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历史军事>大宋最狠暴君【完结】>第五百章 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啊?

  庄成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干掉金国,那国库里面拿出一百万贯宝钞也就差不多了,毕竟枢密院今年的军费早就已经批了下去,足够他们打上几场灭国之战的。

  可是官家要御驾亲征,那可就不是一百万贯的事儿了。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名词,排面。

  皇帝御驾亲征,扈从方面起码得有禁军开道,御林军居中护卫,文武百官也得派员随驾听宣,地方官家要做好接待准备,吃喝穿用也要全部准备好,而且这一路上不可能除了行军赶路之外就不干别的事情吧?就当今官家这性子,他还不走到哪儿就免了哪儿的赋税?弄不好还得再赏点儿钱财酒肉啥的。

  除了这一路上的花销之外,等到跟金虏那边打起来了那就更得花钱了——军中那些杀胚们津津乐道的靖康弹药量了解一下?火炮洗地这个概念了解一下?

  全特么是官家提出来的!

  说白了,枢密院那边派遣大将领兵出征还要考虑考虑弹药补给问题,官家亲征他就只会考虑怎么样儿才能炸得爽,原本计划好的一百万贯只怕要打着滚儿的翻上好几倍。

  想到这里,庄成益干脆躬身拜道:“启奏官家,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区区金夷而已,遣一大将领兵即可灭之,又何须官家以万乘之尊亲自领兵?再者说,如今国库……”

  “你国库要是没钱,朕可以让内帑出。”

  赵桓笑眯眯的打断了庄成益的话,说道:“朕知道国库空虚,空虚到不是跑老鼠就是跑马,甚至连大象都跑得开,所以朕也体谅国库的难处。”

  庄成益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官家语气里的嘲讽之意无所谓,全当他是在夸奖本尚书了,可是这灭金之战毕竟是属于国战,怎么着也轮不到官家从内帑里往外拿钱吧?官家又不是不知道国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再者说了,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的貔貅之名多少还有些名不副实,官家手里的内帑那才叫真的只进不出——要说内帑有钱那是真有钱,可是内帑向来只是跟国库对半往皇家学院那边拨款,官家自己连修个园子都舍不得,他能舍得替国库出钱干金国?

  正自琢磨着,庄成益忽然感觉一股灵光从天灵盖那里怎么怎么样,又怎么怎么样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官家好像早些年就说过辽东有金矿来着!

  好啊,我说你怎么忽然舍得拿内帑的钱出来打金国了,原来是盯上了辽东的金矿!

  这要是国库不出钱去打金国,那是不是等打下金国之后您老人家就该说打金国花的是内帑的钱,所以这金矿也理应归内帑所有?

  在本尚书跟前耍这种小心思,官家你怕不是在想桃子吃!

  “国库有钱!”

  庄成益信誓旦旦地说道:“微臣执掌国库这许多年,多少还是攒下了一些钱财的——多了没有,两百万贯应该不成问题。”

  李纲瞧着唾沫横飞甚至恨不得指天发誓言说国库有钱的庄成益,心头的感觉就好像莫名其妙的被几万匹马践踏过一样,凌乱之中带着懵逼。

  刚才进宫之前,这庄貔貅好像说过国库没钱这四个字吧?就在刚才,他好像又说过一遍?

  这庄貔貅向来是屙粒豆子都恨不得涮涮再吃下去的抠门性子,怎么忽然之间又他娘的有钱了?

  还有,灭金这事儿能光考虑钱财的问题吗?脸呢?脸面的问题就不用考虑了?

  如果枢密院那边派人领兵出征倒是好办,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都行,哪怕说金国的野猪跑过来毁坏了大宋的农田也行,可是瞧官家这模样好像是铁了心的要御驾亲征,这又该找个什么样儿的理由?

  御驾亲征啊,皇帝亲自带兵出征,还是要打一场灭国之战,这要是没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岂不是要在史书上留下污点?

  想到这里,李纲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了,而是直接躬身奏道:“启奏官家,臣以为可以先让兵部和礼部那边想一个靠谱的理由。”

  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问道:“朕想打他,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个理由够不够?”

  “金虏背盟南侵,兵围汴京,不敬天朝上国,害我大宋子民,这个理由够不够?”

  “朕为汉家天子,承汉唐故土,出兵收复汉家辽东四郡,这个理由够不够?”

  “如果这些理由还不够的话,那朕怀疑金国非法研制并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个理由够不够?”

  李纲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句话是太祖皇帝要干掉南唐的时候说的,你现在连一个字都不改就直接拿来用?

  金虏背盟这事儿也确实是有,可是要真个刨根问底的追究起来,只怕还是上皇他老人家先不讲究的吧?

  说是汉家天子收得汉唐故土这个理由倒还勉强说的过去,可是后面那个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又是个什么借口?

  如果说火铳火炮之类的都能算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金国那点儿火器技术好像都是从咱们大宋学去的吧?好像也是官家您派人去教会金虏在火药里面多加硝石的吧?

  所以,归根到底其实所有的理由就只有您老人家最开始说的那句“想打他还需要什么理由”是吧?

  李纲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官家为什么比上皇厉害甚至比历史上那么多皇帝都厉害了。

  上皇虽然“轻佻,不可君天下”,可是上皇他老人家好歹还要点儿脸面,官家您这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啊!?

  “行了,灭金之事暂且这么定了。”

  就在李纲暗自吐槽之时,赵桓便乾纲独断的做了决定:“赶明儿个咱们君臣一起去看看蒸汽机车,等回来之后便留太子监国,太后和皇后垂帘,李卿和庄卿辅政,朕亲率大军出征。”

  “李卿、庄卿跟礼部、吏部那边做好相应的准备。”

  第五百零一章 撒……撒币?

  要是说到对于赵桓的了解程度,庄成益要是认了第二就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哪怕是当朝宰相李纲或是有大宋第一佞臣之称的秦会玩也不行。

  就像庄成益当初所揣测的那样儿,赵桓确实是一边走一边大肆撒钱,一路上不仅对普通百姓各种免赋免税,还对那些六十以上的老人以及军属家庭赏赐各种米面粮油和酒肉布匹,当赵桓带兵达到顺天府的时候,一路上免掉的赋税外加撒出去的钱粮直接高达四百多万贯,这让庄成益脑袋顶上仅剩的那几根头发也都被气得都随风而去。

  当然,不爽的也不仅仅只是庄成益。

  庄成益这个户部尚书的不爽之处好歹还只是脑袋顶上那几根头发的问题,赵桓这个大宋官家之所以不爽,那可就是因为赤裸裸的挨骂了——因为赵桓所发行的大宋宝钞在民间又有龙钞、龙币、靖康宝钞、靖康币之类的称呼,所以……所以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混账东西,居然想出来撒……撒币天子这么个称呼。

  还特么不如撒钞天子呢。

  关键是民间给赵桓取这么绰号的时候又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赵桓这个汉家天子又不是建奴那些螨虫皇帝,总不能因为老百姓家里供着赵桓的长生牌位,嘴里念哪着撒币天子就说百姓对皇帝不敬从而大发雷霆搞什么文字狱之类的玩意。

  这就让赵桓很是气抖冷,甚至一度不想接着撒钱了——明明是给百姓好处,结果特么莫名其妙的挨了骂,挨了骂还没地方撒气!

  人间如此冷漠,唯一能让赵桓感觉到人间还有点儿温度的就是奶……不对,应该是顺天府的皇城终于完工了。

  但是让赵桓没有想到的是,新修的顺天府皇城不仅仅只是按照他所描绘的大明南京皇城为蓝本,而是在此基础上又融合了咸阳宫、阿房宫、长乐宫、建章宫、未央宫、太极宫、大明宫、庆兴宫等等历代著名宫殿的精华,重点突出了一个‘大’字。

  正所谓非壮丽无以重威。

  顺天皇皇城直接照搬了紫禁城的名字,规模却是后来那个紫禁城的三十倍——紫禁城就够大了吧?大宋版的紫禁城单只宫殿就有九百九十九座,整座皇城同样也是分为内外两城,内城开四门,外城开九门,内外城墙高六丈六,内城护城河宽五十二米,外城护城河宽九十九米,城墙四角的角楼更是有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脊的说法。

  按照庄成益等朝堂大佬们的设想,从赵桓的寝宫乾清宫到皇后所住的坤宁宫光走路起码就得让他走上半个时辰,从乾清宫到大朝会时所用的大庆殿更是得一个时辰左右。

  简单来说就是赵桓折腾朝臣,朝臣们也趁着这个机会给赵桓找乐子——哪怕你想在乾清宫里上个厕所都得走上半天的路!

  正是基于这种官家你不让大家伙儿好过,咱们也不让你舒坦的互相伤害原则,原本赵桓所规划的紫禁城就被弄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不去计算到底花了多少钱财,也不去计算到底用了多少材料,仅仅只是青壮劳工一项就折进去九万多。

  注意,这个折进去指的仅仅只是死在工地上的,没有死在工地上的,或者是活着离开工地的那些都不计算在内。

  所以,当赵桓第一次进入大宋紫禁城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直接就变成了(@_@;)。

  在秦会玩的带领下,赵桓一大早从最南端的午门进入,从早上逛到下午天色将黑,而且一路还都是走的直线,整个过程更是马观花似的逛,一天整的时间居然只是从午门逛到御花园的门口。

  所以,秦会玩和工部的那些混蛋们是不是对‘非壮丽无以重威’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或者是过分解读了?皇城这玩意虽然要壮丽不错,可是在赵桓的心里也就是跟紫禁城差不多就行了,谁能想到这些混蛋直接弄了这么个宫殿群出来?

  “这里给朕安排一座山。”

  心情大大不好的赵桓指着御花园正北的位置,吩咐道:“山上多给朕种些歪脖子的老槐树。”

  随侍在赵桓身边的秦会玩寻思着御花园里弄假山倒是应有之意,可是听官家这意思似乎不仅仅只是一座假山,而是一座小山?还有,山上种别的花草树木都好理解,种槐树是什么鬼?

  槐,木鬼也,其阴气极重,虽然有‘面三槐,三公位焉’的说法,可是同样也有屋后不栽槐的说法,御花园所处的位置正好在紫禁城最北的位置,相对乾清宫来说也算得上是屋后,在这里栽槐树?

  想到这里,秦会玩还是忍不住劝道:“启奏官家,臣以为虽然皇城龙气极重,可以不用在乎什么槐树不槐树,可是……”

  赵桓却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以后哪个混账王八蛋胆敢不忠王事,陷害忠良,贪腐无度,残害百姓,朕就把他挂到这老歪脖子树上去。”

  ……

  “秦卿留在顺天府这里做好准备,回头等朕领兵出征,朕会让人传信汴京,各部先往顺天府皇城这里搬迁。”

  安排完了歪脖子老槐树的事情后,赵桓又对秦会玩吩咐道:“另外,废现有西京(河南府)、南京(宋时的应天府为商丘而不是后来的南京)以及大名府,依着紫禁城的规模缩小十倍之后在金陵、长安、沈州各自再修一座皇城,此后以汴京城为留都,以金陵为南京,以长安为西京,以沈州为东京。”

  秦会玩咂咂嘴,心中暗道官家果然就是官家,真特么会玩——沈州现在可还在人家金国手里呢,官家这就惦记着在那里修皇宫了?你是有多瞧不起人家金国?

  再说了,虽然咱大宋有西京、南京和大名府,可是这三个地方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陪都,连像样的皇城都没有,官家却要在金陵、长安和沈州修建皇城,这是要干啥?你想狡兔三窟还是咋的?

  第五百零二章 大宋的基本国策

  众所周知,云服务器和CDN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多节点分发,在某台服务器宕机可以立即切换到其他节点的备份服务器,除非是所有的节点同时全部完蛋,否则的话是不会影响服务器在线的。

  如果把一国之都看成是服务器主节点的话,那陪都自然就是备份服务器节点——赵桓在穿越成崇祯那个倒霉蛋之前是个程序猿,而迅飞先生曾经说过,不会玩云节点云备份的程序猿不是好皇帝。

  尽管历史上最早玩出来云备份的是大宋,拥有应天府和西京、大明府这三个陪都,然而很可惜的是大宋朝的皇帝们显然不明白什么叫做云节点,以致于这三个地方根本就不具有云备份的功能,大明府这个原本作为攻辽前出基地的存在更是连其应有的做用都没发挥出来。

  真正搞出了云备份功能的还得是大明的成祖皇帝朱老四,虽然崇祯那个蠢货在北平服务器节点宕机的时候没有及时切换到金陵服务器节点。

  现在赵桓要搞的可不仅仅只是金陵、长安、沈州这三个地方各自修建皇城,而是要像大明时期的南京一样让这三个陪都拥有从中书省再到六部、军府的完整职能机构,假设未来有一天真有需要,也可以立即启用。

  当然,这个想法确实是有点儿杞人忧天的意思,可是就算以后永远也用不上,这三个地方的皇城也能够让百姓吃到一波产业链的福利,从而拉动经济和税收。

  哪怕是收门票让百姓参观都能带来稳定且持久的收入。

  好的皇帝,就是这么高瞻远瞩并且时时刻刻不忘从百姓身上捞钱。

  当然,就像周树人说的那样儿,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换到一个国家身上也是一样。

  能从自家百姓身上捞到的,那都是属于小钱儿。

  真正的大头还得是打上几场灭国之战,直接把对方的国库搬回来才能算是横财。

  所以,赵桓的关注重点很快就从云备份转移到了金国那边,再加上此次亲征根本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赵桓也想知道顺天府这边百姓的真实反应。

  “金国那边倒是动静颇大,最近来往滦州边市的商人都少了些。”

  秦会玩躬身奏道:“至于顺天府这边,除去那些豪商巨贾们想要捐饷献粮之外,民间百姓也在闹腾着从要从征,不过都被臣给劝回去了。”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你做的对。”

  即便是在冷兵器时代,老流氓刘邦还知道立下士不教不得征的规矩,现在大宋对外的战争虽然还没有达到一战二战那种纯热兵器战争的水平,却也不再是以前凭着血气之勇就能上阵杀敌的冷兵器模式了。

  再加上金国那边的火器发展已经被方别引向了歪路——火药中硝石的比重加大,不仅意味着容易炸膛,同时也意味着炮声更响,硝烟味儿更重。

  正所谓新兵怕炮,老兵怕枪,禁军里面的老兵油子们能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睡着,也能在偶尔火铳响起的战场上保持万分警惕,而那些新兵就恰恰相反,更别说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青壮百姓,到时候不先炸营才怪。

  至于那些想要捐饷献粮的豪商巨贾,赵桓一时间却是有些迟疑。

  不接受这些人捐饷献粮吧,难免就会寒了人心——崇祯那倒霉孩子想要借钱都借不到,大宋民间是可着劲儿的给皇帝送,这人心多难得多宝贵呀。

  可要是接受吧,又有可能给人一种扶植商业的错觉。

  大宋虽然从来都不禁止商业的发展,但是也不会大鸣大放的支持商业,重农抑商才是大宋的基本国策,而大宋之所以会放宽对于商业的管制,说白了还是为了有钱给大辽、西夏等国岁币。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历史上就只有大宋会放开商业管制,其他辣么多的朝代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是重农抑商,难道这些王朝的皇帝们全都是瞎子,看不到商税能够给国库带来多少好处?就算这些皇帝全都是蠢货,那站在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也总该看的到吧?

  不是看不到,而是在工业技术和农业技术不够发达的前提下只能选择性的重农抑商——商业这个玩意固然能提高朝廷的收入,可是没有了农民种地,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换成粮食,种花家有高产杂交水稻有化肥,古代的那些皇帝们有个球?所以,为了国家的稳定,皇帝和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也只能优先选择重农。

  就像黄世仁说的那样儿,正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无聊生祸患,文雅点儿的说法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种理论的背后其实是千千万万农民的血泪——吃不上饭的时候是农民伯伯,有饭吃了就是农民兄弟,吃的好了就是农民工,基本上用不着了就是恶意讨薪。

  现在的大宋虽然不用给谁岁币了,可是在小冰河期的威胁下,赵桓也没胆子去挑战重农抑商这个基本国策。

  万一都特么跑去搞工业搞商业了,谁来种地?没有人种地,各地的粮仓又该上哪儿囤粮食去?没有粮食,等着小冰河期来了之后粮食减产,粮价疯涨,老百姓照样吃不起粮食,该造反的还是会造反,基本上还是个凉凉的结局。

  除非先搞出来化肥,再搞出来杂交水稻高产玉米红薯土豆之类的玩意,可是除了红薯土豆还比较靠谱之外,剩下的又有哪个靠谱的了?天然肥料的产量低,化工肥料没那个技术,就连玉米这玩意都不太靠谱——据江湖传言,大宋时期的玉米跟后世那些甜玉米、粘玉米之类的可是一点儿都不像,产量也未必真就那么高。

  还有一点更要命的是,赵桓之前还有过一个多生孩子多种树的国策……

  多生孩子就意味着人口会大量增加,对于粮食的需求也会大大增加。

  所以,赵桓现在要执行的就是重农抑商,趁着小冰河时期来临之前就先大量的囤积粮食,尽可能的减少未来可能产生的动荡。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豪商巨贾们想要捐饷献粮的举动,就成了让人头疼的事情。

  第五百零三章 最后的忠犬

  赵桓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论到揣摩上意,玩弄人心,整个大宋可能也找不出来几个比秦会玩更会玩的高手,所以,钱粮的事情交给秦会玩去处理,赵桓自己则是准备带着手底下的十万马仔去砸老完家的场子。

  但是刚到滦州城,赵桓就不得不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塔塔儿部的扛把子蔑古真·阿勒图带着草原上百十个部族的头人跪在滦州城外请求内附。

  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虽说塔塔儿部以前总是跟蒙兀部纵马相攻,蒙兀部也确实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阿勒图也不得不承认,比较强势的蒙兀部和合不勒这个蒙兀大汗的存在就相当于草原上有一根定海神针的存在,除了塔塔儿部之外,各部纵然有些纠纷也都能依靠蒙兀部居中调和一二,不至于动不动就打死打死。

  就算是遇到了天灾,草原各部也能在蒙兀部的带领下向外转移矛盾,尤其是趁着金灭辽的这段时间,草原各部多多少少也算是吃了个饱。

  可是随着大宋的忽然雄起,杨再兴那个杀神带着五百骑兵干掉了合不勒汗,顺便还把蒙兀部的十万骑兵当鸡崽子一样给剁了,之后蒙兀部这个草原的定海神针就算是彻底完蛋了,而草原各部在失去了蒙兀部的约束之后,往日被蒙兀部强压下来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塔塔儿部约束不了草原各部,甚至连自己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因为当时接受了金国的册封,转头又给大宋带路干掉了蒙兀部的黑历史,塔塔儿部在草原上的形象差不多就是背叛了苍狼白鹿的杂种,除了那些死心塌地跟着塔塔儿部混的小部族之外根本就没人把塔塔儿部当回事儿,更不愿意承认阿勒图是整个草原的大汗。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草原各自为政,动不动就互相开片纵马相攻,塔塔儿部也少不得被卷入其中。

  而中原堂口有句老话,叫做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草原上陷入了混乱,搞劳务派遣搞得风生水起的金国也把目光投向了草原,时不时的就派兵过来搞一波劳工招聘活动。

  如果塔塔儿部像当初的蒙兀部一样,那么就算打不过金国好歹也能勉强自保或者再不行还可以往更远的地方迁移,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塔塔儿部约束不了草原各部,而草原各部在这些年里因为总是互相开片的原因也都各自结下了死仇。

  搞不过金国,旁边还有个大宋动不动就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磨砺爪牙,再加上赵桓又一次大张旗鼓的亲征金国,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草原各部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要么就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请求内附,要么就赶紧趁着宋金两国开片的机会跑路,否则的话就只能等着大宋干掉金国以后再像大汉或者大唐一样干掉草原各部。

  结果就是草原上继续内讧——

  一部分部族觉得金国不是什么好东西,宋国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这两家没一个是好东西,那就不如趁着两家开片的机会赶紧溜,就像当年的匈奴一样西进也行,北上也罢,反正只要离这两家远点儿就行。

  天下除大宋与大金外尽皆弱鸡,以草原勇士的本事,又有何处不可去的?

  另一部分则是以塔塔儿部为首的部族,这些部族觉得与其给金国人当狗,倒还不如效仿当年金日磾。

  看看人家金日磾在大汉的待遇?

  正所谓彼可为,我亦可为。

  姓金的可以号称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是刘氏最后的忠犬,我阿勒图也一样可以为大宋流尽最后一滴血,一样可以成为赵氏最后的忠犬!

  然后这百十个部族的头人就跟着塔塔儿部扛把子阿勒图一起跑来了滦州边市,打算正式请求内附。

  说好听点儿叫内附,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大家伙儿各自卖掉各自的部族,给自己换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大宋皇帝还要一点儿脸,那你就不能这么赤手空拳的接收整个草原吧?多多少少不都得给点儿封赏?

  事实证明,阿勒图这一次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赵桓倒是不在意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但是赵桓看上了草原诸部的骑兵。

  众所周知,铁木真原本也就是个草原小部落的大汗,后来干掉了扎木合跟王昆之后才算是发了家,后来又一统草原,弄出来个蒙古帝国,其后蒙古帝国东征西讨,先灭金,后灭宋,兵锋甚至直抵多瑙河。

  而蒙古帝国的牛逼之处就在于骑兵,蒙古骑兵最强大的时候可以一人多马,可以在马背上休息,可以不眠不休万里奔袭,多变的战术尤其是曼古歹等战术的应用,让蒙古帝国的骑兵所向披糜。

  至于受人吹捧的那颜军事贵族体系则是中原堂口玩剩下的——无视身份?纯粹依靠战功封赏?那大秦的军功爵制了解一下?

