮宁州上下官员,给朕查,查到与此案相关联者,凌迟,族诛。九族三代有为官者,皆罢,永不叙用。”

  赵桓每说一句,许可心和吴丽荣等人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诛九族?这哪儿是诛九族啊,这是要让吴氏跟许氏受所有人的记恨、唾骂,这是要将吴氏跟许氏的所有存在痕迹全部抹去,这是彻彻底底的夷除九族!

  “不!”

  吴丽荣忽然发出如同鬼魅一般的惨叫声:“罪臣虽然贪钱,可是罪臣没有残害百姓啊官家!虽然罪臣跟许氏兄弟多有往来,可是罪臣跟许氏兄弟无亲无故,不在其九族之列!”

  “官家要杀罪臣,罪臣死有余辜,也无话可说,可是罪臣不曾与许氏兄弟谋逆,罪臣九族之人无辜!求官家明鉴!求官家开恩!”

  赵桓却直接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猛的砸向了吴丽荣,直把吴丽荣砸的头破血流。

  “你自己蠢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你不能当天下人都跟你一样蠢!”

  “身为文官知县,跟厢军营指挥使称兄道弟,你想干什么?”

  “跟许振华往来密切,他私藏兵甲的事情,你不知道?”

  “大丈夫行事,谋逆就是谋逆,造反就是造反。你若直接认了,朕还高看你一眼!”

  训斥完了之后,赵桓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踱了几步,到了吴丽荣身前之后才低声道:“要怪,就怪你们犯了朕的忌讳!”

  ……

  靖康六年显然不是什么好年头——

  先是一场牵连了两万人的大案杀的人头滚滚,接着又是吴丽荣和许振华兄弟的谋逆大案,九族全算进去虽然没有几万人,但是好歹也有个几千人,同样也是人头滚滚。

  而且许振飞率兵冲击行在、当众刺杀天子的行为,无异于一闷棍敲到了枢密院的头上。

  改制,改制,原本是想往好的方向改,可是改着改着,居然就出现了许振飞这种破事儿,在朝堂上的一众大佬们不敢把矛头对准赵桓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就把矛头全都对准了枢密院——

  就说你们这些丘八不靠谱,但是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不靠谱!

  头发已经全白的种师道也因此而下了狠手。

  找皇城司扛把子何蓟借人,找东辑事厂督公无心借人,找御史台扛把子沈颢借调人手,再加上兵部和枢密院抽调出来的人手,直接组建了一支五部门联合调查组,对军中来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清查。

  种师道这次也是真的发了狠——从驻守汴京的禁军、厢军开始查,然后逐渐往周边的那些驻军查,最后慢慢扩大到整个大宋。

  凡是年龄已经大了的,有旧伤不适合继续征战的,考核水平不够的,跟地方上有密切关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勒令告老还乡,就连上了断头台的也不在少数。

  “军中该杀者一百三十三人,勒令致仕者三百七十二人。”

  将这次清查行动的结论报告跟告老的辞呈一起递给无心之后,种师道捋着胡须说道:“臣原本还想着慢慢梳理军中的人和事,可是这一次许振飞的事情给老臣提了个醒,就是军中的事儿,一点儿也耽搁不得,也由不得臣来慢慢梳理。”

  “现在终于把军中都彻底清理了一遍,当初讲武堂一期的那些人也都慢慢走了上来,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出现像许振飞这样儿的情况了。”

  “老臣有生之年,能随官家南征北战,看着我大宋开疆扩土,如今又彻底清查了军中,清理了数百害群之马,老臣便是立时死去,也能瞑目啦。”

  说完之后,种师道又从登子上站起身来,躬身拱手拜道:“老臣年迈腐朽,已经不堪再为官家驱策,请官家褫夺了老臣身上的爵位和官职,允老臣告老还乡。”

  赵桓的眼眶有些酸。

  抢在自己这个皇帝下手之前抢先下重手把军中清理了一遍,而自己这个官家把种师道罢官去职,则是能好好收买一波军心,等于是种师道自己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和骂名,而自己,依旧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

  真就是凡事怕对比——看看那些被清理出军伍的,还有那些被送上断头台的,再看看种师道。

  “种卿年纪确实大了,朕也不能再强留种卿。不过,种卿要告老还乡归告老还乡,去职夺爵的事儿就算了。”

  笑着摇了摇头,赵桓又对无心吩咐道:“拟诏,加种卿为太尉,太子少保,拜陈国公,隔代降等袭爵。”

  种师道想骂人——瞧瞧这都封的什么玩意?太尉?少保?怎么就透着那股高俅味儿呢?

  第三百七十章 骂名?算个球!

  官封太尉跟官封太师差不多,太师这个官职一听上去就透着那么一股卖女求荣的味儿,太尉这个官职,自然也就难免会有那么点高俅味儿——高太尉那形象,啧啧。

  反正别管太师还是太尉,这两个官职几乎就没一个好听的!

  再说了,无论自己是接受了太尉、少保的官职,还是接受了陈国公的封爵,那不就等于大鸣大放的告诉天下人,自己清理禁军和厢军的事情是在官家的指使下才干的?

  如此一来,痛下辣手的骂名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得到落到官家身上,自己岂不是白白做了一回恶人?

  所以种师道就想拒绝太尉和少保这两个官职,同样也没打算接受陈国公这个爵位。

  然而出乎于种师道意料的是,赵桓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反而直接问道:“朕欲拆分枢密院,种卿以为如何?”

  对于赵桓来说,骂名不骂名的又能算个球——

  五次远征漠北、编修《永乐大典》、派遣郑和六下西洋( 第七次为朱瞻基派遣)、万国来朝而又天子守国门的明成祖朱棣,忽然就成了一个嗜血成性的暴君,杀大臣、杀妃嫔、杀宫女,而且连朱老四“年老不举”都被扒了出来。

  朱重八那就更不用说了,什么“火烧庆功楼”,“蒸鹅杀徐达”之类的破事儿被说的绘声绘色,就好像那些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比较操蛋的地方在于,这些事情并不见载于《明史》——

  建奴对于抹黑大明向来是不遗余力,《明史》里面狗屁倒灶的事情本来就已经很多了,可是遍翻《明史》,却找不到朱重八炮打庆功楼、蒸鹅杀徐达、朱老四夷方孝孺十族、活剐三千宫女等等事情的记载。

  如果这些事情真实存在,估计在明朝时期就早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朱老四杀了方孝孺全家,朱高炽后脚就给方孝孺平反;海瑞指着嘉靖的鼻子骂“嘉靖嘉靖家家皆靖”,就算在诏狱里也照样有酒喝……而且嘉靖前脚挂掉,海瑞后脚就被放了出来。

  再加上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有骂皇帝的传统,老百姓还有儒家士林编排起皇室的秘闻来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一个身临其境,基本上只有他们没想到的,就没有他们不敢编的。

  第一个绘声绘色的说朱老四夷方孝孺十族的,是祝枝山。

  这货写了本《野记》,然后在里面歪歪出了方孝孺在面对一代雄主的时候是如何的不屈——操蛋的是东林党的孝子贤孙们在修订《明实录·僖宗实录》的时候,堂而皇之的引用了《野记》的这篇破文章,后人遍地的方孝孺从此就被诛了十族。

  而第一个说朱老四活剐三千宫女的,是棒子,而且是一个被放归朝鲜的奶妈——这娘们儿的本意是要突出他们朝鲜进贡的美女有多受朱老四的宠爱,但是这破事儿后来传着传着就传变味儿了,成了朱老四活剐三千宫女。

  其他诸如“火烧庆功楼”、“蒸鹅杀徐达”之类的段子,则是出现在螨清——

  建奴当家的时候,能跑到茶馆里坐着听书的,大多是无所事事提笼架鸟养大黄狗的八旗子弟,骂大明的皇帝们越狠,这些铁杵庄稼们就越高兴,赏钱也就越多,于是说书艺人也就投其所好,大骂明朝皇帝。

  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螨清当家时的说书人喷明朝的皇帝是那些八旗子弟给他们赏钱,可是后世的那些“专家学者们”大骂明朝皇帝甚至逮谁骂谁,连开国太祖爷都骂,又是谁给他们赏钱?

  看遍网上“方孝孺被诛十族”、“蒸鹅杀徐达”那些声音,没有一个是由方孝孺或者徐达后人发出的。反之,真正绝后的秦桧却冒出很多“后代”,为他们的“老祖宗”叫屈喊冤。

  忠臣良将后人淡泊明志,汉奸叛徒后代上蹿下跳,在上蹿下跳写日记的小丑背后,是一条以抹黑忠臣良将、抹黑拓土开疆英主为生,赚美元、博眼球、蹭热度产业链。

  赵桓琢磨着就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干的这些事儿,就算不被骂成堪比桀、纣的暴君,也得跟秦始皇、隋炀帝那老哥几个上一块儿蹲着去。

  所以,区区骂名?算个球!

  没必要让种师道替自己背上一身的骂名。

  而种师道现在想要告老还乡,同时还引出来另外一个问题。

  枢密院该怎么办?

  枢密院在大宋的军方之中,大概相当于大明的五军都督府,又或者相当于后世种花家总政、总参、总后的集合体。

  然而地位归地位,能力归能力——别说跟种花家的总政、总参、总后相比了,就算跟大明的五军都督府比起来,枢密院也同样是问题多多。

  远了不说,就说许振飞那货,区区一个营指挥使就能调兵冲击行在甚至刺杀天子。

  哪怕那些被许振飞调动的士卒事先不知情,也足以说明大宋目前的军制所存在的问题了。

  随着种师道告老还乡,谁来接手枢密院,如何改变枢密院经常掉链子、对汴京外的军队掌控力度不足等问题,自然也就成了现在的头等大事。

  像杨再兴这样儿的小白脸,能打确实是能打,但是让他当枢密院的扛把子,简直就是拿大宋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别说杨再兴的年龄和威望还不够,就算年龄和威望都足够了,这货也不是执掌枢密院的料。

  至于像种师中、宗泽这些人,年龄和威望倒是都够,可是问题的关键之处也在于他们的年龄太够了——就宗泽和种师中的年龄,虽然比宗师道要年轻一些,可是让他们执掌枢密院,又能执掌几年?

  更重要的是,无论种师宗还是宗泽,甚至包括种师道在内,这些人的特点都是沉稳有余,进取不足。

  说白了,让他们执掌枢密院,出乱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可是真要改变枢密院现在这一大烂摊子破事儿,指望他们主动挑起战争,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赵桓才打算拆分枢密院。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

  赵桓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同样是当皇帝,同样是打算下江南浪一波,怎么人家姓艾的那一家子就能无视百姓的生活水平,心安理得的浪到飞起?

  尤其是那个十全老狗,那可真是走一路祸祸一路,什么大明湖畔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却感激上苍的夏雨荷;什么十全县的陈青莲,就连远在江西九江的鹤问湖都能跟十全老狗搭上关系。

  当然,十全老狗除了祸祸,同时也没忘了吃——后世那些小吃,有一个算一个,要么就是跟他十全老狗有关系,要么就是跟他爷爷康麻子有关系。

  所以赵桓就想不明月了,怎么自己想要下江南浪一波,眼看着还特么没出项城呢就先莫名其妙的杀了个人头滚滚然后又滚回了汴京,回到汴京还得操心枢密院的那些破事儿?

  好像上辈子也是这样儿,每次出游也都能遇上一大堆的破事儿,不是杀官就是把出游弄成了杀官的路上。

  难道自己当皇帝的水平真就不如人家姓艾的那些野猪皮?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赵桓干脆将目光投向了种师道,问道:“种卿,你说,朕是不是没有当好这个皇帝?”

  刚刚还在想着该怎么拆分枢密院的种师道顿时被吓了一跳。

  当今官家没当好这个皇帝?

  别说自己只是区区一个知枢密院事的小官儿,就算把大宋的历代官家都拉出来,估计除了开国的太祖皇帝外,剩下的也没哪个敢指着当今官家说他没当好这个皇帝吧……

  当然,历代官家敢不敢是他们的问题,现在自己的问题在于该怎么回答官家的这个问题——回答好了,自己就没有问题,回答的不好……

  可能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琢磨了半晌后,种师道为了稳妥起见,最终还是斟酌着说道:“启奏官家,臣以为官家有没有当好这个皇帝,并不是臣说了算的,也不一定是官家自己说了算。真正说了算的,应该还是百姓?”

  见赵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着说下去,种师道的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气,又接着说道:“臣以为,百姓的日子好过了,那官家就是一个好皇帝。”

  “显然,现在大宋百姓的日子都比以前要好过不少。”

  “哪怕是项城县吴丽荣跟许振华那两个狗贼沆瀣一气,可是项城百姓的日子也比以往好过的多,最起码那两个狗贼也不敢做的太过分,百姓好歹都能活得下去,还没有被逼到造反的份上。”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宋的官员说多不多,可是说少也绝对不少,官家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所有的官员,出现像吴丽荣和许振华那般的狗贼,也着实不能怪到官家身上。”

  “所以,臣以为官家是个好皇帝。”

  “如果官家不信,大可以去汴京城的街头上走一走,或者去其他地方再看一看,看看天下的百姓都怎么说。”

  “臣以为,官家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单凭一个项城县发生的事情就能直接定论。”

  赵桓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确实,当初在项城县时,那个摊主虽然口口声声的说着官家人傻钱多之类的,但是好赖话赵桓还是能听出来的——那摊主的怒火主要还是奔着吴丽荣跟许振华去的。

  只是还没等赵桓开口说话,赵桓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啜泣声。

  赵桓扭过头来,神色不善的盯着无心问道:“好好的,你个老东西又嚎个什么劲儿?”

  无心强忍住放声大哭的冲动,躬身道:“官家,论勤政,自打靖康元年,完颜宗望兵围汴京城开始,一直到现在,您就没有哪天不是半夜睡觉的,每天睡觉的时间,向来都只有三个时辰左右。”

  “论英武,我大宋历代官家之中,也只有太祖皇帝跟太宗皇帝是亲自领过兵的,官家亲征西夏、南越,为我大宋拓土万里,大理和真腊内附之功,便是太祖皇帝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论爱民,老奴就知道汉家孝文皇帝曾经免过一段时间的田赋,却从没听说哪个皇帝像官家一样,能下永不加赋的诏书。”

  “如今,如是项城项的百姓受了些委屈,官家便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皇帝,老奴这心里都替官家委屈的慌!这天下人但凡是个不瞎的,就该知道官家是个多好的皇帝!”

  所以,可能是因为皇帝跟皇帝不一样的原因?

  建奴的螨虫皇帝把百姓当奴隶,自己把百姓当子民,不是自己这个皇帝不够好,而是自己太在乎百姓,太惯着这些百姓了?

  同样是当皇帝,人家建奴那十二螨虫过得多滋润,跟他们比起来,自己这个皇帝难免就有些憋屈。

  一想到这里,赵桓的心里难免就有些不舒服。

  然后本着自己不好过,就绝不能让其他人好过的原则,赵桓当即就眯起了眼睛:“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朕要对枢密院进行改制,一时半会儿的倒还离不得种卿。”

  种师道顿时就想骂娘。

  我特么好好的招谁惹谁了?没招谁没惹谁吧?都特么好说了要告老还乡了,怎么现在又背上了一摊子差事?

  然而就在种是道琢磨着该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把差事推掉时,赵桓却又扭头对无心吩咐道:“去,让人通知在京城的所有将门,让他们各自当家的都进宫来,朕找他们有事情要谈。”

  这回想要骂娘的就不止是种师道一个人了,其他折、曹、杨、姚、种等将门的人也都想骂娘。

  这都已经晚上了啊,华灯初上,月上柳梢,汴京城又没有宵禁,明明就是夜生活最嗨皮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却要被喊到宫里来开会?

  你官家实在是闲的没事儿干了,你多去后宫临幸几个妃子,多生几个皇子不行吗?多生孩子也是你个皇帝应尽的义务啊!

  当然,在心里骂归在心里骂的,反正没人真敢直接当着赵桓的面说这些话,不光不敢指责赵桓大晚上让人加班的恶劣行径,还得统一口径,先赞扬官家勤政敬业的精神,然后再小心翼翼的表示俺们都是老实听话的乖孩子,官家您老人家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尽管放心交给俺们!

  第三百七十二章 挨喷的将门

  “都说当兵吃粮,吃谁的粮就给谁卖命,可是你们看看,吃了朕的粮,拿了朕的饷,结果呢?”

  “区区一个厢军的营指挥使,居然就敢率兵冲击行在,意图刺杀朕这个皇帝?嗯?”

  等到匆忙起来的一众将门的大佬们行礼之后,赵桓就率先开始嘲讽,然后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枢密院必须要改制。或者说,枢密院必须得让天下的将士们知道,该为谁为战,为何而战!最起码,也不能再出现像这次许振飞率兵冲击行在的事情。”

  “除此之外,大宋的军事战略规划,军队战略规划,战争时期的作战筹划,军队的指挥控制,平日里的军事训练,军事需求,后勤需求与管理,极限状态下的动员组织问题,日常的战备,军队装备的发展规划、研发试验鉴定,军队的思想管理,这些事情都该枢密院管吧?”

  “可是你们来告诉朕,朕刚才说的这些,枢密院到底做到了哪几条?是做好了军队的思想管理了?还是让军队的作战水平更上一层楼了?又或者是规划好了我大宋未来十年的军事发展计划?”

  “吸溜~”

  趁着赵桓端起茶水来润嗓子的功夫,一众将门的大佬都偷偷摸摸的把目光投向了种师道——看着没,官家在点你呢!

  种师道直接就朝那些将门大佬们瞪了过去——

  特么的,掉链子又不是老夫自己一个人的事儿!再说了,虽然是老夫在执掌枢密院,可是你们在军中的影响力也就不见得小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们就这么想看老夫的笑话?嗯?

  尤其是你姓曹的,你家就特么是大宋将门的坐地虎,最听话的是你家,最不听话的也特么是你家,你特么还有脸跟他们一起嘲笑老夫?老夫眼看着就特么快要告老还乡了,这特么根本就是受你们牵连啊混蛋!

  “咚。”

  赵桓放下杯子,又将火力对准了这些将门:“是不是以为朕说的是枢密院,所以就没你们这些将门什么事儿了?”

  “朕觉得讲武堂这个东西很不错,打从明年开始,你们这些将门里就挑几个兵法学得好的,给朕到讲武堂里面去当教书先生。”

  “还有,家里表现好点儿的子弟,都给朕滚到军队的基层去,其他的将士怎么练他们就怎么练,其他的将士怎么出征上战场,他们就怎么出征上战场。”

  “你们别觉得这是朕在挖你们的命根子。说句不好听的,就你们手里的那点儿东西,朕还真就看不上眼。”

  “别总想着把学问都攥在自己手里,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总抱着以前的那点儿东西故步自封,早晚都会跟不上大宋发展的步伐,到时候你们让朕怎么办?”

  “朕现在还能跟你们掏着心窝子说这些,要是你们再不思进取……”

  后果会怎么样,赵桓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这些人精,基本上都明白赵桓话里的意思。

  所以,只是稍微那么一琢磨,曹家的扛把子曹宏伯就抢先躬身应道:“启奏官家,以前是臣等不思进取,如今官家当头棒喝,却是唤醒了微臣。请官家放心,微臣回去之后,就按照官家的吩咐去安排。”

  曹宏伯的话音一落下,其他几个将门的扛把子也赶忙躬身应下,顺便还一起偷摸的瞪了满脸得色的曹宏伯一眼——

  大家都是腰间盘,你怎么就那么突出?表忠心的速度比大家考虑问题的速度都快,难怪你曹家能在大宋混成将门中的坐地虎!

  曹宏伯当即便毫不客气的反瞪了回去——现在不过是被官家喷上几句,喷完了也就完了,你们不服气,你们顶撞官家试试?当心试试就逝世!

  但是紧接着,曹宏伯又躬身问道:“敢问官家,刚才官家所说的那些问题,其他的倒还好理解一些,只是这极限状态下的动员组织问题指的是?”

  “指的是将要亡国之时,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赵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冷哼一声道:“似上次完颜宗望兵围汴京一般,眼看着稍有不慎,就是个亡国灭种的下场,所以,朕的问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大宋有百万禁军,百万厢军,可是这些禁军和厢军不可能全部驻扎在汴京吧?”

  “一旦遇到类似上次的危急情况,该如何应对?还有这些军队,包括民间的青壮在内,又该如何征调?”

  “常言道,士不教,不得征。如果跟上次一样,直接号召或者征调普通的青壮上城头上协防,那是不是对他们生命的不负责任?”

  “除此之外,无论是禁军还是厢军,每年都会裁汰一批老弱士卒,地方上补充进来的,又得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适应军伍的生活。”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前对他们展开一定的训练?就像是现在学堂里的军训一样,他们接受过一定的训练,进入军伍之后也就能更快的适应,这样儿是不是就能解决军伍每年因为裁汰老弱而导致作战能力下降的问题?”

  被赵桓这么一说,曹宏伯又悄然跟种师道对视了一眼。

  士不教,不得征。这句话是从老流氓刘季那时候开始的,可是“非教士不得从征”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凡不习礼义之士,不得召之身边使用,他也不是官家所说的意思啊。

  再说了,就凭着现在大宋的条件,再想要被人打到汴京城下,除非官家先自废武功,否则的话,周边哪个小国不都是老老实实的年年朝贡,就连金国现在都在老老实实的替大宋抓劳工……

  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重点。现在该考虑的重点,是官家提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足够让人头疼的问题——这些问题几乎是从先秦时期就已经存在的,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斟酌了一番后,还是曹宏伯先躬身问道:“依官家之意,可是要拆分了枢密院,使其各司其职?”

  赵桓嗯了一声,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了摇头。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七零八落的枢密院

  一众将门的大佬们大眼对小眼,心里分外想骂娘。

  尽管在出现许振飞那个沙雕率兵冲击行在,意图刺杀天子的事情之后,这些将门的大佬们就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赵桓的板子真正打下来的时候,这些大佬们还是感觉有点儿难受——

  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啥意思?让我们猜?那你猜我们猜不猜?

  然后曹宏伯就试探着问道:“官家是想拆分枢密院,却又不愿意枢密院就这么拆分掉?”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朕是打算让枢密院改制,可是却有许多地方还不够完善。”

  说完之后,赵桓先是吩咐无心在大殿的屏风上挂起了一副地图,接着又踱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北起燕然,南至交趾,东起瀛州,西至甘肃,即便不去计算耶律大石现在掌控的地些地盘,也不去计较原本的辽东汉家四郡,我大宋现在就有十几个布政使司、百十个州、近两千个县。”

  “朕倒不是嫌这些地方多,可是这地方多了,终究有地方多的麻烦”

  “别的不说,光是枢密院,就没办法直接掌控这么多地方的驻军吧?”