  赵桓看上的就是草原骑兵那无与伦比的机动能力与持久做战能力。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带着草原上的骑兵去砸老完家的场子,似乎比单纯的带着火炮去砸建奴便宜祖宗的场子会更带感一些。

  ……

  “诸卿既然内附大宋,那么朕也不会亏待了诸卿,只等此次灭金之后,诸卿皆有封赏。”

  接见了以阿勒图为首的一众头人之后,赵桓先是画下了一个大饼,接着话风一转,说道:“诸卿选择此时内附,想来诸卿也是想着为大宋出一分力,既如此,朕就给卿等一个机会。”

  “卿等可以集结部中敢战之士,以万人为一队,设万夫长,其下千人一队,设千夫长,再下百人一队,设百夫长,最下十人一队,设十夫长。”

  “此行伐金,便以草原骑兵为先锋。”

  “……”

  听着赵桓对草原的安排,阿勒图跟其他一众头人的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赵桓这个官家一开口就是万人队——现在这百十个部族倒也不是凑不出来,可是真凑出来一个万人队后,这些部族手里基本上也就没多少可用的兵力了。

  可以想像,这个万人队凑出来之后,指挥权肯定是归大宋官家所有的……

  第五百零四章 从心而行

  从匈奴到突厥再到现在,草原上一直奉行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强权主义政策,各个部族之间的贫富差距、军事实力以及人口方面的差距都十分明显,大的部落可能有上万人甚至两三万人,小的部落可以只有几百人。

  比较操蛋的是,选择离开的那些部落基本上都是上万人的大型部落,跟着阿勒图跑来投诚的全都是几千人的中型部落以及那种几百人的小型部落。

  这些部落加在一起,想要凑够一万人很容易,想要凑够一万骑兵就难免有点儿用伤筋动骨的痛,要是再把这一万人的指挥权交出去,那可就真是要痛彻心扉了。

  有心想要拒绝,可是阿勒图和这些大大小小的头人们又没有那个胆子。

  单是一个带着五百精骑就干废了整个蒙兀部落联军的杨再兴,就像一把悬在所有草原部落脑袋顶上的千斤巨石一样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而就阿勒图等人所知,整个大宋比杨再兴更出名的狠人还有好几个,最起码就有东二狗南良臣西狂犬北鹏举这四大狠人,其上好像还有个更加出名的中会玩。

  惹不起,更伤不起。

  所以,尽管痛到心都流血,一众大大小小的部落头人们还是在面面相觑一番后咬牙应了下来。

  至于领兵之才……赵桓打量了一眼大帐中的群臣,随手指定了站在杨再兴旁边的一个小白脸。

  ……

  “我塔塔儿部此次愿意出三千骑兵,双马,自带粮草弓箭。”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大宋的忠犬,阿勒图倒也光棍,离开了行在之后就再一次召集了众多头人,准备按照赵桓的要求先凑一个万人队出来。

  “等官家讨伐了金国,我塔塔儿部便会申请南迁,入关后彻底打乱,随官家怎么安排,以后就再也没有塔塔儿部的阿勒图,只有大宋的阿勒图。”

  “至于你们,如果信的过我,就跟我一样趁早向官家效忠,把权利都交出去,相信官家也不会亏待了我们。”

  “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反正你们现在想要离开草原也还来得及。”

  其他那些头人们也做出了跟阿勒图一样的选择。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这种屁话听阿勒图说说也就算了,谁要是当真谁就是傻子!

  别的不说,光是官家指派的那个统领这一万骑兵的小白脸,那就是个不弱于杨再兴的杀星!

  从心而行,不丢人。

  ……

  出身将门,大宋开平王高怀德之后,又有传自五代十国时第一名枪高思继的枪法,按说高宠想要在军中出头应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实际上,高宠的从军之路还真是坎坷无比。

  因为自己少时无赖不识字的缘故,高宠的老祖宗,高怀德的儿子,赵匡胤的外甥,曾经镇守三关的高君宝一直要求自家的子孙“不得倚仗父辈的功绩为荫庇,必须要勤学苦读。”

  传到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高家的家规。

  到了高宠这儿,原本瞧着辽国要凉,金国要崛起,高宠当时还以为自己领兵出征的机会要到了,这可把高宠给激动的啊,真是恨不得当时就把那些让人挠头的书本都烧掉。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完颜宗瀚跟完颜宗望两兄弟就跟多年ED患者一样,三点未露就一朝倾颓,连找老军医的机会都没给,反倒是大宋这边就好像是吃了六味地黄丸一样直接从小受进化成了连灭数国的猛男。

  高宠的领兵梦直接就宣告凉凉。

  直到高宠考进了国子监,眼看要是再接着读下去就该转行文官了,高宠他爹这才算是同意了高宠从军的事儿。

  后来的事情就像是鲁迅说的那样儿,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原本武力值就高的一批,读书方面还能考进国子监,再加上还是出身将门的忠良之后,高宠很快就在竞争激烈无比的军中闯出了一番名声。

  但是这个名声并不是高宠想要的。

  有人说高宠力能挑滑车,就有人说杨再兴也曾经挑过铁滑车;有人说高宠是名门之后,就有人说杨再兴出身官宦世家;有人说高宠能打还晒不黑,就有人说杨再兴是军中第一能打的小白脸。

  能不能别什么事儿都扯上杨再兴那个小白脸?

  再说了,就算俺高宠跟杨再兴都是白脸,可是你们能不能别扯上那个小字?

  听得多了,高宠的心里慢慢也就对杨再兴产生了一股不服气的劲头,总想着找机会跟杨再兴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

  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赵桓还真就把高宠调到了身边——两头藏,不对,应该是两个猛虎级别的高手互相瞧着都不太顺眼,打的那叫一个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让赵桓好生见识了一番大宋武力天花板的对决。

  这还是两个人都在克制着没能全力出手的结果,要不是有赵桓这个官家在场,估计就得上演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的戏码。

  再后来,这两头藏……这两个大宋武力值的天花板惊喜的发现对方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然后又特么上演了英雄惜英雄的戏码——除了对方之外,军中就没有一个能打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打的,不惜点儿能行吗。

  现在赵桓之所以指派高宠而不是杨再兴去带领这一万草原骑兵,就是打算借高宠的武力来好好镇压镇压草原上的这些骑兵,如果这些草原上的骑兵们再骄傲一些,敢对高宠发起挑战那就更好了。

  一战定人心。

  草原上向来是强者为尊,高宠先是以小白脸的形象出现,接着再以他大宋武力天花板的实力把这些骑兵打服,以后这些骑兵就很难再生出二心,可以放心的把他们当做大宋的尖刀来使用。

  只是让赵桓万万没想的是,草原上的骑兵们确实感觉高宠是个小白脸,可是之前不还有另一个小白脸杨再兴在草原上大杀特杀么,还有就是这些草原上的骑兵们在集合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各个部落头人们的警告——谁惹的大宋爸爸生气,谁就全家发配去做牧奴!

  结果就是这些草原骑兵们担心高宠是个跟杨再兴一样的小白脸,根本就没人敢向他发起挑战。

  都选择了从心而行。

  第五百零五章 弄巧成拙

  草原万骑的从心而行让赵桓觉得很不爽。

  著名的法兰西瘸子曾经说过,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羊可以打败一头羊带领的一群狮子,这话多少可以理解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意思,可是真放到战场上两军对阵上来说,一只狮子带领着一群绵羊去冲击另外一群在绵羊带领下的狮子,那结果很可以就是带领绵羊的狮子被撕碎,那些被狮子带领的绵羊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带领狮子的绵羊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里系的十八罗汉之所以是十八罗汉,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这十八罗汉是真有本事,就算不在马福报手下也未必不能出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十八罗马成全了马福报而不是因为马福报所以才有了十八罗汉。

  就像原本历史上,如果种师中带领的那些禁军有八爷一般的钢铁斗士,杀熊岭之役的结果还真不好说,种师中也未必就会战死捐躯。

  现在由草原上各个部族凑起来的万骑在高宠手下乖巧的跟绵羊一样,如果单纯的只是被高宠的武力值压服或者是死心塌地的想要跟大宋混倒还好说一些,要是这一万骑兵根本就是一群怂蛋,那赵桓还怎么指望他们去跟金兵死嗑到底?

  再说了,你说你们怕什么呀,不就是一个高宠吗,你们咋就不敢跟他干一架呢?

  “告诉高宠,朕要的是战场上的一万头狼,不是一万头绵羊。”

  ……

  高宠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自己是可以领兵冲锋陷阵的将才,但是自己离帅才这两个字还差的很远。

  自己没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本事,能够带领手下这一万骑兵差不多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但是高宠也希望自己手底下这一万骑兵是一万个敢打敢杀的狠茬子,而不是一万个老实听话的怂蛋。

  再加上得了官家的吩咐,高宠现在也在琢磨着怎么能让这一万软趴趴的绵羊们变成一万头猛虎。

  至不济也得是恶狼才行。

  指望他们像现在的禁军一样凭着军纪和信仰变成战场上的恶狼?

  别扯蛋了,这一万骑兵原本就是官家从草原的那些部族头人手里讹过来的,虽然不能完全说是兵无斗志吧,他们也绝对没有大宋禁军那种保家卫国死战不退的信念。

  想要靠着战场缴获之类的来利诱这些骑兵?

  那就更扯蛋了,这万骑之所以能够存在的前置条件就是基于他们要为大宋效力,这也就意味他们必须要遵守大宋的军规才行——战场缴获要归公,战后再论功行赏,再加上军中还有监军太监跟着,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所谓的万夫长能够决定的,自己真要是敢许诺带他们抢钱抢粮抢金国娘们儿,估计自己还没能带着他们出兵就得先传首边关以儆效尤。

  这就很头疼。

  “更衣。”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高宠干脆喊过亲兵帮着自己换上了甲胄,打算亲自到这万骑之中去看一看。

  只是让高宠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有人比高宠更先一步。

  “咱家记得,你们草原上取名字不是随便取的,像莫日根就是神箭手的意思,巴特尔是英雄的意思,吉雅赛音是好运的意思,吉日格勒就是幸福的意思,还有像巴雅尔是喜悦的意思,白音是富足的意思,咱家没说错吧?”

  当高宠带着亲兵到了万骑的营地时,那个讨人嫌的监军太监早就已经到了万骑的营地,此时正拉着一群骑兵在那里唠家常呢。

  “高万户也来了?左右现在没有训练,不如坐下来一起闲聊几句?”

  那监军太监眼看着高宠走了过来,不仅没有像之前两人私下见面时互相瞧不顺眼的模样,反而笑呵呵的先向高宠打了个招呼。

  高宠嗯了一声,先是抬手示意那些想要站起身来的万骑骑兵们不用起身见礼,接着便走到了众人身前,学着那监军太监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公公在和他们聊什么呢?”

  监军太监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闲聊几句,现在正说他们草原上取名字的事儿呢。”

  回答了高宠的问题后,那监军太监又将目光投向了一众骑兵,笑道:“用不着紧张,高万户又不吃人,用不着怕他。”

  高宠忽然觉得这死太监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家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这些骑兵们有说有笑的,这个本事自己还真学不来。

  高宠心中忽然一动。

  想要靠着带领他们抢钱抢粮抢金国娘们儿来激发这一万骑兵的斗志明显是不可能了,可是历史上不是还有个狠人是靠着对士兵好来带兵的吗——吴起吮士卒之疽,遂有战不旋踵的典故。

  要是能让这万骑收心,就算不能把他们变成一万恶狼,估计也比现在这情况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高宠便哈哈大笑了一声,说道:“就是,谁吃人啊,那玩意怪塞牙的。”

  塞牙……

  高宠的故作幽默并没能让这些骑兵们如他想像中一般哄然大笑,反而是面面相觑,用眼光交流了起来。

  高万户肯定吃过人,要不然他咋知道塞牙的?

  你别看高万户现在说不吃人,等他饿了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高万户可能不喜欢吃咱们这样儿的,要不然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他冲谁下手。

  可能高万户更喜欢吃嫩点儿的,比如小孩子或者女人。

  也不知道他一顿要吃多少人心人肝?

  监军太监瞧着这些骑兵们面面相觑的样子,心里顿时愁的不行。

  刚刚还特么好好的,这姓高的混蛋一来就搞成了这个熊样儿,简直就是彼其娘之!

  但是没办法,自己是这个万骑的监军太监,高宠是这万骑的主官,他弄巧成拙造下的孽,自己这个监军太监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

  “高万户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用不着当真,起码咱们没亲眼看着他吃人不是?”

  “现在咱们接着说刚才取名字的事儿,就像你吉日格勒,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肯定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可是咱家问你,你,真的幸福吗?”

  第五百零六章 官家,心太软啊

  幸福吗?

  如果说在皑皑白雪中抱着羊羔牛犊和獒犬取暖算是幸福,如果吃不饱穿不暖算幸福,如果生病了找不到大夫治疗算幸福,如果冬天降生的婴儿没有奶水喝只能干嚎算幸福,如果老人在白灾之时只能离开部落流浪等死算幸福……

  而且草原上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读书改变命运之类的说法,生下来的时候低人一等,基本上一辈都要低人一等,至于所谓的依靠劫掠和战功改来变命运,也不过是传说中匈奴和突厥时期才有的事情,现在的草原诸部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早先被辽国欺负,后来被金国欺负,现在……

  幸福吗?

  吉日格勒没有像后世的那些沙雕网友一样说什么我姓郑不姓福之类的骚话,因为后世的沙雕网友们被种花家的军队保护的很好,被种花家的警察们保护的很好,他们还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危急时刻永远都是党员先上,所以他们可以半夜两三点跑去大街上撸串,也可以在网上指点江山键盘治国,他们用不着像帝国坟场的人民一样哭诉被世界放弃了,也用不着去攀爬飞机最后被摔死,除了减肥之外,他们永远用不着体会黑洲难民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所以……

  “我不幸福!”

  牧奴出身的吉日格勒斩钉截铁地说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就不知道吃饱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儿的,更不知道新衣裳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一直在草原上替人放牧,或许我能娶到一个妻子,或许一辈子也娶不到一个妻子。”

  “等我老了之后,只有那白雪深处才是我最后的归宿。”

  “我不幸福,我也不敢奢望幸福!”

  说到这里,吉日格勒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只有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吃饱的感觉,真正知道了新衣裳穿在身上的感觉。”

  监军太监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吉日格勒的肩膀,说道:“都过去了,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

  “其实这世上的人呐,都不容易,谁都有过苦日子。”

  “咱大宋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很低,只要能吃得上饭,能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哪怕是吃不饱呢,哪怕是过得苦一点儿呢。”

  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禁军营地,监军太监又接着说道:“就像他们吧,其实他们以前跟你们都差不多,不同的是你需要放马牧羊,而他们需要种地,你们的头人不会在乎你们的死活,而官家会在乎他们能不能吃饱穿暖。”

  “可是光官家在乎还不够啊,这狗入的金虏不当人子,他们不愿意种地就来抢咱们的,他们就见不得咱们过上好日子!”

  “怎么办?”

  “你们的头人选择了屈服,因为只要顺从金虏,他们就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就能继续当他们的人上人,至于你们这些普通的牧民牧奴会怎么样,又有哪个头人愿意放在心上?”

  瞧着吉日格勒等人不自觉握起来的拳头,那监军太监笑了笑,说道:“金虏当初也想侵略我大宋,只不过我大宋的官家选择了把金虏赶回去!而且,官家也要帮你们把金虏赶回去,让你们这些苦命人过上跟大宋百姓一样的好日子,因为官家是天子。”

  “天子的意思就是老天爷之子,也就是说,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官家的子民,你们也一样。”

  “所以,官家带着大军来到了草原,让你们也能成为大宋的将士,让你们的子孙后代也能成为大宋的百姓,以后,你们的子孙后代可以放牧,可以耕种,可以读书,可以做官,可以从军,只要他们愿意。”

  “……”

  瞧着监军太监的嘴巴在那里一张一翕,吉日格勒等草原骑兵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拳头也渐渐握紧,高宠整个人都快懵逼了。

  不是说杨再兴那个小白脸在草原上大杀特杀来着?难道杨再兴杀的不是草原上的人?

  不是说这草原万骑是要当先锋用来着?难道这个先锋不是要让这草原万骑先冲锋陷阵?

  有点儿懵。

  眼前这一切太特么魔幻了,俺老高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扯犊子的事情。

  就在高宠已经严重怀疑人生的时候,那监军太监却忽然间叹了一声,说道:“可惜啊。”

  此前正陷入监军太监描述的美好前景中不可自拔的吉日格勒忽然听到这一声可惜啊,顿时忍不住追问道:“什么可惜啊?可惜什么?”

  那监军太监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有人不愿意让你们过上这样儿的好日子。”

  不待吉日格勒等人再次发问,那监军太监便解释了起来:“你们都过上了好日子,那些头人们又该找谁去征税呢?没有人给他们上贡,他们又靠什么来维持他们奢华腐败的生活?”

  “他们跟之前的合不勒不一样,合不勒是对抗天兵,是自寻死路,可是他们主动让你们来为大宋效力,官家又怎么忍心把屠刀对准他们?官家把草原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子民,官家,心太软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

  “本监军知道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等到征讨金虏的战争结束后,本监军和高万户一定会替你们向枢密院那边争取更多的赏赐,让你们带着足够你们富足一生的金银珠宝回草原。”

  “以后啊,你们可千万要好好的,若是有机会了,也可以来大宋寻我和高万户,本监军请你们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监军太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然后拽着高宠走人了,剩下吉日格勒等人陷入了沉思。

  还会有那个机会吗?

  吉日格勒等人不怀疑监军太监说的替自己等人争取更多赏赐的说法,也不怀疑他是不是真心要请自己这些人喝酒。

  大宋富庶无比,堂堂的大宋监军,肯定不会在这点小事儿上面骗自己。

  吉日格勒等人怀疑的是自己能不能保住宋国给的那些赏赐?

  那可是自己用命换来的!

  “决不!”

  吉日格勒握紧拳头,沉声叫道:“我们以后是大宋的骑兵,我们为官家征战,谁都不能夺走官家给我们的赏赐!谁都不行!”

  第五百零七章 没有大宋邮局到不了的地方!

  “服了,俺老高是真服了。”

  听天身后吉日格勒等人的嘀咕声,高宠当即便向监军太监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俺老高正寻思着该怎么收了这些人的心呢,想不到还是许公公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许监军笑了一声,说道:“都是为官家效力,高万户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更何况,眼下这些人也远远谈不上真正的归心,想要真个收他们为官家所用,只怕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行。”

  高宠问道:“听他们刚才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不会再听命于他们的头人了,难道这样还不够?”

  “不够。”

  许监军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他们,跟当初刘二狗手底下那些倭奴仆从军或者当初金富轼组织起来的那些棒子仆从军差不多,别说跟禁军相比了,就连厢军都还差的远,属于能用但是却又不能重用的那种。”

  高宠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在高宠想来,这万骑能够真当初的倭奴棒子仆从军差不多就行了,反正都是当炮灰用的,好像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投入这么多的精力吧?

  许监军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同样是当先锋来用,当初那些棒子兵就不如倭兵,更何况这万骑可不仅仅只是用来征伐金国的先锋。”

  高宠嗯了一声,问道:“却不知这万骑除了征伐金国之外还有何用处?”

  许监军摇了摇头,说道:“官家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总之,想要让他们彻底归心,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此事尚且需要高万户多多配合。”

  高宠道:“若是有用得着俺老高的地方,许监军尽管吩咐便是。”

  “再让他们训练几天,到时候咱家领他们进滦州城里逛一逛。”

  许监军道:“官家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眼下这些人已经见识到了我大宋军中的衣食,接下来就是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大宋的花花世界。”

  ……

  随着赵桓下诏正式对金国宣战,大宋这边的商人倒还无所谓,金国那边的商人可是彻底不来滦州城了,这也就使得滦州城的商业氛围照比往常已经差了很多,按照户部的说法就是今年滦州城的商税要比往年少上一半还多。

  然而在户部眼中已经萧条没落的滦州城,放在吉日格勒等人眼中却是繁华无比,无论是街上鳞次栉比的店铺还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操着天南地北口音交谈的行人和商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甚至是令人惊奇。

  吉日格勒满是羡慕地说道:“这一座城里的人就比俺们整个塔塔儿部的人还多了吧?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滦州,俺还以为这里就是汴京城呢。”

  许监军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滦州城原本不过就是个边市,跟汴京城比可差的太远了。等到咱们得胜归来,你们就有机会去见识见识顺天府皇城,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城,光是皇宫就比滦州城还要大上许多。”

  吉日格勒知道皇宫的意思,但是吉日格勒怎么也想像不出一座比滦州城还大的皇宫到底是什么样儿的——那皇帝住的过来吗?就算他一天换一间房子住也得换上很长一段时间吧?

  监军太监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自顾自的带着将信将疑的吉日格勒等人在滦州城中闲逛,不时买上一些零嘴小吃分给众人。

  直到来到一座挂着邮字幌子的铺子前,监军太监这才停下脚步,带着吉日格勒等人进了铺子,对一个坐在桌子后的小吏说道:“咱要寄封书信,顺便捎上几贯宝钞。”

  那小吏头也不抬地答道:“旁边儿有黄页,自个儿找邮递编码,小心点儿别弄错了。”

  监军太监似乎对这小吏略显傲慢的态度习以为常,也没理会那小吏说的什么黄页,而是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信封写了起来。

  吉日格勒有些担心,劝道:“许您也别小的多嘴,您现在就把地址给写了,要是回头这铺子邮不到,那岂不是麻烦?要不,您还是看看那个什么黄页?”

  监军太监还没有说话,那小吏却是抢先说道:“哪儿来的蛮子?瓜子里蹦出个虫子,你充的什么人?告诉你,只要他寄东西的地址还在咱大宋境内,就没有咱邮局到不了的地方!”

  呵斥完了吉日格勒,那小吏又对监军太监说道:“不过,你带的这随从倒也有一句话说对了,你是该看看黄页上的邮编,省得你写错了邮编,看你这样儿应该是个常来邮局的,应该会查黄页吧?”

  说完之后,那小吏又拍了拍桌子上所谓的黄页。

  那是一本较寻常书籍显得极为宽大且厚重的书,且与寻常的书籍有所不同——书页较寻常书籍要显得黄一些,而且是从右侧翻开往左掀的,某些书页还有一个凸出来的小角,上面写着汴京、顺天府、山东布政使司、河南布政使司等字样。

  监军太监却是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零零二一零三,汴京城内东辑事厂的邮编,咱家这辈子也不会记错。还有,他们不是蛮子,他们将会是官家最忠诚的鹰犬。”

  那小厮听到东辑事厂这三个字便是一愣,又仔细打量了监军太监以及吉日格勒等人一番后,却是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叉手道:“抱歉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还望勿怪则个。”

  监军太监说了一声罢了,又仔细的封好了书信和宝钞交给那小吏,然后对吉日格勒等人说道:“走吧,咱们再逛逛这滦州城,只要在戌时之前回营便好。”

  宵禁制度起源于周,之后传于秦汉乃至于明、清,很多种花家的小兔子早已习惯了半夜出来撸串的夜生活,估计很少有人知道就连种花家沙头角边境特别管理区也是一直到2003年5月29日凌晨两点才开始正式取消运行了20多年的宵禁制度。

  大宋同样也有宵禁,只不过由于赵大曾经下令汴京城不设宵禁,所以大宋的其他地方也基本上不拿宵禁当回事儿,地摊文化、跳蚤市场、夜市之类的玩意也慢慢的从汴京城传到其他地方。

  等到赵桓解决了西夏和交趾等地之后,更是明旨放开了宵禁制度,允许各地方在非战争状态下不设宵禁。

  至于滦州城这里,因为原本赵桓打算让金国当实验田以及金国割让大量土地给大宋等乱七八糟的原因,滦州城也早就已经取消了宵禁,夜市上甚至还出现了烧烤摊。

  第五百零八章 一个会忽悠一个会玩

  “小二哥,来三百个肉串,两百个生筋,外加五坛果酒。”

  监军太监招呼着吉日格勒和莫日根等十个骑兵围着桌子坐下,笑着说道:“且先点上这些,不够再来。不过先说好啊,羊腰子那东西谁也不许点,毕竟咱们现在可是在军中,有火也没地儿让你们泄去。”

  莫日根腼腆的笑了笑,低声道:“许监军,您点的这些是不是太多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军营里吃吧?”

  尽管是牧奴出身,但是塔塔儿部毕竟离着滦州不远,莫日根等人对于滦州这边的物价多少也知道一些,像这五百个肉串就得五百文钱,五坛果酒加一起也得一百文钱左右,在这个二十文钱就能买一只大肥鸡的年代,六百文钱几乎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花销,拿到草原上的价值那就更高了。

  监军太监却笑着说道:“咱家一个月的月钱有十三贯钱,区区几百文钱而已,你们也不用想着替咱家省钱。对了,你们的月钱一个月是五贯,杀一个金虏有三贯钱的赏钱,活捉一个金虏则是有五贯钱的赏钱,以后你们赚的可要比咱家多多了。”

  吉日格勒等人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暗自琢磨着等拿到饷钱后怎么着也得请监军太监搓上一顿才是。

  正说话间,小二哥已经把第一批烤好的五十个肉串送了上来,监军太监率先拿起一串,笑道:“都别愣着了,这东西就得趁热吃,撸上一串再来上一口果酒,那叫一个享受。”

  大宋没有啤酒,可是大宋有果酒,自打赵桓这个皇帝带头玩起了果酒加烧烤的吃法之后,果酒加烧烤很快就从汴京传遍了整个大宋,滦州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吉日格勒等人学着监军太监的样子拿起肉串咬了一口。

  眼前这五十根签子上都是依着两肥三瘦的串法串着五块肉,肉块也比较大,五块肉就足够把一个成年壮汉的嘴巴塞满,肉很新鲜,再加上这些肉都是文火慢烤出来的,虽说没舍得放孜然也没有辣椒,可是单凭卖相就已经足够诱人。

  吉日格勒等人在慢慢咀嚼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心酸。

  草原上的牛羊并不怎么值钱,问题是再不怎么值钱的牛羊那也不是归牧奴所有的,牧奴们就连做梦都不敢想像这种大口吃肉的场面到底是什么感觉。

  从军营里换上新衣裳到顿顿吃饱再到眼前这顿烧烤,还有刚刚听许监军说的军饷……

  吉日格勒端起酒碗将碗里的果酒一饮而尽,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监军太监:“官家……官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监军太监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官家承天受命,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家视天下百姓如亲子,天下百姓亦尊官家为君父,官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们以后慢慢的就能知道了。”

  ……

  “因为忽然降雪的原因,塔塔儿部,蔑儿乞部,泰亦兀赤惕部,兀良哈部,亦乞烈部等大大小小百十个部落全部遭了灾,牛羊牲畜损失惨重,现在还只是刚刚入秋,若是等到冬天,只怕这些部落就该大减员了。”

  赵桓示意无心把何蓟送来的情报递给种师中、秦会玩以及随军的龙图阁学士,说道:“这场大雪来的既是时候又不是时候,众卿不妨议一议。”

  在场的一众大佬里面除了种师中和他手下的那些杀胚们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既是时候又不是时候之外,其他像秦会玩和那几个龙图阁学士基本上都是黑心黑透了的货色,稍微一寻思就明白了赵桓话里的意思。

  说这场大雪来的是时候,是因为这场雪灾直接打乱了草原诸部储备粮草的步骤,诸部在经过这场雪灾之后只怕再也没有精力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天的雪灾,到时候除了抱紧大宋的大腿之外别无他路。

  说这场大雪来的不是时候,是因为这场大雪恰好发生在赵桓要求草原诸部抽调了万骑之后,如果金国那边不是太蠢的话,完全可以指责正是因为草原诸部选择了追随大宋所以才引起了这场大雪,各种神神鬼鬼的脏水那么一泼,草原上难免会再起波澜。

  反正就是有利有弊,也不好说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

  除此之外,这场大雪会不会从草原上往大宋这边蔓延?会不会往金国那边蔓延?会不会耽误大宋征伐金国的计划?既然草原上能在入秋之后就忽然下雪,那大宋以后会不会也出现这样儿的情况?又该如何应对?

  说白了,单单只是一个草原对于大宋来说可以算是无足轻重,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才是一众大佬们不得不考虑的重点所在。

  龙图阁学士张邵忠皱眉道:“依臣对金国那边的了解来看,他们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往我大宋身上泼脏水,与其被动等待金国出招,倒不如现在就让顺天府接收处置草原上遭灾的牧民,让他们知道心向大宋不仅不会吃亏,反而是好处大大滴有。除此之外,我大宋皇家报上也该多刊登一些文章,说明这场忽如其来的雪灾正是因为金国抗拒天兵以致于上苍震怒,降下雪灾示敬,倘若金国不能幡然悔悟,说不定金国那边也要遭灾。”

  秦会玩点了点头,说道:“顺天府接收处置草原上遭灾的牧民也没问题,反正顺天府现在也需要大量的劳力,多来一些反而是好事儿,而且只要他们肯来顺天府,就不怕他们以后再掀起什么妖蛾子。”

  种师中跟他手下的一众杀胚们满脸懵逼的瞧着张邵忠和秦会玩。

  秦会玩这货好歹是声名在外的不要脸,各种各样的玩法只有别人想不到的,就没有他秦会玩玩不到的。

  问题是这龙图阁学士也太能扯了吧?草原上下雪跟老天爷示警金国有什么关系?好歹离着上千里地呢。

  再说了,你们俩一个要忽悠金国,一个要接收草原的牧民当劳力,真是一个会忽悠一个会玩,可是你们两个混蛋有没有想过我们枢密院的谋划?

  彼其娘之!

  第五百零九章 能和平就犯不着核平

  种师中咳了一声,说道:“张龙图和秦会……秦相公有所不知,我枢密院原本是打算借万骑之手除去草原各部的头人,以便于草原各部彻底融入我大宋。”

  秦会玩心道这姓种的果然也特么学坏了,都知道主动替官家背黑锅了——从草原各部之中抽调青壮组建万骑,再借着万骑的手来清理草原,这种阴损歹毒的计策,就你们枢密院那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杀胚们能想的出来?绝逼是官家想出来的!

  还有,刚才你个老东西是打算喊老夫秦会玩的是吧?

  在心里把种师中骂了个狗血淋头后,秦会玩三角眼一转,说道:“种枢密的想法倒也不错,只是借万骑之手清理草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大家都是读书人,又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让万骑的那些杀胚们把草原搞的血流成河?依秦某之见,倒不如直接趁着这次雪灾大肆招募青壮来顺天府做工,只要没了那些青壮,就算草原各部的头人们有什么想法,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种师中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秦会玩的心里已经成了卑鄙无耻阿谀奉承的奸佞小人,恰恰相反,种师中觉得秦会玩的提议很不错——

  秦会玩这犊子在大宋的官场上那是出了名的会玩,什么乱七八糟阴损毒辣生儿子没菊花的套路就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他秦会玩玩不到的,他说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草原各部族头人,那多半就真能兵不血刃的解决,不仅比官家当初提出来的玩法要先进的多,而且还不像官家的玩法那么血腥。

  想到这里,种师中干脆躬身道:“臣赞成秦相公的提议。”

  张邵忠琢磨了一番后也躬身道:“臣,附议。”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派出禁军第二军和万骑一起去草原上救助灾民。”

  平心而论,赵桓也不愿意把草原弄得血淋淋的——大家都是文明人,能和平解决的事情就犯不着非得核平解决。

  ……

  眼前的积雪已经深可没膝,而天空中却依旧是灰蒙蒙一片,鹅毛大的雪花扬扬洒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莫日根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嘴唇,对旁边跟自己一样闷头赶路的什夫长道:“头儿,这雪这么大,咱们能在天黑前赶到塔塔儿部吗?”

  什夫长一边走一边闷声闷气地答道:“不知道。谁他娘的能想到这雪会这么大啊。”

  莫日根道:“要不,要不您去找百户说说,咱们先停下来休整休整,等天晴了再继续进军?”

  什夫长哈的笑了一声,说道:“你懂个屁,军令上说要咱们天黑之前赶到塔塔儿部,那咱们就得在明天天黑之前赶到,至于这中间会遇到什么麻烦那是咱们自己的事情,左右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除非咱们全死光了,否则的话,迟了就是误军。”

  刚刚进入万骑就被要求背下七禁五十斩,莫日根当然军令如山的说法,也同样知道误军是要掉脑袋的,可是知道归知道,真让莫日根这么玩命的赶路去救援塔塔儿部,莫日根的心里还真不怎么愿意。

  爹娘早就已经死了,要说自己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光棍儿牧奴能对塔塔儿部有什么感情,那纯粹就是扯犊子。

  “那也犯不着这么玩命吧,”莫日根道:“不带刀枪,只带着解手刀和补给,万一塔塔儿部的那些蛮子们发起疯来,那倒霉的岂不是咱们?”

  什夫长闷声道:“咱们是去塔塔儿部救灾去了,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带刀枪干什么?当初我在第一军的时候也没少参与救灾的行动,哪次也没带过什么刀枪。”

  莫日根有点儿不信。

  多多少少已经有点儿熟悉大宋的莫日根知道凶名赫赫第一军是什么样儿的存在——就以眼前这个并不怎么起眼的什夫长为例子吧,他能在第一军积功升到斑长,就意味着他手上最少最少也得有十条人命作为战功。

  就这种杀人如麻的杀星,官家舍得让他们参与救灾?他们救灾的时候不顺手从老百姓那里拿点儿什么?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又不由得莫日根不信。

  “救灾为什么不带兵刃,以及为什么要让咱们去救灾,这事儿得从子弟兵三个字说起。”

  什夫长一边前行,一边说道:“官家说,咱们大宋的军队是来自百姓的子弟兵,肩上担着保家卫国的责任。”

  “什么是家?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家才叫家,而是整个大宋都是咱们的家,大宋的百姓就是咱们的爹娘,咱们要是祸害百姓,那你说其他的军队是不是也能去祸害咱们的父母妻儿?”

  “咱们驻地的百姓遭灾了咱们不去救,那咱们父母妻儿遭灾了,是不是那里驻扎的军队也不用救他们?”

  “都说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就是这么简单个道理。”

  莫日根的心里依旧不舒服。

  尽管知道什夫长说的对,可是一想到自己这费劲巴拉的去救援那些部落头人和贵族老爷们,莫日根就不爽。

  头人和贵族老爷们不用放牧就能吃好的穿好的,他们把自己这些牧奴像是打发垃圾一样打发来大宋的万骑军,想的不就是用自己这些人的命来给他们换取荣华富贵?

  哦,现在遇上雪灾了,咱们这些人还得费劲巴拉的去救他们,要是耽误了还是咱们这些人的过错?

  凭什么呀!

  就凭他们是部落的头人和贵族老爷?

  他娘的,等跟着官家干掉了金国,回来就把那些头人和贵族老爷们都干掉!

  嗯,吉日格勒他爹娘也死的早,唯一一个妹妹还被他们部落的头人给祸害死了,这货应该也存在干掉他们部落头人的想法。

  阿斯愣他爹的腿就是被他们部族头人放狗咬瘸的,这货应该也差不多。

  只要干掉了这些头人和贵族老爷们,自己得到的赏赐就不用被他们剥夺了,到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娃,老老实实的给官家放牛种地,不比现在给头人和贵族老爷们当狗好?

  第五百一十章 白灾!白灾!

  塔塔儿部的汗帐中,阿勒图搓了搓皴裂的双手,皱着眉头说道:“这次白灾来的太突然了,咱们一丁点儿的准备都没有,现在,咱们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宋国身上了。”

  旭兀烈部的头人也同样是愁眉不展,沉吟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如果宋国也不管咱们呢?那不是彻底完犊子了?”

  旭兀烈部头人的话音落下,汗帐中的一众头人们都陷入了沉默。

  往年跟着辽国混的时候还好一些,三天饿上个四五顿的滋味虽然难受但好歹饿不死人,后来过档金国后一门心思的跟着金国干死了辽国,寻思着从此后能过上好日子了吧?结果特么跟着金国混,三天饿九顿。

  现在眼看着金国也要步了辽国的后尘,再加上还有杨再兴那个杀星时不时的就带兵在草原上溜达一圈,草原上这些部族头人们也都很从心的抱住了大宋的大腿,打算再过档到大宋这边。

  问题是眼看着都已经开了香堂,给关二爷的三跪九叩也都拜八拜了,结果就在最后这么一哆嗦的时候赶上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白灾。

  是,大宋的官家赵桓是在滦州没错,想要救援草原也很容易,可是大宋官家会在乎草原的死活吗?

  平心而论,自古来草原的游牧堂口就跟中原的农耕堂口不对付,换成自己这些人是大宋的官家,那也肯定是想要草原而不想要草原上游牧堂口的马仔们——

  历朝历代游牧堂口的马仔们一旦碰上了黑灾白灾就想着去农耕堂口那里劫掠点儿粮草好弥补一下损失,千百年的劫掠跟反劫掠,年复一年的厮杀,所结下的仇恨都已经不是世仇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

  现在草原游牧堂口碰到这场百年难遇的白灾,大宋那边选择坐视不理,等到草原上该死不该死的都死个差不多了再出手收拾烂摊子,他不舒服吗?

  而更让这些部族头人们绝望的,是哪怕明知道这场白灾会给草原带来很大的伤害,但是游牧堂口这边却不敢跟匈奴、突厥等游牧堂口一样南下劫掠。

  辽国被宋国联手金国干躺了,西夏被大宋干躺了,倭国被大宋干躺了,棒子那边更是自动躺好还摆了一个方便大宋的姿势。

  金国装逼不成反被草,估计也挺不了多长时间。

  草原游牧堂口本身就技不如人,再加上这场大雪给草原造成的伤害以及大宋那边凶名赫赫的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以及杨再兴那个杀星都在滦州镇场子……

  现在南下劫掠,那得是有多想不开?

  “旭兀烈部的白音说的没错,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宋国的身上。”

  沉默了半晌后,还是阿勒图率先开口道:“冻死的牛羊不会再活过来,而活着的人却还需要活下去,先把各部落冻毙的那些牲畜集中起来吧,优先分配给我们的战士还有小孩子,至于那些老人……”

  说到这里,阿勒图也再一次沉默了。

  游牧堂口的生产力远比农耕堂口要低下的多,尽管农耕堂口那边也有“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说法,可是农耕堂口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而游牧堂口的百姓大部分时间都是挣扎在生死线上——

  每次遇到黑灾和白灾,部落里的老人们就只能离开部落,孤身走向茫茫的草原深处,在哪里饿死就倒在哪里,又或者直接被草原上的狼给吃掉。

  骷髅头,骨头架子,这些在汉地要深埋在土地里的东西,在草原上虽然不能说是随处可见,可是也远远不是什么罕见的,部落里的小孩子们有时候甚至会拿骷髅头当球踢。

  现在,草原上的一众部落又上走上这么一条道路了吗?

  沉默了半晌后,性子冲动的蔑儿乞部头人巴拉怒视着阿勒图,叫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部落里的那些老人们,他们已经老了,他们拿不动刀枪,也没办法再放牧牛羊,而部落里的粮食有限,必须优先给我们的战士和小孩子,所以只能让那些老人们像我们的祖先一样走进草原深处!”

  说完之后,巴拉扯了扯身上的袍子,呼呼的喘着粗气,似乎刚才的一番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而阿勒图也没有在意巴拉对自己的不敬,反而在沉默中低下了头。

  阿勒图很想反驳巴拉,汗帐中的一众头人们也很想说不需要那些老人们离开部落,然而在这场百年不遇的白灾面前,却没有任何敢说能够让部落里包括老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活下来。

  在放弃老人跟拿着整个部落去赌的风险之间,所有的头人都很清楚,前者是最佳也是唯一的选项。

  ……

  “这他娘的要完犊子了。”

  莫日根道:“这场雪来的太急了,也太大了,估计很多部族都还没来得及打草,牲畜吃不到草,蹄子也容易被冻伤,弱一些的牲畜甚至会被冻死,到来年开春之前,牲畜们都很难破冰觅食。”

  什夫长有些理解不了。

  在什夫长想来,中原发生饥荒的时候多半都是啃树皮挖草根甚至易子而食,可是你们草原上最不缺的东西就是牛羊,就算遇到了雪灾不还有很多牛羊肉能吃吗?

  就算是你们舍不得吃牛羊肉,但是你们把这些牛羊都赶到滦州那边卖掉,再拿着钱换成粮食和盐茶之类的东西总行吧?

  什夫长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明白,干脆问莫日根:“既然知道牲畜会被冻死,那还不如直接宰了然后冻上留着吃,再不济也能把牲畜赶到滦州卖掉吧?”

  莫日根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场白灾来的太突然,现在把肉冻上是没问题,可是谁又知道这天气会不会忽然暖和一些?一旦天气暖和起来,这些肉就得发臭。”

  “至于说把牛羊赶到滦州卖掉……如果不是这场大雪倒还好办,现在雪下得这么大,再加上各部族又没有准备好饲料,估计还没到滦州就得死个差不多。”

  “死了的牲畜没办法赶路……”

  “也正是因为如此,草原上的部落才会害怕大雪,怕大雪不来变成黑灾,又怕大雪太大变成白灾。”

  第五百一十一章 啥玩意都缺

  听着莫日根说的黑灾、白灾,什夫长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老祖宗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莫日根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充满了苦涩:“无论带毛的算不算,草原上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带毛的家财,像那些部族头人和贵族老爷们就是实打实的拥有带毛的家财万贯,像我们这些普通的牧奴……”

  什夫长伸手拍了拍莫日根的肩膀,说道:“以前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从你们进入万骑大营的那天开始,你们就不再是普通的牧奴了。”

  莫日根点了点头,对什夫长提醒道:“您得把帽檐拉低一些,现在下着雪还好一些,等到天色放晴了,这些雪能晃瞎人的眼睛。”

  什夫长嗯了一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间止住了脚步,抬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对莫日根道:“你看那个是不是毡包?”

  莫日根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却发现什么也瞧不见,入眼的只有白芒芒的大雪——如果不是进入万骑大营的这一个来月的伙食里不缺油盐,莫日根现在就得跟草原各部的普通牧民一样爬窝,根本就不敢在这时候赶路。

  因为草原上历来缺盐,就算滦州城这边已经开始对草原销售食盐,牧奴的身份也注定了莫日根没办法吃到足够的食盐,视力方面自然比不过不缺盐吃的什夫长。

  什夫长瞧着莫日根努力眯起眼睛的样子,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又莫名的感觉有些可怜,继而又庆幸自己生在了大宋。

  再一次拍了拍莫日根的肩膀后,什夫长道:“走,咱们直接过去瞧瞧。”

  莫日根不情不愿意的点了点头——尽管心里恨不得阿勒图和那些贵族老爷们都死在这场白灾里,但是莫日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位一直都很照顾自己的什夫长老大哥。

  ……

  塔塔儿部的汗帐里,阿勒图正和白音、巴拉等大大小小的部落头人们大眼瞪小眼的犯愁,却不想大帐外的护卫却猛的掀开了汗帐的毡门,甚至都没来得及行礼就向阿勒图等人叫道:“龙旗!是大宋的龙旗!”

  阿勒图蹭的一声从汗座上起身,快步走到毡门处后一把推开护卫,以手遮额,问道:“哪儿呢?龙旗在哪儿呢?”

  其他一众大大小小的部落头领们也跟了出来,一起抬手遮额,跟着阿勒图一起打量了起来。

  “在西南方向!”

  护卫寻思着咱这毡包正门是往东南方向开的没错,可是人家滦州又不在东南方向,反而是西南方向,你们这些大汗小汗的一个劲儿往东南方向打量个毛啊?

  阿勒图哼了一声,目光顺着护卫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微斜的雪幕远处展露出一面大宋龙旗,正向着汗帐所在的方向而来。

  “迎上去!”

  阿勒图带着一众头人迎向龙旗,远远的就先躬身抚胸行礼,高声道:“欢迎大宋来的朋友。”

  领头而行的高宠却没有理会阿勒图的问候,反而阴沉着一张臭脸,问道:“官家有旨意给你阿勒图,准备接旨吧!还有,你们闲的没事儿换什么草场?这他娘的要不是正好碰着你们部落的人,估计本万户都得迷路!”

  阿勒图心说本汗为什么换草场你心里没点儿逼数?那一万个牧奴是各个部落凑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很了解各个部落,这要是不赶紧换个地方,那本汗还特么能睡着觉吗!

  心中一边吐槽,阿勒图一边引着高宠等人向着汗帐而去,同时又吩咐左右亲信赶紧去准备迎接圣旨的供奉。

  待阿勒图做好了接旨的准备后,高宠便展开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皇天之命,膺大位于世,栉风沐雨,夙兴夜寐,务求定祸乱而偃兵,妥生民于市野,未敢殆也。今草原塔塔儿等部忽遇白灾,朕心痛甚……钦此!”

  反正整篇圣旨的核心思想就是:朕,赵桓,老天爷的亲儿子,天底下所有人的爸爸,现在听说你们草原这旮沓遭了雪灾,朕这个皇帝的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就派了手下的马仔来帮助你们,争取让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场雪灾,希望你们以后能懂点事儿,不要总是让朕操心,要不然朕这个皇帝爸爸就得拿棍子往死里抽你们这群不孝子。

  也得亏高宠这杀胚曾经在国子监里读过书,要是像阿勒图这样儿的,估计还真不太好理解这份骈四俪六的圣旨。

  待高宠把圣旨里的意思大概说了一遍后,阿勒图寻思着别说你要给我们当爸爸,只要你能解决这场雪灾,你特么就是想当爷爷我们也认了!

  啥?丢人?别他娘的扯蛋了,金日磾给刘野猪当过狗,突厥给大唐跳过舞,我阿勒图认个爷爷怎么了?这是我亲爷爷!

  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接下圣旨后,阿勒图才站起身来,对高宠道:“原本小汗等正为这次白灾的事情犯愁,万幸天可汗不弃草原,使高万户来救助我等,小汗等感激不尽!”

  高宠跟着应和了几句,忽然间皱眉道:“俺老高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说话也比较直,倒是有个事儿要问问你?”

  阿勒图道:“高万户请问,小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宠点了点头,问道:“我说,你这汗帐里怎么一股子怪味儿?怎么就跟那个牛棚似的?”

  阿勒图脸色一黯,答道:“好教高万户得知,这场白灾来的太突然,我们各个部族不仅没来得及准备好牲口过冬的饲料,就连柴禾也没能备齐,以至于汗帐里也只能烧牛粪来取暖,只是这些牛粪有很多都是没干透的,被底下已经烧透的牛粪一烘,这味道自然不怎么好闻。”

  高宠嗯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塔塔儿部最缺的是取暖用的燃料?”

  阿勒图摇了摇头,答道:“不仅我们塔塔儿部,是所有的部族都缺燃料。”

  “除了燃料之外,我们还缺少粮食,缺少足够御寒的衣物,缺少……”

  “总之,就是啥玩意都缺。”

  第五百一十二章 塌了!

  啥玩意都缺?高宠很想问问阿勒图缺不缺脸——你说你塔塔儿部在草原上好歹也是个能排得上号的大部族,你阿勒图身为塔塔儿部的大汗,你到底得有多废物才能开口说出啥玩意都缺这种话的?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瞥了阿勒图一眼,高宠这才开口问道:“所有的部族都跟你们塔塔儿部在一起,还是分散在其他地方了?”

  阿勒图道:“现在大大小小的部族都在塔塔儿部附近,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柴禾不够烧,大人们还好一些,好歹能抱着羊羔牛犊取暖,只是那些刚出生的娃子们……阿妈们吃不上热乎的饭就没有奶,娃子们饿得一个劲儿哭。”

  高宠点了点头,扭头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发信号,通知其他人立即向这里集合,让后军把那几车石炭都拉过来。”

  吩咐完后,高宠又扭过头来对阿勒图道:“第一,你们所有的部落都进入灾时军事管制,在没有解除军事管理之前,包括你们在内,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部落,任何人不得抢夺他人物资,任何人不得散布谣言,违者,斩!