  种师道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特么说事儿就说事儿,可是你一个劲的拿我枢密院说事儿干什么?老夫已经够丢人的了,官家你就不能给老夫留上几分面子?

  就在种师道暗自吐槽的时候,赵桓又接着说道:“所以,为什么枢密院不能跟朝廷一样?朝堂可以划分十几个布政使司来治理天下,枢密院同样也能划分十几个军事辖区出来,简称军区。”

  “当然,布政使司管民,其中丁口、田地、农桑、商业、基建、赋税等乱七八糟的问题太多,一省之地为一个布政使司,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可是换到枢密院这边,像河北、山东、河南这几个交界的布政使司,是不是可以归为一个大军区?”

  “以此类推,整个大宋划分为几个大军区,一个布政使司算一个军区,一个州则是一个小军区,枢密院直接管辖大军区一级,或者直管到军区一级。”

  赵桓的话音落下,大殿里的这几个将门大佬们顿时就有些意动——

  众所周知,中原王朝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四大天王有五个。

  大宋的将门自然也不例外,四大将门分别有曹、折、杨、种、姚,也是五个。虽然杨家已经逐渐呈现出没落的趋势,可是再怎么没落的杨家,那也是四大将门中的一员。

  除此之外,大宋还另有呼延、潘、高、石、庞等等大大小小的将门十几家。

  这么算起来,官家所规划的大军区最好有五个,这样儿就正好能公平的分配给四大将门,布政使司级的军区也刚好能分给剩下的那些将门。

  只是这么一来,枢密院这个位置就显得很蛋疼了。

  五大军区再牛逼,那也得老老实实的受枢密院的管辖,可是四大将门也只有五家,又上哪儿整一家出来执掌枢密院?

  要不然随便推举一家小的将门顶在前面执掌枢密院,四大将门则是暗中掌握着五大军区?

  几个将门大佬在私底下用眼神交流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赵桓,然而赵桓却没有出声喝止,反而呵呵轻笑一声后又接着说道:“除了军区之事,枢密院自身肯定也要改。”

  “现在枢密院之下,有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教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小吏房,共计一十二房,吏有百二十人。”

  “以百二十人之数,执掌大宋百万禁军、百万厢军。”

  说到这里,赵桓忍不住呵的笑了一声,说道:“出了乱子才是正常的,不出乱子,反倒不正常了。”

  种师道的脸色更黑,其他几个将门大佬也一起低头瞧着种师道——如果不是在赵桓这个皇帝面前,或者说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对,只怕这几个大佬该出言嘲讽种师道了。

  赵桓却叹了一声,说道:“改吧。知杂房、在京房原本负责支移兵器的那部分、支马房三者合并为总后勤部,负责天下兵马的粮草、饷银、兵器的调拨与发放,包括战争状态下的民夫征调、分派,都归总后勤来负责。”

  “支差房与教阅房合并,改为总参谋部,主要履行作战筹划、指挥控制和作战指挥保障,研究拟制军事战略和军事需求,组织作战能力评估,组织指导联合训练、战备建设和日常战备等职能。主要负责完善大宋整体的军事战略规划,加强对于军队战略规划集中统管,提高大宋国防和军队建设。”

  “废北面房与河西房、广西房。除不再掌行吏卒外,其余部分与吏房、小吏房直接并归军机处,各大军区、军区及小军区、驻地方部队的人员磨勘功过叙用调动等事。另外,内行厂派人,跟军机处联合组建政治司,要让天下的将士们知道该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另设总装备部,主要负责大宋所有军队的装备发展规划、研发需求管理、试验鉴定、采购管理与列装计划等事宜。”

  “兵籍房与民兵房,改归兵部,负责招募兵员、地方青壮的训练等事宜。”

  “还有,组建军事审判司,专司军人触犯律法等事。”

  “组建军事情报局,负责侦辑天下,监控外国的军事动向,必要的情况下,可以找皇城司帮忙。”

  “总后勤部、总装备部归枢密院直辖,总参谋部、军机处、军情局比枢密院低半级,军事审判司独立于枢密院之外。”

  “……”

  等到赵桓说完之后,种师道跟那几个将门大佬们都陷入了懵逼状态——合着官家您老人家把我们叫进宫里来根本就不是要跟我们商量怎么改制枢密院,而是单纯的通知我们一声啊!

  您老人家这是早有预谋吧?

  只是低头琢磨了一番后,种师道跟几个将门大佬发现这么搞确实挺靠谱,如果真能施行下去,倒比原本枢密院那套乱七八糟的管理方式要强多了。

  只是还没等一种大佬们往深了琢磨,赵桓又接着说道:“另外,朕有意让讲武堂增设。讲武堂以后依级而设,专门针对现役的军官进行培训,广授孙武子等兵书。”

  一听赵桓要广授孙武子等兵法,种师道当即也顾不得再思考别的了,连忙劝道:“官家不可!”

  第三百七十四章 屠龙术

  见赵桓将目光投向自己,种师道便躬身拱手,答道:“启奏官家,兵家之术自古便是不传之密,选择传人亦须考察再三,非心性、人品皆上佳者不传,便是防着有心怀不轨之徒学去之后祸乱天下。”

  “官家乃是不世出的英主,天下禁军、厢军之中无人不服,然则以后……臣斗胆,敢问官家,倘若官家后人不如官家,这兵家之术又所传非人,岂不是要天下为之而乱?”

  然而让种师道失望的是,赵桓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劝说而收回成命,反而满脸的轻松之色。

  种师道一开始出言阻止的时候,赵桓还以为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呢——

  如果说是担心有人把这些东西学会之后搞事情,那后世的毛选还有民兵手册之类的就干脆就别印刷也别卖了。

  毛选前四卷是屠龙术,第五卷则是倚天剑;民兵手册里包含了练兵之法、枪械的制造与维护;民兵爆破地雷教材里面甚至包含了地雷的制造保养和炸药的提炼技术。

  当时可能真的是抱着就算全世界一起玩完,种花家还能再次翻身的想法,上面的大兔子们指挥出版了一大堆类似于石油工业化学手册、土法测天、土法选煤、土法炼钢、铁、铝,土法造电机、土法制轴承、土化肥、土……等等一大堆“土”字头的书籍。

  如果再加上满大街都是的非正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那些所谓的商学院都把这什么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给弄成了商业教材了,他们甚至连论语都不放过!

  君不见,什么商业三十六计,什么于丹读论语,连老建奴努尔哈赤拿去当军事教材的三国演义,后世还有一个易中天的好生品了一番,至于其他像三国里的商业智慧之类的书,那更是多到满天飞。

  而且种花家过分到手把手教你怎么造反——他们把造反的起因、过程、结果,成功或者失败的后续分析等内容都一五一十的写在了课本上……

  就算你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也没关系,毕竟像毛选、“土”字头的那堆书,还有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之类的书籍,都能通过某宝买到。

  除此之外,度娘上面连蘑菇弹的制造方法都能搜到。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技术,只要想学,有度娘在,一切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翻墙找谷狗。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威力绝对超过了单独的《孙子兵法》一类的兵书吧?十几亿人,出几个心怀不轨的,也很正常吧?

  然而当屠龙术烂大街之后,大多数人反而选择了键盘治国,就算心里有所不满,也是跑去祖安跟人对线。反正赵桓上上辈子还真就没听说有谁造反。

  一想到这些,赵桓当即便呵的笑了一声,一边在心里暗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把那些“土”字头的书都买来学习背诵一遍,一边却开口说道:“兵家之术一旦所传非人,便能造成天下大乱的原因,正是因为敝帚自珍之故。”

  “我大宋有禁军百万,有厢军百万,有百姓万万——倘若人人都会了,这兵家之术便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有人想要倚之为乱,其他人也都能看得明白,反倒不会有人跟着一起作乱。”

  “这也是朕为什么要开民智,为什么说少年强则大宋强的原因。”

  “再说了,不是还有政治司么?只要将士们知道该为谁为战,知道该为何而战,朕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桓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一众将门大佬们却感觉自己无奈——官家这明显是要把兵家之术弄的烂大街的节奏!

  只是转念一想,一众将门大佬们又觉得兵家之术烂了大街,对自己这些将门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儿。

  将门最珍贵的是什么?

  将门最珍贵的不是几本兵书,反而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经验,这是一代又一代人在沙场上用命换来的,根本就不是从书中学习两天就能全部学去的东西。

  再说了,官家想要把兵家之术弄的烂了大街,很可能就会拿出宫中秘藏的兵家经典,自己这些人肯定能赶在其他人之前接触学习,这岂不是一桩好处?

  除此之外,真要是依着官家往常的作风,枢密院改制这种事情又岂会喊自己这些人来“商量”?多半就是官家直接扔一道圣旨出来,然后指挥自己这些人照办。

  不愿意照办的多半都会埋到土里去。

  现在官家不仅没有直接扔一道圣旨出来,也没有直接学太祖爷一样杯酒释兵权,反而提前把自己这些将门都召进宫里来谈话,那就说明官家的心里还是看重自己这些将门的。

  而且官家当着自己这几家将门话事人的面,抛出了大军区和枢密院改制为四大部外加军事审判司、军情局这几颗香饵,不正好说明官家是打算把这些好处分给自己这些将门的?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圣眷!圣眷!

  跟着皇帝混,圣眷才是一切,没了圣眷,屁都不是!

  ……

  刚刚出了皇宫,折、曹、杨、姚等将门的人就把种师道给围起来了。

  曹宏伯更是哈哈笑了一声,对着种师道说道:“种老相公,咱们近来也是好久不见了,恰好京城新开了一家青楼,咱们这就去打个茶围,如何?”

  种师道皱着眉头瞅了曹宏伯一眼,问道:“你一个六十多眼看七十的老头子,拉着我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去青楼打茶围?”

  曹宏伯自知失言,讪笑一声后说道:“开个玩笑,老相公不必当真。只是今天这事儿,实在是搅得人心里乱得慌,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点上一壶酒,慢慢细说?”

  种师道哎的叹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胸前花白的胡子,说道:“你说老夫这是什么命?八十岁了,眼看着告老文书都递上去了,忽然间却又摊上这么一摊子破事儿!”

  “你们几个去吧,老夫就不掺合了。不过,老夫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们几个——”

  说完之后,种师道又瞧着曹宏伯,摇了摇头后说道:“今上不是上皇可比。”

  曹宏伯顿时一愣。

  正所谓人老精,鬼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种师道这个年龄,上朝有座位,面圣有座位,话还可以随便说,就算在金殿上拉屎,官家也只能笑着让人清理干净却不能发火。

  所以,他说这句话,应该是另有他指?

  第三百七十五章 没有傻子

  曹宏伯一行人最后还是没放过种师道,完全是生拉硬扯的把种师道拽到了樊楼——就是当年赵吉翔那个沙雕跑去幽会李师师的那个樊楼。

  在樊楼的二楼要了个包间,点齐了酒菜,又将伺候的小厮、侍女全部赶出去,换上一众将门大佬们自己带过来的亲兵之后,曹宏伯才开口道:“种老相公,在座的可没有外人了吧?有什么话,您老人家也别藏着掖着了?”

  种师道不满的瞪了曹宏伯一眼,说道:“老夫一个八十多的老头子,被你个七十的拉来樊楼,你便不觉得尴尬么!”

  曹宏伯浑然不以为意,说道:“那有什么好尴尬的?只要咱们不觉得尴尬,那就是外面那些人尴尬,种老相公且放宽心。”

  种师道瞧了瞧曹宏伯,又瞧了瞧一众将门的大佬,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其实又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老夫都说过了,老夫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地方。”

  曹宏伯道:“那方才在宫门外,种老相公说的那句话……”

  种师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伸手指了指樊楼的三楼,问道:“往年时候,樊楼三楼只有西侧不许开放,如今为何连东侧都没人去了?”

  曹宏伯一愣,跟其他几个将门大佬大眼登小眼的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几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懵逼,眼中却都写满了骇然。

  种师道放下手中的茶盏,盏底落到桌面上,在忽然寂静的包间里发出了咚的一声。

  “想明白了?”

  种师道摇了摇头,说道:“上皇也好,历代官家也罢,百官和百姓虽然敬,却不见得畏。至于今上……”

  “今上口含天宪,握乾秉坤,言出法随,兴亡继绝,我大宋历代官家之中,可有如此人物?”

  “便如这樊楼一般,往年只有西楼的三楼不开,但是余者四楼的三楼却向来人满为患。可是自今上灭西夏,平交趾,可还有人来这樊楼的三楼么?”

  “非是律法不许,而是……有能耐登上三楼的人,却没那个胆子了!”

  一番话说完,种师道又自顾自的端起茶水品了起来,而包间里却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过了好半晌之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曹宏伯才站起身来,向着种师道施了一礼,拜道:“幸得种老相公点醒,否则,只怕宏伯要闯下大祸而不自知。”

  种师道嗯了一声,说道:“你我同属将门,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之前在宫中,官家说要改制枢密院,设立军区制的时候,老夫便觉得尔等有些不对劲,这才在出宫之时多说了一句。”

  “平心而论,若是上皇甚至于历代官家提出这番改制的想法,只怕老夫会跟尔等一样。”

  “只是,现在提出要改制的是今上,那咱们将门该怎么做,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

  “主动去争去抢,是一种选择。老老实实的按照官家的吩咐做事,不争不抢,却又是另外一种选择。乃至于阳奉阴违,上下其手,不管大局,只顾私利,也是一种选择。”

  曹宏伯嗯了一声,又跟其他一众将门大佬互相对视了一眼,答道:“种老相公放心,我等虽然愚钝,却也不是无可救药之徒,定然不会做出不管大局,只顾私利的短视之举。”

  其他一众将门大佬也纷纷应道:“不错,官家怎么安排,我等便怎么办。”

  “官家说要让我等安排家中子弟去军中,我等便安排家中子弟去军中。”

  “官家说要让我等去讲武堂当先生,我等也必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曹宏伯也试探着问道:“那依种老相公之见,大军区之事,却又该如何?”

  种师道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过了半晌之后却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不知道。”

  曹宏伯一愣,追问道:“不知道?”

  种师道嗯了一声,说道:“对,就是不知道。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老夫是真不知道。”

  “官家行事,向来天马行空,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我大宋原有二干六路,如今加上新附的甘肃、交趾、云南、真腊、瀛州,也只有一十七个布政使司外加一个开封府,哪个布政使司与哪个布政使司之间能合为一个大军区,老夫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倘若两个布政使司之间便是一个大军区,那便足有九个大军区。倘若三个布政使司合为一个大军区,则大军区之数只有六个。”

  “大宋将门多说不多,说少不少,大大小小的将门,加起来总得有十几家。官家怎么安排,老夫又上哪儿去猜测?”

  “不过,官家是个念旧情的,只要别在正事儿上触了官家的霉头,官家也不至于亏待了我等,尔等且放宽心就是了。”

  ……

  “果然,能够身居高位的,就没有一个傻子。”

  赵桓将关于种师道被一众将门大佬拽去樊楼饮酒以及席间言谈的情报扔到一边,又拿起另外一份情报翻了几页,这才开口问道:“已经证实了么?”

  何蓟躬身道:“启奏官家,已经证实了。这一次王构倒行逆施,整个高丽上下都跟他离心离德,只怕离败亡已经不远了。”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早不败亡,晚不败亡,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败亡。王构啊王构,你倒是真给朕出了个大难题啊。”

  大宋要改制枢密院,禁军和厢军也要进行军区级的改制,只是赵桓刚刚提出来这些事情,棒子那边却又出问题了。

  棒子跟瀛州一样,都是鼻屎大的地方,都不跟大宋直接接壤,设立军区都有些超出规格了。

  但是棒子跟瀛州还不一样。

  瀛州跟金国不挨着,但是棒子跟金国紧挨着。

  在赵桓的计划里面,原本是打算等棒子跟金国都撑不下去的时候直接一棍子全部打死,然后在金国跟棒子的基础上重新划分成四个布政使司,再连带着瀛州那边一起,划分成一个由四个军区组成的大军区。

  结果谁曾想,王构却忽然作大死,眼看着离玩完不远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老神仙出场

  谁也不知道王构那傻狍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眼看着自己干不过金富轼那个二五仔了,王构居然邀请金兵直接进入高丽去怼金富轼,而金富轼原本就是因为王构跟金国那边勾搭不清才想干死王构的!

  这下子好了,王构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从邀请金兵进入高丽的境内帮着自己“平叛”不得而知,反正高丽的那些棒子们是不乐意了。

  棒子们集体不乐意的后果就是有越来越多的棒子开始倒向金富轼和朴成性那边,而王构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玩意在这时候又一次抽疯了——

  当时王构一方的棒子那是被金富轼那边的棒子们压着打,从王构这个高丽国主一直到下面的小吏都是愁的不行不行的,生怕哪天这高丽王城的城头上就要变幻大王旗了。

  然后朝堂上左正言郑知常不知道怎么着就听说有个自大宋而来的神人郭京神能通天,擅六甲之法,不仅能掷豆为兵,而且掷出去的兵还能隐形。

  郑知常听到了郭神仙的名声之后,当即就一路狂奔到棒子王城里面,一边跑还一边喊:“高丽有救啦”,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一开始的时候吧,王构还算正常,再加上王构身边还有个妙清和尚多少算是个拎得清的,王构当时就给这位郭神仙定性为老神经病。

  然而王构再怎么正常,也不能不给左正言郑知常面子,所以最终还是诏见了郭京。

  然后郭京为了让王构跟棒子朝堂上的土鳖们开开眼界,郭京直接用白粉在棒子金殿地砖上划了许多个大圈小圈,大圈外侧的左右边各画一道门,左门上写个“生”字,右门上写个“死”字——

  棒子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都识得汉字,不识得汉字的也混不到棒子朝堂上。

  当然,棒子们识字不识字的不是重点,重点是试验开始后,郭京南面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后,身旁跟着的一个小童就从衣兜内取出一只猫,另一个小童从衣兜内取出一只鼠。

  郭京喝一声“生”,第一个小童把鼠放在生门,第二个小童把猫放进死门,猫鼠一齐进入大圈,彼此沿着小圈转来转去,期间有几次猫鼠都是擦身而过,然而鼠并没有畏怯的样子,猫也像根本没有看见鼠一样。

  就在王构跟一众棒子大臣们啧啧称奇的时候,郭京又喝一声:“死!”,小童把猫、鼠交换了进口的门,结果老鼠一进死门就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猫则是跳过去抓住老鼠咬死。

  “真神仙也!”

  “不愧是大宋来的神仙,果然不一般!”

  “若果得六甲之术,何惧金富轼小儿!”

  “……”

  朝堂上一众大大小小的棒子官员赞叹不已,就连王构也悄然的更改了当初给老神仙郭京下的“老神经病”定义,开始变得无比相信老神仙郭京。

  然后郭京老神仙就毫不怯场的好一通吹牛逼,直接表示想要解决金富轼不难,难的是心诚——

  首先得沐浴斋戒三天,准备好供奉上天的三牲,同时还要准备七七四十九个童男外加七七四十九个童女布置法坛,然后再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个生辰八字相符的“正兵”布阵,如此才能布下六甲阵。

  这六甲阵可不得了——临敌之际,正兵不动,只须撒出七千七百七十七颗豆,便能化为七千七百七十七个“神兵”,到时候谁来就让神兵干谁,保管让他金富轼变成金赴死,朴成性让他变成朴到死。

  被郭老神仙深深折服的王构当即就表示,不就是斋戒沐浴,准备三牲和七七四十四个童男外加七七四十九个童女吗,这事儿简单,干了!

  但是郭京老神仙表示这几个条件是最简单的,难的是上哪儿去找七千七百七十七个生辰八字符合要求的“正兵”,一旦找不到,这六甲阵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别到时候没弄死人家金富轼反倒被人杀给反杀喽。

  王构觉得老神仙说的对。

  然后王构就大手一挥,表示除了自己跟自己的那些儿子们之外,剩下整个高丽王城之内的所有士卒、青壮都随你老神仙挑选,务必要凑齐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正兵”,好干死金富轼跟朴成性。

  再然后,王构就按照老神仙郭京所要求的,在不用宫女和妃子服侍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诚心沐浴、斋戒,左正言郑知常被王构安排到老神仙手下听用,主要就是负责替老神仙征集童男童女,准备祭祀用的三牲、祭品。

  与此同时,郑知常还亲眼见证了老神仙是如何挑选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正兵”的——八字不符者不要,身高不足者不要,不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不要。

  总之就是各种条条框框要多严苛就有多严苛的选拔标准,在把驻守高丽都城的数万士卒都遴选一遍之后,也只是勉强凑齐了五千来人,最后又不已又从棒子都城的十几万青壮中挑选出来两千多个,勉勉强强凑够了布阵所需的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正兵”。

  然后这些“正兵”就统一卸下了战甲,穿上了道袍。

  老神仙说,穿道袍是布阵所需,而且这些“正兵”也不需要出战也不能随意乱动的,临敌之际真正出去打仗的是那七千七百七十七个豆子所化的神兵。

  郑知常也觉得老神仙说的对——

  只要这些“正兵”在城里,老神仙就能一次又一次的撒出“神兵”,反正神兵都是豆子所化,怎么死都不用心疼,所以这些正兵穿盔甲还是穿道袍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儿而恼了神仙。

  然后郑知言就更加积极用心的配合老神仙布置法坛,操练正兵。

  再然后,这消息就传到了赵桓的御案案头。

  “这郭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桓就很好奇——因为自己的出现,举荐了郭京的孙傅没能成为兵部的尚书右丞,同样也没能同知枢密院,郭京这个老神仙自然也就没捞着出场的机会。

  所以,他又是怎么跑到棒子那边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文官坏起来那是真坏

  当然,老神仙郭京是怎么跑到棒子那边,又是怎么勾搭上郑知常的然后怎么把王构那个蠢蛋给忽悠瘸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赵桓原本就没打算让高丽这么快就凉!

  为了让王构那个蠢蛋能在金国和金富轼两方的压力下多支撑一段时间,赵桓可没少指示皇城司往棒子那边走私军械,甚至还让人往棒子那边扔了几本兵书过去。

  可是谁又能想到,王构那个蠢货的智商居然跟跟赵吉翔那个沙雕在一个水平线上——这两个蠢蛋都是被老神仙郭京忽悠瘸的!