  第二,立即安排人手去杀羊,现在所宰杀的牛羊都算做是救灾征调所用,回头朝廷会按照市价给你们补偿,任何人不得拒绝抽调,违者,斩!

  第三,再抽调几个妇女,等行军锅支起来后让她们去煮羊肉汤,只是我们带的石炭也未必够你们所有部落的人食用,所以只能优先安排部落里的老人、妇孺,所有青壮只要饿不死,就得等着下一批物资的到来,违者,斩!

  第四,立即组织所有青壮,全力疏通由这里直通滦州的道路,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征调,违者,斩!

  第五,本万户所带的万骑跟第三军的那些杀胚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向这里集结,之后他们会以塔塔儿部这里为起点,向周围其他部落开始救援受灾的牧民,同时也会搜寻幸存者,尔等先准备好向导。

  第六……”

  如果是在大宋,这些命令原本不该由高宠来宣布——如果地方官员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那他们除了浪费粮食之外还有什么用处?趁早已死谢罪得了!

  可惜的是,尽管草原上这些军民大权一把抓的部落头人们也想尽力减轻雪灾所造成的损失,然而这些部落头人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有效的组织草原牧民进行自救,最多最多也就是减少汗帐里的物资配给,争取让更多的牧民熬过去。

  没错,就是熬过去,救灾这种事情最需要的是极强的规划、组织能力外加物资分配管制和后续的物资供应,而这些恰恰是草原上的这些部落头人们所欠缺的。

  现在得了高宠一连串的吩咐,原本还很棘手的事情就像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线头一般,这些部落头人们也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感觉。

  ……

  塔塔儿部的毡包大多都是以柳木组定成硬圈,居住的时候用绳子加以固定,需要迁移的时候只需要装到勒勒车就能打包带走——

  这种方便更换草场迁移的住所或许能顶得住狂风,然而面对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像十二哈那甚至十哈那、八哈那的毡包还好一些,六哈那甚至四哈那的毡包可就顶不住了。

  “拿绳子拴住西北角,先把这个毡包拉起来。”

  随着什夫长一声令下,莫日根等人纷纷开始行动,往毡包上系绳子的系绳子,备马的备马,很快就用绳子把这个已经被大雪压塌的毡包给拉起一个角。

  什夫长深吸一口气,躬下身子就要往毛包里钻,却不妨莫日根一把拉住了什夫长,劝道:“太危险了,这种已经倒塌过的毡包,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再塌下去,不如让我去?”

  什夫长笑道:“你去就不危险了?”

  不待莫日根再说什么,什夫长又接着说道:“行了,我是什夫长,战场职责就是带头冲锋陷阵,救灾的时候自然也是一样,什么时候还轮到你跟我抢这个了?”

  说完后,什夫长便再一次拍了拍莫日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气躬下身子,往毡包里钻了进去。

  毡包里已经彻底毁了,毡包正中的火灶已经被压塌,上面隐隐盖着一层薄冰,什夫长伸手扒拉了一下,却见底下的牛粪已经冻得又干又硬,西南方向凌乱的散落着一些弓箭、马鞍、马鞭、锄头、筢子之类的东西,从它们散落的位置不难看出,原本这些应该是这个毡包男主人所用的东西应该被这个毡包的女主人收拾的很整齐,现在却……

  什夫长轻叹一声,正想再往里面深入一些好确认是否有幸存者的存在,却听得咯噔一声,刚刚被拉起来的毡包顶忽的又往下一沉,毡包外也传来了莫日根等人焦急不已的叫声:“李头儿快!快出来!毡包又要塌了!”

  什夫长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往毡包的裂口处走去,只是刚刚走了两步,什夫长却又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却不防莫日根等人又叫道:“快出来啊!毡包要塌!”

  什夫长大声道:“都给我撑住!先别说话,毡包里好像有人还活着!”

  仔细听了一阵后,什夫长便快步往毡包里的正北方走去。

  被桌已经断了一根腿,断裂处的尖刺深深的将一个男子钉在了地上,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男子被钉在地上,所以被桌倒还没有完全倒塌,只是这男子肯定是活不成了。

  什夫长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被桌底下,却见一个妇人侧着身子,半敞的前怀隐隐露出一抹雪白,一个婴儿兴许是被哈那的断裂声惊醒,又或许是被莫日根等人的叫声叫醒,此时正断断续续的发出两声嚎哭,又不断的试图去吮吸奶水。

  什夫长快步走了过去,先是把婴儿抱着怀里,接着又伸手试了试妇人的脖子,忍不住向着毡包外叫道:“再来个人!还有个活的!”

  凌乱的脚步声在毡包外响走,只是还没等人走进毛包,就听得毡包围挡那里再一次传来咔擦一声,整个毡包的套瑙就再一次砸了下来。

  又塌了!

  什夫长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把婴儿塞到妇人的怀里,接着又跪在地上用后背顶住背桌,替妇人和婴儿撑起了一个不大的空间。

  第五百一十三章 俺也一样!

  双眼眼皮重若千斤,耳边不断传来莫日根如同受伤孤狼一般的嚎叫声,再加上挖雪和搬动东西等等嘈杂无比的声音,什夫长的心头就好像被一万头草泥马浅踏过一样凌乱烦燥。

  等到什夫长被莫日根他们几个从倒塌的毡包里挖出来,更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莫日根他们几个算球——

  “还有气!”

  “太好了!还活着!”

  “长生天保佑!”

  耳边感谢漫天神佛的声音,身边不断被人晃动的不适感,使得什夫长勉强争开眼睛,骂道:“都他娘的闭嘴!老子原本没事儿也要被你们几个混蛋给晃死了!”

  骂完了莫日根几人,什夫长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妇人和婴儿,吩咐道:“快去看看他们怎么样儿了?”

  莫日根嗯了一声,伸手探了探妇人和婴儿的鼻息,答道:“都还活着!真是长生天保佑!”

  说完之后,莫日根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生天保佑?

  如果不是大宋的官家让第三军和万骑来到草原上救助这些受灾的灾民,眼前这对母子根本就撑不过今晚,长生天又保佑他们什么了?保佑他们被万骑发现并且救助?

  去他娘的长生天吧,大宋官家才是永远滴神!

  对了,虽然现在的大宋皇帝被称为官家,可是听说前朝的时候,中原那边的人会把他们的皇帝叫做圣人,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如突厥等也会称呼汉人的皇帝为天可汗。

  官家这名号,又怎么比得上圣人和天可汗?!

  想到这里,莫日根忽然又开口说道:“官家保佑,圣人保佑,天可汗保佑!”

  什夫长耳朵一动,心头也是大为震动——自前唐之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天可汗这三个字了?

  想当年大唐极盛之时,草原的颉利可汗在长安跳舞,岭南的冯智戴在长安写诗,那才是真正的万国来朝,可惜到了大宋……

  如今官家励精图治,大宋国力与兵力也未必就比他李唐弱上半分,宋军威名更是直抵西域以西的欧罗巴之地,北至燕然,南至巨港,大宋龙旗所在便是大宋国土,我辈大宋军士自该对外征伐不臣,对内爱护百姓,好让官家的天可汗之名威加四海!

  念及此处,什夫长只感觉自己原本又疼又累的身体似乎又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勉强直起身子后喝道:“赶紧去准备些粥水给这妇人,寻一件厚衣裳给这孩子裹上,再把人手往四周分散,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幸存者,能救的都得救回来。”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久久不散。

  什夫长把火光亮起的方向记在心里,说道:“快去!如果没有其他的幸存者,就待这妇人醒来后带上她往火光亮里的那里进发,那儿必然是塔塔儿部的汗帐所在!”

  ……

  “三军三师一营一连归建!发现幸存者三人,已经带回!”

  “三军二师三营九连归建!发现幸存者一人,已经带回!”

  “万骑一师一营一连归建!发现幸存者两人,已经带回!”

  “……”

  之前被派往各个方向搜寻幸存者的连队陆续归建,阿勒图等头人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后惊喜的发现这场雪灾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要命,最起码各部族的主力还在,而宋军又救回了这么多的牧民,各个部族的损失远比当初预计的还要小的多。

  白音忍不住向着北方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叫道:“长生天保佑!”

  阿勒图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

  这他娘的,明明是大宋的禁军和万骑救回了那些散落在外的牧民,而且高宠这个杀星还在汗帐里呢,你他娘的不感谢大宋官家皇恩浩荡也就算了,你他娘的居然感谢长生天?

  这不是当着高宠的面给本汗上眼药?

  阿勒图顾不得提醒白音那个蠢蛋,当即就对着高宠躬身抚胸,拜道:“感谢大宋官家皇恩浩荡,感谢高万户和众多将士们,塔塔儿部将永远铭记大恩!”

  高宠原本阴沉下来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一些,笑道:“此皆官家隆恩,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家心系草原灾民,朝廷也不会坐视草原灾遭而无动于衷。”

  阿勒图这才长舒一口气,知道眼前这关算是过去了。

  但是阿勒图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渡过眼前这一劫。

  “塔塔儿部上下,感念官家隆恩,万世不敢或忘!”

  先是表了忠心,阿勒图话音一转,又接着说道:“只是高万户也亲眼见到了白灾的可怕,虽然我塔塔儿部愿意为官家,为大宋永镇边疆,但是小汗能力有限,在面对白灾之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

  略一停顿,阿勒图又用真诚无比的目光瞧着高宠,说道:“小汗愿率整个塔塔儿部彻底归附,自此后遵官家旨意,行大宋律令,塔塔儿部上上下下愿如此前顺天府的契丹人一般成为宋人,永世不叛!”

  “只盼官家能尽快派员来塔塔儿部设置州县,划分乡村,阿勒图无不从命!”

  被阿勒图这么一说,白音和巴拉等大大小小的头人都懵了。

  如果没有后面那句设置州县、划分乡村,那么所谓的永世不叛之类的屁话自然也就是听听就好,别说自己这些人不会当真,估计大宋那边也不会太当回事儿。

  问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设置州县、划分乡村——这意味着阿勒图直接把整个塔塔儿部都拱手相送,甚至都没提出来任何的条件!

  可是转念一想,白音和巴扯等人又觉得阿勒图的选择也挺好的。

  如果真如阿勒图所说彻底内附,那么整个草原都将纳入大宋的版图,自己等人的权利虽然在彻底内附之后会变小或者受到限制,可是,大宋官家肯定不会亏待自己这些人吧?

  再说了,官家那边会给多少好处这事儿不太好说,但是以后再出现白灾的时候,自己这些头人可就省心多了。

  最重要的是,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杨再兴那个杀星会时不时的来草原溜达一圈,以后走出去也能挺直了腰板说自己是宋人了!

  心中暗算盘算一番后,结果白音和巴扯等人都觉得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合适,干脆一起躬身道:“我等旭兀烈部、乞颜部、蔑儿乞部也是一样!”

  第五百一十四章 草原惊变

  赵桓算准了一切,却没能算准人心。

  第三军在完成了草原救灾之后依令归建,万骑则是因为亲戚朋友都在草原的原因所以被特许了半个月的假期,而恰恰就是这半个月的假期,万骑的那些混账东西们就不声不响的搞了个大动作,彻底打乱了赵桓原本的部署——

  本来在救灾的时候吧,万骑的那些混账们在各自所属的千夫长、百夫长和什夫长的带领下很好的完成了各自应该完成的任务,也让草原上的牧民们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专业的救灾,什么叫做军民一家亲。

  但是等到第三军归建,万骑的这些混账们也被放了半个月的假之后,这些混账们却是意外的发现,无论是塔塔儿部还是旭兀烈部,又或者是蔑儿乞也好,乞颜部也罢,各个部族的牧民们确实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损失,而损失最大的却是万骑他们的家庭。

  这跟万骑基本上出身于不受人重视的牧奴家庭有关。

  然后万骑的这些家伙们就炸锅了。

  不对劲啊,大宋那边可是有明确规定的,军属无论是在救灾的时候还是平常像入学堂读书、到官府办事之类都享有优先权,地方官府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必须由地方主官亲至军属家庭探望,怎么草原上就特么反过来了?

  你阿勒图根本就没拿咱们当人呐!

  心中郁闷不已的莫日根等人很快就串联到了一起。

  “现在还没有完成内附,官家也没来得及派人来接收草原,这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莫日根阴沉着脸道:“如果让阿勒图大汗他们的谋划得逞,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的侯爷或者伯爷之类的,再不济也能有个宋人的身份护着,到时候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吉日格勒瞧着周围的万骑骑兵,说道:“莫日根说的没错,就算他们以后不能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可是咱们之前受过的那些罪就这么算了?你们谁能甘心?”

  莫日根握紧拳头,呸了一声后恨恨地说道:“不管你们甘心不甘心,反正我莫日根是不甘心的!”

  说完之后,莫日根又跟吉日格勒对视了一眼,扫视了周围众人一眼后沉声说道:“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觉得不能甘心,或者觉得我们是能够同生共死的兄弟,那你们就留下来,咱们一起干一件大事儿!”

  “不过,这事儿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如果你们有谁觉得能甘心,或者有谁是贪生怕死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不管你们是跑回大宋的营地里去揭发我们,或许是跑去跟阿勒图他们告密,那我莫日根也都认了!”

  瞧了瞧周围众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吉日格勒便开口说道:“我记得咱们在进入大宋营地的第一天,什夫长他们除了告诉我们要忠于官家,忠于大宋之外,还告诉我们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要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我们可以放心的把后背托付给对方。”

  “忠于官家,忠于大宋,同生共死,荣辱与共,这十六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这是咱们要用生命去践行的誓言!”

  “现在,这里都是咱们能够放心托付后背的好兄弟,莫日根你可以放心,这里绝不会有人跑去跟阿勒图他们告密的。”

  莫日根嗯了一声,打量了神色坚定的众人一眼后忽然抽出小刀,在脸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这样儿,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的计划是,咱们这些人趁着第三军离去不久,而阿勒图等人还没有对咱们心生戒备之前,抢先干掉阿勒图他们,然后用血书来奏请官家接受草原内附。”

  “只有这样儿,草原上的牧民才不用担心白灾黑灾,以后也能像咱们一样挺起胸膛来说自己是宋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干掉阿勒图他们会违背大宋的军令,所以,在干掉阿勒图他们后,我和吉日格勒会直接带着阿勒图他们的人头回大宋去请罪。”

  “如果你们有谁不愿意参与进来的,现在依旧可以离开,只要你们不去跟阿勒图他们告密,无论我跟吉日格勒最后落得什么样儿的下场,我们也不会怨恨大家。”

  莫日根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万骑都陷入了沉默。

  要说干掉阿勒图他们,在场的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反正草原上自古来就是这样儿,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大汗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是要让大家伙儿违背大宋的军令……

  这让刚刚尝到了身为大宋军人甜头的万骑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过了好半晌,阿斯愣学着莫日根的样子,抽出小刀后在脸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咱们这么干虽然会违反军令,但是官家以后要派人来治理草原也会容易的多,所以咱们并没有违反那十六个字的誓言,干掉阿勒图他们的事儿算我阿斯愣一个!”

  其他那些骑兵有的作出了跟莫日根一样的选择,也有人选择了沉默不语——想要干掉阿勒图,但是又不愿意因为违背军令而被赶出万骑,所以也就只能沉默。

  最终,还是让莫日根和吉日格勒拉一起了一支近百人的队伍。

  “咱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所以咱们也不搞什么歃血为盟的那一套了。”

  莫日根瞧着眼前这支近百人的队伍,说道:“趁着高万户和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咱们直接去干掉阿勒图他们,现在就去!”

  ……

  “都说说吧,现在这事儿该怎么办。”

  赵桓揉了揉额头,对秦会玩和种师中等人道:“万骑的那些混账们忽然搞了这么一出,且不说草原上的那堆烂摊子该怎么收拾,光是万骑的那些混账们又该怎么处置?”

  秦会玩心道处置个毛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儿?阿勒图等人死的无声无息甚至还不如一条狗,这里面要是没有皇城司和东辑事厂的人参与,就凭万骑那些木头脑子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不是官家您老人家暗中授意的,现在又假惺惺的来这一出,不就是想让咱们替万骑的那些杀胚们找个借口?

  第五百一十五章 狗改不了吃屎?

  无论秦会玩这货在历史上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无论是从办事能力上来说还是从揣摩上意这方面来讲,秦会玩这货都能称得上是个人才。

  所以,当赵桓问出了该怎么办这句话之后,秦会玩就直接躬身拜道:“臣窃以为草原之地尚未完成内附,故草原仍称得上是塔塔儿部等牧民之草原,如吉日格勒、莫日根等万骑军士与塔塔儿部阿勒图等人之事,依旧算得上是草原各部之事,又与我大宋何干?”

  “不过,”秦会玩忽然话音一转,捋着胡须道:“吉日格勒与莫日根等军士既然入了万骑,倒也能算得上是我大宋军士,所行所为既然违背了大宋律,倒也该对他们进行惩处,恰好微臣这顺天府还缺了百余个捕快……”

  种师中和其他官员都在心里暗骂秦会玩不是个东西,仅仅只是这么几句屁话,不仅洗清了吉日格勒和莫日根这些杀胚们的大半罪过,顺手还把这些人划拉到了顺天府,简直是其心可诛!

  赵桓也点了点头,说道:“秦卿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

  只是秦会玩和种师中等一众大佬们刚刚躬身应下,赵桓却忽然没头没脑的向秦会玩问道:“秦卿,你家岳丈身体可还康健?”

  赵桓这么一问,种师中等一众大佬们就懵逼了,随行的御史更是皱起了眉头,打算在史书里好生记下这事儿——

  你赵桓身为大宋官家,关心臣子岳丈的身体情况倒也不能说不对,可是再怎么样儿也该是私下里关心了,而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不然的话你是想表达什么?表达你对秦会玩的看重?表达秦会玩这货简在帝心?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秦会玩在赵桓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并没有如同众人想象中的一般谢恩,脸上更没有露出半分的喜色,不仅额头上冒出了如同牛毛一般的细汗,两条腿也微微颤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后,秦会玩才躬身拜道:“启奏官家,微臣岳丈的身体还算康健。”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而种师中及随行御史等人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赵桓这个官家问的没头没脑,秦会玩这个当事人答的也是殊无喜意反而声音嘶哑急促,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劲。

  又是沉默了好半晌后,赵桓才微徽叹了一声,问道:“你自己说?还是朕替你说?又或者,你是不见证据不死心?”

  秦会玩心中一颤,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拜道:“微臣罪该万死,乞官家开恩!”

  种师中被这君臣两人的哑谜弄得更加懵逼,琢磨了一番后发现什么也琢磨不出来,于是干脆躬身拜道:“敢问官家,秦知府可是犯了什么罪过?”

  赵桓又是呵的笑了一声,语带嘲讽地说道:“你尽管问他秦会玩。”

  种师中转向秦会玩,问道:“秦知府,这?”

  见秦会玩不答,种师中干脆咬了咬牙,说道:“秦知府,咱们虽然未曾一起共事,但是秦知府为大宋做出的贡献,某家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佩服的紧,若秦知府真个犯下了什么过错,不如趁早向官家坦白交待,某也愿意全力为秦知府求情?”

  对于种师中的话,秦会玩却是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尽的在嘴里嘟囔着“求官家开恩”之类的话。

  瞧着秦会玩这般模样,种师中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又转向赵桓,问道:“官家?”

  赵桓没有直接回答种师中的问题,反而站起身来,踱步到了秦会玩身前后一脸平静的盯着秦会玩,说道:“抬起头来。”

  听着赵桓平静至极的声音,秦会玩不仅没敢抬起头来,心里反而更虚更慌了——

  朝堂上的大佬们都知道,当今官家和大宋历代官家或者历史上其他的皇帝都不一样,其他皇帝可能要靠隐藏自己的喜怒来保持神秘和威严以避免臣子们揣摩自己的心思,永远都是一副智珠在握不急不燥的样子,然而当今官家从来就不在乎这些,急眼了骂人打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像何蓟这个有官家第一忠犬之称的皇城司扛把子就没少挨骂,像无心这个有官家影子之称的大宋第一太监更是时不时的挨上两句,像杨再兴那个大宋武力值的天花板更是挨过官家的揍。

  但是吧,无论官家骂人还是打人,都说明这个人在官家的心里还有救,起码也能算得上是自己人,骂过了打过了基本上也就过去了,顶多就是再受点儿处罚,所以在官家这里挨打挨骂其实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官家在说起某件事某个人的时候既不打也不骂,不仅不怒,甚至还十分平静。

  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就意味着某个人要离死不远了。

  秦会玩从一个七品的左司谏被一路提拔到正二品的顺天府知府,在整个大宋的官场上又有鹰犬文棍之称,对于这一点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

  赵桓见秦会玩没有抬起头来,倒也没再逼迫秦会玩,反而十分平静地问道:“从一个七品的左司谏,到如今正二品的顺天府知府,朕待你秦会玩不薄吧?”

  不待秦会玩回答,赵桓又接着问道:“那你来告诉朕,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得要给人做狗呢?”

  秦会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桓的问题。

  种师中皱着眉头向赵桓拜道:“启奏官家,秦知府在任上也算是颇有清名,无论是之前修筑长城的事情,还是后来修建顺天府皇城的事情,秦知府做事都算用心,事情也办得颇为漂亮,怎么好好的就成了给人做狗?莫非还有什么事情是臣所不知道的?”

  赵桓摇了摇头,深深的盯着秦会玩看了一眼后才呵的笑了一声,说道:“大概是狗改不了吃屎吧!”

  骂完了之后,赵桓才又转回了椅子上,叹了一声后说道:“之前皇家学院那边曾经出过一次泄密事件,种卿可还记得?”

  第五百一十六章 季常癖晚期秦会玩

  种师中当然记得那次皇家学院泄密事件,当时皇城司的探子跟东辑事厂的番子们就跟疯了一样四处查探,何蓟这个皇城司都指挥使还因为这事儿被官家大骂一通,受此牵连的人数何止百人千人,直到后来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但是要说这事儿是秦会玩干出来的,那种师中是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当时秦会玩还在顺天府这边营建新的皇城,又怎么能把手伸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家学院里面?

  再说了,他秦会玩在大宋官场上那也是个声名赫赫的存在,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劳工的血泪和冤魂,其中有不知道多少是来自于金国劳工,要说别人跟金国那边勾勾搭搭倒还有点儿可能,唯独他秦会玩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瞧着种师中这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赵桓当即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不是他秦会玩干的,他秦会玩也没跟金虏那边勾勾搭搭,朕还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面冤枉他。”

  种师中忽然明白赵桓为什么要问候秦会玩的岳丈了——事情既然不是秦会玩干的,又能跟秦会玩牵扯上关系,那就说明做下这件事情的人肯定跟秦会玩有关,而秦会玩这货在官场之中除了因为媚上以及不拿劳工的命当命而饱受诟病之外,同样还有另外一点被大宋官场上的大佬们津津乐道。

  季常癖。

  季常癖跟后世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炼铜、异装、异形之类的癖不一样,季常癖这三个字在大宋代表的是惧内。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龙丘居士就是苏东坡的好友陈季常,谈空说有指的是讨论佛学,河东暗喻陈季常的妻子柳氏,因为河东是柳姓的郡望。

  拄杖落手心茫然则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个惧内之人被老婆吼了之后的懵逼形象。

  张小花在《史上第一混乱》里曾经说过,宋江说杀阎婆惜就杀所以在梁山上排第一,卢俊义虽然也杀老婆但是明显没人宋江杀得那么销魂所以排第二,吴用公孙胜这些没老婆的排第三第四……连土匪们都要按照怕老婆的程度进行排名,由此可见,季常癖这三个字或者说惧内这个词在大宋显然不是什么夸奖人的好话。

  恰好秦会玩这货就有很严重的季常癖——

  秦会玩的老婆王氏一直没能生育,秦会玩纳个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吧?结果等秦会玩的小妾怀有身孕之后,秦王氏直接把这个小妾赶出了家门,而秦会玩这个正二品知府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只是悄悄的把小妾在外面养了起来,不仅不敢认下小妾生出来的儿子,甚至都不敢让这个孩子姓秦。

  至于秦会玩现在的儿子秦熺,则是秦会玩的大舅哥王奂与奴婢偷情所生,同样被王奂的老婆逐出了家门,秦会玩夫妇将之收养为养子,这在大宋朝堂上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秦会玩这货之所以会这么怕老婆,则是因为秦会玩的老婆秦王氏是神宗时宰相王珪的孙女。

  当然,区区一个神宗时的宰相,倒也不至于让秦会玩患上如此严重的季常癖,毕竟秦会玩本身就是堂堂的正二品知府,就算王珪还活着也未必能把他秦会玩怎么样,更别说王珪早就已经挂了。

  真正让秦会玩惧的,是王氏的王——王珪的出身虽然不是王氏二十一望,但是谁让人家王珪混到了宰相呢?

  就像辽国姓耶律的一直认为自己姓刘,金国姓完颜的一直强调完颜出自于王姓一样,混到了宰相之位后,王珪自然也就成了太原王氏一脉。

  世家,儒门,这些人编织起来的那张大网,才是真正让秦会玩害怕的。

  说白了,秦会玩的手肯定伸不到皇家学院,但是秦会玩背后的那些人,或者说儒门世家的那些人,他们却是有能力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把手伸进皇家学院。

  《资本论》说: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只要牺牲几个人就能从皇家学院里弄出来火器配方卖给金国,这其中的利润可不仅仅只是三百倍,甚至于三千倍都算是少的。

  再加上赵桓这个皇帝一直在勒紧裤腰带推广社学,又不断拔高那些“斑儿”的社会地位,儒门世家的那些人自然也乐得给赵桓添点儿乐子。

  至于说他们的举动会不会伤害到整个大宋的利益,天下的百姓会不会因此而遭受苦难……

  举个很简单的栗子。

  鲜卑血统的陇右集团是怎么对付汉人血统的弘农杨氏的?当时南方的儒门世家又是怎么在杨二即将完成对陇右集团最后一击的时候背刺杨二的?而杨二在历史上又成了什么形象?

  先有了杨二的《野望》,后来才有的《天净沙·秋思》和《满庭芳》,先有了杨二的《春江花月夜》,后有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杨二的《饮马长城窟行》、《纪辽东二首》等更是开启了边塞诗。

  文化方面的成就被抹掉也就算了,世人对于杨二暴君形象的来源又是哪儿?

  《资治通鉴》中说杨二修大运河死了将近250万人,而《资治通鉴》的资料来源则是小说《开河记》中的那一句“检点丁夫,约折二百五十万人”。

  《开河记》的作者不详,鲁迅推定是北宋人所作,也有人说是唐时韩偓所著。

  当然,谁写的《开河记》不是关键,关键是《资治通鉴》居然堂而皇之的引用小说当历史资料,也难怪2胖子说司马光是流着口水写出了长孙皇后的裙子盖不住脚面子。

  而更操蛋的,则是杨二从他爹手里接过皇位的时候,隋朝的丁口统计数量为870万户,而到了大业五年则是890万户——所以,杨二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修运河时折进去250万人的同时又增长了20万户的?

  如果说杨二被陇右集团黑也就算了,那么被杨二大力扶植的南方汉人世家儒门又为什么要背刺杨二?

  说白了,对于皇帝来说,家国天下那就是真的家国天下,因为皇帝的家就是国,国就是家,而对于儒门世家来说,家国天下真就只是家在前,国在后,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矣

  杨二身为汉人皇帝,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大力扶持江南的门阀世家以对抗陇右鲜卑集团,但是杨广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以及勋官改革制却触及到了当时江南门阀世家的利益——

  勋官制度改革会影响到那些大的门阀世家们原本能够世袭传承的权力,而科举制度不仅会影响到那些大的世家门阀,同样会会影响到那些“寒门”的利益。

  众所周知,所谓寒门其实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因为再怎么寒的门首先也得有个门才能再说寒的事儿,所以隋唐时期所谓的寒门并不是泛指普通的穷苦百姓,而是指那些实力不够或者已经败家的世家门阀。

  勋官制度改革触动了“五姓七望”等大的门阀世家利益,科举制度这玩意得罪了大的门阀世家的同时也得罪了那些“寒门”,大大小小的世家门阀对杨二的背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其他像奢糜无度、不惜民力、好大喜功之类的,更多的都是泼脏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像世人都说李二不杀功臣一样——李二杀功臣?李二的功臣那是他想杀就能杀的?哪个功臣背后没有世家门阀的影子?你李二想杀就杀,你当你是朱重八?

  哪怕经过武媚娘的屠刀之后,那些门阀世家不再像唐初之前那样牛逼到瞧不起李氏皇族,但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到了大宋时期也照样存在世家和儒门,要不然文彦博也不敢说出那句著名的“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而大宋的皇帝们本身就是怂蛋居多,对于文彦博这种赤裸裸要分皇权的屁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弄清楚了这些前置条件,那么这条线就很好捋了。

  王珪在混成了宰相之后成了太原王氏一脉,而让秦会玩患上季常癖晚期综合症的王氏是王珪的孙女,所以王氏他爹,秦会玩的老丈人就是太原王氏的一枝。

  本身弄到火器的制作方法之后能自己用不说,转手卖掉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再加上大宋的儒门世家们本身就瞧着赵桓这个皇帝不太顺眼——

  大力推广社学、大力扫盲等玩法原本就已经比杨二搞科举和勋官制度改革还过分了,赵桓这个官家还不断的开疆拓土向外移民,搞得大家伙儿手里的那些奴仆是越来越少,税收改革之外更是让大家伙儿的收入大幅下降,可以敛财的手段也越来越少,权和钱两方面都受影响,谁愿意放过这么一个能给赵桓添堵的好机会?

  至于说秦会玩为什么不趁早揭发他老丈人家或者说儒门世家们干的这些破事儿,这事儿的根子却是还在赵桓这个官家身上——

  虽说整个大宋都知道上皇赵吉祥那个沙雕太不成器也不干人事儿,可是再怎么掉链子的赵吉祥那也是官家您老人家的亲爹吧?

  官家可倒好,直接把上皇他老人家的龙德宫变卖的差不多,顺手还把赵吉祥这个亲爹软禁在龙德宫里当一个木有感情的字画创作机器,连造小人的机会都不给。

  再加上此前赵桓动不动就是诛九族筑京观之类的玩法,秦会玩也实在没有把握能在出卖了老丈人之后保全他自己,毕竟自己跟那些儒门世家的关系勾连太深,想要脱身也绝不是那么容易,万一官家一怒之下要大兴诛连呢?会不会把他秦会玩的老丈人诛九族?会不会顺手把他秦会玩也给宰了?是剁了喂狗还是车裂?又或者是凌迟?铸铜人跪像?是不是还要上个佞臣录啥的?

  心头闪过了无数种死法之后,本就贪生怕死的秦会玩那是越想越怕,最后干脆选择了装死——在朝堂上和顺天府这边尽心尽力的办好差事,同时想办法慢慢撇清跟那些世家儒门的牵扯。

  但是秦会玩跟儒门世家的牵扯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撇清的?只是还没等秦会玩把自己从儒门世家的大坑里摘出来呢,赵桓却忽然发难了。

  包括之前的皇家学院泄密案,另外再加上几起给赵桓泼脏水的案子,大宋儒门世家们不断作死横跳的行为早就已经进入了赵桓的视线,而之所以会选择在灭金之战的前夕忽然发难,则是因为赵桓对秦会玩的不信任——

  秦会玩的办事能力强是肯定的,但是秦会玩这货太过于贪生怕死,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被掳到金国后成了金国的走狗。

  《宋史·纪事本末》中记载了这样一句话:桧既死,帝谓杨存中曰:“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矣!”

  这句话究竟是说完颜构为了防备秦桧所以在靴子中藏了一把刀,还是秦桧的存在让他有种靴子中藏刀,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的担忧,其真实意义已经不太可考,毕竟也没谁能把完颜构挖出来审讯,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完颜构很忌惮秦桧。

  为什么一个皇帝会如此忌惮一个臣子?

  因为秦桧到了金国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变节成了金国监视完颜构的耳目和探子,金国方面甚至规定完颜构不得以任何罪名罢免秦桧。

  所以,那些想让秦桧站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又蠢又坏——完颜构再怎么蠢再怎么不希望迎回二圣,他也应该明白岳飞等抗金将领的存在有多重要,而秦桧身为金国的走狗,则必须不遗余力的除掉岳飞以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

  想要以秦桧不过是完颜构手里的刀来替他辩解的人可以歇歇了。

  总之,不管秦桧这货到底在金国经历了什么才变节当了汉奸,总之这货贪生怕死这一点是肯定的,赵桓一直都是秉承着“用其才而不用其德”的原则,把秦会玩当成了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现在赵桓要带着手下的马仔们去砸老完家的场子,就算现在的秦会玩不是历史上那个秦桧,就算皇城司泄密案跟秦会玩没有直接联系,赵桓也必须对秦会玩和他身后的那些儒门世家做出处理,以免儒门世家再像背刺杨二一样从背后捅刀子。

  第五百一十八章 以前,我没得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宋现存的那些儒门世家或者说有志于成为新的儒门世家的那些人,他们绝对会不会放过赵桓亲征金国这么好的机会,因为一旦放弃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再没有机会能在赵桓的背后捅刀子。

  一如当年杨二亲征高句丽——杨二玩大运河的时候他们没反,杨二把吐谷浑打成狗的时候他们没反,杨二带着奢华无比的龙舟一下江南的时候他们还是没反,如果杨二亲征高句丽不是失败而是大胜而归的话,那么无论是关陇的军事集团还是江南的门阀世家,他们都只会乖乖的匍匐在杨二的脚底下当狗。

  老百姓绝对不会去反一个一直成功一直胜利一直能给百姓带来好处的皇帝,只有当这个皇帝不断失败以致于失去了民心之后,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们才敢跳出来搞事情。

  大宋的儒门世家当然也希望赵桓亲征金国失败,最好能像杨二亲征高句丽一样连着失败三次,哪怕几十万大军被人筑成京观,哪怕国力大损,只要赵桓失败了,他们就敢忽悠着全天下共同起兵伐宋。

  然而比较操蛋的一个问题是,尽管他们已经把大宋皇家学院里制造火器的方法偷偷卖给了金国,但是金国那边却依旧看不到任何能够战胜大宋的希望。

  而更加让这些儒门世家绝望的是,哪怕他们派人去金国那边想要扶持金国,但是他们派去的人却没办法渗透到金国的朝堂之上,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根本就不怎么信任他们派去的人。

  因为赵桓早就派了方别潜伏到金国,通过提高火药里硝石的比例来增加金国军方对火器和军事上的信心,又通过刺激金国内需、狂搞基建等一系列的手段让金国呈现出了表面上无比繁荣的景象,现在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基本上已经把方别当成了真正的心腹。

  这时候忽然有人跑来跟完颜晟说咱们这些人都是真心想要帮助你大金国,你得听咱们的,亲贤臣,远小人,不能与民争利,你说那完颜晟和完颜杲是信方别还是信后跑来的这些人?

  指望着内部先乱起来已经成了不现实的事情,指望金国干掉赵桓也明显不现实,派人去给大金国添砖加瓦吧,人家还不领情。

  这就让大宋的儒门世家们无比蛋疼。

  大宋的这些儒门世家们都很清楚,如果不能趁着赵桓带兵出征的机会给赵桓添点儿乱子从而压制皇权,估计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赵桓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这么个时机对秦会玩发难。

  贪生怕死,之前又跟儒门世家纠缠不清,勉强算得上半个儒门世家的代言人,简直再没有比秦会玩更适合的靶子和工具人了。

  如果不是这货一直没揭发他老丈人,赵桓甚至都打算饶他一命了——别说什么忠臣奸臣,对于皇帝来说只有能办事儿的臣子才是好臣子,其他的那都是虚的。

  “说吧,这些混账东西们都给朕准备了什么乐子,说出来让朕听听。”

  赵桓神色平静的盯着秦会玩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但是,朕相信,皇城司一定能问出来朕想要知道的答案。”

  听到皇城司这三个字,秦会玩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原本的大宋皇城司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但是经过赵桓调教后的皇城司……其恐怖程度大概相当于锦衣卫在大明那些官老爷们心中的地位。

  “罪臣都交待!全都交待!”

  没胆子讨价还价,秦会玩直接叫道:“只是罪臣一直在努力跟他们撇清关系,所以他们很多的事儿其实罪臣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些罪臣岳父那边的事情。”

  “据犯妇秦王氏所言,罪臣的岳丈他们暗中跟金虏那边有所勾结,此前皇家学院泄密案正是那些人暗中谋划的,火器的制作方法也流传到了金虏那边,那些人就是打算等官家亲征金国失败后好举兵起事,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讨伐官家的檄文。”

  “罪臣心里也没有底气,所以之前才会想要把莫日根和吉日格勒他们要到顺天府,想着万一官家亲征金国兵败,也好靠着莫日根和吉日格勒等人跟草原诸部的关系拉拢草原诸部,从而替官家守住顺天府皇城。”

  “罪臣从来就没想过要跟着那些人造反,只是罪臣贪生怕死,生怕揭发他们以后会受到牵连,还望官家开恩啊!”

  赵桓没有理会秦会玩那些表忠心的屁话——拉拢草原诸部的行为当然有可能是为了替自己守住顺天府,但是同样也有可能会断了自己的后路,这种行为完全就是一手准备,两种打算,按照秦会玩的为人处世来看,这货绝对是那种两边倒的墙头草,所以他秦会玩的屁话听听就好,谁当真谁才是傻子。

  赵桓关系的是那些人所准备的檄文:“说来听听,朕倒也想知道,那些人想以什么样儿的罪名来讨伐朕?在他们眼中,朕是不是比堪比桀纣的昏君暴君?”

  被赵桓这么一问,秦会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秦会玩自然没有看过完整的讨宋檄文,但是也从他老丈人那里听说过大概的内容。

  基本上就是把武王伐纣的《牧誓》换汤不换药的抄了一遍。

  关键是他秦会玩也不相信那份檄文里面的屁话啊——

  听信妇人之言?官家亲自订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虽说有孟太后和朱皇后垂帘听政之事,可那是在官家率兵在外时才会出现的情况,这跟听信妇人之言有什么关系?

  任用小人,不用兄弟甚至弑弟囚父?真要是计较起来,那些跟儒门世家搅和在一起的中小地主们也能算得上是小人,官家不大力推广社学,他们还能有出头的机会?

  至于不用兄弟甚至弑弟囚父那就更扯蛋了。

  皇帝的兄弟是轻易能用的?像郓王楷那种时时盯着皇位的兄弟不趁早宰了难道还要留着他来抢夺江山社稷?

  再说了,人李二不照样杀兄宰弟且为乐,顺手还逼着他爹退位让贤?怎么不见你们去讨伐李二?

  关键是秦会玩也没得选。

  现在秦会玩很想跟赵桓求饶,说自己想做个好人,只是以前没得选,希望赵桓再给他个机会……

  第五百一十九章 杀人,得诛心

  在交待了儒门世家的讨伐檄文后,秦会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儒门世家的老底都给掀了个底掉,顺便还把他所知道的情报都招了出来。

  “这些就是罪臣所知道的,再多的,罪臣也打探不到了。”

  秦会玩像是忽然顿悟了一般,又或者是出卖人这种事情确实会上瘾,在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招供之后,秦会玩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微眯着眼睛,说道:“罪臣自知罪无可赦,也不奢求官家能够赦免罪臣的罪过,只求官家看在罪臣办事还在用心的份上,能够法外开恩,让罪臣看着那些人死在罪臣的前头。”

  说到这里,自知必死的秦会玩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原本罪臣这个顺天府知府当的好好的,祸祸着劳工修着城,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被这些人给害成了这样儿……”

  赵桓看着秦会玩嗯了一声,说道:“朕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死在你的前面,而且朕会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赵桓会确实没打算再给秦会玩机会,他甚至想要告诉秦会玩,想要机会?好啊,去跟涯山的十万冤魂去说。

  这也是为什么赵桓一直用其才而不用其德——哪怕是忽略掉秦会玩在原本历史上的所作所为和形象,光是在自己这个官家跟儒门世家之间首鼠两端,就足以要了他秦会玩的命。

  挥挥手让人把秦会玩带出去,赵桓又将目光投向了种师中:“种卿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种师中阴沉着脸道:“敢问官家,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奸佞小人?”

  对于种师中这个枢密院扛把子来说,能够弄到钱向军方买劳工的顺天府知府,远比户部和工部那些光想着占军方便宜的老抠们要受欢迎的多。

  现在这个顺天府知府没了,种师中的心里自然也不痛快。

  赵桓却是一脸玩味地说道:“对于他们这种目无君父唯利是图的小人,直接把他们都剁了倒是省事儿,但是朕记得有位名叫鲁迅的大才曾经说过一句话很合朕的胃口。”

  “杀人,得诛心。”

  种师中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大宋有哪位大才是叫鲁迅的,最起码龙图阁学士里面没这么个人。

  但是种师中觉得这位鲁迅先生说的对。

  杀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别管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还是一刀两断,这人说杀也就杀了,可是按照秦会玩所说的那些儒门世家的尿性来看,简简单单的杀了他们显然太过于便宜了他们,就该像那位鲁迅先生说的一样,诛他们的心才解恨!

  就在种师中琢磨着该怎么样儿才能杀人诛心的时候,却听赵桓忽然呵的轻笑一声,说道:“恰好,朕刚才不是答应让秦会玩看着那些人都死在他前面,还说要给他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么?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种师中一愣,傻傻地问道:“计将安出?”

  赵桓没有直接回答种师中的问题,反而答非所问地说道:“朕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认清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对于朕和整个来讲,这些想要从朕的手里分权的混账东西们自然是朕的敌人,而他们同样也是那些饱受他们欺压的百姓们的敌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那些百姓就是朕和朝廷的朋友,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种师中心道这到底是什么人总结出来的,简直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朝廷、官员、世家、百姓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官家可能又在无中生友了。

  就在种师中胡思乱想的时候,赵桓又接着说道:“他们想要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朕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不仅不能让他们如愿,还得给他们添点儿乐子才行。”

  说到这里,赵桓忽然从桌子上提起笔来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后才停了下来,将纸递给了无心。

  赵桓吩咐道:“把这个东西拿给秦会玩看,让他以那些儒门世家领头之人的名义,好好写一份足以名留青史的文章出来。”

  无心自然不会多嘴多舌的问东问西,而种师中的心里却是跟猫挠的一般痒痒——儒门世家肯定会被宰掉,但是官家为什么又要给儒门世家领头之人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种师中躬身拱手,拜道:“官家?这……?”

  赵桓笑眯眯的道:“他们现在想要给金国输血,甚至还想让朕输掉这场伐金之战,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那么种卿可知,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种师中试探着答道:“让天下大乱?再现隋末之时七十二路烟尘的乱世?”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他们的手段,或者说是他们的一个小目标,而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打破朕好不容易才打造出来的局势,好借此从朕的手里分走皇权,以实现他们骑到百姓头上肆意欺压百姓的狼子野心。”

  “那么,他们骑到百姓头上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百姓手里的土地,为了把百姓变成隐户,为了不交赋税,为了能够继续盘剥百姓。”

  “所以,朕给秦会玩的那篇文章,实际上是一篇请求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文章。”

  “真要是实施了那份文章里的内容,朝廷和国库能够得利,百姓也能够得利,唯独那些中小地主们可是要大大的出血。”

  “现在借着那些人的名义写出来并且在报纸上明发天下,让天下的中小地主们都去恨那些人吧。”

  这就是官家所说的杀人诛心?

  确实是杀人诛心。

  但是想要真要按照官家所说的推广开来,那利益受到损害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些中小地主,就连朝堂上的一众大佬们也会受到影响,官家就不担心朝堂?

  然而在种师中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后,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

  “朕为什么要担心?朕说过要实施那篇文章里面的东西?”

  接连反问了两个问题后,赵桓才笑着说道:“土地不够,大军出去抢更多的土地回来也就是了。”

  第五百二十章 我家主人姓赵

  土地不够了就去抢,对于赵桓来说是如此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合情合理,但是听到种师中的耳中却如同一道九霄神雷在耳边炸响。

  没毛病啊,土地不够了去抢,抢回来不就够了?

  那大宋以前的历朝历代为什么不去抢?

  听着种师中的疑问,赵桓却是呵的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抢?靠什么去抢?”

  历朝历代的兴起总是伴随着XX之治或者XX盛世,但是这种所谓的治世或者盛世,背后是因为前朝灭亡而造成的人口萧条和土地荒芜,这时候的土地足够再分配并且养活天下的百姓,根本就用不着去抢。

  等到新兴的这个朝代稳定下来,开始出现治世、盛世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口大爆发,新兴朝代在吃上一波人口红利的同时,背后则是埋下了土地不足以分配的隐患,紧接着就是各种矛盾开始爆发,官员贪腐,兵无战心,等到这个时候再想抢回来足够的土地,却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抢赢——像高梁河车神赵二,谁又能想到堂堂的大宋皇帝带着几十万马仔去砸场子结果装X不成反被草,单枪匹马的在高梁河骑着驴车玩漂移?

  所以,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真要付诸到实际行动上,却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

  ……

  “轰!”

  厚实的朱漆大门轰然倒下,一众手持兵刃的丘八们快速冲进院子,很快就把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明晃晃的钢刀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院子里的那些家丁、护院、奴仆们很快就被赶到了一个角落里,大门外这才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一个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人直接骑马进了院子。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不知道这里是王府!”

  王靖之子王奂听到前院的吵闹声,很快就从后院冲了出来,皱着眉头向一众丘八们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骑在马上那人皱着眉头瞧了瞧王奂,问道:“王靖呢?”

  王奂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骑在马上那人斜眼瞧了王奂一眼,忽然一鞭子抽向王奂,直把王奂身上的衣服都抽裂,身上浮现出一道血痕,这才接着问道:“王靖呢?”

  身为神宗朝宰相王珪的儿子,正二品顺天府知府秦会玩的老丈人,王靖在舒州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眼下这个大人物的家里却被一群丘八给围了起来,家人也都被尽数锁拿,儿子王奂此时也不停的喊着爹爹救命,闻讯赶来的王靖顿时大怒,望着骑在马上的褐衫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却不知老夫犯了何事?”

  骑在马上那人斜眼瞧着,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们做下好大的事情,却不晓得我们是什么人?”

  王靖黑着脸道:“家父乃是神宗朝宰相,女婿乃是正二品的顺天府知府,正所谓是往来有鸿儒,谈笑无白丁,老夫何曾识得尔等丘八!”