  于是乎,在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在赵桓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但是放在棒子那边却足以决定国运的战争里,老神仙郭京不出意外的跑路,直接把一大堆的烂摊子扔给了欲哭无泪的王构和郑知常。

  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儿的话,其实事情也不见得就彻底崩坏,毕竟智商不在线的只是王构,郑知常一旦认识到郭老神仙是个骗子,智商还是可以重新占领高地的,再加上王构好歹还占据了大义名分,又有个妙清和尚,王构依旧还有大把翻盘的机会。

  然而问题就出在妙清和尚身上了。

  看秃驴不太顺眼的郭老神仙靠着一手猫鼠生死门的把戏唬住了王构跟郑知常,然后借势对妙清和尚各种打压,现在郭老神仙跑路了,妙清和尚顿时就找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郭老神仙是江湖骗子,王构这个高丽国主被一个骗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郭老神仙是魔道妖人,王构这个高丽国主已经被炼成了傀儡,每天都得给郭老神仙上贡童男童女;

  在妙清和尚的操纵下,诸如此类的谣言很快就传遍了开京,开京城里的棒子们也陷入了人心惶惶的状态。

  更操蛋的是,王构跟郑知常这两个沙雕根本就不怎么懂军事和政治,勉强算是懂点儿军事和政治的李资谦和拓俊京还早被王构给宰了,以至于这两个沙雕玩意根本就应对不了现在的局面。

  彻底认识到王构就是个废物的妙清和尚表示开京的王气已衰,又说西京的林原驿的地形为阴阳家所谓的“大华势”,迁都西京就可以兼并天下,不仅能让金向高丽称臣,甚至还能实现三十六国来朝的盛景。

  然后病急乱投医的王构跟郑知常又瘸了一次,这次是直接上了担架——

  棒子国本身就不大,开京这个棒子的都城跟大宋的汴京城比起来,两者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而开京城里的棒子兵,要么就是土生土长的开京棒子,要么就是驻扎在开京之后落地生根的棒子。

  现在王构跟郑知常、妙清和尚这些沙雕打算迁都,这些棒子兵们就先不乐意了。

  如果说之前搞什么童男童女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正兵之类的只是搞得开京棒子们怨声载道,那这次迁都的行为无异于把整个开京的棒子们都直接推到了金富轼的怀里。

  所以整个高丽的乱局,基本上就是王构君臣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作死。

  所以,赵桓就在汴京城里气得想要骂娘——

  现在枢密院改制正是紧要的关头,你说你们这些棒子没事儿瞎折腾个啥?

  然后赵桓就把一众大佬们都叫进了宫里。

  “都说说看,现在棒子那边乱成这个熊样儿,我大宋该如何应对?”

  赵桓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反正在朕的规划里面,棒子那边应该是跟原本的汉家辽东四郡再加上瀛州那里,共同组成一个大军区。”

  汉家辽东四郡?

  一听赵桓提到这个词,种师道等一众将门的大佬顿时就来了精神——金国占据了汉家辽东四郡的土地,官家的意思是要收复失地,收复失地就要打仗,打仗就有军功!

  可是对于李纲等文官系统的大佬们来说,赵桓的这些话可就不那么中听了——要收复汉家四郡就得打仗,而打仗就意味着花钱!

  然而让一众文官大佬们绝望的是,户部尚书庄成益居然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支持。

  “臣以为该打金虏!”

  庄成益叫道:“前番金虏兵围汴京,官家以堂堂天子之尊亲临城头督战,又亲率大军远征万里以救太原,此,我等臣子万死尚不能雪其恨也!”

  “若官家有意征伐辽东,我户部可征调二十万民夫从军,可支应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的粮草,可调拨三千万贯钱钞用于购置军械火器。”

  说完之后,庄成益更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种师道,问道:“老种相公意下如何?”

  “咳!”

  还不等种师道说话,李纲就先咳了一声,恨恨的瞪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跳反的庄成益,说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时当以我大宋改制之事为先,不宜擅动刀兵,其因有二。”

  “其一,朝堂改制,地方改制,涉及到地方百姓的事情千头万绪。”

  “其二,枢密院改制,禁军改制,厢军改制,事情同样是千头万绪。”

  “有此两点,臣以为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应该等朝堂、地方、枢密院和禁军、厢军的改制都完成之后再行出兵。”

  “至于棒……高丽,臣以为只当看不见便是了,待金富轼篡位成功之后,官家再遣使前往册封,或者干脆遣使诛杀金富轼,立王构之后继位。”

  听到这里,种师道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李相此言大谬!若金富轼篡位成功,必然大肆屠戮高丽宗室,又岂会让王构留下后人?”

  李纲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会的,只要我大宋说王构有后人,那王构就肯定有后人。说不定,何指挥使的皇城司早就已经救出了王构的后人?”

  种师道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

  老夫原以为官家找什么汉家四郡的借口就已经够无……那啥的了,想不到你浓眉大眼的李纲也是个坏种!

  果然,还真就是像官家说的那样儿,你们这些文官要特么坏起来,还真就没其他人什么事儿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让老神仙见笑了

  “金富轼起兵造反,王构身死国灭,我大宋自然有义务替王构报仇平叛,出兵高丽,就成了吊民伐罪,征讨不臣。”

  李纲斟酌着说道:“到时候王构的后人继承高丽江山社稷,感念我大宋官家天恩高厚,所以申请内附……其实也不是不行。若是由金富轼来上表内附,这名声上须不好听。”

  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名声?开宝中王师围金陵,李后主遣徐铉入朝,对於便殿,述江南事大之礼甚恭,徒以被病,未任朝谒,非敢拒诏。太祖何以对之?”

  ‘不须多言,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赵大灭南唐的理由就是这么粗暴——我家的地盘旁边,不能让别人占据。

  赵大可曾因此落下什么坏名声?

  没有。

  尽管赵大欺人孤儿与寡母之事儿一直为人诟病,甚至还有人写了首“当日陈桥驿里时,欺他寡妇与孤儿。谁知三百余年后,寡妇孤儿亦被欺”的诗来嘲讽赵大。

  然而,没有任何人因为赵大说“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酣睡”这句话而指责谩骂。

  对于中原堂口来说,堂口扛把子能让老百姓吃饱饭是第一大政治正确,开疆扩土就是第二大政治正确,剩下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问题。

  反倒是建奴那个“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今日割一地,明日割一地,今日赔款百万两,明天就敢赔万万两的老妖婆,却是被人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除了一部分螨遗跟一部分脑残,基本上没人想着替老妖婆洗白。

  所以,高丽的问题,对于赵桓来说其实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之所以一直不出兵高丽,是打算从高丽的身上吸更多的血来反哺大宋,现在高丽那边被他们自己作出大问题了,赵桓也就懒得再继续因此而扯皮了。

  “金富轼如果能老老实实的上表内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赵桓沉声道:“如果金富轼跟王构一样,也只想着‘事大’,想着保留高丽国祚,那就直接灭掉高丽。”

  李纲却道:“只是如此一来,无论是金富轼请求内附,还是直接出兵高丽,只怕我大宋跟金国的关系也会因此而改变。”

  “臣倒不是想替金国求情,而是金国毕竟要强于高丽,眼下金国也没什么乱子,正好又能替我大宋抓……聘请劳工,若是现在就出兵金国,反而不美?”

  “再者说,现在枢密院改制,禁军和厢军改制,朝堂和地方也在改制,臣以为实在是不宜现在就征讨金虏。”

  然而让李纲想不到的是,庄成益居然又是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臣以为其实没什么美不美的,也没有什么宜不宜的。”

  “行军打仗的事情,臣确实懂的不多。但是臣知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和军费。”

  “现在国库足以支持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的军资和粮草,若是明年出兵,只怕国库之中未必有这么些钱?”

  听到庄成益的说法,李纲不禁皱着眉头问道:“庄尚书,国库不是没钱么?”

  庄成益老脸一红,接着却又振振有辞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再说了,倭国有银山、金矿,辽东也一样有金矿!既然有金矿,那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听庄成益这么一说,不仅是李纲等人都瞠目结舌的瞧着庄成益,就连种师道等人也都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这庄尚书果然对得起他庄貔貅的绰号,时时刻刻不忘金矿银山的事情!

  庄成益见众人都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叫道:“都看着我作什么?”

  说完之后,庄成益伸手一指种师道,说道:“种老相公,你们枢密院要钱的时候,本尚书没说不给你们钱吧?”

  待种师道点头之后,庄成益又伸手一指工部尚书高子安和礼部尚书方子安,说道:“你们工部还有礼部要钱的时候,本尚书也没说不给吧?”

  “不当家就不知道柴米贵!”

  “枢密院想要换装更新更好的装备,工部要修更多的河道桥梁,礼部要建更多的学堂,这些不都得要花钱?”

  “你们花起钱来如流水,老夫这个户部尚书左支右绌,想尽了办法替你们去弄钱,可从来没耽误你们的事儿吧?”

  “可笑老夫掌管着大宋的钱袋子,户部的衙门却是晴天漏风雨天漏雨,从来就没舍得花钱修缮过!”

  “现在本尚书不过是想着把辽东那边的金矿弄回来补贴补贴国库,你们一个个的瞪着我干什么?”

  “……”

  李纲跟种师道对视一眼,各自寻思着不就是看了你一眼?看一眼还特么能少一块肉是怎么的,你不要脸这事儿又不是今天才传出来的……

  当然,心里怎么想归心里想,真让李纲和种师道当面去怼庄成益,两人还是有些打怵——庄成益这个老貔貅狠起来那是连官家都敢坑的狠人,一般人还真不行!

  “那就看看他金富轼怎么选择。”

  眼看着一众大佬们已经分立成主战派和保守派,赵桓干脆一锤定音,说道:“倘若他上表内附,那就仿大理故事,允了他高丽内附。若是他不上表内附,那就直接以吊民伐罪的名义出兵高丽,顺便再把金虏一块儿收拾掉。枢密院做好出兵的准备。”

  种师道眼看着赵桓这个扛把子跟掌管钱袋子的庄成益已经达成一致,当下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躬身应是。

  ……

  “姐夫,前面就是开京城了。”

  朴成性指着大帐外的开京城说道:“王构小儿自绝于高丽臣民,姐夫何不趁此时机自立?”

  金富轼瞪了一眼朴成性,问道:“然后呢?”

  “然后姐夫就是海东天子啊。”

  朴成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姐夫一再请求宋国出兵相助,宋国都一直不理会,现在开京已是囊中之物,姐夫正该是坐北朝朝,又何必再上赶着贴他宋国?”

  “啪!”

  金富轼猛的抽了朴成性一个耳光,喝斥道:“一派胡言!当初起兵之时,某便是为了高丽百姓,又岂是为一己之私?”

  训斥完了朴成性,金富轼又转过头来,对身着道袍的郭京笑道:“倒是让老神仙见笑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让他们滚蛋!

  郭老神仙瞧上去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身上穿一件紫绶八卦袍,头戴一顶紫金冠,手持玉柄麈尾,脚穿汴京城马记的靴子,所穿所戴尽显不凡,一张老脸虽然不能用鹤发童颜来形容,却也称得上是仙风道骨。

  听到金富轼说让老神仙见笑了,郭老神仙当即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哪儿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都是在这红尘中打混求活,如何选择,尽管遵从本心便是。”

  金富轼低声道:“本心?”

  重复了两遍,金富轼顿觉一道灵光直击心底,整个人颇有一种先怎么怎么样接着又怎么怎么样然后豁然开朗的感觉。

  “老神仙说的对!”

  金富轼用力的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不忘本心,方得始终。当初起兵之时,我便想着要让高丽内附大宋,让高丽的百姓能像大宋的百姓一样过上人该过的日子。至于什么高丽国主,什么海东天子,跟高丽的百姓比起来,却也不算得什么了。”

  郭老神仙微微一笑,心想你特么造反就是为了这么个原因?那你的本心还真特么伟大!

  心中暗骂一声之后,郭老神仙才又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还记得初心,那你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金富轼瞧着笑容里充满了淡然出尘意味的郭京郭老仙神,用力的点了点头,应道:“是,多谢老神仙指点迷津,我这便去写表章!”

  带着朴成性向郭老神仙行礼告辞,甫一出大帐,金富轼便叹了一声,说道:“不愧是大宋来的老神仙,简简单单的遵从本心四个字,便能教人明心见性,端得是得道高人呐。”

  朴成性忍不住说道:“得道高人?却也不见得吧。”

  金富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后死死的盯着朴成性,沉声问道:“怎么个不见得法?”

  朴成性道:“若是郭老神仙真个有本事,又怎么会从禁军中裁汰下来?就算他郭老神仙慈悲为怀,不愿意多造杀孽,那他怎么不去云游四方,反而跑到了高丽?跑到高丽也就算了,他还是先投王构,后来我们这里,这岂是得道高人的作派?”

  “你懂得什么!”

  金富轼阴沉着脸,呵斥了朴成性一句后才又接着说道:“连我都知道郭老神仙的本事,官家又岂能不知?官家高瞻远瞩,明见万里,又岂是你能揣摩的?”

  眼看着朴成性的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金富轼干脆反问道:“似郭老神仙这般的人物,官家居然舍得将他赶出军中,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朴成性愕然,傻傻地问道:“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官家对高丽的看重!”

  金富轼道:“官家借口裁汰老弱的名义将郭老神仙赶出了禁军,赶到了高丽,赶到了我们跟前,这就说明官家还惦记着高丽!”

  “你且想一想——老神仙是不是一到高丽,便在开京闯下了好大的名头,接着又以六甲阵的名义唬骗了王构小儿,这才使得王构小儿人心尽失,是也不是?”

  朴成性琢磨了一番,发现事情的经过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儿,当下便点了点头,说道:“是。”

  金富轼嗯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官家是担心咱们太不成器,敌不过王构小儿,所以才让老神仙来帮咱们!”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老神仙居然如此厉害,一出手就使得王构小儿人心尽失。如今王构小儿仓皇逃到西京,虽然一时苟全了性命,却也失了民心大义,以后也难再成气候。”

  说完之后,金富轼又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还有你,跟着我这么久了,居然还是这么不成器,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朴成性依旧有些不服气,只是看着金富轼满脸的崇拜、赞叹、惊讶等表情,朴成性还是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

  “高丽罪臣金富轼冒死百拜:

  臣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前高丽国主王构,世受天恩。惟其不思报效,反而倒行逆施,罔顾臣节,投效金虏……陛下天恩高厚,不以高丽逆臣为意,然,臣富轼,世受中原教化,时刻不忘陛下天恩,乃不得已而起兵讨贼,实非臣有叛逆之心。

  臣欲诛叛逆,正朝纲,以高丽三千里之江山内附,惟祈陛下嘉大惠于高丽,解高丽万民于倒悬,救高丽江山于水火,又行变夷为夏之善政,遣亲民官来治高丽……则臣死而无憾矣。

  罪臣金富轼,冒死再拜。”

  大概的意思就是:

  老天爷的亲儿子,世界的爸爸,伟大英明正确的大宋皇帝陛下,您老人家好吗?您的家人都好吗?您的儿子好吗?您养的宠物都好吗?

  那啥,俺们高丽这旮沓有个叫王构的小瘪犊子,他原来是俺们高丽小堂口的扛把子,但是他对您不够尊敬,还跟那个跟您不太对付的蛮子们搅和在一起,我金富轼身为您老人家最忠诚的鹰犬,因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所以完全是不得已才起兵干他的,一点都不是因为我想上位!

  顺便再说一下,就是您看啊,您都是世界的主人了,而且俺们高丽也一直把您当亲爸爸一样孝敬,那您老人家能不能大发慈悲,顺手把俺们高丽也收编了?要是能的话,您老人家就是把我剁喽,我都乐意!

  金富轼前脚把王构赶到了西京,后脚就派人快马加鞭的往汴京城送了这么一份表章。

  而且,被派过来的使节还暗示礼部理藩院的官员,表示大宋皇帝最忠诚的鹰犬,金富轼,他觉得王构那小瘪犊子实在不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在大宋官家看到这份表章的时候,金富轼应该已经把王构剁了喂狗了,绝不会让官家在高丽内附这件事情上有一丝一毫的为难。

  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然后赵桓就再一次把一众大佬们都给召进了宫里。

  “回头派人去通知金国一声,就说高丽已经内附大宋了。”

  “让他们的兵马从朕的地盘上滚蛋!”

  “现在,商量商量那些棒子该怎么办。”

  第三百八十章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启奏官家,臣以为金富轼心向王化,率土来归,理当给予高官厚禄,使其为天下人表率。”

  李纲躬身答道:“依臣愚见,不如封他王爵之尊,再赐居京城,效理亲王故事便可。”

  “臣等附议!”

  李纲一说效理亲王故事,其他一众大佬们就一起躬身附议——

  理亲王段正严直接献上整个大理国的国土,如今带着老婆孩子住在汴京城,也不想着什么出家逊位的事儿了,得空了就跟原本的真腊国主,现在的大宋顺亲王苏思摩一起喝酒唱歌逛青楼,小日子过得且舒服呢。

  除了表面上的荣华富贵之外,剩下的什么世袭罔替,什么丹书铁券,什么参议朝政,除了兵权之外,其他能给的权利都是往多了给。

  反正世袭罔替是隔代降等袭爵,过上百十年就泯然众人;丹书铁券那玩意说着好听,可是赵桓这个皇帝要杀人的时候,他也没在乎过被杀的人有没有丹书铁券。

  至于参议朝政也是同样的道理——你可以上朝,你也可以发言,可是也仅仅只是能够发言而已。

  像段正严跟苏思摩这两货就理解的很透彻,人家根本就不来上朝,除非碰上什么大朝会或者重要的典礼之类的也是只上朝,不发言。至于其余时间,这两人都是直接称病不来。

  现在李纲说要效理亲王故事,自然也就是打算把金富轼养在汴京城里当个吉祥物,好做个娃样子给天下人看。

  然而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还不够。”

  李纲躬身道:“请官家示下?”

  庄成益趁机说道:“已经够多的了……”

  赵桓忍不住瞪了庄成益一眼,说道:“收起你那套国库跑老鼠的说辞!”

  怼完了庄成益,赵桓才又接着说道:“朕说的还不够,不是指封赏恩遇上的不足,而是指的名。”

  “自古来,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如今这金富轼献上了‘器’,这名自然就要给足。”

  “礼部准备一下,回头册封金富轼为顺亲王,隔代降等袭爵,俸禄都往高了给。还有工部也要做好准备,毕竟是堂堂的顺亲王,府邸不能太差。”

  赵桓屈指敲了敲桌子,说道:“另外,回头让皇家报社那边赶几篇文章出来,好好捧一捧金富轼。”

  “什么解万民于倒悬,棒子中的智者,高丽的救星,大宋的好臣子,诸如此类的名声都给他。”

  “要把他捧成圣人一般的存在,要捧到所有人都自愧不如,要捧到写文章的人都感觉脸红。”

  “既然要做娃样子,那就好好弄一个出来,给其他人都看看。”

  “……”

  赵桓的嘴巴一张一合,李纲等人都傻傻的瞪大了眼睛。

  然而赵桓却表示,这些都是基操,勿溜——那年,西昆仑那边有个底蕴十足,有能力有底气有技术有钱,想要跟五大流氓叫板的南非,然后……

  五大流氓从昆化奴里面挑了一个曼德拉出来,把他吹捧成了圣人,西昆化的救星,昆仑奴中的斗士,最伟大的昆仑奴,黄家驹为他创作了歌曲《光辉岁月》,威廉姆·恩内斯特·亨里为他创作诗词《不可征服》,电影《成事在人》详细讲述了曼圣的一生。

  曼圣甚至还跟鹰酱家的大总统一样,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西昆仑最发达的国家,西昆仑唯一一个发达国家,西昆仑第一工业强国在80年代末就已经造出了蘑菇弹,半个世界前就能进行全世界首例心脏移植手术的南非,彻底唱了凉凉。

  曼圣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干掉了五大流氓的眼中钉。

  现在赵桓就是打算凭借《大宋皇家报》的影响力,把金富轼捧成曼圣一般的人物,让周围的那些小国在选择扛把子的时候按照金富轼的标准来选择。

  反正五大流氓能干的,赵桓一样能干,五大流氓不敢干的,赵桓一样敢干——五大流氓之间还存在一个两看两相厌的问题,赵桓却是自己说了算。

  “除了金富轼之外,剩下的那些棒子该怎么安置?”

  给金富轼的安排定下了调子之后,赵桓又开始头疼那些普通的棒子。

  金富轼是要立地成圣的,怎么吹捧怎么高待遇都没事儿,但是那些普通的棒子呢?

  高丽成了大宋的一个布政使司,赵桓自然不可能再允许金兵跑去抓劳工。

  可是要给那些棒子们大宋的户籍,赵桓又有点儿舍不得。

  当然,李纲和庄成益等人同样也舍不得。

  “不然就先给他们三等人的待遇?”

  庄成益斟酌着说道:“就当他们已经通过礼部定的汉语四级考试中的第二级,孩童可以进学读书,半价参与三级考试,成年青壮则需要到工地上做五年的劳工之后给他们通过三级考试的待遇,除了不能做官不能从军,其他的跟大宋百姓一视同仁?”

  李纲皱起眉头,问道:“庄尚书,棒……高丽百姓之所以愿意支持金富轼率土来归,便是因为这大宋户籍,你直接给他们个三等人的待遇,那些棒……那些高丽百姓们能愿意?”

  庄成益反问道:“那要不然呢?给他们等同于大宋百姓的一等人待遇?若是开此先例,其他那些小国也都有样学样,直接来个内附,难道还都给他们一等人的待遇?那大宋百姓能愿意?”

  “还有,高丽一旦内附,金虏就不能再去高丽那边抓劳工,而秦会玩那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劳工。”

  “最重要的是,大宋百姓永不加赋也就算了,官家还免了百姓历年的积欠,预催、预借的那些赋税也要退还,棒子们又何德何能,居然也要享受到这些好处?”

  “李相可知,如今国库之中颇为空虚,那老鼠都猖獗到白日不避人的程度?”

  “除此之外,金虏不能去金国抓劳工,就等于他们的收入要少一大截,而不能抓劳工,就意味着金虏不会再因为抓劳工而产生伤亡,等于他们的丁口在变相增加,反而要增加支出。”

  “这一增一减之间,难说金虏不会因此而狗急跳墙。”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他算个卵?

  “不对!”

  赵桓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光给他们三等人的待遇。”

  如果大宋接受了金富轼的内附请求,再把高丽变成布政使司并且驻军,金虏那边一定会狗急跳墙,而不是什么难说不难说的问题。

  其中的原因,除了一部分像庄成益所说的收入变少而支出提高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卧榻之侧,岂可容他人酣睡”——

  当初割让西京道、中京道、上京道给大宋,是因为那些地盘已经被大宋给占了,而且那些地盘原本它就不是金国的。

  说白了,金国女直其实就跟他们后来那个便宜孙子建州女直一样,多少都有那么点儿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意思在里面。

  但是高丽可就不一样了。

  首先,高丽原本就不是大宋的,也不是辽国的。而且金国起家的时候还多多少少倚仗了高丽的扶持,说不好听点儿,棒子那就相当于女直的半个爹。

  其次,西京和上京在哪儿?高丽在哪儿?

  西京和上京原本就靠近大宋,越过滦州边市就是上京!辽国经营西京和上京百十年,大宋又经营这么多年,跟滦州以东,尤其是过了山海关之后几乎就是千里无人烟的金国地盘比起来,那明显就是瓷器跟泥瓦罐的区别。

  说不好听点儿,真要是哪天互相怼起来了,用金国的泥瓦罐去碰大宋的瓷器,那女真人他也不用心疼不是?

  可是高丽可就不一样了。

  高丽的地理位置就在金国的大后方,如果高丽变成了大宋的地盘,那就意味着大宋的军队随时都能去捅一捅金国的菊花。就像毛文龙开镇东江,黄台鸡寝食难安是一个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

  现在棒子们上赶着内附,哭着喊着要给大宋当孝子贤孙,可是大宋这边反手就扔了个三等人的帽子过去,那棒子们能乐意?

  就像棒子们勉勉强强接受了,可是当金国南下攻打高丽的时候,那些棒子们会不会为了一个三等人的待遇去跟女真人拼命?会不会忽然反水?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棒子就是个模板在不能参考大理的前提下,高丽的内附,其实就是以后处理类似情况的模板。

  别提大理,大理那边是直接把户籍上的大理直接换成了宋,完全按照大宋百姓的标准办理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桓才感觉有点儿头疼。

  只是庄成益却躬身道:“依微臣之见,不若给他们不是二等待遇的二等待遇。”

  见赵桓和李纲等一众大佬都盯着自己,庄成益便小心斟酌着说道:“除了能够立即通过四级考试的棒……高丽百姓,剩下的要么去工地上搬五年的砖,要么就在官家打仗的时候从征当民夫。”

  “无论是搬五年的砖还是当民夫,也基本上都能够证明他们的忠心和可靠,到时候再给他们正常的大宋户籍。”

  “至于那些孩童,臣以为既然高丽已经内附,那就该让高丽那边的社学、科举等制度都跟我大宋一致。十几年后,这些孩子跟我大宋的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了。”

  “大不了,户部就不收他们的考试管理费了……”

  说到这里,庄成益的心都在滴血——棒子们虽然人口少了点儿,可是几十上百万总是有的吧?那么多的考试管理费说扔就扔……

  “诸卿再议一议吧,回头拟个题本给朕。”

  赵桓始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靠谱——万一过上个几百年后,棒子们说大宋是起源于棒子可怎么办……

  屈指敲了敲桌子,把这事儿扔给李纲和庄成益等一众大佬们去头疼之后,赵桓又接着说道:“还有金国那边,礼部派人通知一下他们的使节,枢密院那边也要做好跟金国直接冲突的准备。”

  眼看着赵桓再一次提到要做好跟金国正面冲突的准备,李纲和种师道等人心中皆是一凛,种师道更是躬身拜道:“请官家放心,臣一定会让人早早做好准备。”

  只是还没等赵桓示意一众大臣们出去,何蓟却匆匆忙忙的从宫外赶了过来,进殿之后也没来得及跟李纲等人打招呼,便直接将一封密信递到了赵桓身前。

  “启奏官家,耶律大石遣使来朝。”

  何蓟躬身道:“据西域那边发来的消息,先是耶律大石兵进西喀喇汗国,接着西喀喇汗国之主马赫穆德可汗逃遁往极西之地的塞尔柱国。塞尔柱国之主遣使往西辽,意欲招抚耶律大石投降,耶律大石遣使来朝,一是为了购买军械,二是准备兵进塞尔柱。”

  何蓟的话音落下,殿中一众大臣们的脸色就都有些不好看——

  高丽内附,跟金国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说不定就要开片,现在西边的耶律大石忽然又来这么一出,弄不好就要做好两线开战的准备。

  两线开战……

  想到两线开战,一众大佬们顿时将目光投向了庄成益。

  庄成益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看着我干什么?还想要国库掏钱支持两线干片是怎么的?特么这国库都空得跑老鼠了好吗!

  “话说,塞尔柱那边倒也不错,宝石挺多,而且丝绸之路就被塞尔柱把持着。”

  赵桓忽然开口说道:“若是耶律大石能平了塞尔柱,倒是可以考虑重开丝绸之路了。”

  庄成益脸色忽然又一变,说道:“国库中……倒还有些余钱,只是不太多。”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庄成益,反而将目光投向了种师道:“种卿以为如何?”

  种师道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西域之事,暂时可以不用考虑,毕竟那耶律大石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塞尔柱国与耶律大石之间,胜负还未为可知。”

  ……

  “东方与西方之王?”

  耶律大石直接把塞尔柱使臣带来的书信扔到地上,呵的呸了一声,说道:“老子给他面子,他是塞尔柱的国主,老子不给他面子,他算个卵?”

  “他以为他是宋国的皇帝,全世界都得敬他三分?”

  “既然你们国主说你们塞尔柱军队不仅强大,而且能征惯战,军人箭法精准,能够一箭射断敌人的发丝,那你就用钢针扎断你的胡须。”

  “要是扎断了,你就活,扎不断,你就死!”

  “懂?”

  第三百八十二章 抵抗异教徒,保卫……

  耶律大石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帐里面的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对于耶律大石跟这些原本的辽国大臣们来说,跟宋国之间怎么样,那是跟宋国之间的事情——

  以前辽、宋两国之间还经常出现互相打草谷的现象呢,但是一旦其中一方的百姓遭了灾,另一方往往会派人带着粮食带着钱去赈济。

  反正互相看着不顺眼是一回事儿,没把对方当外人是另一回事儿。

  包括宋国小皇帝在书信里面口口声声的把耶律大石当“王兄”甚至毫不掩饰的把耶律大石当成臣子来对待,耶律大石跟这些辽国大臣们都表示无所谓。

  反正看宋朝不顺眼,尤其是看上皇赵吉翔不顺眼,并不影响耶律大石和那些辽国大臣们把赵桓当成辽、宋两国的皇帝来看。

  就像萧齐跟着出使了一趟大宋,结果弄了个大宋的户籍回来,耶律大石跟这些辽国大臣们都知道,而且都没当回事儿,甚至还有很多人暗中羡慕萧齐走狗屎运。

  但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塞尔柱帝国,国主妄称皇帝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特么敢派人来我大辽装个逼?

  还特么能用箭射断敌人的头发?控弦十万的大辽都不敢说话话,你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蛮子你在这样儿装你老母呢?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写给塞尔柱国国主桑贾尔的信——

  当时耶律大石带兵去干西喀喇汗国,曾经卖了高仙芝还叫嚣“老子打的就是友军”的葛逻禄人这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要主动给耶律大石当带路党。

  这下子耶律大石可就乐呵了。

  西辽能打不能打的,主要得看对手是谁。反正耶律大石觉得自己干不过金虏更干不过宋朝的小皇帝,但是放到西域那还不是虎入羊群?现在又有了葛逻禄人当带路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干就完了!

  然后西喀喇汗国就凉了,西喀喇汗国的扛把子马赫穆德汗更是一口气逃到了撒马尔罕去总结战争失败原因。

  在撒马尔罕认真的总结了战争失败的原因后,马赫穆德汗,发现是葛逻禄人帮助了契丹人。

  然后马赫穆德汗就决定向葛逻禄人复仇——尽管马赫穆德自己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他舅舅就是塞尔柱帝国的苏丹桑贾尔。

  再然后,耶律大石就好心好意写封信给桑贾尔:葛逻禄是我耶律家的马仔,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多少看在我的面子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你看看,这话说的多到位?

  耶律大石心想这要是换成宋国那小皇帝,光冲你那什么东方与西方之王的名头就得把你剁了筑京观,老子不光没起兵去剁你,还特么给你写封信,多多少少还斟酌了一番措词,按说就够给你面子了吧?

  结果你个姓贾的倒好,还特么派人来吓唬我?

  老子先把你的马仔给你剁喽!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就神色不善的盯着贾桑尔的使者,冷笑一声道:“赶紧的,用钢针扎断你的胡须。”

  使者拿着辽国侍卫递过来的钢针,揪着一根胡须比划了半晌,偶尔还会因为扯动胡须而疼的呲牙咧嘴,然而却没能把胡须扎断。

  “拖出去,拖死。留个随从,让他把尸首都带回去。”

  简单的宣告了使者的死刑,耶律大石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喝道:“刚才那使者说了,塞尔柱国控弦十万!”

  “咱们只有两万人!就算加上葛逻禄和其他那些仆从军,最多也就能凑个三万来人!”

  “两三万,对十万!而且塞尔柱那边可能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

  然而就在大帐中的辽国众臣神色一凛时,耶律大石却又忽然笑了一声,喊道:“放松点儿,十万劳工,起码也能换五十万贯宝钞了。”

  “别忘了,西喀喇汗国能找塞尔柱国帮忙,咱们也一样能找宋国帮忙。”

  “就在干了马赫穆德汗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汴京城,找宋国买军械装备了。”

  “这次就拿塞尔柱的十万劳工去换五十万贯的装备,回头再去把塞尔柱给彻底干掉,把他们都变成劳工。”

  “等解决了他们,西域这里也彻底稳定下来,咱们就回过头去,灭了金国!”

  “现在,传我的命令!”

  “整军!备战!”

  ……

  “两三万人!他们只有两三万人!”

  “他们怎么敢!”

  四十七岁的艾哈迈德·贾桑尔保养的很好,看上去正是壮年。而击败喀拉汗王朝的入侵,重新降伏西喀喇汗王朝,入侵古尔王朝,擒获其君主,扶持巴赫拉姆沙阿成为伽色尼王朝君主等一系列的战争胜利,又让艾哈迈德·贾桑尔多了那么几分雄主的威势。

  精美的瓷杯变得四分五裂,艾哈迈德·贾桑尔的眼角微微抽动,怒喝道:“来人!去通知格尔沙普跟马赫穆德,让他们准备好他们的军队,跟着我一起,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契丹人!”

  “可是……”

  著名的法学家,担任贾桑尔宰相的胡萨德·奥马尔迟疑着说道:“哈里发那里……”

  艾哈迈德·贾桑尔冷哼一声道:“哈里发?奥马尔,你要知道,这一次去攻打异教徒契丹人,是为了传播真主的荣耀,让那些卡勒菲们见识到真主的威严,好让他们得到救赎。”

  “相信我,呼罗珊、锡斯坦、伽兹纳、马赞德兰和古尔国,他们都会赞同并且跟随我们一起出兵的。”

  胡萨德·奥马尔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了。

  所谓的西辽,最近也确实太嚣张了一些,说怼西喀喇汗国就怼,这不就是把伟大的真主的面子踩到脚底下肆意蹂躏?

  关键是西辽还真有那个资本,毕竟西喀喇汗国本身也不是什么弱鸡。

  说不好听点儿,像贾桑尔所谓的传播真主的荣耀那特么都是往好听了说的,实际上,这次的战争更多的应该是抵抗异教徒,保卫穆斯林。

  至于哈里发……反正奥马尔也没把哈里发太当回事儿。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生死不由己的恐惧

  “可是,兵力呢?”

  奥马尔问道:“虽然那些契丹人只有两三万的兵力,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是骑兵。想要剿灭他们,只怕我们必须要准备十万大军,而且其中大部分还得是骑兵才行。”

  贾桑尔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派人去通知呼罗珊、锡斯坦、伽兹纳、马赞德兰和古尔国他们,让他们每家出五千骑兵,五千步兵。

  只要他们把兵都派够了,我们就有了两万多骑兵,两万多步兵。我们自己再出三万骑兵和两万步兵,这就是十万大军。在十万大军面前,契丹人算什么东西!”

  “可是军费……”

  奥马尔迟疑道:“十万大军,每天的消耗都不在少数,别说呼罗珊那些小国了,就算是我们塞尔柱,只怕也承担不起来吧?”

  贾桑尔眉头一皱,毫不迟疑地说道:“加税!让财政大臣先拿出这笔钱来,回头再加收战争税。”

  “真主保佑了他们,现在该到了他们为真主而战的时候了。”

  “更何况,我们完全可以对西辽进行一场劫掠——穆圣教导我们,我们应该骑着战马,拿着弯刀,去劫掠我们的敌人。”

  “还有,奥马尔,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其他的问题,因为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那些契丹人。”

  “如果有谁不愿意参与联军,那他们以后就是我们的敌人,不仅得不到塞尔柱帝国的庇护,反而会面临着我们的打击。”

  “……”

  对于出兵怼死西辽这事儿,呼罗珊、锡斯坦、伽兹纳、马赞德兰和古尔国等一众小国都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跟塞尔柱一起组成了十万联军——

  本来吧,西域这块地盘挺大的,大家伙儿在这里都世世代代生活了几代人,就算多出一个西辽,问题也不是很大。

  但是让西域和塞尔柱人无法接受的是,西辽人除了跟他们几乎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政治制度、军事制度之外,他们的信仰也是乱七八糟的。

  有信太上老君的,有信佛祖的,还有信不知道什么神的……

  当然,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儿,西域人跟塞尔柱人就算捏着鼻子忍一忍,倒也不是不能忍。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西辽的那些契丹人居然举着用汉字写的旗子!

  汉字,让西域的这边人,还有塞尔柱帝国的人,想到了汉,想到了唐,想起了当年被汉唐支配时的恐惧。

  汉唐的皇帝会经常派出使节来西域,他们高兴了就杀个国王,他们不高兴了还会杀个国王,动不动就会屠城灭国。

  无可奈何的西域诸国,为了苟活下去,不得不每年向汉唐的皇帝贡献美女美酒美食……

  那是一种生死都不由己的大恐怖!

  不是没有人想过反抗,但是每当有人站出来反抗,那些汉军,还有唐军,就会高声喊着擒其王,灭其国的口号,兴冲冲的带着大军到西域大肆屠戮。

  是的,每次出现有人想要反抗他们的皇帝,那些汉军和唐军就会兴冲冲的跑到西域。他们是真的高兴,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喜事儿一般。

  包括被这些西域人吹嘘了一遍又一遍的恒罗斯之战,他们这些高层的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阿拉伯帝国最初有二十万军队,后来增兵到三十万,而大唐的远征军,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万四千人……

  而且,大唐的远征军之所以战败,是因为葛逻禄人阵前反水,要不然的话,胜负还真不太好说。

  所以,直到那个名字叫做大唐的国家发生了内乱,而吐蕃人又趁机举倾国之兵灭掉了当时因调兵回国平叛而兵力不足两万的安西都护府之后,西域的这些人才敢直起腰来说话。

  即便如此,这些人的心里也依旧充满了恐惧。

  现在,西辽的那些契丹人,他们举着汉字写的旗子,他们里面有很多人说着汉话,他们又一次来到了西域,还动不动就捞过界……

  总之,大家伙儿都好久没能睡个好觉了。现在有机会跟着塞尔柱帝国去怼死西辽,而且还有塞尔柱帝国替军费买单,大家伙儿当然不会推辞。

  而贾桑尔为了稳定住联军的军心,突出塞尔柱帝国的国力强大以及自己这个苏丹的富有,更是在进军的途中一路大撒金币,各种赏赐和宴会就没断过。

  反观耶律大石这边,难免就有些凄凄惨惨凄凄的感觉了,哪怕是把葛逻禄人都算上,耶律大石这边也一共只有两万多人马,甚至还不到三万。

  即便是再加上从大宋购买的那些军械,耶律大石的心里也依旧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毕竟是两三万对十万,而且对方还能源源不断的从西域、塞尔柱帝国获得物资和兵员的补给,再反观自己,几乎就真的是倾家荡产来打这一仗,一旦输了,那可就真是个血本无归了。

  为了能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或者说给自己、给西辽、给契丹留下一条退路,耶律大石干脆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又向大宋派出了一个使节。

  只是让耶律大石和西辽这边的一众大佬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瞧塞尔柱帝国了,然而塞尔柱帝国军队的表现却依旧是那么令人大跌眼镜——

  行军途中不忘记礼拜,而且是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宵礼,每天五次礼拜。

  这么说吧,整个塞尔柱联军,基本上每天只有一半甚至连一半都不到的时间能够真正的用于行军,大量的时间都用在礼拜上了……

  除此之外,什么贾桑尔在行军过程中举办宴会,什么贾桑尔跟那些小国国主们在行军时不忘带上妃子之类的狗屁倒灶的消息不断传到耶律大石一方,几乎惊得契丹人的眼珠子都掉地上去。

  “这些家伙脑袋坏掉了?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场战争的意义和重要性?”

  耶律大石有些懵逼,甚至想派人去大宋问一问赵桓:“脑子坏掉的蛮子,应该还是可以拿来当劳工的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此事不难

  打探到塞尔柱联军在行军途中礼拜,那些大大小小的国王甚至还带着妃子的消息后,耶律大石就对怼死塞尔柱十万联军充满了信心——

  耶律大石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打了这么些年的仗,也没听说谁家军队在打仗的时候还搞什么礼拜,带头的国主还带着妃子上战场的。

  这特么是打仗还是拜神开宴会来了?

  如果跟这种水平的对手交战,别看自己这边只有三万不到,可是还真差不多能势均力敌,如果再加上从大宋运送过来的制式军械,耶律大石觉得自己应该能稳赢。

  但是耶律大心担心像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劳工会被大宋拒收,或者被大宋趁机压低价格,那样儿就有点儿亏了。

  毕竟,现在想怼死塞尔柱国的动力就是抓塞尔柱劳工,卖了劳工就能找大宋买军械,装备了足够的军械后就能去怼死金国。

  所以耶律大石甚至想要问问赵桓会不会因此而趁机压价——

  要是这些塞尔柱劳工不值钱了,那自己还得另外想别的办法,看看是多抓一些合算,还是跟大宋的小皇帝哭穷合算。

  当然,塞尔柱劳工值钱不值钱现在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趁着这个机会去抓劳工。

  反正火攻是用不成了,毕竟祝融之下万物皆休,一把火烧了蛮子固然简单痛快,可是这劳工也保不住了。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就是塞尔柱那十万联军有一半是骑兵,一半是步兵,步兵跟那些仆役、运送粮草的民夫还好说,可是骑兵就很操蛋了。

  打不过,他们还能跑,五万多的骑兵一溜烟的跑了,到时候想抓都没地方再抓去。

  那可是二十五万贯的宝钞,就算打个折扣,估计也能有个十五到二十万贯左右,要是让他们给跑了,自己想哭都找不着地儿……

  “必须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耶律大石阴沉着脸道:“既不能用火攻之类的,也不能让他们有跑的机会,最好能一网成擒。”

  耶律大石的话音落下,大帐中的一众西辽大佬们顿时都黑了脸——

  不能用火攻,不能让他们逃跑,还想一网成擒……这特么是三万兵力对十万兵力该说的话?

  你不能号称三十万大军,就真以为自己有三十万的兵力吧?

  人家贾桑尔还特么号称百万大军呢,他真敢把这十来万人当百万大军试试?百万大军啊,每天人吃马嚼的,又岂是什么国家都能承担的起的?

  只是在一众大佬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萧齐却忽然站了出来,躬身道:“启奏大王,小人倒是有个想法。”

  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一个四品的官员沉声道:“你一个皮室详稳,朝堂上又岂有你的位置?还不退下!”

  另一个三品官也嘲讽道:“那也说不准,毕竟是出使过宋国的,万一真就比咱们这些人要强呢。”

  耶律大石却是脸色一沉,摆了摆手之后对萧齐吩咐道:“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萧齐躬身应了,说道:“启奏大王,小人以为,既然不能用火攻,又不想让塞尔柱联军四散而逃,便该择一处险地,最好是山谷之类的地形,待塞尔柱的军队进到山谷之后,便成了瓮中之鳖。”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问道:“那塞尔柱人的军队,又岂会老老实实的走进山谷之中?”

  萧齐道:“回大王,小人认为或示之以弱,引诱塞尔柱人,或以言辞相讥,激怒塞尔柱人,无论塞尔住人是求胜心切或是被激怒之后追进山谷,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耶律大石问道:“那依你之见,是以弱诱敌好,还是激怒塞尔柱人诱敌好?”

  “启奏大王,小人以为当以激怒塞尔柱人为上,原因有三。”

  萧齐斟酌了一番,答道:“其一,我方兵少,尤其是还有葛逻禄人,若是示敌以弱,只怕葛逻禄人会当真以为我方势弱,难免会再现当年高仙芝故事。”

  “其二,若是以弱诱敌,只怕塞尔柱中难免有清醒之人看破,若彼稳扎稳打,则诱敌之计必然不成。”

  “其三,若是能成功激怒塞尔柱联军,则其怒火中烧之下,必然死命来追,纵然有人能看破,却难免受其大军裹挟。”

  “有此三点,小人以为当以激怒塞尔柱及其诸国联军为上。”

  听完了萧齐的分析,耶律大石忍不住点了点头。

  想要抓劳工,最为难的便是怎么样才能把以骑兵为主的塞尔柱联军围起来。而萧齐提出来的依靠山谷地形来对付塞尔柱联军的法子,几乎就是眼下最为可靠的法子了——

  若是真有狭长的山谷,只要预先埋伏好军队,便能将塞尔柱联军堵在山谷里面,一方面可以借助山谷两侧的高山拦住塞尔柱人的去路,另一方面也正好借山谷地形压制塞尔柱人的骑兵。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样才能激怒塞尔柱人,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死命来追,甚至能不顾忌山谷的危险也要追?

  刨了他家祖坟应该能彻底激怒贾桑尔,可是一来离得太远,二来找不到他家祖坟的位置,就算是想刨也无从刨起。

  问候贾桑尔他老母?

  这个倒是很容易就能办到,但是耶律大石自忖这招未必好使——都是带兵打仗这么多年的人了,谁还不是个骂人的好手,谁又没被人骂过祖宗十八代?

  听说金国姓完的那个连女装都穿了……

  万一贾桑尔不上当,自己岂不是要白费口水么。

  心里正自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又想着该怎么才能激怒塞尔柱联军,耶律大石难免就有些走神。

  而大帐中的西辽大臣一见耶律大石走神,顿时就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萧齐。

  “诱敌入山谷之法谁不知道,真正的难题在于如何才能激怒塞尔柱联军!”

  “真以为自己到了宋国就开了眼界了?若是换我去,我也能!”

  “……”

  耶律大石被一众大臣的吵吵声吵醒,回过神来后不禁沉下了脸,喝道:“法子简单,尔等刚才怎么不说?还有你,你去了宋国,你确定便能想出这般法子?”