  骑在马上那人眉头微皱,忽然又微微点了点头,用手套掸了掸马靴,翻身下马后走到王靖身前,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确实都是些无名无姓之人,你不识得我们倒也正常。不过,你王大官人倒是做的好大事情,居然能让我家主人睡不好觉,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王靖脸色更黑,喝斥道:“一派胡言!老夫做下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你家主人睡不好觉?你家主人睡不好觉,怎么又跟老夫是否该死扯上了关系?你家主人又是哪里蹦出来的阿猫阿狗,居然如此霸道!?”

  那人忽然脸色大变,猛的一巴掌抽向王靖,直把王靖的牙齿都打掉几颗,连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尖锐:“你找死!我家主人姓赵,单讳一个恒字,王靖,这回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你!”

  骂完了王靖,那人又向着身后一挥手,吩咐道:“来人啊,把王靖贼子谋大逆的证据都给咱家准备好!”

  一听到谋大逆这三个字,王靖顿时就急了,怒指着那穿褐衫的人骂道:“你是阉犬!阉犬!老夫何曾要造反?!”

  谋大逆那可是十恶不赦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那太监却没理会王靖的喝骂,反而阴恻恻地笑道:“我家主人说你要造反,那你就是准备造反,没有证据,咱家可以替你准备好证据,你放心,什么龙袍玉玺金册节钺旗帜之类的,少府那边都替你准备好了!”

  ……

  大宋皇家报上很快就刊登了以秦会玩亲手以老丈人王靖的名义所写的《请行均田地书》。

  文章指出,大宋之前历朝历代莫不存在土地分配难的问题,大宋如今虽然还没有出现这个苗头,但是伴随着官家和朝廷的一系列惠民措施,大宋很快就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人口大爆发,届时大宋的土地将面临无法满足现行土地分配政策的局面。

  王靖指出,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改革现有的土地分配制度,把原本的谁开荒谁耕种以及土地赎买政策变更为土地国有、按需分配的制度。

  王靖认为,大宋现有的劳工制度也存在很大的缺点,劳工的价值被严重低估,应该把原本五贯钱的劳工价格提高到十贯乃至二十贯以上,以遏止民间富户购买劳工开荒的行为,从根子上杜绝富者愈富的现象。

  最后,王靖表示自己此前已经犯过了太多的错误,对大宋没有做出自己应做的贡献,反而指使他人从皇家学院里偷出了火器配方卖给金国,如今已经幡然醒悟,所以把跟自己同谋的那些人都揭发检举,自己则是要先死为敬。

  王靖表示,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朝廷诸公能好生考虑自己所提出来的均田地之策。

  除了这份《请行均田地书》之外,大宋皇家报上面还额外刊登了王靖的另一份《请罪悔过书》,文章里面直接把诸多儒、世家的龌龊事儿全部都掀了个底掉,包括怎么往赵桓这个官家身上泼脏水、怎么谋划着让官家此次亲征失败、怎么在官家兵败归来后引发动乱谋反,怎么在谋反之后继续骑在老百姓的脖子上拉屎屙尿。

  第五百二十一章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

  得益于赵桓一直大力推广的邮递系统和扫盲以及社学,大宋虽然不能说完全消除了文盲,但是能够读懂这两篇白话文章的却是大有人在,再加上赵桓效仿朱元璋弄出来的乡里布告亭,结果就是这两篇文章直接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门阀,世家,这两个词似乎已经随着武媚娘的屠刀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任谁也没想到,世家门阀的余孽们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受人敬仰的儒门世家。

  更关键的是,他们居然还想着恢复往日的特权,继续骑在所有人的头上拉屎屙尿。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桓让皇城司培养的那批文棍们也适时发表了文章,把当初衍圣公府当初准备好迎接金国南下甚至写好劝进表等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都给翻了出来。

  这下子百姓们还能忍?就算是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

  犯下众怒的儒门世家这下子算是倒了大霉,不仅皇城司和东辑事厂的缇骑番子们四处拿人请功,就连那些往日里对他们敬仰万分的普通百姓也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曾经培养出宋江、武松等一大批梁山寇的山东地界更是率先炸锅,大量的青皮们甚至打算去烧了衍圣公府,愁的山东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不得不向当地厢军求助,这才勉强护住了衍圣公府。

  赵桓这个皇帝更是接到了万民血书,要求废掉儒学,要求朝廷废除祭祀孔老二的大典,搞得赵桓一个头有两个大。

  儒门是儒门,儒学是儒学,不能因为儒门的破事儿就直接干死儒学。

  如果从功利一些的角度出发,那就是儒学不能治天下,但是儒学能治人,治理百姓可以靠法家,收拢民心还是要靠儒学,要不然刘野猪也不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真以为刘野猪傻到看不出来董仲舒的那点儿小伎俩?不是看不出来,而是刘野猪需要儒学来收拢民心,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来约束天下人,省得再出现战国七雄时的割据局面,同时,刘野猪也需要公羊学派十世之仇犹可复之的学说来鼓动民心,让天下百姓齐心协力跟他刘野猪一起干匈奴。

  玩政治的心都脏,当皇帝的那更是脏的不能再脏,刘野猪的老祖宗老流氓刘小三能拿着儒生的帽子当尿壶,刘野猪转身就能罢黜百家以独尊儒术,都是政治需要。

  而对于赵桓来说,尽管他不需要儒家来替他治理天下也不需要公羊派的大仇复学说,但是赵桓需要借重儒学来提高百姓之间的道德约束,以避免扶不起、抢地盘跳广场舞之类的事情发生在大宋。

  无奈之下,赵桓也只能让人放出风去,一再声明儒学是儒学,儒门是儒门,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同时又表示自己亲征金国得胜而归后会去孔庙里游玩以示重视儒学,这才勉强把这股倒儒风给压下去。

  与此同时,赵桓又让山东布政使司那边把孔庙彻底开放,允许天下百姓去孔庙参观游玩。

  当然,该收的门票还是要收的,要是连百姓的门票钱都不赚,那还有良心吗!

  ……

  “都说说吧,宋国那个小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完颜晟盘踞在龙椅上,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忽然之间老了十岁一般尽数泄去,往日还算洪亮的声音现在也变得有气无力。

  赵桓带着十几万马仔屯兵滦州,除了派兵去草原上救助雪灾之外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甚至都没有带兵往金国来的意思,这让完颜晟倍感懵逼——

  之前说我金国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要彻底干掉金国的是你赵官家吧?

  领着十几万马仔在滦州那里不挪窝的也是你赵官家吧?

  难道你特么想要让朕这个大金国的皇帝自己吓自己?

  须知朕不姓司马!

  但是不管完颜晟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姓司马,他姓赵的小皇帝也不姓诸葛,但是十几万马仔囤在宋金边境不远处,完颜晟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慌。

  这就跟开着依维柯大金杯跑到了坟地旁是一样儿的感受。

  左寻思右琢磨了好一段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完颜晟干脆又把一众心腹都召集了起来,打算集众人之智,一起研究研究赵桓的心理想法。

  按照金国朝堂上的潜在规矩,完颜晟开口之后第二个发言的只能是完颜杲:“我以为,宋国那小皇帝多半还是疲兵之计,他们顶多就是消耗点儿粮食,而我大金国也不得不陈兵边塞与宋国对峙,宋国小皇帝战又不战,退又不退,长此以往……”

  完颜晟觉得完颜杲跟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现在的大金国可不比前几年了,当初完颜宗瀚、宗望、宗弼几兄弟带着几万金兵南下,能吓得大宋皇帝赵吉祥连夜禅位跑路,现在宋国小皇帝陈兵边境,反倒吓得大金国这边进退失措。

  当没看见吧,那是十几万的宋兵,那明晃晃的刀枪和地动山摇的火炮放在那里,要说不担惊受怕那是扯蛋。

  主动进攻吧,大金国现在没那么多的家底去跟大宋死磕到底不说,关键是能够领兵出征的将领也不怎么够用。

  而更要命的是,再像现在这样儿一直拖下去,整个金国边境的士卒们还能不能撑得住?金国的粮草供应能不能跟得上?

  要知道,金国边境的那些百姓可是已经开始出现逃亡的现象了……

  “急报!边关急报!”

  就在完颜晟跟金国方面的一众大佬们愁眉不展时,一道急报却是打破了大殿中沉闷的气氛。

  完颜晟心中咯噔一声,让人从信使手中接过急报后打量了几眼,原本还吊在嗓子眼儿的心却是忽然间又稳定了下来。

  “好消息啊,好消息!”

  命人带着信使去休息后,完颜晟哈哈笑着说道:“两军大战在即,那宋国小皇帝居然在他宋国掀起了文字狱,说是什么清理儒门世家?依朕看来,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站在完颜杲身侧的方别一脸懵逼的瞧着哈哈大笑的完颜晟,心道这货莫不是个傻子?又或者是被官家吓成了傻子?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大金有救了!

  尽管方别也是学习儒学才参加的科举,后来才考入的国子监,但是方别对于儒学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真正向往的还是战国时期的纵横家,尤其是纵横家里面的那些说客。

  孤身出使敌国,谈不拢就用血溅五步来威胁敌国君主,这事儿想想就带劲。

  在听到赵桓打算清理儒家世家的时候,方别还真就没什么感觉,反而觉得官家这么做是对的——儒门世家在历朝历代干了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儿,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大宋的背后捅刀子?

  只有清理掉儒门世家,大宋才能彻底放下心来征伐金国。

  所以,你完颜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个什么劲儿?是觉得官家清理儒门世家会引得大宋动荡,从而无瑕东顾?

  方别一个劲儿的在腹诽,却听完颜晟道:“宋国那小皇帝也不想想,他大宋的读书人皆是儒家门人,他要清理儒门世家,岂不是要清理掉大宋所有的读书人?倘若失了读书人的心,那他大宋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完颜杲却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未必。”

  完颜晟一愣,问道:“怎么说?”

  完颜杲道:“那儒家历来是见风使舵的好手,我之前读汉人的书籍,曾经见过这么一个记载,说汉高祖刘邦曾经拿着儒生的帽子撒尿,却也没见那些儒生就不去做汉朝的官了,恰恰相反的是,像董仲舒、胡毋生、杨雄等,都是著名的大儒。”

  “现在赵宋官家要清理儒门世家,估计儒家的那些人只会略微抵抗一番,只要眼看着抵抗不成,他们就会鼓吹赵宋官家英明神武,转过头来去对付那些世家,好把他们儒家给摘出来。”

  完颜晟更愣,傻傻地问道:“这么不要脸的?”

  完颜杲道:“就是这么不要脸。”

  完颜晟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儒家也特么太不给力了,朕还指望着你们能给那赵宋小皇帝添点儿乱子呢……

  想了想,完颜晟又接着说道:“儒家且先不去说他,那些世家呢?他们总不会这么忍着吧?”

  完颜杲摇了摇头,说道:“世家的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此前他们曾经派人来我大金投诚,这就说明他们早就已经起了异心,现在赵宋小皇帝要把屠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估计他们会直接起兵造反?”

  说到这里,完颜杲又把目光投向了方别,打算听听方别的意见。

  方别略微斟酌了一番后,躬身道:“臣以为,不管宋国那边的儒门世家会不会坐以待毙,我大金都应该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宋国那边的儒门世家选择束手就擒,那我大金国也只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倘若宋国那边的儒门世家选择起兵造反,那我大金国就应该尽起大军以为策应,在边境处吸引住赵宋官家的兵力,替宋国那边的儒门世家争取造反的条件。”

  听到方别这么说,完颜晟和完颜杲两兄弟皆是感觉眼前一亮。

  前面那句以不变应万变的提议纯属脱裤子放屁——如果宋国那边的儒门世家都选择了束手就擒,那宋金两国之间的局面跟眼下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如果宋国那边按兵不动,那金国这边肯定也没有胆子主动进攻。

  反倒是后面那句替宋国的儒门世家争取造反的条件,才是真正的亮点所在。

  宋国的儒门世家造反,完颜晟和完颜杲不觉得他们有直接赵宋小皇帝的实力。

  但是!

  只要他们起兵造反了,那宋国小皇帝就肯定会派兵前去镇压,到时候宋国的兵力就会出现分散,如果金国再摆出一副要跟宋国小皇帝决战的架势来吸引住宋国小皇帝的注意力,那么宋国儒门世家的压力就会减轻一些。

  万一让这些人造反成功了呢?

  就算他们不愿意向大金国俯首称臣,局面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更重要的是,无论他们能不能成功,起码都能消耗掉一部分宋国的国力,到时候宋国那小皇帝还有能力带着十几万大军来进攻大金国?

  想到这里,完颜晟也下定了决心:“立即派人想办法南下去联系宋国的那些儒门世家,告诉他们,宋国小皇昏庸无道,大金国愿意支持他们起兵造反,待他们造反成功以后,大金国愿与他们所立新朝约为兄弟之国,两家永结盟好!”

  想了想,完颜晟又觉得光指望宋国的儒门世家还有些不保险,干脆又吩咐道:“还有,派人去想办法去高丽那边,看看那些棒子有没有对宋国不满的,大金国也可以支持他们起兵,等他们恢复高丽江山后,大金国也可以跟他们约为兄弟之邦。”

  完颜杲也觉得完颜晟的提议不错,甚至还有些遗憾——如果不是西夏和交趾那边都被彻底灭国,西夏奴和交趾猴要么被筑京观要么被弄去当劳工,大金国还可以支持他们共同起兵嘛!

  不过是支援一些兵器之类的,大金国完全负担的起!

  心中叹息一声后,完颜杲又打起精神,说道:“还有宗弼那边,如果宋国的儒门世家起兵造反,高丽方面又有人愿意互相策应,那宗弼那边就可以率先反击了。”

  “只要能把姓岳的先赶出高丽,那我大金国就等于有了另外一处基业,进可从海上向宋国发起攻击,可亦可自守门户,不至于像现在一般疲于应对。”

  “至于边境那边……”

  完颜杲沉吟一番后,说道:“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哪怕要替宋国的儒门世家吸引赵宋小皇帝的注意力,也只能是摆出决战的架势,而不能真个跟宋国小皇帝交锋,以免惹得那宋国小皇帝发疯。”

  完颜晟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完颜杲的提议。

  确实,替宋国的儒门世家吸引宋国小皇帝的注意力是没错的,但是要因为这个而惹得宋国小皇帝发疯,到时候他再不管不顾的先进攻金国怎么办?别再把大金国给搭进去了。

  完颜晟和完颜杲的脸色终于不像之前那么阴沉了,反而露出了几分笑意。

  别管怎么说,大金国算是有救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把鱼挂到官家的钩上

  大金国到底还有没有救?

  方别把金国现在的情况仔细盘算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除非让赵桓这个官家亲自来当金国的皇帝,否则金国绝对没救。

  赵桓这个大宋官家会跑来金国当皇帝吗?

  答案是不会,绝不会有哪个富有四海的皇帝愿意跑到辽东苦寒之地来当一个蛮族酋长。

  又或者是官家放弃对金国的攻伐,金国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官家会放弃对金国的攻伐吗?

  答案依旧是不会。

  金国这边不过是刚有了点儿强盛的苗头,官家他老人家就急吼吼的要带兵过来砸场子,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对金国的攻伐。

  综上所述,方别的结论就是金国没救了,等死吧,告……告不了辞,方别自己现在还在金国这边担任宰相呢,想要告辞,起码也得等官家带兵来黄龙府砸完场子才行。

  所以,官家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带兵来黄龙府呢?难道官家还打算继续待在滦州那边钓鱼?

  想到钓鱼,方别忽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众所周知,那些除了钓鱼什么都会的钓鱼佬们最喜欢钓的是鲫鱼或者鲤鱼,最讨厌的就是白条、鳑鲏之类的小杂鱼。

  如今官家亲自在滦州钓鱼,这要是没钓着够个儿的鲫鱼鲤鱼,反而上来一大堆的白条鳑鲏,那官家岂不是很没面子?

  身为一个合格的大宋鹰犬,怎么着不得弄条大鱼给官家挂钩上?

  这大鱼么……

  想好了大鱼的人选之后,方别又仔细斟酌了一番,然后才躬身对完颜晟拜道:“启奏陛下,臣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不仅能让宋国元气大伤,顺便还能让我大金的国力更上一层楼,至不济也能给宋国那昏君添点儿堵。”

  让宋国元气大伤,让大金国力更上一层楼,给宋国那昏君添堵,这几个关键词放到一起,完颜晟和完颜杲两兄弟就跟搜索引擎的蜘蛛爬到了高PR值的链接一样,瞬间就高潮了。

  完颜晟连声催促道:“方相快说,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好主意,能让宋国元气大伤的同时还能提升我大金国的国力?”

  眼看着鱼儿咬钩了,方别忍不住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陛下可知,无论是这火器的制作方法,还是火药的最佳配比,其实都是读书人研究出来的?”

  “宋国那小皇帝在宋国那边搞了个甚么皇家学院,里面就养着大量对火器感兴趣的读书人,日夜不停的改进着火器。”

  “而治理天下,同样也离不开那些读书人。”

  “由此,亦可见读书人的重要。”

  完颜晟一拍大腿,叫道:“没错!我大金虽有朕与几位勃极烈治政,然则那些官吏大多都是读书人出身,就连我大金国现在的颓势,也多是因为我大金国的读书人不如宋国的读书人所致,若不然的话,此时就该朕入主中原,又如何能让那小皇帝嚣张?!”

  就你?还入主中原?岂不闻胡人无百年国运的说法?

  心中冷笑一声,方别先是违心的称赞了一句陛下圣明,接着又躬身说道:“如今那宋国昏君要在宋国打击儒门世家,岂不是把天下儒生都拱手推到我大金国来了?”

  完颜晟跟完颜杲互相对视了一眼,脑子里好像想到了点儿什么东西,却又不是那么明晰。

  方别却接着说道:“天下儒生,莫不尊山东衍圣公为正朔,那昏君却是除了衍圣公的爵位,又把衍圣公府开放给天下人,使得那些泥腿子们也能贱足踏贵地,这是何等的有辱斯文?”

  “臣以为,陛下不妨下一道旨意,册封孔圣人之后为我大金国衍圣公,以示我大金尊儒之意,从而号召天下儒生投效我大金。”

  “到那时,天下儒生蜂拥而至,天下人见之,必谓之宋国昏君失德,以至天下儒生朝大金而不朝宋,则宋国昏君民心尽失矣!”

  “失民心,则失军心,军心民心尽失,则失天下,到时陛下入主中原,那昏君悔之莫及!”

  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被方别描绘的景象给惊呆了,两人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大堆读书人如过江之鲫一般赶来为大金国效力的场面。

  一想到自己该如何优待这些读书人,接着又该如何靠这些读书人改进火器然后反推宋国从而入主中原的画面,完颜晟差点儿激动的尿出来。

  只是冷静下来后,完颜晟却是问出了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也是最难实现的一环:“朕听方相刚才说,那宋国小皇帝已经废掉了衍圣公?”

  见方别点头确认,完颜晟便又接着问道:“如今宋国的衍圣公已经被除爵,朕纵然想要册封个衍圣公,却又上哪儿去寻个孔夫子的后人?若是随便找个人来冒充,只怕难以让天下人信服?”

  方别捋着胡须微微一笑,答道:“陛下放心,臣在宋国之时恰好识得前衍圣公孔端友之弟孔端操的儿子孔璠,如今孔氏失势,只消微臣修书一封,想来那孔璠便会忙不迭的赶来大金。”

  完颜晟刚想点头,完颜杲却皱着眉头道:“那孔夫子不是说什么华夷之辩么?如今宋国视我大金为胡虏,那孔璠既为孔夫子的后人,又如何肯为我大金国效力?”

  方别心道就衍圣公府的那些辣鸡玩意也能算得上是孔夫子的后人?若是孔夫子泉下有知,只怕会被气得怒掀棺材板儿,然后从地底下爬出来,亲手掐死这些所谓的圣人之后。

  腹诽了衍圣公府一番,又在心中向孔夫子他老人家道歉认错,方别这才开口道:“只怕岳丈大人还不知道那衍圣公府因何被除爵吧?”

  完颜杲摇了摇头,说道:“往常听说是因为侵占民田等乱七八糟的原因,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方别点了点头,说了声正是之后,又反问道:“衍圣公府犯下侵占民田之类的罪行不是一件两件,更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为何这昏君之前的历代官家都没有处理衍圣公府,反而是这昏君一上来就把衍圣公府给除爵了?”

  问完之后,方别也没等完颜晟和完颜杲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前代衍圣公在二皇子完颜宗望兵围汴京之时,曾经写过一份劝进表!”

  第五百二十四章 赵氏小儿,刻薄寡恩!

  劝进表?

  耶律家的皇帝们总是喊着自己姓刘,完颜家的皇帝们也认为自己姓王——所以,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很清楚劝进表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如果真的像方别所说的那样,衍圣公在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写了一份劝进表,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被大宋官家给知道了,那除了他衍圣公的爵倒还真不冤。

  方别又接着说道:“除了劝进表外,衍圣公府那边还做好了陛下入主中原的一应准备,只等着宗望兄能够攻破汴京,陛下入主中原了。”

  “可惜的是,宗望兄最终还是未能攻破汴京城,而衍圣公府准备劝进表的事情又因为侵占民田的事情被牵扯出来,衍圣公一系就此除爵,衍圣公本人也被赐死。”

  完颜晟心道那赵宋小皇帝的脾气也算是个好的了,这要是换成自己,他衍圣公府上上下下能剩下一个喘气的都算自己心慈手软!

  完颜杲却道:“贤婿能联系得上衍圣公府的人?”

  方别嗯了一声,点头应道:“小婿确实可以想办法联系上孔璠,而且据小婿所知,孔璠在衍圣公被除爵之后就多有怨言,再加上此前衍圣公曾经准备劝进表的事情,小婿觉得衍圣公一系完全可以为我大金所用。”

  完颜晟跟完颜杲更激动了。

  册封一个心向大金国的衍圣公不算什么,可是这作为天下文人表率的衍圣公要是对宋国那小皇帝心怀怨望,那可就很值得拉拢了!

  想到衍圣公带着一大波读书人前来投效金国的美好画面,完颜杲的老脸顿时笑得如同菊花一般灿烂:“贤婿啊,那就劳烦你写封书信给衍圣公?”

  ……

  自从衍圣公写好劝进表以迎金兵南下的事儿被披露出来之后,衍圣公府上上下下就再没得过一日安宁,时不时的总是有人往衍圣公府的大门口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不说,就连孔林那边也总有人想过去挖坑刨坟。

  派人去巡视吧,人手少了根本就不管用,衍圣公府和孔林的占地面积都是极广的,需要的人手也不是一个两个就行的。

  组织的人手多了吧,衍圣公府的现任话事人孔玠又没有那个胆子,因为组织三五百个青壮不难,难的是如何解决组织三五百个青壮所带来的危害——聚众造反,私兵,这两个词无论哪一个都够得上杀头了。

  放任不管吧,衍圣公府上上下下的心里又过意不去,都觉得堂堂衍圣公府天天被人扔些烂菜叶子臭鸡蛋啥的不仅有辱斯文,还是对孔圣人的大不敬。

  至于报官?