  训斥过一众大臣之后,耶律大石又回过头来,望着萧齐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才能彻底激怒塞尔柱联军?”

  萧齐躬身答道:“启奏大王,此事却也不难。”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太邪门了

  萧齐自然不会在耶律大石面前拿捏,当下便将自己的主意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只是刚刚说完,大帐中就有大臣皱着眉头说道:“这不是胡闹么!仅仅只是一幅画,又岂能激怒塞尔柱联军?若其领兵之人如此不智,只怕早已国灭身死,又如何能称王称霸这许多年?”

  另一个大臣也皱着眉头道:“不错,倘若塞尔柱领兵之人能被一幅画给激动,那要是遣人去阵前骂娘,那塞尔柱联军怕不是要原地气死?”

  耶律大石也有些懵。

  “萧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耶律大石皱眉道:“怎么前面还好好的,说着说着就这么不着调了?难道你跟着出使一趟宋国,便是学来了这些么?”

  萧齐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耶律大石这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了——

  跟着出使宋国,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能算是个晋身之阶,这原本是耶律大石给自己的机会。然而自己为了娶二花,擅自换了大宋的户籍,严格来说已经算是叛国了。

  可是即便如此,耶律大石也依旧没把自己怎么样,依旧还是对自己委以重任,甚至依旧让自己领兵。

  就连刚刚有人怼自己的时候,也是耶律大石让自己把话说完。

  从这些方面来说,耶律大石对自己确实是有知遇之恩的。

  只是不曾想,现在居然会因为这么条计策,引得耶律大石对自己不满了。

  但是萧齐也委屈——

  萧齐躬身道:“启奏大王,此计非臣自己所想,乃是宋国枢密院讲武堂中诸位先生和大将反复推敲所得。”

  耶律大石一愣,心里难免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枢密院,讲武堂,诸位先生,大将,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怎么就让人感觉宋国的枢密院和讲武堂还有先生、大将们都是辣么的不靠谱呢?

  还是说,宋国人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些契丹人当成自己人,反而是在戏耍萧齐这个笨蛋?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的脸色难免就更难看了三分——表面上把我们契丹人当成自己人,口口声声的什么一家人,背地里又玩弄这些手段?宋国那小皇帝怎么就那么不是东西呢?

  就在耶律大石心里暗骂之时,萧齐却又接着说道:“小人记得,当时是大宋官家给出的题目,说是假如征伐塞尔住国,该如何准备,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来对付塞尔住的军队。”

  “当时枢密院从皇城司和枢密院下属的军事情报局调取了相关的卷宗后,发现塞尔柱及其周边的仆从国皆是信仰同一个神灵。”

  “当时便有人提出来,是否可以籍此来激怒塞尔柱人的军队,使其丧失理智。”

  “后来皇城司想办法证实了这一点。据皇城司的人说,被试验的数十人皆是‘睚眦欲裂’、‘死不瞑目’等等。”

  “……”

  耶律大石有些懵。

  从萧齐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听上去怎么就那么匪夷所思呢?

  深深的瞧了萧齐一眼,耶律大石干脆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亲自带人去试一试,看看这法子到底好不好用。”

  ……

  萧齐和他手下带着的百十个骑兵已经跟塞尔柱的探子们交手四五次,双方都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本事和消息。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塞尔柱的探子是为了打探情报,而萧齐带着的西辽骑兵却是别有用心。

  终于在试探的差不多了之后,萧齐又一次带着百十个西辽骑兵去招惹塞尔柱的探子,然后远远的带着塞尔柱的探子们放风筝。

  直到带着塞尔柱的探子们跑到了一处事先设计好的地点之后,萧齐才慢慢把速度降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去打量那些塞尔柱的探子。

  这一次,塞尔柱的探子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的放弃追赶,反而在远远的看到萧齐事先准备好的那幅画之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毁掉那幅画,另一路则是红着双眼杀向了萧齐。

  “我滴个娘哎!”

  萧齐也被那些塞尔柱探子们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怪叫一声后就带着手下的百十个西辽骑兵疯狂逃窜。

  然而连萧齐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都带着那百十个西辽骑兵一路逃到了西辽大军的阵前了,那些塞尔柱的探子们依旧穷追不舍,甚至对已经严阵已待的西辽军阵发起了冲击,直到最后一个塞尔柱探子倒在西辽军阵的箭雨下。

  很快就知道了这一切的耶律大石继续懵逼。

  宋国枢密院的推算居然是真的?他们居然就这么让萧齐知道了?而塞尔柱那边,居然真的会因为一幅画而不计生死?

  耶律大石感觉这个世界有点儿不对劲,要么就是自己疯了,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要么就是那些塞尔柱人不正常。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那些塞尔柱人不是原本的突厥人来着?原本这突厥人在草原的时候可还是好好的,甚至都能跟大唐掰掰腕子,怎么跑到西域这边后就变得不正常了?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味儿来,耶律大石干脆不再琢磨了,反正只要能确认萧齐提出来的方法好用就行,剩下的都无所谓。

  再说了,自己原本也没打算在西域这边混——

  怼死了塞尔柱,就意味着自己能抓到大量的劳工,而大量的劳工就意味着大量的钱财,大量的钱财就意味着大量的军械,大量的军械就意味着自己有了怼死金国的资本。

  回头就去怼死金国,西域这破地方干脆就让宋国小皇帝派人过来接手。

  没错,这破地方太邪门了,好好的突厥人都变得不正常了……

  “下次不用画了,直接给他们上雕像。还有,那头哼哼可得照顾好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耶律大石就开始安排针对塞尔柱联军的作战计划。

  “就在这卡万特草原。”

  “咱们依山布阵,中军堵在达尔加姆峡谷正前,萧然带三个千人队,跟葛逻禄的军队堵在峡谷的出口处。如果葛逻禄人老老实实的也就算了,如果他们不老实,你知道该怎么做。”

  “当塞尔柱人开始进军后,我自率中军择机让出正前方的道路然后去塞尔柱联军的左翼,左翼耶律远所部佯败,绕过塞尔柱的大军,去堵他们的后路。”

  “逼他们往峡谷里跑!”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东方与西方之王

  如果不是雕像的脑袋上面趴了一头哼哼,贾桑尔几乎都要认为耶律大石幡然悔悟,要跟自己一样信奉那个谁了(反正你们都知道)。

  然而就是这头还没能彻底咽气的哼哼,却是让贾桑尔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杀!”

  贾桑尔拔出弯刀,遥指着对面西辽军的军阵怒喝道:“杀光他们!用他们的血,来洗涮他们对真神的不敬!”

  事实上,已经不用贾桑尔再发表什么战争宣言,也不用他鼓动什么军心士气了。

  那些塞尔柱联军早就被那头哼哼给激怒了,现在脑子里面就是怎么样才能赶紧杀光那些卡菲勒。

  而塞尔柱军队的疯狂,让早就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耶律大石都吓了一跳——特么的,不就是头哼哼嘛,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

  再说了,哼哼多香啊~~~

  强忍住流口水的冲动,耶律大石扭头对身边的萧齐说道:“你在宋国,还学到些什么?”

  萧齐有些懵逼,搞不懂耶律大石为什么会在两军阵前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斟酌了一番后,萧齐还是躬身答道:“小人在宋国,学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主要还是时间上不允许。不过,小人从宋国带了本《孙武子》回来,没事儿的时候就会看一看。”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问道:“他们就这么任由你学了?任由你带书本回来,便没多说别的?”

  萧齐摇了摇头,答道:“并没有多说什么,小人要学,他们便任由小人学了,小人买了书本,他们也任由小的带回来。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欺瞒。”

  耶律大石嘿的笑了一声,又接着问道:“你跟萧诺言他们应该是见过的吧?依你之见,他们在汴京之中如何?”

  萧齐更加懵逼,猜不透耶律大石忽然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仔细回想了一番后,萧齐躬身道:“启奏大王,依小人之见,汴京城中之人,可分三六九等。”

  “宋国的宗室,文武百官,勋贵士绅暂且不去说他。便说这百姓,也是大有不同。”

  “这第一等的,便是宋国自己的百姓,还有……”

  说到这里,萧齐忍不住悄然打量了耶律大石一眼,说道:“还有跟着萧诺言一起归宋的契丹百姓。”

  “按照宋国朝廷的说法,便是宋人与契丹人都是一个老祖宗,便该一视同仁。”

  “这第二等的,便是其他诸蕃国的贵族与豪商之流。”

  “至于那些普通的蕃邦之人,便属于第三等。”

  耶律大石道:“我契丹人在汴京城中,地位尚在其他蕃国的贵族与豪商之上?”

  萧齐点了点头,答道:“是。契丹人在大宋与宋人一般无人,分地,进学,读书,经商,科举,赋税,都是一般无二。”

  “倘若与其他蕃国的贵族豪商起了冲突,官府也向来不问原由,只一味向着宋人和契丹人。”

  “若是宋人跟契丹人起了冲突,两个多半是落得一样下场,或者理亏的挨板子,官府倒不会因为契丹人跟宋人而有所偏颇。”

  耶律大石又是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既如此,那本王就送他赵家皇帝一份大礼。”

  说完之后,耶律大石又瞧了一眼已经冲到离西辽军不远的塞尔柱联军,扭头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传我将令,各部依令行事。”

  随着耶律大石的命令传达下去,呜呜的号角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而在塞尔柱联军后阵督战的贾桑尔却觉得所谓西辽铁骑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西辽铁骑再牛逼又能怎么样,反正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两万来人,自己这边可是有足足十万大军!十万!哪怕用人堆都能把对面的契丹人给堆死!

  尤其是当贾桑尔发现契丹人的左翼不稳,甚至连中军都不得不分兵支援左翼的时候,贾桑尔的信心就更足了!

  “伟大的王,当您灭掉了所谓的西辽之后,或许还可以再接着向东进军,东方的那个国家,据说有数不尽的丝绸,数不尽的宝物。”

  贾桑尔的妃子笑了一声,奉承道:“您,世界的东方与西方之王,正应该向东进军,去惩罚那些不信的卡菲勒。”

  “哈哈哈哈!爱妃说的是!”

  或许是西辽军阵隐隐不稳的败像给了贾桑尔信心,贾桑尔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张骞、陈汤、班超、王玄策、高仙芝那几个瞧瞧都令西域人睡不安稳的名字,反而狂笑着说道:“等我灭掉了西辽,再整顿好塞尔柱国内,就向东方进军!”

  “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将东方数不尽的丝绸都赏赐给你做衣裳!”

  “或许,我应该到东方那个国家的都城去看一看,看看他们的皇帝住在什么样儿的宫殿里,带着你到那里住一段时间。”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派人用最快的战马,将你最喜欢吃的阿月浑子送过来!”

  贾桑尔的妃子一脸迷醉的望着充满英雄气的贾桑尔,就连其他几个仆从国的国主也纷纷凑了过来。

  西吉斯坦国王更是恭维道:“伟大的东方与西方之王!战无不胜的东方与西方之王!那些该下火狱的契丹人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与您为敌呵!”

  之前被耶律大石的军队怼成死狗的马赫穆德汗更是恭维道:“我相信,那些契丹人一定会在火狱中哀嚎着后悔!他们会后悔,为什么会与您,伟大的东方与西方之王交战!”

  贾桑尔哈哈笑了一声,大手一挥,说道:“说的好!他们这些胆敢亵渎穆圣的不信者,统统应该下火狱!”

  说完之后,贾桑尔干脆用手一指马赫穆德汗,说道:“等灭亡了西辽,我要把西辽的土地都赏赐给你,把那些不信神的卡菲勒都变成你的奴隶!”

  马赫穆德汗心中大喜,躬身叫道:“伟大的东方与西方之王!您的荣耀将照耀这片土地!您将把穆圣的智慧向世人传播!人人都要称诵您的名!您就是穆圣在世间的代言人!”

  被马赫穆德汗这么一吹捧,贾桑尔整个人都差点儿飘起来,正想趁机发表一番感言,却被一个亲卫的传信声给打断:“苏丹!我们后方出现了大量的契丹骑兵!”

  第三百八十七章 直奔死地

  “契丹骑兵!”

  贾桑尔一把推开怀里的妃子,又惊又怒地问道:“哪儿来的契丹骑兵?不是说契丹骑兵都在阵前吗?”

  那探子答道:“小人也不知道。据探马回报,契丹人一共就只有两三万的兵力,开战之前就已经全部布置在前面了,而且探马在开战前已经把这一带都打探了好几遍,绝不可能漏过契丹伏兵。”

  啪的一声,贾桑尔抄起一个果碟砸向那个探子,怒喝道:“那你来告诉我,那些契丹骑兵是哪儿来的!”

  就因为探子们信誓旦旦的说西辽的兵力一共就只有两三万,而且都布置在了卡万特的达尔加姆峡谷正前,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去设伏,再加上联军被那头哼哼给彻底激怒,贾桑尔跟一众国王才会选择了大军压上的战法。

  换言之,贾桑尔跟一众国王们根本就没预留什么后军。

  现在你特么过来说有大量的契丹骑兵出现在后阵了?真主保佑啊,那些应该下火狱的渎神者还特么没怎么样儿呢,而贾桑尔这个苏丹,还有一众国王的手里,却没有足以应对的兵力了……

  “不,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曾经亲自跟契丹骑兵交过手的马赫穆德汗很清楚那些契丹骑兵有多凶残,当即便惊慌失措地叫道:“如果再不想办法,只怕那些恶魔就要来到我们身边了!”

  贾桑尔此时也顾不得怀里的妃子了,骨碌一下从几辆大车组成的台子上面翻身而起,双手搭在眼前,打量着远处的契丹军阵。

  瞧着远处已经摇摇欲坠的契丹中军,再想想自己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军队保护,自己这个“东方与西方之王”的屁股即将暴露在契丹人的眼中,贾桑尔当即便吩咐道:“传我的命令,让大军放过左翼跟右翼的契丹人,全力解决掉前面的契丹人,替后军开路!”

  “慢着!”

  西吉斯坦国王赶忙拦住传令兵,又躬身对贾桑尔道:“伟大的东方与西方之王呵,我无意冒犯您的威严!但是,那些契丹人既然能有多余的兵力绕到我们的后阵,他们又怎么会放任前面的中军被我们击破?”

  “或者,那些契丹人就是想要我把惊慌失措,好把我们都赶进前面的山谷里面?”

  “一旦进了山谷,我们就会处于地势较低的洼地,而契丹人却又处于高地,只怕我们会更吃亏?”

  被西吉斯坦国王这么一说,贾桑尔忽然又有些迟疑,而马赫穆德汗却开口叫道:“不可能!契丹人不可能在山谷里埋伏伏兵!”

  见贾桑尔将目光投向自己,马赫穆德汗赶忙说道:“契丹人一共就只有两万多不到三万的兵力!现在我们前面就大概有一万多,再加上刚刚跑到左军的一万多,还有右军那边的几千骑以及绕到我们后面的这两三千骑兵,基本上就是契丹人所有的兵力了!契丹人现在绝对不可能再有兵力在山谷中埋伏我们!”

  西吉斯坦国王皱着眉头道:“万一呢?万一契丹人从一开始就隐藏了兵力呢?”

  马赫穆德汗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不可能!我跟契丹人交过手,我知道他们的底细!”

  “报!后阵的契丹骑兵又多了!”

  “报!契丹左军方向有尘烟扬起,疑似大批骑兵!”

  “报!契丹中军已然崩溃!”

  “报!契丹中军开始向左右两边撤退!”

  “报!后军的契丹骑兵越来越多,已然撑不住了!”

  就在贾桑尔进退维谷的时候,一道道消息却成了那几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贾桑尔也来不及多想,当即便吩咐道:“后军直接前进,让前军稍等后军,一起退入山谷,一切等出谷之后再说!”

  ……

  “疑兵之计?”

  耶律大石瞧着萧齐的目光就很不对劲。

  萧齐原本就只是个皮室详稳,说好点儿是个近卫军的统领,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个护卫头子。

  说白了,萧齐之所以能站在西辽的朝堂之上,多半还是仗了“萧”这个姓的便宜,至于萧齐本身有几斤几两,耶律大石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能猜个差不多。

  然而正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老话,仅仅只是去了宋国一趟,仅仅只是学了一本宋人的兵书,这萧齐就要进化成西辽的战神了?

  从一开始如何能用最小的代价抓到最多的塞尔柱劳工,到如何激怒塞尔柱联军再到刚刚马尾巴上绑树枝、添兵去攻击塞尔柱的后军,这特么一环套一环的计谋用出来,耶律大石觉得自己都未必能敌得过萧齐!

  而对面耶律大石的疑惑,萧齐却是点了点头,说道:“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安能动之。”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故形人而我无形……则吾之所与战者,寡矣。”

  “这些都是《孙武子》里面的学问,小的也只是学了一部分还没学太明白,更多的还是从先生那里听来的。”

  耶律大石忍不住心中一动,问道:“这《孙武子》,你可愿教会其他人学习?”

  萧齐躬身道:“小的自然愿意。只是小的也没怎么学明白,让小的去教其他人,只怕要误人子弟了。”

  “若大王有意让更多人学习,却不知直接遣使往宋国一行,让他们去宋国的讲武堂中跟着学一段时间便是了。”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当下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只是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已经开始向达尔加姆峡谷进军的塞尔柱联军,说道:“真没有想到,塞尔柱联军的统帅会这么蠢,居然直接带着十万大军直奔死地。”

  “十万塞尔柱联军,便是五十万贯钱财,纵然跑掉一部分,也差不多能剩下三四十万贯。”

  “依你之见,若将这些钱财都尽数买了军械装备,可能敌得过金国么?”

  萧齐斟酌着说道:“若说能不能敌得过金国,那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怕……”

  耶律大石道:“只怕什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笑那契丹人……

  “只怕官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王灭掉金国。”

  萧齐道:“小人在汴京之时,曾经有幸听官家讲过一堂课。官家说,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他大,他老人家报仇,须隔不得夜。”

  “当初金虏兵围汴梁,这仇不可谓不深,也就是为了让金虏替大宋抓劳工才一直隐忍不发。若是大王想要回师灭金,只怕官家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要么会抢先下手灭金,要么就是跟大王合兵一处,共同灭金。”

  耶律大石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己这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报灭国之仇呢,结果就忽略了宋国小皇帝——就冲着宋国小皇帝这几年做的事情就能知道,那宋国小皇帝绝不是什么善茬!

  耶律大石忽然就觉得很心塞,很难受,那感觉就像萧齐喜欢上了隔壁的二花,但是还没来得及提亲呢,二花就先被许配给了耶律厚。

  当然,这只是个假设,只是用来形容耶律大石心里的痛。

  然后耶律大石选择把这份心塞和难受发泄到那些塞尔柱人身上。

  耶律大石恨恨的凌空抽了一鞭子,叫道:“把他们都赶进山谷里,然后抓劳工。”

  ……

  却说耶律大石亲自领兵杀来,顿时唬得贾桑尔丢了三魂七魄,也顾不得身边的妃子与一众联军国王,慌不择路的便催军士向前逃命。耶律大石心中怒火正炽,杀得兴起时,又怎肯放过贾桑尔?当即便引弓搭箭,猛的射向了贾桑尔。

  许是贾桑尔命不该绝,那一箭却是正中了贾桑尔头上包的巾子。耶律大石便高声叫道:“头上插箭者便是贾桑尔!”

  贾桑尔闻听此言,心中大恨,一把将箭连着巾子一起扯掉,又催促军士赶紧向前,耶律大石远远望见,又叫道:“头上无巾者乃贾桑尔!”

  贾桑尔慌忙从身边侍从头上扯下巾子给自己包好,却是催得军士更急。耶律大石心中更恨,一刀将迎来的塞尔柱将军砍下马去,领着众军士向塞尔柱联军掩去。贾桑尔回头瞧见,心中顿时更慌。

  一路狂奔到山谷,惊魂稍定,贾桑尔却是难免疑心——契丹人兵马虽强,却只有两三万之数,自己手下虽弱,却有十万之人。然则契丹人究竟有何能耐,竟以两三万众破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非是十万头哼哼,就算是,那十万头哼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吧?还是说,自己手下这十万大军甚至还比不过十万哼哼?

  不过还好,就算那些契丹人再怎么厉害,人数终究是他们的一大短板,自己手下毕竟是十万大军,哪怕折损一半都还能剩下五万,只要冲出了这个山谷,基本上就能安全了。

  念及此处,贾桑尔忍不住狂笑起来,说道:“可惜啊,可惜。”

  马赫穆德一脸懵逼的望着贾桑尔,问道:“舅舅何处发笑?”

  贾桑尔指了指峡谷两侧的山峰,说道:“我笑那契丹领兵之人终究少智,兵力不足。若换我用兵之时,只须往山谷两侧埋伏好伏兵,我等便如笼中之鸟,又岂能得出?”

  话落,余音犹在,两侧山峰上便竖起了一面汉字写的辽字大旗,更有“萧”、“耶律”等旗号一一竖起,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箭雨,惊得贾桑尔险些昏死,又催着身前的驭卒逃命,诸国联军士卒更是互相争扯,人嘶马鸣之间全然只顾得自己逃命,倒是互相踩死踏伤了不少。

  也幸得那箭雨只是一阵,又因契丹兵少之故,贾桑尔倒也得脱。只是回头细数之时,西吉斯坦国王却是不知道陷在了何处。

  贾桑尔无奈,领着众军士又向前段了一段时,天色已经微暗,狂风骤起,大雨倾盆,湿透衣甲。贾桑尔本欲命人寻些柴火来做饭,却被马赫穆德汗劝住。

  马赫穆德汗道:“如今我等身处山谷,若是生火,一则怕引来契丹追兵,二来却怕浓烟不散,反为不好。”

  贾桑尔听了,心中倒也知道马赫穆德汗所言无差,当即便又催促众军士向前行军,却又惹得联军将士冤声载道。贾桑尔见抱怨者多为西斯坦国士卒,心中顿时大怒,暗忖此战虽然折了许多军士,却都是他国之兵,既然无法对付契丹人,不若待回国后夺了他西斯坦国,倒也能弥补一二。

  正自思量间,却有军士来报已近谷口,贾桑尔心中大喜,难免放声大笑。马赫穆德汗心中不安,问道:“舅舅前番发笑,却是引来了契丹伏兵,此番何故又笑?”

  贾桑尔道:“我笑那契丹人终究还是不如我多矣!”

  言毕,贾桑尔挥鞭指向谷口方向,说道:“若彼有我塞尔柱十万大军之众,则可伏一路兵马于谷口,以逸待劳之下,我等纵然得脱,却也难免损兵折将。”

  正说话间,谷口处闪起一阵烟尘,喊杀声随之而起,有塞尔柱军士慌忙跑来回报,言道谷口处埋伏了数千葛逻禄军士,又有两三千契丹骑兵一起埋伏。

  贾桑尔怒视马赫穆德汗,喝斥道:“你这厮只说契丹有两三万兵力,该才在谷外便有三万,谷中便算他有两千,如今谷口处又有近万兵马,你却如何解释!”

  马赫穆德心中大惊,慌忙答道:“舅父息怒!小甥自与契丹人交战之时起,便从未见过契丹人有超过三万之时,前番探马数次打探,也皆是证实了小甥之言,小甥断然不敢欺瞒舅父!”

  贾桑尔见马赫穆德汗言辞肯切,又有前番探马数次打探的结果为证,心知此事却也怪不得马赫穆德汗,便是要怪,也只怪那些契丹人奸滑狡诈。如今联军十万军士尽数被堵于峡谷,却又该为之奈何?若不得出,只怕十万大军尽数没于此处事小,塞尔柱与诸国百姓尽数为契丹人掳掠事大。到得那时,绿色世界,怕不是又要遭受一次黄祸?

  思虑半晌,终究教贾桑尔思得一计。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好算计!

  此时的塞尔柱联军,早已是人皆饥饿,马尽困乏,中箭着枪者勉强掺扶而走,兼之个个衣甲湿透,兵器都不齐备,旗幡鞍辔也都尽弃,皆是入谷之前被赶得慌了。

  贾桑尔眼见于此,又知地处西域,夜晚之时必然倍加寒冷,当即便召了一众心腹来,吩咐道:“前面山僻路小,因方才一场急雨,此时坑堑内积水不流,泥陷马蹄,只怕不能前进。”

  “尔等随我日久,我亦视尔等为心腹。若今日我能得脱,纵然尔等尽数战死,亦有我护佑尔等父母妻儿。若我亦不得脱,只怕塞尔柱国内恨我者要拍手称快,尔等父母妻儿,也必然无幸。”

  众心腹情知不假,皆泣拜道:“我等皆大王腹心,平日里亦多受大王恩德,当此之时,正我等为报效大王之时也!”

  贾桑尔略有不忍,泣道:“真主在上,某贾桑尔起誓,倘若教我今日得脱,必厚待诸军父母妻儿,有违此誓,必下火狱!”

  众军士见贾桑尔态度肯切,皆道:“吾等皆愿为大王效死,然则前有葛逻禄人拦住去路,后有契丹人穷追不舍,偏又坑堑积水,路滑难行,却又为之奈何?”

  贾桑尔道:“我却是有一计——尔等可传下号令,教老弱中伤军士在后慢行,强壮者担土束柴,搬草运芦,填塞道路。务要即时行动,再引百骑执刀在手,但迟慢者便斩之。如此,大军便可继续前行。”

  众皆拜服,领命而去。此时恰好天色将黑未黑之时,塞尔柱一众联军又是只用了早饭,人马皆是困顿不堪,号哭之声,于路不绝,倒地者甚众。

  贾桑尔只做不见,扭过头去,喝令人马践踏而行,因此而死伤者无数,倒比契丹人所杀更多。以致于十万大军,一万死于契丹人之手,剩下九万之中倒有两三万是死于联军自相践踏。

  等到谷口,贾桑尔又集结众军,以心腹敢死之军为首,贾桑尔亲领护卫于后,喝令众军冲击葛逻禄人所布军阵。联军众将士亦知生死关头,领命后皆舍生忘死,又兼葛逻禄人军队不多,契丹铁骑多在山谷另一面,奉命前来督军的萧然便喝令众军,教让开一条道路,任由贾桑尔带几个心腹远遁。

  及至贾桑尔远遁,余者塞尔柱联军失了主心骨,更是兵无战心,将有怯意,许多士卒干脆弃刃而降。

  萧然忍不住笑道:“却是好一场造化!塞尔柱人贪生怕死,所谓的什么神灵多半没能保佑他们,却教俺白得了这一场功劳!”

  萧然与耶律大石等得了数万俘虏,心中正自盘算该如何这些数万俘虏尽数卖给宋国,也好换些银钱。贾桑尔却是一路狂奔,过萨末键城而不敢入,一路直回呼罗珊。

  经此一役,塞尔柱联军之中的左翼指挥官西吉斯坦国王遭擒,退缩在后的艾米尔库马吉也做了俘虏。便是贾桑尔带到军中的宠妃,即塞尔柱国的王后,以及宰相、各级官员,也都落到了耶律大石的手中。其余大大小小的国王之中,除却贾桑尔的外甥马赫穆德汗之外,余者竟无一人能跟着贾桑尔逃出生天。

  待归了呼罗珊,马赫穆德护着贾桑尔回了宫,便问道:“舅父,如今十万大军尽丧,我等却又该……”

  贾桑尔脸上神色阴情不定,过了半晌才道:“丧尽了便丧尽了,区区十万大军,却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见马赫穆德不解,贾桑尔又接着说道:“遭此一败,无论十万大军剩下多少,国中不臣之辈都会失了压制,只怕转眼就是烟尘四起。如今你我生死都成问题,却又何必在乎那十万大军。”

  马赫穆德惊得啊耶一声,叫道:“如此,却是悔之晚矣!”

  贾桑尔喝斥道:“你却晓得个什么!十万大军丧尽了便丧尽了,烟尘四起便由得他四起。若要保住这一身的荣华富贵,却也有个法子。”

  马赫穆德疑道:“计将安出?”

  贾桑尔哼了一声,说道:“那契丹奴耶律大石自号中华正统,难道他是中国人,我便不是了么?须知他姓耶律,我姓贾,谁比谁更正统,却也不怎么好说。”

  马赫穆德愈发摸不着头脑——若依着这般说法,我这马赫穆德岂不是要姓马?

  正迟疑间,贾桑尔却又接着说道:“你要知道,我塞尔柱帝国原本始于突厥,而突厥又源于匈奴,匈奴源于夏,如此说来,我贾桑尔才是实打实的天潢贵胄,他耶律大石却还是个外来的远房表亲!”

  马赫穆德更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您老人家平常总说自己是东方与西方之王,是塞尔柱的苏丹,什么时候又扯到了突厥跟什么匈奴?

  再说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就算您能证明您老人家是嫡系的夏人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跟耶律大石攀亲戚么?

  当然,如果能跟耶律大石攀上亲戚,大家联手继续统治这片土地,那攀亲戚倒也没什么。说起来,还是自己这边高攀了呢。

  可是,人家耶律大石愿不愿意认下这门亲戚?如果认下了,那咱们信奉的真主又该怎么办?

  听完了马赫穆德的疑虑,贾桑尔顿时呵的冷笑一声,说道:“耶律大石自然是不愿意认下咱们这门穷亲戚的。可是他不认,东方原本叫汉唐的那个国家未必不认。”

  “我曾看过历代传下来的书籍,说东方那个国家的皇帝最是好大喜功,咱们随便弄几张羊皮当做贡品,自称是他们的臣属,他们便会给我们大量的金银珠宝,同时还会保证我们的安全跟统治。”

  “赶快遣使往东方一行,去看看那个国家,献上几张羊皮,几斤阿月浑子,几桶葡萄酿,文书上写得好看一些,只要能成为他们的臣属,区区耶律大石又何足为虑!”

  马赫穆德迟疑道:“那真主和哈里发……”

  贾桑尔道:“真主的归真主,哈里发的归哈里发。哈里发只要当好他的哈里发就是了。马赫穆德,你要记得,我,贾桑尔,才是塞尔柱的苏丹!”

  第三百九十章 进京面圣

  甘肃布政使司的边境算是西辽跟大宋的一个分界线,往西北方向是西辽掌控的地盘,往东往南则归大宋控制。至于原本的吐蕃诸部以及缅甸等地,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大宋的布政使司。

  而自打进了甘肃布政使司的地界之后,耶律大石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

  原本的党项、吐蕃、回鹘等族或者消失不见,或者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宋人,甘肃布政使司这里已经完全不同于耶律大石原本知道的那个西夏,许多一看脸就知道是契丹人的,也都穿着一身宋人的服饰,操着一口半生不熟而且带有地方口音的官话。

  耶律大石之前倒是听萧齐他们说过这些,但是真正看到了眼里之后,耶律大石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跑到西域这么多年,耶律大石觉得自己也想开了,反正只要不是金国人入主中原,剩下无论是自家还是赵家皇帝当了这天下之主,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话用来诠释大辽跟宋国之间的关系简直再恰当不过了——自己老刘家跟他老赵家的事儿,怎么说都是自家的事儿,你姓完的掺合进来算什么?

  就是宋国的那个太上皇赵佶挺操蛋的,据说现在还特么活蹦乱跳的在龙德宫里写字画画,而自己此去汴京,肯定也少不得去拜见一番,要不然宋国小皇帝的面子上不是不好看么?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忍不住就叹了一声,弄得旁边陪同的甘肃布政使劳逸士如同丈二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问道:“殿下何故叹气?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耶律大石摇了摇头,说道:“无事。本王只是叹息,宋辽两国纷争百六十年,到底所为何来?若不是金虏为祸,只怕宋国两国之间依旧纷争不止,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最后还是百姓受苦。”

  劳逸士一愣,心道宋辽两国打了一百五十多年的仗,不就是想争一个天下正统的名分?别看宋国官家是皇帝,你辽国皇帝也是皇帝,可是宋不能灭辽,宋国的皇帝就总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反之你辽国皇帝也是一样。

  当然,现在辽国皇帝还在五国城呢,而自家皇帝又直接把人家辽国的地盘给占了,眼前这个另立了西辽的耶律大石也被自家皇帝弄成了“王兄”,自己这时候就不太适合多说话,以免给人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印象。

  于是劳逸士干脆岔开了话题,说道:“殿下久在西域,不妨在甘肃这里多住一些时日?”

  耶律大石却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劳布政使美意了。只是本王在西域原本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要不是此番为了进京面圣,恐怕也不会来甘肃布政使司。”

  劳逸士疑道:“殿下也要进京面圣?怎么这段时间,西域许多国家还都派了使节都要去汴京面圣?”

  耶律大石一愣,问道:“西域许多国家的国主?难道除了本王之外,还有其他的?”

  劳逸士嗯了一声,答道:“有塞尔柱国的使节,有花剌子模的使节,有个什么客拉汗的使节,还有许多下官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他们前段时间从南边过来,都说要去汴京面圣。”

  耶律大石的脸顿时就黑了。

  特么的,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一个个倒还赶在老子头里去了?

  劳逸士一看耶律大石的脸色阴沉如水,心下顿时好奇起来,问道:“殿下?”

  耶律大石回过神来,哼了一声道:“那塞尔柱也好,花剌子模也罢,许多小国都跟本王有些过节,要么是被本王给灭国了,要么就是被本王抓了劳工。”

  说到这里,耶律大石干脆回手一指,指着身后长长的队伍说道:“这就是本王抓的劳工,里面有那个塞尔柱国的丞相,还有塞尔柱国的王后。现在他们想要抢在本王面前进京,只怕要想要求得大宋的庇护,告本王一状吧!”

  劳逸士顺着耶律大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赞道:“乖乖!原本下官还以为这些都是普通劳工,想不到里面居然还有什么塞尔柱国主的王后!”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心道指不定哪天还能看到赵皇帝强幸塞尔柱王后的画作呢——反正赵家皇帝根子歪,他家老祖宗赵二都好这一口,现在这个皇帝干的事儿比他老祖宗还歪,估计也会好这口。

  好生一番腹诽后,耶律大石又开口说道:“本王还要赶着进京,就不烦劳劳布政使司了。”

  劳逸士却道:“就算那些蛮子使节要进京告状,一时半会儿的也见不到官家,殿下又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耶律大石疑道:“一时半会儿?这个一时半会儿是?”

  劳逸士哈哈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一时半会儿可不好说,兴许是三五个月,也兴许是三年五载,理蕃院上面还有礼部,可是礼部现在忙着社学的事情,什么时候能把这些蛮子们想起来,那可就不好说的很了。”

  见耶律大石不解,劳逸士干脆解释道:“下官原本就是礼部的侍郎,今年也是刚刚被外放到甘肃布政使司,对于礼部的事儿,下官倒也清楚的很。”

  “像殿下这样儿的藩王进京,只要不是恰好赶上官家出游,一般三五天就能见到官家。像下官这般的一省布政使司进京面对,一般三五天,多则七八天,也差不多能见到官家。”

  “除此之外,像那些小国的国主,使节之类的,一般都是扔到理蕃院那边儿去招待,什么时候能面圣,一要看礼部那边什么时候有空,二要看官家心情如何。”

  “就算官家心情好了要召见他们,他们也得事先学习陛见的礼仪,这一学又得十天半个月的。说白了,他们想要见到官家,那是千难万难,殿下用不着把他们当回事儿。”

  “您就慢慢走,一路游山玩水,等什么时候您觐见过官家,返回这甘肃布政使司了,说不定他们还是没见到官家。”

  耶律大石当即就愣住了。

  这么豪横的么?

  不讲究个万国来朝?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官家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谁管那些蛮子们去死啊。”

  劳逸士此刻倒不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一省布政使,反倒更像是一个跟自小跟耶律大石一起撒尿活泥巴一起偷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损友。

  “再说了,殿下这不是带了几万劳工?这几万劳工,到汴京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每天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

  “下官这甘肃布政使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今倒也需要些劳工。”

  “不如这样儿,殿下就先留给我们甘肃布政使司两万劳工?”

  耶律大石这才回过味儿了——这狗日的就没安什么好心眼,这是盯上了自己手里的七万劳工!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劳工不劳工的,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就算这七万劳工能换成三十五万贯宝钞,能够用来购买大量的军械,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毕竟,西域那里什么都缺,可是最不缺的就是劳工。

  没了再抓就是了。

  对于自己,或者整个西辽来说,反倒是劳逸士这个甘肃布政使司的人情更为重要——

  西辽跟甘肃布政使司接壤,好几个边市都在甘肃这边。除此之外,西辽的契丹人能否自由往来于西辽跟甘肃布政使司之间,很大程度上也是取决于这位劳布政使。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干脆哈哈一笑,说道:“劳布政使司客气了,莫说是两万,就算是劳布政使打算全部留下,本王也断无不允之理。”

  劳逸士却摇了摇头,捋着胡须笑道:“下官倒是想全部留下,可是这甘肃布政使司毕竟不比顺天府那边,需要的劳工总是有限,有两万也就差不多了。”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点头道:“行,那就两万。不过,本王久在西域,对于大宋这边的事情很多都不清楚,还望劳布政使能不吝赐教?”

  劳逸士心道你特么糊弄鬼呢,还久在西域对大宋的事情不清楚,搞不好你特么比老夫这个甘肃布政使司知道的都多!

  心里疯狂吐槽了一番,劳逸士还是呵呵笑着说道:“殿下想要知道的,下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之后,劳逸士又抬手指了指西辽所在的方向,说道:“譬如甘肃布政使司到西辽之间,便会修一条直道,跟原本的秦直道相连接。”

  “整个工期,第一个阶段大概会持续十年,先完成大宋所有的布政使司与布政使司治所之间的连接,西辽方向便要跟甘肃布政使司、川南布政使司、顺天府三处相连。”

  “第二个阶段,其实是跟第一个阶段同时进行的,不同的是计划时间为三十年甚至五十年,目的是各州与各州之间都能互相边接起来。”

  “除此之外,据说工部跟大宋皇家学院那边还有个什么计划,下官就不太清楚了。”

  耶律大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问道:“秦修直道、长城、咸阳之事殷鉴不远,官家何以……”

  劳逸士道:“官家何以如何大兴土木,不怕劳民伤财,以致有亡国之祸?”

  见劳逸士直接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耶律大石干脆点了点头,说道:“纵然使用劳工,可是这许多工程起来,难免会劳民伤财吧?”

  劳逸士却道:“殿下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大秦之时,乃是征发百姓,而官家却是役使劳工。”

  “劳工皆为蛮夷,原本便不是我大宋百姓,却也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至于百姓,因为去工地做工有工钱可拿,反倒是有许多百姓想要去工地上。”

  “因此上,倒不存在什么劳民的事情。”

  “至于伤财,那却是明摆着的事情。虽说修了这些路能加快财货流通,可是因此而多收上来的那些赋税,其实根本不够修路所花费的成本。”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问道:“就没有人劝谏官家么?”

  劳逸士却道:“为什么要劝?官家说,现在修路,总比把路留给子孙后代去修要好,苦也就是苦我们这一代两代的,后面的子子孙孙却能享用不尽。”

  被劳逸士这么一说,耶律大石顿时有种悠然神往的感觉。

  大宋的官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

  贾桑尔派遣的使节艾哈米尔有着跟耶律大石相同的疑问——大宋官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到大宋的时间越长,艾哈米尔对于大宋的认知就越多,心里也就越来越没有底气。

  尤其是到达了宋人的都城之后,艾哈米尔一边惊叹于汴京城的高大与繁华,一边暗自心惊于城外那座巨大的京观。

  是的,按照那些宋人的说法,城外那座由骷髅堆积起来的尸山,被称之为京观,是他们的皇帝斩杀了入侵宋国的敌人之后,用敌人的尸道垒积起来,用来夸耀皇帝的武功。

  用尸山夸耀武功?

  那宋国的皇帝到底得有多么的邪恶?

  而更加邪恶的是,那些宋人不仅不害怕那座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巨大尸山,反而引以为荣,似乎替他们的皇帝感到骄傲?

  甚至还特么有人指着那座尸山告诉自己,说这样儿的京观不仅仅只是汴京城外有,其他地方还有几十座比这个规模更大的京观!

  苏丹让自己来出使宋国,是为了向这个残暴,邪恶的皇帝俯首称臣,求取他的庇护?

  艾哈米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很凌乱。

  然而更加让艾哈米尔感觉到屈辱的,是宋国的那些官员。

  往常在塞尔柱国或者去周边那些国家的时候,自己受到的都是追捧,向来无一例外。然而自从自己来到大宋之后,却根本就没人把自己这个塞尔柱帝国的苏丹特使当回事儿。

  没有官员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奉承,也没有官员出来接待自己,一路上的吃喝住宿全都要自己花钱。

  甚至,随便哪个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平等?

  似乎,那些宋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是苏丹特使,而他们只不过是平民?

  而自己,按照宋人的指点,往他们的官府递交了请求会见他们皇帝的国书之后,却根本没人理会自己?

  第三百九十二章 官家不在京城

  跟艾哈米尔一路上无人问津的凄惨不同,耶律大石来汴京的这一路上,可谓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春风一般的温暖。

  每过一个州、县,都有当地的知州、知县来迎接,就算到了汴京城,也有萧诺言陪着礼部的官员早早在汴京城外候着,吃住方面更是不用自己操心,所有该想到几乎都已经有人安排好了,招待仪制完全等同于亲王。

  耶律大石也真正的见识到了大宋的改变——

  每个州每个县都在大兴土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面不只有劳工在干活,也有大量的大宋百姓在劳唯。不同之处在于大宋的百姓们就算干活都是带着一股子干劲,许多人的脸上都有笑意,而那些劳工,则是被人驱赶着,鞭打着,干着最苦最脏最累的活计。

  唯一的问题,就是耶律大石感觉自己手里的劳工有些不够用。

  从甘肃布政使司开始,耶律大石几乎是一路往汴京一路留劳工,等到了平阳府附近的时候,耶律大石手里的劳工就彻底告罄了,让后面从平阳府往汴京方向那些州县的知州、知县们好一阵失望。

  知州、知县们挂在脸上的失望之情,让典型的北方汉子耶律大石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家对咱老刘不错,咱老刘也不能不讲究!

  “没说的,这事儿就包在本王身上了,等本王回了西域,立即派兵去抓劳工!”

  耶律大石一遍遍的拍着胸脯向那些知州、知县们保证,保证自己一定在西域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让每个州每个县都能分到足够用的劳工。

  然后,没了劳工拖累的耶律大石很快就带着卖劳工所得的几十万贯宝钞赶到了汴京城,任由萧诺言把自己带来的五千骑兵都带去汴京城外安置,耶律大石自己则是带着几个使节以及亲从,跟着礼部的官员进了城。

  跑去围观的贾桑尔特使艾哈米尔亲眼看着耶律大石跟一众西辽使节都是被大宋的官员迎进城里,而且还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副使艾哈买提的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低声喝道:“欺人太甚!”

  艾哈米尔却摇了摇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好歹欺的是人,宋国这是根本没拿自己这个塞尔柱苏丹特使当个人啊!

  “一定是我们的筹码还不够。回去准备准备,我要拜访宋国的官员。”

  艾哈米尔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赶在耶律大石前面见到宋国皇帝。”

  ……

  “官家不在京城?”

  耶律大石有些懵。

  自己要来汴京面圣的奏疏可是早早的就已经派人送了过来,就连行程也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是等自己到了汴京了,官家却不在汴京?

  这……

  “官家确实不在京城。”

  萧诺言咂巴咂巴嘴,叹了一声道:“你哪怕早到半个月,你也能见着官家。至于现在,你要么跟我一起北上,要么就在汴京城里等上个一年半载,或者干脆返回西辽。”

  见耶律大石有些懵逼,萧诺言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接解释了起来:“高丽棒子们不是请求内附么?后来朝堂上就通过了这事儿,允了他们的请求。”

  “棒子们内附了之后,枢密院就设立了朝鲜军区,从大宋禁军抽调士卒组建第一百二十一军、一百二十二军、一百二十三军前往驻守,成立由大宋厢军为主,棒子们为辅的厢军二百四十一、二百四十二、二百四十三军。”

  “然后金虏那边先是以高丽为金国臣属,大宋不该接受其内附请求的理由相责大宋背信弃义,接着又囤兵朝鲜边境,意欲重新扶植王构后人登基。”

  “禁军第一百二十一军指挥使岳飞岳鹏举率兵跟金兵对峙,双方时有摩擦,终于在上个月的时候打起来了。”

  “顺天府军区都指挥使宗泽原本是要调入枢密院的,结果因为这事儿也调不回来了,临时被改调为朝鲜军区都指挥使。”

  “至于官家……”

  “反正也没人劝得住,他老人家命太子监国,孟太后跟皇后娘娘垂帘听政,又留了李纲李相等人辅政,自己带着禁军第一军和皇城司、东辑事厂的一部分人手往滦州边市那边去了。”

  “要不是为了等你来汴京,我早就带兵跟着官家一起北上了。你现在想想是跟我一起北上,还是留在汴京。”

  耶律大石继续懵逼。

  自己好歹也算是一国之主吧?起码自己还没有彻底内附,名义上也是西辽之主,你大宋皇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任由我进京,然后为了打仗,把我自己扔在京城了?