  想当初曲阜的县令都是孔家人担任,要是发生有人往衍圣公府门前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事儿,曲阜县肯定会直接把人抓去大牢里严刑拷打。

  可是现在的曲阜县令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人家原本就为了避嫌所以不跟孔家亲近,现在孔家又被暴出来这么多的臜脏事儿,曲阜县令对孔家的态度更是跟见了臭狗屎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是孔玠去曲阜县衙堵门,人家曲阜知县也只是用公务繁忙、人手不足之类的理由将之打发,更不可能派人来守着孔府的大门了。

  上任衍圣公孔端友被赐死,衍圣公府声誉一落千丈,大量的田地都被强制清退,如今劝进表的破事儿又被重新翻出来鞭尸,如此连番打击之下,现任的衍圣公府扛把子孔玠整个人就像忽然苍老了十岁一般,往日穿在身上合体且显儒雅的袍服现在已经略显宽大,纵然还是坐在像征着衍圣公尊严的家主之位上,孔玠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势,让人看上去就会在脑海里浮现沐猴而冠这四个字。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孔玠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自言自语道:“官家真就不肯给我孔家一条活路么?”

  坐在孔玠下首的孔璠冷哼一声,说道:“事已至此,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怎么能守住家门清静吧!”

  孔璠的话音落下,此刻有资格参与孔府家会的一众宿老们纷纷开始叫屈。

  “那些刁民!刁民!”

  一位宿老揪着苍白的胡须,怒道:“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孔圣人宣扬教化,他们又怎么会有读书识字的机会!还有那曲阜县,坐视这些刁民在圣人门前闹事,他读的是甚么圣贤书啊!”

  另一位宿老也道:“倘若官府再不出面,咱们孔家便不需要他出面了!倘若圣人安寝之地都守不住,来日九泉之下,我等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孔玠被一宿老的吵闹声吵的心烦意乱,正欲发火,门子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躬身叫道:“老爷!老爷!曲阜县带着厢军来了!”

  孔玠顿时大喜过望。

  如果官家要对孔家下手,那么带兵前来的肯定不会只是区区一个曲阜县令,怎么着都该有一个宫中内侍或者礼部侍郎才对,如今只是一个曲阜县令着厢军过来,那多半是要替孔家护住衍圣公府和孔林?

  大喜之下,孔玠连声吩咐着下人准备好酒水,接着又带着孔璠和孔家一众宿老迎向正门。

  待到了正门外,孔玠就好像没有看到曲阜县令和那些厢军将士眼中的鄙夷,满是期待地问道:“尊县带着厢军将士前来,可是防着那些刁民来孔林惊扰圣人的?”

  曲阜知县一愣,继而冷笑道:“刁民?什么刁民?这都是本县治下的血性好男儿,可不是金兵还未南下就先写好劝进表的软蛋!”

  讽刺了孔玠一句,曲阜知县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奉官家意旨,礼部、户部联署行文,要求你们孔家上上下下连夜搬出衍圣公府,此后衍圣公府改名孔府,许天下百姓参观游玩。”

  “所以,本县带来的这些厢军将士,确实是要守卫孔府和孔林的,只是守的是孔圣人的府邸和安寝之地,却不是你孔家的衍圣公府。”

  “孔先生,请吧!”

  “对了,孔先生自家的东西可以带走,但是历代官家和朝廷所赐之物,却不得带出孔府半步。”

  孔玠一愣,猛然间只觉怒上心头,紧接着又感觉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口血后叫道:“赵氏小儿,何其刻薄寡恩!”

  曲阜知县同样一愣,接着又扭头对带队的厢军指挥使道:“周指挥可听清了?孔玠贼子目无君父,诽谤君王,周指挥使还不派人拿下?”

  厢军指挥使嗯了一声,对着身后的厢军士卒挥了挥手,喝道:“拿下!”

  第五百二十五章 儒学大宗师

  伴随着厢军指挥使的命令,那些原本就已经深恨衍圣公府的厢军士卒顿时一拥而上,把衍圣公府的现任话事人孔玠给捆了个结实,曲阜知县更是冷笑着对剩下的孔璠等人道:“诸位,请吧?”

  “呸!什么东西!”

  直到远远的离了孔府,孔璠才扭过头恨恨的瞪了一眼守在衍圣公府大门口的士卒,小声嘟囔道:“若是我衍圣公府还未曾除爵之时,这些丘八连站在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相公,莫要再骂了,小心让人听了去。”

  孔璠的妻子孔王氏低声劝道:“今时不比往日,如今这衍圣公府已经住不得了,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是得赶紧寻个住处才是。”

  孔璠却呸了一声,说道:“寻甚么住处?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大宋的昏君有眼无珠,轻慢我孔氏,我孔氏又何必在他宋国这一棵树上吊死?”

  孔王氏迟疑着问道:“那相公的意思是……?”

  孔璠低声道:“那赵氏小儿不是说我衍圣公府准备迎金国南下,甚至还写好了劝进表么?那我们就去金国,到时候再想办法揭露赵家小儿刻薄寡恩的真面目!”

  心中打定主意后,孔璠干脆寻了孔家各房的话事人,商量着反正大宋是容不下孔家了,与其继续留在大宋给刻薄寡恩的赵桓效命,倒不如应方别所邀前往金国。

  在孔璠拿出了方别的书信,证明金国皇帝完颜晟已经许诺了衍圣公的爵位后,孔家各房的话事人也都本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原则同意了孔璠的提议。

  到了金国之后,孔璠第一时间就接受了完颜晟的册封诏书,随后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更好的为大金国效忠。

  就这么一琢磨,还真让孔璠琢磨出点儿东西——

  大金国有如此礼贤下士的明君圣主,整个大金也都尊儒崇儒,那为什么天下人还都视大金国为蛮夷呢?为什么宋国那边昏君奸臣当道,百姓却能与之上下一心?

  孔璠认为问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大宋皇家报这个东西的存在。

  孔璠指出,招贤榜这个东西的存在有着其历史意义,但是到了大金国圣天子在位之时,招贤榜却已经落后于时代的发展,无论怎么张贴招贤榜,都难免避免“乡里有遗贤”这种情况的存在。

  所以,大金国也得有自己的报纸才行。

  有了自己的报纸,大金国就能跟宋国隔空对线;有了自己的报纸,大金朝廷的政令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大金百姓知晓,从而避免了遗贤在野等情况。

  恰好,衍圣公府就掌握了关于报纸的印刷技术。

  得到这个消息的完颜晟和完颜杲两兄弟顿时大喜过望,连声感叹方别不愧是大金国的福星——金国原本倒也有印刷术,只是金国的印刷术还处于很原始的状态,雕版印刷几本书籍还能勉强凑合着,想要像大宋一样发行报纸那就纯属痴人说梦,现在衍圣公直接带着现成的报纸印刷技术来了大金,这不恰好证明了大金国才是人心所向?

  再然后,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就大手一挥,表示大金国朝堂上下将全力配合衍圣公孔璠孔夫子开办大金皇家报,务必要在道义、人心等方面打击宋国。

  金国知名大儒郝经更是在火热出炉的大金皇家报上面刊登文章,声称“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随后更是写出了臭名昭著的《传国玺论》:“二汉之亡,天地无正气,天下无全才,及于晋氏……致夷狄兵争,而汉之遗泽尽矣,中国遂亡也”,“中国而既亡矣,岂必中国之人而后善治哉?圣人有云:‘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苟有善者,与之可也,从之可也,何有于中国于夷?”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郝经认为你别管人家完颜晟这个皇帝是不是真个姓王,反正只要人家完颜晟自己认为自己姓王,而且能用圣人教化来治理天下,能遵守中原王朝的礼仪制度,那人家完颜晟就能做中原皇帝,你们谁特么都不能揪着人家是夷狄出身这一点不放。

  一通狗屁不通的言论把赵桓这个儒学大宗师都给惊呆了。

  仔细回忆了一番后,赵桓发现无论是至圣孔子还是亚圣孟子或者述圣子思又或者随便哪个圣,反正就没有任何一个圣人在任何一本著作里面说过“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这么句话。

  唯一能跟这句话扯上点儿关系的,是韩愈在《原道》里面的几句话。

  “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赵桓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韩愈在儒家是个什么圣,反倒是又因为这郝经这几句屁话又想起了螨清著名建奴皇帝糠稀他儿子庸挣那条老狗的《大义觉迷录》。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如四海,膺上天之眷命……韩愈有言:中国而夷狄也,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也,则中国之。”

  原本还以为庸挣这头通古斯野猪是个断章取义的好手,结果跟郝经这个狗东西的文章一对比,庸挣多半是个跟郭四娘一样的货色。

  不完全一样那就叫借鉴,文化人的事儿你怎么能说我抄呢?

  然后,被气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赵桓干脆在《大宋皇家报》上发表了一篇《汉奸论》,直接引用《论语》、《左传》、《孟子》等典籍以及管仲、李二、魏征、苏轼等人的言论,指出无论孔子孟子还是各位先贤都坚持华夏族=汉族都是坚定血统论,周礼文化是建立一种以华夏民族为中心的世界管理秩序,而不是为了让周边族群融合进来,所以华夷之辨,内中国外夷狄,贵中国贱夷狄,体系的中心是炎黄血统的华夏民族,体系的基础是强大的物质与军事力量,对周边族群用华夏礼义来实现“用夏变夷”,使四夷臣服,事中华以忠。

  少扯什么夷狄而中国则中国之,这特么完全是伪儒跟螨虫皇帝的狗屁言论。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再多挂一条鱼

  赵桓亲自写就的《汉奸论》,直接把郝经这个伪儒以及火热出炉的大金国衍圣公孔玠等人打成了汉奸,在发明汉奸这个词汇的同时还顺便发明了犬儒这个词,为汉语大辞典做出了巨大贡献。

  郝经和孔玠还想跟赵桓在报纸上隔空对线?

  抱歉,赵桓直接引用的《论语》、《孟子》等等都是儒家经典,孔夫子那更是货真价实的儒家至至,也是他大金国衍圣公孔玠的老祖宗。

  真正的儒学大宗师亲自出手对付两个伪儒犬儒,这完全就是跨维度打击,一巴掌就把郝经和孔玠等汉奸给抽懵逼了,据说大金国的衍圣公被气得连摔十好几个杯子。

  不过,就像是再好的种花家也总会出现几只慕洋犬一样,再牛逼的赵桓赵官家也挡不住大宋某些犬儒汉奸们一颗忠心向大金。

  尽管大宋皇家报上反复强调华夷之辩以及郝经、孔玠等人的行为属于数典忘祖的汉奸行为,但是大宋某些瞧着赵桓这个官家不太顺眼的读书人,或者说那那些恨赵桓这个官家不死的儒门世家们依旧在衍圣公孔玠的号召下想方设法的前往大金为女真人效命。

  赵桓这个官家能怎么办?当然是原……当然是让边境的守军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携家带口的赶往他们心中的圣地,就连他们的家财细软都让他们带走了。

  让他们再多保管一段时间也好,毕竟在大宋境内处理他们要按照大宋律来处置,等他们到了金国就可以按照军法来处置。

  奉命潜伏在金国的海蛇方别都快要笑抽了。

  对金国方面来说,方别不仅成功的忽悠来了身怀报纸印刷术的衍圣公,还成功的忽悠了一大批儒门世家,让大金国的表面实力和战争潜力都大大增强,这是功劳,得有赏赐吧?

  假设完颜晟那个沙雕赏赐给自己一百万贯钱财,等回头上缴的时候,官家怎么着也得让自己留下十万贯吧?哪怕是一万贯呢,那也是老大一笔钱了。

  而对于大宋方面来说,自己这个海蛇成功的把衍圣公和儒门世家这两条大鱼挂在了官家的鱼钩上,官家心里不得记着自己的功劳?

  当然,有没有赏赐无所谓,官家能不能记住自己挂鱼的辛苦也无所谓,主要是喜欢往官家的钩上挂鱼。

  “只挂这么两条鱼可不够。”

  方别琢磨着,衍圣公和儒门世家既能算做是两条鱼,也能看做是一条鱼,虽然多少有些份量,可要是自己要能再多挂一条呢?

  这绝对是所有钓鱼人最喜欢的一竿双尾,官家也不例外!

  仔细盘算好了该挂哪条鱼后,方别又跟完颜杲好生商量了一番,然后兴冲冲的寻到了大金国衍圣公孔玠,表示光凭着报纸就想给赵桓这个大宋官家添堵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些,毕竟你衍圣公跟郝大儒两个战五渣还不够人赵官家一只手打的,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另外想个辙。

  大金国衍圣公孔玠则是表示自己也受够了这种被人骂到无法还嘴的日子,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却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要是你方才兄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

  “太好的主意倒是说不上,不过是有点儿想法。”

  方别的态度既诚恳又谦虚,给孔衍圣公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之前小弟便已经跟圣上和岳父大人商量过,要想给宋国那昏君添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宋国自己先乱起来。”

  “只是小弟毕竟出身寒门,后来遭逢大变,如今在宋国那边真可谓是一个亲友也无,就算是想让宋国那边乱起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才求到衍圣公这里。”

  孔玠倒也不算太蠢,一听方别这话里的意思就大概猜出了方别的想法。

  但是孔衍圣公有些迟疑。

  倒不是孔衍圣公认同了赵桓在《大宋皇家报》上面的理论,也不是忽然想起了孔夫子关于华夷之辩的思想,毕竟这种喜欢给异族当狗的玩意你也不能指望他们三观正常。

  人家孔衍圣公确实巴不得大宋那边儿先乱起来呢,因为只有这样儿才能证明赵桓这个大宋官家是如何的不得民心,再加上大量的儒门世家前来投效大金,那么赵桓之前在《大宋皇家报》上面的言论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孔衍圣公的心里终究是有些发虚。

  联系那些还在大宋的儒门世家自然是没问题的,想要说动他们起兵造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能造反成功。

  儒门世家跟隋唐时期的世家门阀其实没什么区别,什么国家民族大义什么江湖道义在他们跟前那都是虚的,有好处的时候拿出来说一说也就算了,实际上也没人会把这大义那大义的当回事儿。

  正所谓是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

  说白了,这些人造反成功了未必给自己这个衍圣公多大的好处,可是这些人要是起兵造反失败了,那他们绝对会恨死自己这个衍圣公。

  没有了儒门世家的承认和支持,那衍圣公这三个字还有什么分量?

  就像是宋国那昏君,他为什么可以说除爵就除爵?还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衍圣公这三个字!

  当然,万一这些人造反成功了,那对于衍圣公这三个字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衍圣公这三个字在儒林之中的分量会比之前更重三分,隐形之中的那处那就更多了。

  所以孔衍圣公就很迟疑——左边是巨大的利益,右边是巨大的风险。

  问题是他孔衍圣公只想要左边的利益而不想要右边的风险。

  别说什么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之类的屁话,拿单车搏摩托的后果是输了损失一辆单车,这跟拿着衍圣公的荣耀去搏能一样吗?

  方别自然也看出了孔衍圣公的迟疑和担忧。

  但是对于方别来说,想要劝说一个孔衍圣公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这其中的好处有多大,小弟就不多说了,想必衍圣公的心里也清楚。”

  “至于风险……说句不好听的,衍圣公在大金,那些儒门世家在大宋,就算是有什么风险,又跟衍圣公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衍圣公如今是大金国的衍圣公,若是不能劝说那些儒门世家起兵,万一宋国那昏君现在就带兵伐金……”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论造反成功的必要条件

  方别的意思很简单——现在你孔衍圣公跟咱大金国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孔公爷现在不联系大宋那边的儒门世家们起兵造反,趁机提升你衍圣公一系在儒门世家的影响力,难道还要等赵官家带兵来黄龙府?莫非,你孔公爷在宋国那边还留有后手?

  孔公爷当然不会承认他还留有后手,而且还不是留的一手两手。

  就像诸葛亮在蜀汉跟刘备混,诸葛亮他哥诸葛瑾在东吴跟着孙权混,诸葛亮的从兄弟诸葛诞在曹魏跟着曹孟德混一样,中原堂口的世家们玩起风险分摊来可是玩的贼溜,堂堂的衍圣公府自然不会把鸡蛋全放到一个篮子里。

  孔玠这个衍圣公府的话事人被抓了无所谓,哪怕被砍了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这个大金国的衍圣公还活着。

  甚至大金国被赵桓那个昏君给干死了也无所谓,因为孔玠的儿子孔搢还活着,孔璠自己的两个儿子当中,次子孔摠也早已经被安排出去了,支系那边安排的后手就更多了。

  出身微寒的方别,又怎么了解真正世家的手段?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孔公爷跟方别相识相交这么多年,哪怕他孔公爷现在需要巴结着方别却内心依旧看不起方别的原因之所在。

  当然,孔公爷也承认方别说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所以刚刚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只要好处不要风险的孔公爷当即便表示要修书给大宋的那些儒门世家们联系起兵造反的事宜。

  在达成了自己目的后,方别也很快向大金国衍圣公孔璠孔公爷告辞,表示回去后要跟完颜杲商量商量,看怎么样儿才能更好的支援大宋那边儿的儒门世家们造反。

  得了方别回报的完颜杲跟完颜晟两兄弟也很高兴。

  给他孔公爷衍圣公的爵位没什么,尊儒学为大金国的治国显学也没什么,但是你们得让大金国得到应有的回报——谁家养狗不是为了看门护院或者打猎的?最起码也得能逗主人开心才行。

  现在大金国衍圣公孔公爷既然表了态,那咱大金国也不含糊,完颜晟当即就表示只要大宋那边的儒门世家们起兵造反,那大金国这边是要钱给钱,要兵器给兵器,如果大金国以后能够入主中原,必将坚持儒学治国的策略,绝对不会辜负儒门世家今天的付出。

  方别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往官家的钩上挂了两条足够分量的大鱼,接下来就看官家是要把他们清蒸还是红烧了。

  ……

  “都跳出来了啊。”

  赵桓似笑非笑的拿着皇城司和东辑事厂送上来的情报,顺手甩给种师中后笑道:“这次的鱼可真没少钓,什么牛鬼蛇神都被朕给钓出来了。”

  随着方别往鱼钩上挂了衍圣公一系跟儒门世家这两条大鱼后,整个大宋除了孤悬海外的瀛州布政使司、旧港布政使司以及交趾布政使司外,其他各处都有人不举起了反旗,就连朝鲜布政使司那边都有人打出了驱逐暴宋,恢复高丽的旗号,西域那边也有人举起了反旗,打算干掉耶律大石之后恢复塞尔柱帝国的荣光。

  为什么瀛州、旧港、交趾那边没人造反?

  瀛州=倭奴,旧港=印猴,交趾=越猴。

  这三个地方的土著野猴要是被屠了筑成京观,要么被阉割了拉去当劳工,现在在这些地方耕种的全是后来迁移过去的普通百姓,儒门世家的势力还没来得及在这三个地方布局,所以这三个地方自然没人造反。

  种师中翻看了一遍情报,先是向赵桓恭维了一句官家圣明,接着又忍不住在心底替那些儒门世家们默哀。

  嘴馋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为了口吃的就急不可耐的咬钩,这智商也真够感人的。

  种师中忽然想起来一个词,叫做利令智昏。

  这些包括衍圣公一系在内的儒门世家们光是看到了起兵造反成功之后的好处,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造反失败后的后果?

  就连自己这个出身将门且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不敢说在用兵一道上稳胜官家,这些蠢货怎么就敢举起反旗?谁给了他们能够打赢官家的信心?

  莫非是官家以前说过的那个什么梁翠萍?

  瞧瞧,太原王禀所部去忻州平叛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人在试图军粮里投毒——

  难道这些蠢货们就不能用他们的猪脑子想想,军粮这东西有当天运到当天吃的吗?就算是之前已经运到的也都是提前会让猪、狗、羊之类的牲畜先试毒,直到确认没有问题了才会给人食用的啊混蛋!

  瞧瞧,朝鲜布政使司那边的叛军除了打出个驱逐暴宋,恢复高丽的旗号之外,他们连跟岳鹏举打一仗的想法都没有,反而不断的去掠夺当地的棒子,声称所有的棒子都要为恢复高丽做贡献?

  这尼玛到底是多没脑子的才能干出这么沙雕的事情啊!

  “三月可平。”

  对于这些造反的沙雕货色,种师中在仔细盘算了一番后得出了三月可平的结论——

  因为异地为兵制度的存在,所以大宋的禁军没有乱,厢军也没有乱,而这些儒门世家所谓的起兵造反的兵,大多都是由他们的家丁护院以及部分青皮所组成。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已经快到冬天,结冰的道路会影响进军的速度,估计这些人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赵桓却摇了摇头,笑道:“三月可平?依朕看来,他们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想要造反成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朝廷已经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力,且民心不向朝廷。

  其次,就是叛军要有一个完整可行的造反纲领来忽悠百姓。

  再次,叛军方面必须有足够的军事人才以及军用物资的储备。

  儒门世家不缺粮食也不缺刀剑盔甲之类的军用物资,他们甚至有能力制造掌心雷和火铳。

  问题是有能力制造归有能力制造,大规模供应战争所需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能造原子弹的国家有好几个,但是能大规模供应枪械和子弹的也就那五大善人。

  除此之外,儒门世家方面也缺少足够的军事人才,要不然也不会干出来在军粮里投毒这么二逼的事情。

  更更重要的是,大宋朝廷之前对地方的掌控力确实不足,但是赵桓所改制的布政使司制度却能让朝廷直接指挥到县、乡一级,且民间百姓大多都是心向赵桓。

  连这么几个造反成功的必要条件都不具备,怎么成功?

  第五百二十八章 有人登基?这是灭国的劳功!

  太祖爷曾经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是世家门阀有什么可以团结的力量?

  儒门世家想要从皇帝的手里分权,所以皇权不是他们的朋友;儒门世家打压武将勋戚,所以将门勋戚也不是他们的朋友;儒门世家想要骑在百姓的脖子上拉屎屙尿,所以百姓也不是他们的朋友。

  想要靠着许以重利来拉拢勋戚武将和百姓?

  大宋的军队现在虽然不是完全的军功爵制,但是军人的地位却已经一再提高以及大宋对外战争的一次又一次胜利,东华门外唱名者为好男儿的狗屁说法已经成为了历史,封狼居胥的呼声反而越来越高,这些勋戚武将们现在恨不得把赵桓这个官家当成神明一样来供奉,指望他们去造赵桓的反?

  别说什么狗屁的从龙之功,因为再高再好的从龙之功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论行军打仗,现在大宋的火器和作战方式就是在赵桓的指导下才完成的,大宋的勋戚武将们没谁觉得自己比赵桓更牛逼;论收买军心,汴京讲武堂的存在不仅让大量的中下层军官有了上升的渠道,同时也为大军储备了足够多的军事人才,所以赵桓根本就不担心勋戚武将们跑去造反。

  至于底层的那些百姓……一个为了自家百姓能拿着异族大筑京观的皇帝,一个明诏永不加赋还时不时就免赋免税的皇帝,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书读的皇帝,一个能给百姓带来诸多好处的皇帝,百姓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去造反!

  别说什么百姓好忽悠,因为百姓好忽悠已经成为了历史,自靖康二年起推行的大力扫盲和乡村告示亭以及大宋皇家报纸的存在让百姓能在第一时间知晓皇帝和朝廷的动向,早已不是儒门世家说什么是什么的旧时代了。

  所以,儒门世家们所能拉拢团结的最多就是那些小的儒门世家,或者有志于成为儒门世家的那一撮读书人。

  而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世家的那些人或许可以说的上知兵,但是他们知的是冷兵器时代的兵,习惯的还是兵对兵将对将那一套,如今大宋的军制一再改革之后,已经开始无限向热兵器军队靠拢……

  时代已经变了!

  世家原本所知的兵也已经过时了!