  你特么到底有多不拿我当个外人,还是说你丫打仗有瘾!

  心里暗自吐槽了半晌,耶律大石才道:“那我带来的兵……”

  萧诺言顿时就笑了,说道:“官家早就吩咐过了,你愿意带着就带着一起,不愿意带着就把他们扔在汴京或者干脆让他们自己回西辽那边,都由得你。”

  耶律大石这才放下心来,哈哈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着这五千骑兵一起北上,若是能趁势灭了金虏,倒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萧诺言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不止是金虏的大仇。”

  “嗯?”

  耶律大石一脸懵逼地问道:“还有什么?”

  萧诺言道:“海上之盟,毕竟不是金虏先挑起来的,对吧?”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说道:“他……”

  萧诺言道:“据说,官家早在金虏兵围汴京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他也配姓赵这种话,如今名义上是上皇,实际上就是被软禁在龙德宫里,每天写写画画,所作书画也都被官家拿去卖了钱……其实凄凉的很。”

  唏嘘感叹了一番,萧诺言又接着说道:“官家向来便是这样儿,也不在意天下人的看法,而天下人对此也没什么看法,无非就是传一些有的没的小道谣言罢了,官家也懒得去管。”

  “至于朝堂上,只要是忠心办事的,也不用怕功高震主之类的说法。不忠心办事的,多半都凉透了。”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忽然问道:“那些蛮子的使节怎么办?他们不知道官家不在京中的消息?”

  第三百九十三章 都想掀桌子

  “蛮子的使节?谁管他们去死呀。”

  萧诺言用几乎跟劳逸士一模一样的语气,又一次让耶律大石认识到了蛮子在大宋的地位——没人在意。没人在意蛮子的想法,也根本没有在意蛮子们的死活。

  理蕃院倒是想要在乎在乎,毕竟蛮子的使节多了,好歹还能弄个万国来朝的名声,传出去也好听点儿。但是赵桓这个官家是根本就不在乎,礼部是忙着搞社学,也来不及不在乎。唯一剩下一个想在乎但是预算不足的理蕃院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也彻底不在乎了。

  “你知道枢密院那边是怎么说的吗?”

  萧诺言道:“枢密院那边私下传言,说官家曾经说过,但凡是能两只脚站着喘气的蛮子,要么去死,要么就来大宋当劳工。”

  “现在还好点儿,官家眼下正大兴土木,地方官府最近也都玩了命一样修路搭桥,暂时顾不上搭理那些蛮子,等大宋腾出手来,估计就有得乐子看了。”

  “据说四川布政使司、川西布政使司、云贵布政使司那边说宁肯把山给凿开也要铺好路,估计得死不少劳力,可是官家说大宋百姓的命都金贵,死一个都心疼,所以没办法,只能让蛮子们去死了。”

  耶律大石继续懵逼,越发的感觉赵桓这个大宋官家不可琢磨——

  你说他是个好皇帝吧,他这副赤裸裸的拿蛮子不当人的态度,比之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著名的昏君、暴君都要昏庸残暴。

  你说他不是个好皇帝吧,他又拿大宋的百姓如此金贵,而且就连契丹人也是一样的金贵对待,就好像……好像大宋的宋人跟原本辽国的契丹人才算人,剩下的都不能算人一样。

  耶律大石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怪异至极的感觉。

  萧诺言却又接着说道:“反正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蛮子们的使节愿意在汴京城里住就让他们住着,反正他们也没机会面见官家。”

  耶律大石斟酌一说,应道:“那行,咱们就去滦州。听说官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论金虏还是西夏奴,都在官家手下饮恨,如此风采,倒是令人心折的紧。”

  ……

  即将爆发的大战,对于顺天府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影响,百姓该种地的种地,该做工的做工,乡贤士绅们该唱歌喝酒逛青楼的还是一样唱歌喝酒逛青楼。

  对于顺天府的百姓来说,官家亲征这四个字就意味着大宋这边的绝对安全以及金虏即将身死国灭。

  然而对于滦州以东的女直人来说,一切可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失去了高丽这么个劳工来源,不仅仅只是意味着未来的收入会锐减,同样还意味着大金国彻底失去了一个可以吸血的对象。

  更要命的是,谁也不知道完颜宗弼那个傻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金国皇帝完颜晟让他带兵去高丽棒子那边只是想要表达一个态试,好趁机跟大宋谈一谈条件,看双方能不能通过友好合作的方式把棒子的问题给解决掉。

  毕竟完颜晟的脑子还算清醒,又不像某些明星一样喜欢乱磕药,好歹也能掂量清楚自己还有几斤几两。

  在没能破解开完颜宗瀚用命弄回来的震天雷的生产工艺之前,打死完颜晟他都不会选择跟大宋开战,哪怕吃了亏,完颜晟照样能捏着鼻子认下。

  但是完颜宗弼这货到了高丽的边境之后,居然跟驻扎在高丽北部的岳飞岳鹏举所率令的禁军第一百二十军起了冲突。

  双方一开始先是各自派出小规模的斥候进行试探,接着便是双方慢慢打出火气的斥候开始围猎与反围猎,再接着便是百人级的冲突,最后终于发展到双方兵戎相见的程度。

  滦州边市彻底关闭,大量的货物被积压在商人们的手里卖不出去。金国那些达官贵人们存放在滦州的钱财也成了泡影。而失去了高丽这么个劳工来源,又意味着金国的未来收入会锐减。

  从完颜晟再到整个金国的朝堂上,几乎恨不得把完颜宗弼先抽筋,再放血,脑袋瓜子锤稀瘪。

  但是真正能打的完颜宗瀚打命扔在了大宋,第二能打的完颜宗望也没能活着回来,现在就剩下一个完颜宗弼勉强还算能打,真要是跟宋国全面开战,战场上的事儿基本上还得指望着完颜宗弼。

  更何况,完颜宗弼现在还领兵在外。

  所以完颜宗弼也杀不得。

  这就特么很难受。

  后来完颜晟琢磨着这么下去也不回事儿啊,于是干脆派了使节完颜宗饶出使大宋,准备跟赵桓商量商量——

  你看啊,小弼这孩子不懂事儿,回头我把他抓回来圈禁到死,你也把你家那个叫岳飞的管一管,让他老实一点儿,咱们大金跟大宋还是好兄弟,我上别的地方给你抓劳工,还承认你当世界的老大,这样不是很美好?

  可惜完颜晟长得挺丑,想的倒是挺美。

  当二五仔完颜宗饶一路从黄龙府赶到滦州边市的时候,赵桓也带着第一军的马仔们赶到了滦州边市。

  然后完颜宗饶就先向赵桓表达了忠诚与思念之意,接着又把完颜晟跟金国朝堂上的大佬们好不容易商量出来的对策全给交待了一遍。

  再然后,完颜宗饶就打道回了黄龙府,告诉完颜晟说此次出使失败了,赵家皇帝已经亲自带兵到了滦州边市,而赵家皇帝的意思是你姓完的要么称臣纳贡外加赔礼道歉,补偿大宋此次所有的军费,顺带着再把广宁府以西都割让给大宋,要么你丫就点齐了兵马,咱们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谁赢了谁就是爸爸。

  完颜晟寻思着你宋国小皇帝也太特么不是东西了,怎么就总想着给我当爸爸呢——

  你有震天雷而我大金国没有,这特么不是摆明了就是我大金打不过你大宋么?你特么就那么想认我当儿子?

  再说了,广宁府以西要是都给了你宋国,那老子这大金国还剩下啥了?守着个黄龙府当光棍皇帝?

  可惜了,老子也没有乱认爹的习惯!

  被完颜宗饶几句话给彻底激怒的完颜晟打算掀了桌子。

  去他娘的,你宋国小皇帝有震天雷是没错,可是老子这个金国皇帝也不是好惹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五五开

  完颜晟,本名完颜吴乞买,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同母四弟,力劝完颜阿骨打称帝之后就被册封为谙班勃极烈,既是金国的首席大臣,又是储嗣,金天辅五年的时候任诏知国政,凡军事、司法案件皆由吴乞买从宜处之,天辅七年,完颜阿骨打凉了之后继位金国皇帝。

  这货虽然在历史上名声不显,甚至还比不过完颜宗弼(金兀术),但是完颜晟在位期间能够先怼辽国再灭北宋,由此可见,完颜晟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就像之前完颜宗瀚被赵桓剁了之后,完颜晟会答应跟宋国议和、称臣、纳贡、抓劳工等等乱七八糟的条件,在大宋朝廷和民间看来自然是完颜晟怂了,然而实际上,完颜晟从来就没有怂——

  受一时之气没什么,只要休养生息十年,能够破解开宋国震天雷的秘密,丢掉顺天府也好,称臣纳贡也罢,都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顺天府那一块原本就不是金国的,现在归了大宋就归了大宋,没什么大不了的。称臣纳贡也掉不了两块肉,无所谓的事情。抓劳工能够补充金国因为征宋而损伤的国力,这是好事儿。

  但是当赵桓提出来要求割让广宁府以西的时候,完颜晟终于忍不下去了。

  尽管女直人原本就没什么地盘,所占的地盘也都是原本归属辽国的,可是广宁府那里地处咽喉要冲,再往东就是金国腹心之地,真要是把广宁割出去了,完颜晟睡觉都睡不安稳!

  “宗弼那边,只要他能拖住宋国在高丽的军队就好。”

  完颜晟阴沉着脸道:“至于赵家皇帝那边,还得劳烦五弟?”

  完颜杲咳了一声,站出来应道:“四哥尽管放心,只要臣弟还在一天,便绝不会让宋人踏上我金国土地。”

  完颜晟点了点头,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有完颜杲统兵,完颜晟多少还是能放心一些——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尽管之前完颜宗瀚跟完颜宗望、完颜宗弼三人统兵南下,虽然一路上尽是完颜宗瀚、完颜宗望大出风头,可是真正的伐宋总指挥,正是当初统兵灭亡辽国的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杲!

  是的,制造出“靖康之难”的,正是完颜杲,也是此人,在赵构赵九妹成立南宋之后统帅完颜宗弼攻入江南,攻下临安和明州之后上演了一出“搜山检海捉赵构”的大戏。

  现在整个南线的战事由完颜宗弼拖住宋国驻扎在高丽的军队,西线再由完颜杲统帅大金国剩下的兵力来对付宋国的小皇帝,最后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为了安完颜杲的心,完颜晟沉吟一番后,忽然开口说道:“王弟此去,事关我大金国生死存亡,朕赐下金牌令箭,加封王弟为谙班勃极烈,我金国十万精锐,地方军民,尽付王弟之手,生杀予。”

  “你要慎重用兵,选用良策,施行赏罚,供足粮饷。见情势可以便进兵,不要延误军机。遇事有权定夺,有敢不听号令的,王弟尽可先斩后奏,无须烦琐禀奏。”

  听到谙班勃极烈这五个字,完颜杲当即眼睛一亮,躬身应道:“是,臣弟记下了。”

  谙班勃极烈这五个字,其实就跟宋国的太子两个字的意思差不多,基本上就等于储嗣、储君、未来的皇位继承者等含义一样,完颜晟在继位之前就是担任的谙班勃极烈。

  等完颜杲应下了之后,完颜晟这才问道:“不矢王弟此去,预计选何人随军?对付宋军,可有什么计划?除此之外,王弟可需要朕些做什么?”

  完颜杲道:“蒲家奴、宗干、宗磐、宗峻四人素有才能,可为微臣副手,耶律余睹素来忠心,可为合扎猛安,为大军前锋向导。”

  完颜晟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这五人便一并赐了金牌。”

  完颜杲躬身谢恩,又接着说道:“至于宋军,最为可怕的乃是其掌心雷与地雷,如今彼攻我守,则其地雷便失了作用,纵然只能防着我等袭营,却也令宋兵行动不便。”

  “臣曾见过匠人仿制出来的掌心雷,虽然威力不足宋军掌心雷之万一,然则其原理却是相通,多是通过爆炸所产生的破片来杀人。”

  “既然如此,大军可分散开来,散的越开,掌心雷的作用便越小。只要遣敢死之士,反复冲击宋营,便可多多消耗宋军手中的掌心雷。”

  “除此之外,宋兵远道而来,粮草转运必然不便,皇兄可遣使往萌古斯部、克烈部、茶赤剌部、塔塔儿,多册封几个头人,让他们派出兵马,配合我大金袭扰宋兵粮道。若能断了宋兵粮道,则宋兵不败而败。”

  完颜杲站在金国朝堂上侃侃而谈,将自己思虑了好几年才慢慢想出来的对付宋军的法子说了出来,只乐得龙椅上的完颜晟眉开眼笑,站在朝臣班中的完颜宗饶心头直颤。

  如果真的按照完颜杲的计划来对付宋国的军队,那谁输谁赢还真不太好说。

  而让完颜晟和完颜宗饶想不到的是,完颜杲根本就没有把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因为有些计划实在不适合在朝堂上面公然说出来。

  比如派人冒充宋军,在金国和宋国的辖境之内大肆屠戮劫掠一番,让契丹人还有女直人都深恨宋军。

  比如强迁金国边境的女直人,等萌古斯诸部配合金兵袭扰了宋兵的粮道之后,让宋兵无法获得补给。

  比如擒贼先擒王。宋国现在之所以这么难缠,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现在的官家赵桓——

  哪怕拼着十万大军损失殆尽,只要能杀了赵宋的官家,宋国军队的气势也必然受挫,如果新上台的官家是赵吉翔那样儿的,那就更完美了。

  如果这些法子都不行的话,还可以考虑极限换家,围魏救赵——

  宋国大军集结在滦州跟高丽,差不多就意味着明州到汴京的海防会比较空虚,金国只要分出一路偏师直取汴京,滦州这边的宋军必然震动。

  不过,虽然这些计划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光凭刚刚说的那些法子,也足以让完颜晟心中大定了。

  最起码也不像以前那样儿畏惧宋军,差不多是个五五开的局面。

  第三百九十五章 整个草原都乱成了一锅粥

  加多宝跟王老吉打架,和其正莫名其妙的凉了。现在大宋跟金国准备开片,最先乱起来的不是金国,也不是大宋,反而是蒙兀诸部。

  蒙兀诸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互相之间动刀子、劫掠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是塔塔尔部跟孛儿只斤部更是恨不得彻底屠光对方的部族。

  这事儿说起来就比较神奇——

  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蒙兀国,也没有什么蒙古、大元的,有的只是一个个臣服于辽国的游牧部落。

  后来赵吉翔那个沙雕跟金国搞什么海上之盟,辽国一夜之间唱了凉凉,孛儿只斤·铁木真的老祖宗孛儿只斤·合不勒趁机脱离辽国自立,又趁着金国跟辽国的战争、金国跟宋国的战争无暇他顾的时候开疆扩土,整合了诸多的游牧部落,立国蒙兀,被拥举为合不勒汗,就连金国也高看他一眼。

  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合不勒汗的媳妇的弟弟,也就是他小舅子赛因—的斤由于患病曾请塔塔儿部的巫师施行巫术,不料非但没有治好,反而病发身亡。后来赛因—的斤的弟兄们杀死了塔塔儿部的巫师,从此塔塔儿部就跟孛儿只斤部或者说整个蒙兀结怨,双方只要一有可乘之机就会开片。

  然而金国碍于地理位置、语言不一等原因,并不是很清楚蒙兀诸部之间的龌龊,反而派人到蒙兀诸部册封合不勒汗为蒙兀国王,又册封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汗,就连塔塔儿部首领蔑古真·阿勒图也被封为蒙兀国王,打算让蒙兀诸部出兵,去断了宋兵的粮道。

  结果塔塔儿部的首领蔑古真·阿勒图倒是一口答应了出兵断宋兵粮道的要求,但是又提出要让金国出兵,帮自己先干死合不勒汗。

  这事儿自然也没瞒过合不勒汗。

  合不勒汗寻思着你们塔塔儿部的巫医先是治死了本汗的小舅子,现在又特么厚着脸皮接受了金国的册封,还特么合计着要干掉本汗?

  那老子就先干死你!

  然后,塔塔儿部的首领蔑古真·阿勒图答应了出兵却没能出兵,而蒙兀国的合不勒汗明面上接受了金国的册封,转过身去却联合了蒙兀诸部去怼塔塔儿部,根本就没理会金国要求断了宋兵粮道的要求。

  “这些蠢货!”

  完颜杲蒙兀诸部跟塔塔儿部的骚操作整得一脸懵逼,整个人都差点儿被气死。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宋国那小皇帝贪得无厌,早晚会把他们蒙兀部跟塔塔儿部都抓去做劳工么!”

  气咻咻的在帅帐里骂了半晌,又气咻咻的转了几个圈子后,完颜杲才对蒲家奴(完颜昱)吩咐道:“既然塔塔儿部都这么不识好歹,那你先带兵去灭掉塔塔儿部,让蒙兀部赶紧出兵。”

  完颜杲算得很清楚,塔塔儿部毕竟只是一个部落,跟统合了好几个部落的蒙兀国王合不勒还是有一定差距,怼起来也会容易些。

  而怼死了塔塔儿部,基本上也就起到了杀鸡给合不勒看的作用,只要合不勒的脑子还没彻底坏掉,那他就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但是完颜杲千算万算,结果是万万没想到,赵桓也在这里面掺合了一手——

  一开始的时候,赵桓打算对金国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孛儿只斤部后来出了个铁木斤,铁木斤有个孙子叫忽必烈,忽必烈建立了元朝,搞出了四等人制度,而大明则是灭了元朝立国。

  诸多乱七八糟的原因之下,赵桓打算任由完颜杲去发挥,毕竟干死合不勒,把黄金家族扼杀在萌芽中,跟怎么安排蒙古诸部是两回事儿,也不用担心河蟹会突然降临。

  但是赵桓也没有想到蒙兀诸部跟塔塔儿部会搞出如此骚的骚操作,更没想到完颜杲居然派兵去帮着合不勒干死塔塔儿部。

  朕要不要派人去帮一帮塔塔儿部,让他们先干死蒙兀,顺便再把蒲家奴给坑进去?

  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赵桓干脆对无心吩咐道:“拟诏,封蔑古真·阿勒图为蒙兀王,令其整合蒙兀诸部。”

  赵桓的话音一落下,跟着来了滦州的种师中就躬身道:“官家,阿勒图如今已经接受了金虏的册封,成了塔塔儿汗,官家实在不宜再行册封……”

  当然不宜再行册封,毕竟阿勒图已经接受了金国的册封,现在赵桓再派人去册封,起码明面上还保持中立的蒙兀国肯定会炸毛,然后彻底倒向金国。

  然而对于赵桓来说,无论蒙兀国会不会倒向金国,塔塔儿部会不会倒向大宋,其实都无所谓,只要能给孛儿只斤家添添堵,同时能名正言顺的插手草原,也就达到了赵桓的目的。

  至于塔塔儿部能不能扶得起来,有没有扶植的价值,同样也不在赵桓的考虑之中——只要赵桓愿意,就算是条狗,赵桓都能把它扶植成一方霸主,更何况塔塔儿部跟蒙兀国互相怼了这么多年,多少还算有点儿实力。

  然后,整个草原上都乱成了一锅粥。

  蒲家奴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万骑兵到了蒙兀国,打算帮着合不勒去干死阿勒图,而阿勒图在接受宋国册封的时候就表示自己幡然悔悟,要反正,要干死合不勒跟蒲家奴。

  毕竟大宋给的军械实在是太香太好用了。

  当然,合不勒跟阿勒图怎么在草原上互怼其实不重要,谁输谁赢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于完颜杲来说,想要断掉宋军粮道的谋划算是夭折了一半——蒙兀诸部现在明显是指望不上了,想要断掉宋兵的粮道,最后还得靠自己手底下的骑兵。

  就看宋、金两国之间谁先露出破绽。

  ……

  “臣,刘大石,拜见官家。”

  耶律大石直接用起了刘姓——耶律阿保机是刘邦的小迷递,耶律家的汉家就是刘,所以耶律大石自称为刘大石,简直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不仅没毛病,还趁机向赵桓表达了臣服的态度。

  “刘卿,平身,赐座。”

  赵桓先是笑呵呵的让耶律大石起身,赐座,接着又笑道:“不知刘卿此来,所为何事?莫不是为了金虏的事情?”

  然而让赵桓没想到的是,耶律大石却是摇了摇头,答道:“启奏官家,臣此来,一半是为了金虏的事情,另一半,却是有些事情想要麻烦官家。”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朕不答应

  一听到耶律大石有事相求,赵桓顿时就来了精神——这耶律大石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了,尽管他霸的地方是西域那块扶不上墙的烂泥窝,可是再怎么烂的西域,那也有好几十个小国。

  有好几十个小国,就意味着那边绝对有大量的劳动力。现在耶律大石有事情求到自己头上,那这劳工……

  “咳。”

  清了清嗓子,赵桓笑眯眯地问道:“可是为了西域那些小国?”

  耶律大石却摇了摇头,答道:“非也。西域虽然小国林立,然则多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蕞尔小国,倒也没什么能大不了的。”

  “臣最头疼的,却是此次灭了西喀喇汗国,西辽之地忽然拓土万里,微臣实在是顾不过来了。”

  “所以……”

  耶律大石说道:“臣想请官家允臣内附,臣愿将整个西辽拱手献上,只求官家能让微臣参与灭金之战。”

  “待此战终结之后,臣情愿世居汴京,平日里养些花花草草的修身养性,再不过问朝堂与军队之事。”

  耶律大石觉得赵桓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把整个西辽都献上了,政权军权也全都交出去,只为换一个参与灭金的机会,这种好事儿,历史上也没见过吧?

  然而出乎耶律大石预料的,却是赵桓居然摇了摇头,拒绝了耶律大石的请求。

  “刘卿想要内附,朕可以允下。刘卿想要朕派员过去管理,朕也可以允下。”

  “包括原本的西辽百姓,无论是原本的汉人,还是契丹人,朕都可以直接给他们大宋户籍。”

  “刘卿想要参与灭金之战,朕同样还是能够允下。”

  赵桓笑眯眯地说道:“唯独这世居汴京,平日里养些花花草草的请求,朕没办法允下。”

  在赵桓看来,耶律大石之所以请求世居汴京,平日里养些花花草草,再不过问朝堂与军队之事,无非就是担心会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以致于最后落得像那个“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的李后主一样。

  但是,赵桓才不害怕耶律大石会不会功高盖主之类的。

  因为赵桓一直是亲征——

  御驾亲征,也就意味着无论那些将领们多牛逼,打出来的战绩多耀眼,他们的功劳都会在无形中分润给赵桓一份,而且是最多的那一份,世人都会以为是赵桓牛逼,赵桓耀眼。

  军队里面就更是这样儿了。

  就算某些将领喝多了假酒,一时想不开想要造反,但是赵桓早在枢密院改制的时候就已经把政委制度下放到连级作战单位后,整个军队都被牢牢的握在赵桓手中,赵桓会怕他们造反?

  什么功高震主,封无可封,对于赵桓来说就更不存在了。

  实在不行了,就特么给他们一些人马,让他们滚到欧罗马或者袋鼠岛上去建国称王,给实权的那种——推恩令外加丞相太尉由大宋指,而且是一块地盘上好几个小国派的那种实权国王。

  到最后,不光肉烂在了锅里,这些家伙们也别想翻起什么大风浪来。

  但是耶律大石却不知道赵桓心中的想法,反而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看看,看看,看看官家这胸襟!

  他赵家皇帝但凡早几年出个官家这样儿的皇帝,还有辽国什么事儿!还有金虏什么事儿!

  就活该他江山万年!

  “臣,谢官家隆恩!”

  被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耶律大石当即就站起身来,躬身下拜后表起了忠心:“官家不以臣卑鄙,恩遇至此,臣岂敢不效死力?”

  赵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先是示意耶律大石坐下,接着又问道:“刘卿对于西域之事,有什么想法?”

  耶律大石没注意到赵桓很巧妙的把西辽两个字替换成了西域,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在意,反而老老实实地答道:“启奏官家,臣想的就是直接内附,然后请官家置布政使司,派员过去治理。至于其他的,臣倒是没想过。”

  说完之后,耶律大石斟酌了一番,又接着说道:“另外,臣想先灭掉塞尔柱与一众小国,将他们都变成劳工,也好让他们早日归化。”

  赵桓心道这可真特么巧了——朕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耶律大石能给力一点,把塞尔柱跟西域的那些小国都干掉,把他们都变成劳工,一来能解决大宋劳工紧缺的问题,二来,以后迁移百姓过去也没了后顾之忧,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至于什么早日归化之类的,那些完全属于屁话,连听都不用听。

  想到这里,赵桓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西域之事倒还要劳烦刘卿了。不过,刘卿想要内附之事,朕允下了,回头便会让中书省跟户部、礼部商量设置布政使司等事。”

  待耶律大石谢恩之后,赵桓又接着说道:“对了,刘卿既然想要参与灭金之战,那便由刘卿跟萧卿合兵一处,替大军开路,如何?”

  耶律大石当即就躬身拜道:“愿为官家效死!”

  ……

  直到出了赵桓的行辕大帐,耶律大石整个人还都处于晕晕乎首的状态,就连陪着耶律大石一起北上,觐见之时行礼之后就一言未发的萧诺言也是一脸懵逼。

  耶律大石是来内附的?好好的西辽国主不当,非得要内附?而官家还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应了下来?

  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这世界不对劲?

  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萧诺言干脆试探着问道:“西辽,便直接内附了?”

  耶律大石嗯了一声,抬头望着天空中眨啊眨的星星,反问道:“要不然呢?”

  “自从知道官家把契丹人当宋人一样对待的时候,我心里便有了这个想法。”

  “辽国,已经亡了。”

  “而远走西域的,无论是匈奴还是突厥,你看看他们现在都成了什么?”

  “尤其是突厥,莫名其妙的弄了个塞尔柱国出来,虽然横行一行,可是这才多少年?你看看那塞尔柱国,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说文恬武嬉那都是夸奖了他们。”

  “若是再坚持西辽,那西辽还能存在多少年?到时我契丹人又该何去何去?”

  “灭金,便是替大辽复了仇。而大辽,跟大宋原本就是兄弟之邦,如今合为一家,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说完之后,耶律大石带着心中无尽的唏嘘叹了一声,又接着振奋起了精神,说道:“与其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该如何灭掉金国!”

  然而,许是命中注定,又或是霉运当头,耶律大石没机会参与灭金之战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举世攻宋!

  从西域到汴京,再到滦州边市,请求内附,请求参加灭金之战,这一套流程下来很顺畅,很完美,耶律大石甚至都准备干完金国之后就去干死塞尔柱国,好让他们早点儿归化。

  但是耶律大石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边还没跟着赵桓去怼死金国呢,自家的老窝那边先出了乱了。

  或者说,出乱子的并不仅仅只是西域。如果非得找一个更恰当点儿的说法,那就是整个世界都出乱子了——

  高丽那边原本有个名为夜别抄的军事组织,目的是干死王构。结果王构死了之后,这个夜别抄就改名为三别抄,打算干死金富轼。

  草原上,大宋准备扶植起塔塔儿部,但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部落部族却彻底倒向了蒙兀国。现在的草原上,蒙兀国跟塔塔儿部天天开片,而塔塔儿部隐隐有落入下风的趋热。

  至于耶律大石的老窝西域那边,塞尔柱苏丹贾桑尔回去之后痛定思痛,这次又联络了西域一众小国,纠结起三十万大军准备东进。

  就连南洋那边的诸国小国也打出了“昏君退位,迎回上皇”的旗号,打算趁着大宋跟金国对线的时候直接偷了大宋的家,迎回上皇赵吉翔。

  举世攻宋!

  现在的局面就是东有金虏,金虏南边有棒子,草原有蒙兀,西有塞尔柱,南有一众小国,这些国家就像是非洲二哥一样,打算组团猎杀大宋。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大石自然就失去了参与灭金的机会,反面一路从滦州狂奔回了西辽。

  至于赵桓……

  赵桓很伤心。

  怎么回事儿?这些蛮子们为什么不喜欢大宋?大宋啊,大宋就是天堂,就是明灯,就是灯塔。他们居然不喜欢大宋,反而想要灭掉大宋?

  这让赵桓这个皇帝很伤心。

  赵桓觉得一定是自己这个皇帝做的还不够到位,以致于那些蛮子们还没有清楚的认识到大宋到底有多么美好多么伟大。

  “再兴啊。”

  心中打算主意一定要让大宋更加伟大之后,赵桓干脆把目光投向了手下的头号红棍杨再兴:“你且领五百骑兵,去一趟塔塔儿部。十天之内,朕希望能够看到合不勒汗出现在朕的面前。”

  杨再兴躬身应了,问道:“敢问官家,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心里正自不爽的赵桓瞪了杨再兴一眼,喝道:“朕只要合不勒汗出现在朕的面前。”

  杨再兴秒懂,当即便出去点兵了。

  赵桓却阴沉着脸,心中琢磨着这次举世攻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历史上可没有这么一出。

  ……

  “这一次,朕倒是要看看他赵家小皇帝该怎么应对。”

  相比于伤心的赵桓,完颜晟却高兴的想要扯着嗓子来上一段——

  跟女直人的便宜三孙子建州女直把汉人当奴隶而且喜欢玩愚民政策的套路不一样,完颜家虽然也是女直,但是完颜女直的脑袋上有两揪辫子,而且对于中原的学问很重视,很喜欢也很擅于学习。

  不断学习的结果就是在赵桓疯狂的往金国派遣探子的时候,完颜晟也在不断的往大宋派遣探子。

  对于通讯方式,双方基本上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赵桓想要得到金国的消息不是很容易而且也不是很及时,完颜晟想要得到宋国的消息也同样不容易而且同样不是很及时。

  但是,像永不加赋、扩建社学、修建长城、营建新都、疏浚河道、大修直道之类的消息,赵桓没想过要隐瞒,也瞒不住,完颜晟自然也得到了相关的情报。

  对于完颜晟来说,虽然弄不到掌心雷和地雷的相关情报很让人上火,但是能弄到这些情报也算不错了,毕竟大家都是当皇帝的,很多事情只要有资料,基本上就能推算个差不多——

  大量的工程都摆在那里,大宋一个劲的收购劳工,而赵桓这个二傻子却下了永不加赋的诏书,所以宋国的财政一定很紧张!财政方面的紧张,又决定了宋国不可能无限度的扩张军队和军备,兵力方面肯定会有所不足!

  当然,大宋的体量摆在那里,就算财政再怎么紧张,估计也不是金国能比的。

  但是吧,这不是还有赵桓这个大宋官家么!

  自从赵桓这个小皇帝登基之后,大宋的行事作风就一天比一天霸道,真可谓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前的海上之盟被他宋国拿去擦屁股也就算了,现在往来金国的公文都是用行文而不是国书!

  特么的,行文是上级给下级的,国书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你宋国小皇帝怎么就辣么牛逼?

  然后完颜晟觉得我大金国也不算弱鸡啊,他宋国小皇帝拿我大金国都不当回事儿,难道他拿其他的小国就能当回事儿了?

  所以,在大宋刚刚接受了金富轼内附,还没来得及派兵前往高丽驻扎的时候,完颜晟就派出了大量的心腹人手,开始满世界串联。

  因为自己往大宋派了不少探子,所以猜到了金国肯定有大量的宋国探子,说不定朝堂上也会有二五仔的存在,完颜晟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连完颜杲都不知道,完颜晟居然还做了这么一手准备。

  串联的结果很喜人——

  以前的大宋官家基本上都有点儿掉链子,别说管理周边的诸多蕃国了,实际不被周边的那些蕃国欺负就不错了。

  比如赵吉翔那个沙雕。

  可是等到赵桓灭掉西夏跟交趾之后,周边的那些蕃国,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当孙子?

  君不见,罗斛国就因为没能凑齐要进贡的贡品,结果被宋使堵在大殿上骂的跟孙子一样,还威胁说再有下一次就换个能交足贡品的来当罗斛国国主?

  当然,也不是没有混的好的,比如大理的段正严跟真腊的苏思摩,这两个货在汴京城里没事儿就唱歌喝酒逛青楼,活的那叫一个滋润。

  可是反面例子也多呀——前有西夏的李乾顺,后有交趾的李乾德,额外还有一个高丽的王构,这兄弟三个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倒霉,一个比一个惨。

  现在我大金国挑头要干宋国,你们这些小国要是不想落得跟李乾德、李乾顺一样的下场,不想活得跟罗斛国国主一样憋屈,那就跟着咱老完家一起干他姓赵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五百对十万

  面对举世攻宋这么一出大戏,赵桓这个大宋官家很伤心。而杨再兴身为赵桓手下头号红棍,自然也很伤心。

  十分伤心的杨再兴领了五百骑到塔塔儿部,跟蔑古真·阿勒图互相通报了姓名又寒喧了一番后,便直接对阿勒图道:“官家命我十日之内带合不勒去面圣,事不宜迟,明日便与合不勒约战,如何?”

  阿勒图左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却见杨再兴身后止有五百骑兵,再没有其他的援兵,心里当即就有些迟疑。

  人家合不勒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国之主,手下光骑兵就有十万之数,而且合不勒最近又得到了金国援助的一批刀剑,装备虽然比不过你大宋,但是却也不能算差,你杨再兴再怎么牛逼,还能单凭五百骑兵就干了人家五万骑兵?

  斟酌了一番后,阿勒图才开口道:“杨将军远来,不如先稍事歇息?待明天一早,我便遣人去蒙兀那边叫阵约战,等合不勒大军与我塔塔尔部交战之时,杨将军可以奇兵之势,直袭合不勒处,如何?”

  平心而论,阿勒图的这一番谋划倒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让自己的大军跟合不勒的蒙兀军去交战,让杨再兴的五百骑兵奇袭合不勒,这无异于拿塔塔儿部去吸引火力,好给杨再兴创造机会。

  此战之后,无论杨再兴能不能成功,以后蒙兀那边都会彻底恨死塔塔儿部,不死不休。

  但是阿勒图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苦心谋划,杨再兴根本就不领情。

  “区区一个合不勒,还不值当阿勒图兄弟如此谋划。”

  杨再兴道:“阿勒图兄弟只管遣人去约战,只要他敢应战,明日就再没什么合不勒了。”

  阿勒图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只管自己带兵去,我阿勒图兵微将寡,折上五百人,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

  对于阿勒图的态度,杨再兴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呵呵笑了一声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阿勒图兄弟派人去合不勒处一趟,就说我杨再兴以五百骑兵,约他十万大军明日一战。”

  眼看杨再兴如此不识好歹,阿勒图干脆一甩袖子,气咻咻的吩咐人去蒙兀那边替杨再兴约战。

  “五百骑?约战我十万大军?”

  合不勒汗打量着塔塔儿部的使者必勒根,问道:“你确定没有胡说八道?”

  必勒根抚胸躬身道:“是,宋国小将让我家大汗派人来约战,说的便是以五百骑,对战蒙兀十万大军。宋将还说,谁要是不应战,谁便是龟孙子。还有,我家大汗说这是你们蒙兀跟宋将之间的事情,我们塔塔儿部不参与。”

  合不勒没在意塔塔儿部是否参与,反面左右打量了一眼之后问道:“这个……龟孙子是什么意思?”

  大帐中的蒙兀人都有些懵逼。龟这个字挺好理解,可是这龟孙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乌龟的孙子?那不还是乌龟吗?乌龟这玩意……它长寿啊!嗯,看起来这宋将倒还挺知道礼节,说话还挺客气。

  “那我便应下了。”

  心中琢磨了半晌后,合不勒说道:“明天中午,太阳最高的时候开始打,地点就在龙驹河的山脚下。”

  ……

  龙驹河,山脚下。

  “对面的宋将听了!”

  泰亦赤兀惕系的首领俺巴孩出马叫阵,向着杨再兴等宋兵所在的方向叫道:“金国许我蒙兀金银财宝,邀我等共击宋国,我蒙兀可未曾应下,反倒是塔塔儿部的杂种们先应下的!”

  “如今你宋国不去讨伐塔塔儿部,反倒册封塔塔儿部,又来攻我蒙兀,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你家皇帝居然如此昏庸!”

  “若是识相……”

  俺巴孩话音未落,杨再兴便猛的一磕马腹,向着俺巴孩冲去。俺巴孩想要逃回本阵,却不料杨再兴胯下战马神骏异常,只几个呼吸间便已经追上俺巴孩。杨再兴挥枪横扫,将俺巴孩扫落马下,复又一枪刺死。

  “俺巴孩!”

  原本还想着宋兵将领说话好听,不如大家好聚好散的合不勒又惊又怒的瞧了一眼被刺死的俺巴孩,大怒之下向着杨再兴一挥马鞭,喝道:“杀!一个不留!”

  然而杨再兴却是丝毫没把蒙兀十万骑兵放在眼里,在刺死俺巴孩后便用滴着血的枪尖指向蒙兀十万大军,怒喝一杀贼,直接带着五百骑开始冲阵。

  敢说官家昏庸?脑袋瓜子给你拍稀碎!

  至于蒙兀十万大军?别说十万,就算一百万,杨再兴也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蒙兀骑兵那边连甲胄都不齐全,只有少数将领身上才有简陋无比的盔甲,普通骑兵甚至连马鞍马镫都装备不齐,只能靠双腿紧紧的夹住马腹来维持平衡。

  反观自己这边,清一色的上好战马,上好的盔甲和兵器,这五百个杀才更是从禁军里面千挑万选出来的,这要是还干不过蒙兀骑兵,那自己这个近卫马军统领干脆抹脖子自尽算了!

  当然,要是跟这十万骑兵没完没了的打下去,那肯定是自己这边五百骑兵吃亏,毕竟蒙兀骑兵有十万之众,就算这十万骑兵站在那里任由自己砍杀,估计也能把自己这边的五百骑兵累个好歹。

  但是,自己带着这五百骑兵过来,是为了合不勒,而不是为了跟蒙兀骑兵打仗的!

  只要宰了合不勒,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剩下的那十万蒙兀骑兵怎么样,那就是蒙兀骑兵的事儿了。

  心中打定主意,杨再兴干脆带着五百骑兵直奔合不勒的中军而去。

  合不勒也顾不得心疼俺巴孩的死了——

  自己派了一个又一个的千人队去阻拦那五百骑宋兵,但是一个又一个千人都被那五百宋兵冲散,到现在为止,不仅没能杀死一个宋军骑兵,反面折进去了十几个千夫长!

  现在摆在合不勒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硬着头皮硬撑到底,靠人海战术堆死这五百宋兵。

  要么,赶紧跑路,一边跑路一边遛着宋军的五百骑兵,等他们都累到跑不动了,再回过头来弄死他们。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五百破十万!

  合不勒选择了死抗到底——再特么怎么样,自己手下那也是十万大军,不是十万头羊,要是跟五百骑兵还要用什么放风筝战术,那自己这个蒙兀国的大汗干脆找块奶豆腐撞死算了!

  但是吧,事情就像越丁先生说过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合不勒前脚刚刚下定决心要带着十万大军跟杨再兴带着的五百宋军骑兵死磕到底,杨再兴后脚就带着五百骑兵把蒙兀的十万大军给凿了个对穿。

  对,就是凿穿,以杨再兴为箭头,五百骑兵在杨再兴身后组成雁翎阵,如同楔子一般迎面冲向十万蒙兀大军,然后将十万蒙兀大军给杀了个对穿。

  杀人不多,但是震慑力极强。

  随着蒙兀的十万大军被凿穿,原本蒙兀大军在北,杨再领率领宋军骑兵在南的局面一下子就变成了杨再兴在北而蒙兀大军在南,不光把十万蒙兀大军硬生生的分成了东西两半,而且还截断了合不勒的退路。

  合不勒差点儿就要怀疑人生——十万大军啊,那不是十万头猪,就算是十万头猪战在那里让宋军杀,好歹也能把宋军累出个好歹吧?

  现在可倒好,那五百宋军看上去仿佛是五万魔神,而自己手下的这十万大军却成了十万只面对猫儿的老鼠。

  更让合不勒上火的是,对面宋军那个杀人如砍瓜切菜的白脸小将居然又一次端起了手中的长枪!

  “对面的蒙兀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杨再兴端着手中的长枪,指着合不勒所在的方向叫道:“官家让某带合不勒回去面圣!尔等若是识相的,便交出合不勒,若是不识相……”

  杨再兴寻思了一番,又接着叫道:“若是不识相,那也挺好!爷爷正好过过瘾!”

  包围?五百人包围十万大军?过瘾?过什么瘾?

  合不勒心中正自寻思着杨再兴话里的意思,杨再兴却失去了耐心——都特么被包围了还这么不识好歹,说不得今天就得拿你们过过杀人的手瘾了!

  “杀!”

  杨再兴竖起手中的长枪,怒喝一声后复又带着五百骑兵向十万蒙兀大军杀了过来。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蒙兀国这边的十万大军。然而就是这铺天盖地的十万大军,被杨再兴带领的五百骑兵犹如沸油泼雪一般给冲了个七零八落。

  更让合不勒上火的是,对面宋军的那个白脸小将是特么冲着自己来的!

  就在合不勒心里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杨再兴已经带着五百骑兵,将整个蒙兀十万骑兵又凿了个对穿!

  他娘的,都被老子包围了,还特么不赶紧投降,把合不勒交出来?这得教训教训他们!

  心中打定主意,杨再兴干脆再一次竖起手中长枪,微微将枪尖斜向蒙兀大军的方向,高声喝道:“杀!”

  这一声大喊,却直把对面十万蒙兀大军给喝得魂飞魄散,面面相觑!

  此时的蒙兀不过是刚刚起家,老主子大辽凉了都还没几年的时候,再加上蒙兀此时还没有铁木真搞出来的那一套那颜制度,所以整个蒙兀不过是相当于诸多部落的联合体,大家心里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大家伙儿可以在一起抱团取暖,有好处的时候也可以一起上,但是让大家一起去死就算了。

  所以,当杨再兴再一次领着五百精骑开始冲阵的时候,许多部落的骑兵都在各自头人的带领下撤出了正面战场——

  虽然不好意思直接把合不勒捆了交给宋军那个白脸小将,但是也不能陪着合不勒一起去死。

  合不勒自然也发现了这些部族的动作,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同时,也在琢磨着该怎么开溜。

  然而倒霉的是,当合不勒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时候,杨再兴已经离着合不勒只有一箭之地的距离,当合不勒兜转马头的时候,杨再兴离合不勒已经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

  合不勒知道杨再兴马快,当下也不迟疑,抬腿猛的一磕马腹,便欲催马急走,亲边跟着的几十个亲兵则是迎向了杨再兴,试图替合不勒争取逃离的时间。

  杨再兴浑没将合不勒的几十个亲兵放在眼中,见一众亲兵迎过来,当即便舞起手中长枪,只一扫,便将当先的亲兵给扫到了马下,再反手一刺,又将迎上来的第二个亲兵给刺了个透心凉。

  杨再兴杀得兴起,也不拔出长枪,反而用蛮用将被刺死的亲兵挑起,直接砸下了几个冲过来的合不勒的亲兵,一眨眼工夫,合不勒的数十个亲兵就数伤数人。

  合不勒扭头望了一眼,却见杨再兴所率领的宋军精骑也赶了过来,自己的那数十个亲兵先后被斩于马下,就连其他一起涌上去想要拦住宋军的蒙兀骑兵也是死伤惨重,如今就连阵形都保持不住了。

  合不勒不敢再看,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反手刺到胯下战马的屁股上,一边纵马狂奔一边仰天祝道:“长生天在上,若我命不该绝,便教那些宋军追不上我。若我命中该死,便教我马失前蹄,遭这战马砸死,也好过落入宋军手中。”

  但是长生天没能保佑合不勒。

  就在合不勒一路狂奔的时候,杨再兴已经将长枪挂在了得胜钩上,又从背上摘下雕翎弓,反手从箭壶中抽了支长箭,搭弓便向着合不勒射去。

  合不勒只听得弓响,便觉后心处一凉,吃痛之下伸手猛的一勒缰绳,胯下战马便咴咴儿叫着人立而起,待到站马的两只前蹄落地之时,合不勒也已经一头栽到了地上。

  杨再兴这才放缓了马速,待到了合不勒落马之地时,杨再兴停下战马,用枪尖挑住合不勒,双手猛然发力,合不勒的尸体便被挑起。

  随手将合不勒的尸体挑到了身边一个骑兵的马上,杨再兴这才收回了长枪,喝道:“合不勒已然伏诛,这便拿他回去,向官家复命!”

  言语之中,根本就没把那些散落各处的蒙兀骑兵当回事儿!

  然而让杨再兴想不到的是,许多撤出正面战场的蒙兀骑兵根本就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还有许多骑兵翻身下马,向着五百精骑的方向跪了下去。

  早在杨再兴大发神威,带着五百精骑一遍遍将十万蒙兀骑兵凿穿时,这些蒙兀各部的骑兵们就已经失去了跟杨再兴交战的勇气。

  跪下,就意味着臣服。

  对于讲究弱肉强食的草原各部来说,强者就该拥有一切,弱者就活该一无所有。

  向强者臣服,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