  就这么一群根本不知兵的儒门世家,一群没有友军力量可以团结的儒门世家,一群想要硬撼历史车轮的儒门世家,他们想要造反成功?

  赵桓真是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希望。

  连他们能撑一个月的说法都已经是赵桓高看他们一眼了。

  当然,大宋也有很多人对赵桓这个皇帝很不满意,像杨连春这个靖康二年从军的老杀胚就是其中之一。

  靖康二年二征,参加过汴京保卫战,参加过太原城外的那场血战,参加过析津府的那场大战,曾经跟着赵桓灭过西夏,也曾跟着赵桓灭过交趾,唯一的问题就是因为读不进去书,所以这官是一直升不上去,直到靖康十五年的时候因为伤了一只眼睛所以不得不退出有天子近卫之称的禁军第一军。

  而杨连春之所以对赵桓这个大宋官家不满意,也是因为这一点——就特么伤了一只眼睛!一只!又特么不是两只眼睛全都瞎了,三十三岁可正是操刀子砍人的黄金年龄段呢,怎么就得退出军伍呢?咱老杨还能再砍个十年八年的人!

  但是没办法,军规就是军规,哪怕杨连春依旧能操刀子砍人,伤残士卒必须退出军中的条例也不会允许他留在军中。

  心中大为不爽的杨连春在被强制退出禁军后就把汴京城的院子给卖了,回到了老家后多置了些地,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到地里逛一圈再回去。

  只是这一天,在自家地里逛了一圈的杨连春却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旁边的那个张家庄庄头上实在是太诡异了——

  平地上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人,高台后方有几把凳子,上面坐着几个妇人,高台的前方有十来个人正在行跪拜大礼。

  多年的从军经验让杨连春心生警惕。

  这些人怎么像是在搞登基大典?

  躲在一颗大杨树后小心观察了一番后,杨连春终于确定了,隔壁张家庄的那些人就是在搞登基大典!

  这尼玛的,这何止是一个三等功二等功的事儿啊,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个擒王灭国之功好吗!

  强行忍住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杨连春鸟悄的回了杨家庄子,然后召集了庄子上的十几个老兄弟。

  在杨连春看来,隔壁张家庄子那些搞登基大典的人顶多就是一个冲锋就能解决的事儿。

  唯一的问题是该上哪儿弄到军事装备——

  在大宋,能够合法拥有军事装备比如弓驽、盾牌、盔甲的地方除了军队之外就只有各个地方的社学和县学、州学以及最近成立的那几所大学,因为这些学生们从小就要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什么时候离开学堂什么时候结束。

  除此之外,就只有县城或者州府里那些报备过的弓社、甲社之类的,而杨家庄子身为一个小庄子,庄子上根本就没有正规的弓社、甲社,庄子社学里的装备也不可能让杨连春借用。

  “直接去算了。”

  跟杨连春一样出身禁军的赵田懒得琢磨军事装备的事儿——在场的十几个人要么是禁军出身,要么就是厢军出身,谁手上没有个十几二十条的人命?

  这么多的好手要是还要依靠装备来对付一群农民,以后也别说是禁军厢军退下来的士卒了,还特么不够丢人的呢!

  赵田道:“去的早了咱们捞功劳,去的晚了说不定就被人抢先了,到时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杨连春一合计,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都拿着哨棒,老牛先摸过去探探情况,看看他们那些人的装备到底怎么样儿,要是他们有弓箭就另说,没弓箭咱们就直接过去拿下他们!”

  第五百二十九章 过把瘾就死

  被杨连春称呼为老牛的,是一个同样从禁军中退伍回来的老卒。

  老牛的左手除了大拇指还剩下一截之外,剩下的四根半手指都已经齐根断去,这是老牛跟着韩世忠南征三佛齐时被一个印猴给砍断的。

  虽然老牛把那个印猴给大卸八块,然而受伤之后的老牛却没办法继续留在军伍里,只能跟杨连春一样带着军功和大把的赏赐退役。

  夜不收出身的老牛很擅长侦察敌情,也很擅长抓捕俘虏,侦察一个小小的张家庄子,对于老牛来说就跟张飞吃豆芽差不多——小菜一碟。

  但是在小心侦察了一番后,老牛却被张家庄子这伙儿敢在村头上搞登基仪式的“反贼”给弄懵逼了。

  登基用的高台是用木头临时架起来的,所谓的“皇帝”连身龙袍都没有,被这个“皇帝”所册封的那些“后宫嫔妃”们穿的衣衫也是寻常女子所穿的,而“文武百官”们则更搞笑了,有的衣服上还特么带着补丁,唯一的一面大旗还是用白布改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个张字。

  兵丁?如果十来个老农就能算做是“十万大军”的话,那这伙反贼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

  兵刃?如果菜刀跟锄头、斧子、叉子之类的东西也能算做兵刃……

  悄然摸回了杨家庄子后,老牛把自己得到的情报都说了一遍,然后又附上了自己的结论:“估计这就是一伙儿有脑疾的蠢蛋,可能就是想要过把皇帝瘾。”

  杨连春顿时大失所望。

  仪仗不全,兵器没有,这伙子蠢蛋真就是打算过把瘾就死呗?

  关键是把他们抓了也不算本事啊!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谁造反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搞大的,都得一点点儿的来不是?想当初那伙纵横山东的梁山盗不也是从一个水泡子慢慢成事儿的?

  换个角度想想,可能金国那些女真奴也是这么起家的,所以这反贼就不能光看他们的规模大小,也不能光看他们的准备是否齐全,万一真让他们成了气候呢?

  心中打定了主意,杨连春干脆对一众老兄弟们说道:“走吧,反正这伙人连个像样儿的兵器都没有,咱们也别小心翼翼的了,直接把他们抓了送官算球。”

  赵田哈的笑了一声,说道:“就该如此,去的晚了,只怕这伙反贼该被别人拿去请赏了!”

  ……

  张有财大大咧咧的坐在所谓的龙椅上,听着管家在一旁念着登基诏书,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听说咱大宋挺多人都要举兵造反,那咱张大善人当两天皇帝应该没啥吧?

  你还别说,这椅子还是那把椅子,这衣裳还是那身衣裳,身边的这些妻妾也还是那些妻妾,家仆还是那些家仆,但是这椅子改名叫龙椅,衣裳改名叫龙袍,妻妾改名叫嫔妃,家仆成了文武百姓后,这感觉怎么就辣么不一样呢?

  爽!

  真爽!

  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爽劲儿!

  等到原本的管家,现在的大张朝新任宰相把登基诏书念完了后,大张朝的开国皇帝张有财便哈哈大笑几声,说道:“俺今天也算是当上皇帝咧,恁这些人也都是从龙的功臣,都有赏赐!有赏赐!”

  说完之后,张有财张皇帝又在一众“文武百官”们期待的眼神中大声宣布了赏赐:“每人赏钱十……不,每人赏钱五贯!粗布一匹!”

  然后呢?没了?

  大张朝的宰相跟文武百官们傻傻的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有什么新的封赏,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这张老财就算是当了皇帝,他也还是那个鸟样儿!

  要不然说人家管家就能混成这大张朝的宰相呢,高台下的那些文武百官们嫌弃赏赐的少,脸色一个个臭的跟那臭狗屎一般,反倒是人家大张朝的宰相还没忘了躬身谢恩:“多谢皇上赏赐!有了这些钱跟布,咱也能过个好年儿了!”

  张皇帝哈哈笑着道:“诶,你说的好,说的好,等以后打下了这江山社稷,咱们就天天过年!”

  然而张皇帝的话音刚刚落下,却听得不远处有人怒喝道:“俺看你连今天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张皇帝顿时大怒,噌的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打量着忽然出现的杨连春等人,喝道:“恁是干什么的!”

  杨连春黑着一张臭脸,冷笑道:“来送你进大牢的!”

  一瞧杨连春等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刚刚登基的张皇帝又惊又怒,指着杨连春等人喝道:“来人!护驾!护驾!”

  大张朝宰相也同样指着杨连春等人,向一众文武百官们喝道:“拿下他们!”

  杨连春的脸色快要黑成臭狗屎了。

  在禁军服役的时候,护驾这个词属于一个极其明确的指令,即在收到该命令时,立即持兵刃在手且背对皇帝,双眼除了要观察自己正前方的位置之外,余光还要观察左前、右前、上方、地下,允许无限制击杀任何有可能威胁的皇帝生命安全的存在,在忽然受到攻击时要及时提醒身边的同伴,哪怕是死,也必须要保证皇帝的生命安全。

  现在忽然听到护驾这两个字,杨连春下意识的就想寻找龙旗所在的位置……

  “这个驴球子日的!”

  恨恨的骂了一声,杨连春举起手中的哨棒,如饿虎扑羊一般,冲向了大张朝的文武百官。

  老牛曾经说过,大张朝所谓的文武百官其实就是他张有财张皇帝的家丁护院甚至是佃户——

  虽然因为赵桓之前那道“士不教不得征”的旨意而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但是大宋的这种军事训练是针对于全天下所有青壮的,基本上类似于后世的大学生军训,也只在每年秋后训练那么十天半个月,跟正规禁军的训练比起来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张家庄子的这些文武百官就好比是经过军训的大学生,而杨连春等人就好比是因伤退疫的八年老兵,前者更多的是训练他们的纪律性,后者更多的是训练他们怎么高效杀人。

  仅仅只是经过军训的大学生跑去能跟八年老兵比军事技能?

  反正用虎入羊群来形容这一场“灭国之战”是最恰当不过的。

  张皇帝快疯了。

  听说很多人都他娘的造反,怎么自己这刚当上皇帝就被灭国了呢?

  再说了,俺老张就是想过把皇帝瘾,也没真想杀到东京去夺了鸟位呀!

  第五百三十章 屠刀千斤重!

  如此儿戏一般的登基称帝,外加如此儿戏的灭国之战,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发生了数十起,甚至还有一个倒霉蛋刚刚登基称帝就被几个捕快给灭国了。

  皇城司和各地布政使司很快就把消息报到了朝廷,紧接着又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从汴京送到了滦州。

  然后,赵桓这个大宋皇帝就差点儿被气疯。

  儿戏?逗逼?

  如此儿戏乃至于逗逼的事情,除了大宋之外,其他朝代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在这种儿戏逗逼的背后,反映出来的其实是百姓对大宋皇权的轻视——

  从秦汉到大明,乃至于蒙元和螨清,真有这么多人举起反旗,那绝逼意味着兵祸连结改朝换代,到了大宋可倒好,老百姓们就因为要过把皇帝瘾,所以就把反旗举起来了……

  当然,也不排队这些老百姓是抱着举旗造反受招安的想法。

  所以,赵桓这个皇帝就被百姓给逼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或者杀一儆百,杀鸡儆猴,或者哈哈一笑,置之不理。

  两者的好处和弊端都很明显。

  前者的好处很明显,只要赵桓把屠刀高高举起,后面自然就没有人再敢无视皇权威严,除非老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否则绝不会再出现这么逗逼的事情。

  坏处则在于皇权太盛,老百姓会逐渐变得敢怒而不敢言。

  赵桓在位的时候自然一切好说,可是等到赵桓挂掉之后呢?大宋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螨清?大宋的百姓会不会像螨清的治下一样苟活?被建奴打断的脊梁,一百多年了还没有彻底直起来。

  后者的好处同样很明显,那就是以后的老百姓不会再把皇权太当回事儿,活不下去就掀桌子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会成为常态,或许能逼着大宋朝廷尽快改革,虚君制、内阁制、资本主义制度、共产主义制度,谁又能说的准呢?

  坏处也同样在于以后没人再把皇权当回事儿——虽然赵桓一直强调中原堂口的百姓们温良谦恭,但是没有了皇权的压制,谁敢保证天下会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而且中原堂口跟欧罗巴的那些蛮夷们大不相同,欧罗巴的蛮子们已经习惯了分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国家,而中原堂口这边一旦出现几人称王几人称帝的局面,根植在骨子里的大一统基因就会促使他们争个你死我活,直到重新出现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就跟养蛊一样。

  问题是,群雄纷争的养蛊过程中,最倒霉的永远是底层百姓。

  乞丐有二妻放到盛世治世或者其他任何时候都只能算是一句屁话,但是在群雄争霸之后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量的青壮战死,大量寡妇村的存在,让乞丐有二妻这句话有了现实基础。

  所以,两种不同的选择,会造就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平心而论,赵桓很想选择第一种处理方式,而且赵桓的心里也清楚,选择第一种处理方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选择第一种处理方式的难点问题,在于这些想过把皇帝瘾的人里面,很都是普通的大宋百姓——

  如果把这些人换成是一赐乐业人或者高丽棒子又或者南洋猴子,那么赵桓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把他们通通变成京观建筑材料。

  如果这些人都是儒门世家的那些人,赵桓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掉乃至于株连九族。

  普通的大宋百姓……

  刀有千斤重!这千斤重的屠刀一旦举起来,可就不太好放下了!

  “砰!”

  赵桓被气得怒摔砚台,又在中军大帐里来回转着圈子,嘴里也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该死的,这些该死的东西!”

  种师中垂眉敛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数着靴子上的花纹,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因为种师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或者说,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去劝说官家?

  怎么劝?说百姓都是闹着玩的?还是说官家你得大人大量,不能跟百姓一般见识?虽然事情的真实情况就是这样儿,但是这话落到皇帝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你是不是在为你以后造反无罪埋伏笔啊?

  更重要的是,官家向来喜欢惯着大宋百姓,但是官家从来不会惯着朝堂上的诸位大佬,而且朝堂上的众多大佬们也都知道,当今官家全然不像赵家的历代先帝,反而更像是老刘家早期的那几个皇帝——小心眼儿,好记仇。

  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错了话,被官家给记恨上了……

  “拟诏!”

  就在种师中暗自腹诽的时候,赵桓却一屁股坐回了龙椅,阴沉着脸道:“那些起兵作乱的儒门世家,一概株连九族!”

  种师中心中咯噔一声,心道坏了!这些沙雕把官家的杀心给激起来了!

  “这些跟着称王称帝的百姓……”

  略一停顿后,赵桓终于还是硬起了心肠:“为首者与同谋者诛其三族,余下六族同样发往各处为劳工,其三代之内不许经商,不许进学,不许为官,不许从军!”

  随驾的中书侍郎奉诏拟旨,种师中等一众大佬也都松了口气。

  造反的固然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这跟着凑热闹的百姓数量太多,真要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诛了九族,估计得牵连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进去,到时候可就真的要处处烽烟了。

  像官家这样儿的处理方式就再好不过了——带头的跟那些没事儿跟着凑热闹的族诛,余下八族发配去做劳工,不仅能震慑天下人,同样也能解决一部分劳工问题,最主要的是不至于因为这事儿而弄到天下大乱。

  至于儒门世家的那些人……夷三族就夷三族吧,反正儒门世家这玩意也不是人人都能称得上的,就算株连九族也不过是几万十几万人,跟几十万几百万的普通百姓比起来,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然而赵桓的怒火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下去的。

  “传旨,孔玠罪犯大不敬,孔璠罪犯通敌卖国,着皇城司与驻兖州府厢军将其九族锁拿归案,杀无赦!”

  “传旨,大军即日开拔,征讨金虏!”

  第五百三十一章 衍圣公:我有一计

  如果单纯的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来看,那么赵桓这个皇帝无疑是很不合极的——小心眼儿,好记仇,好迁怒于人,杀心太重,等等诸如此类的毛病简直不要太多。

  要是把赵桓跟李二放在一起比较,李二这种能捂死自己鸟的皇帝绝对称得上是明君圣主,相比之下的赵桓绝对是个昏君暴君。

  但是赵桓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无论再怎么小心眼再怎么喜欢迁怒于人,赵桓都不会把怒火发泄到自家百姓身上,哪怕犯错的是自家百姓,赵桓也会觉得是金虏该死。

  比如现在,赵桓舍不得对自家百姓举起屠刀,但是又不愿意憋着一腔怒火,所以赵桓干脆把矛头对准了孔家跟金虏。

  谁让孔家总是带头投降的?

  谁让金虏的发型跟建奴那么像的?

  谁让建奴总是把金虏当便宜老祖宗的?

  这就是他们的罪!

  原罪!

  ……

  “宋兵终于动了。”

  远在黄龙府的完颜晟在得到了宋兵大军开拔的消息后,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感觉松了一口气——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的场面确实惊人,但是大场面的背后却是大金国的国库在燃烧。

  再加上大金国在这段时间没少跟宋国那边的儒门世家暗中勾搭,大金国本身还在修路建社学,所以整个大金国的国库早就已经空得跑老鼠了。

  如果宋国那狗皇帝再继续这么拖下去,宋国的国库会烧成什么样儿不知道,但是大金国的国库肯定会被烧个精光。

  所以,与其再这么拖下去,倒还不如直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也不用下海干活。

  完颜杲跟完颜晟的想法差不多,都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反倒是大金国衍圣公孔璠,心里却是有不同的想法。

  孔衍圣公躬身拜道:“奴才以为,昏君现在起兵,多半是想效仿炀帝三征高句丽之故事,所以,我大金国还是应该以稳为上,以免中了那狗皇帝的奸计。”

  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被孔衍圣公说的有些懵逼,完颜杲更是直接问道:“这跟炀帝三征高句丽有什么关系?”

  孔衍圣公道:“回勃极烈,现在宋国已是处处烽烟,高丽那边也已经准备起事,那狗皇帝的处境,其实更甚于炀帝,所以他才会立即起兵。”

  “若是他能得胜而归,则宋国境内的诸多反贼不剿而自平。”

  “若是不能,则宋国反贼更多,宋国社稷也难免动荡。”

  完颜晟跟完颜杲面面相觑,心里难免有失望。

  就这?你孔衍圣公这是说了个寂寞?

  谁他娘的不知道宋国那狗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

  谁他娘的不知道应该慢慢拖着那狗皇帝?

  问题是大金国现在处于被动防守的一方,进攻的主动权完全被宋国那狗皇帝掌握着,怎么拖?

  原以为你孔衍圣公有什么高见,结果特么说出来一堆屁话却根本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你特么这是在给孔夫子抹黑?

  念及此处,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的心里越发瞧不起他孔衍圣公了。

  当然,瞧不起归瞧不起,表面上的重视却还是要有的,毕竟大金国现在不是以前的大金国了,多少还得指望着孔衍圣公去勾搭宋国的儒门世家呢。

  “衍圣公说的是。”

  完颜杲哈哈笑了一声,先是对孔衍圣公的说法给予了肯定,接着又话音一转,说道:“只是数十万将士在边关枕戈待旦,每日里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再这么拖下去,我大金国的国库……”

  孔璠躬身道:“勃极烈所言甚是,不过,若只是国库的问题,那奴才倒还有些办法?”

  完颜杲一愣,问道:“什么办法?”

  孔璠笑着捋了捋胡须,反问道:“敢问勃极烈,边关数十近百万的将士枕戈待旦,是为了什么?”

  完颜杲心中不喜,沉声道:“自然是为了防备宋兵。”

  孔璠又接着问道:“那奴才再问勃极烈:陛下和勃极烈夙兴夜寐,又是为的什么?”

  完颜杲心中愈发不喜,冷哼一声道:“自然是为了我大金国。”

  孔璠却没在意完颜杲的语气,反而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对,不对。”

  说完之后,孔璠生怕完颜杲就此翻脸,故而没敢再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陛下和勃极烈夙兴夜寐,为的是我大金国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数十近百万大金将士在边关枕戈待旦,是为了我大金国的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完颜杲更懵,问道:“衍圣公的意思是?”

  孔璠躬身道:“如今宋国那狗皇帝带兵攻伐我大金国,苦的可不是我大金国的百姓么?”

  “所以,臣以为该加征宋饷——我大金国百姓近千万,便是每人拿出一贯钱的宋饷来,也足有千万贯之巨。”

  “有了这千万贯钱财,国库空虚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站在孔璠身边的方别心中暗道一声卧槽——

  得亏这狗日的来了金国,也得亏官家早早的就废了衍圣公的爵位,要不然真让这种傻缺站在朝堂上,那大宋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狗日的现在祸害的是金国,自己要是不帮他一把,岂不是对不起他孔衍圣公这一番表演?

  问题是就这么直接站出来帮孔璠这二傻子说话,会不会让完颜晟跟完颜杲他们看出点儿什么?万一他们再误以为我方某人跟孔衍圣公抱团呢?

  无论大宋还是金虏,结党可是朝堂上的大忌啊……

  然而就在方别暗自琢磨的时候,完颜杲却摇了摇头,说道:“纵然有了钱财,又该如何拖住那宋国小皇帝的大军?”

  完颜杲就差没指着孔璠的鼻子骂一声傻逼了——有兵有权,钱还是个问题?

  问题是现在的主动权不在大金国啊混蛋!

  孔璠却信心十足的捋着胡须道:“我有一计,倒是可以拖住宋国那狗皇帝的大军。”

  方别心中一惊,问道:“却不知衍圣公有何妙计?”

  第五百三十二章 小了!格局小了!

  不光是方别好奇这位大金国衍圣公能想出来什么妙计,就连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也同样十分好奇——通过加征宋饷这件事情就能看出,这位孔衍圣公大的本事没有,这些歪门邪道坑害百姓的小伎俩却不少。

  孔璠捋着胡须,故作高深地说道:“假议和。”

  完颜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假议和?

  真议和真割地都没能打消宋国那狗皇帝进攻大金国的想法,你特么红口白牙的说上假议和三个字就能拖住人家宋国十万大军?

  这就是大金国的衍圣公的真实水平?

  到底是你沙雕还是你拿宋国那狗皇帝当沙雕?

  方别眼看着完颜晟的脸色黑成臭狗屎,当即便强忍着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凑到孔璠身边,低声道:“那个……此前已经跟宋国议过和了,也割过地,但是那昏君就是铁了心的要进攻我大金,只怕公爷的提议……”

  孔璠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真割地真议和不能打消那狗皇帝进攻我大金国的决心,但是假议和却未必不能拖住宋军。”

  方别问道:“此话怎讲?”

  孔璠捋着胡须笑道:“你派人去跟那狗皇帝议和,他自愿不会搭理你,但是你派人去跟那些统兵的将领假降,他们敢擅自做主?”

  “只要宋国那些统兵的将领们接到议和投降的消息,他们就得把这消息传到宋国那狗皇帝的手里,由那狗皇帝来亲裁。”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可不就拖出来了么?”

  待到孔璠的话音落下,方别心头忍不住一惊,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却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没毛病啊,前线领兵的将领一旦碰到这种议和、投降的大事儿,前线将领是没有决断权的,必须把消息传回去,由皇帝和朝廷来决定是否接受议和投降。

  现在唯一一个让人比较头疼的问题,是宋国那边的统兵之人是赵桓这个小皇帝,若是换成其他的将领统兵,等消息从边关传到汴京再传回来,那拖的时间可就更长了。

  看起来,这衍圣公倒也不是个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草包?

  就在完颜晟跟完颜杲暗自夸奖孔衍圣公时,孔璠却又接着说道:“当然,纵然是假投降假议和,该有的表面功夫也得做好,起码这钱财上该有所准备才是。”

  见孔璠的话头又绕回了钱上,方别便瞧了完颜杲一眼,待完颜杲微微点头后问道:“莫非是衍圣公说的是加征宋饷?只是眼前用钱用的紧,就算加征宋饷也难解燃眉之急吧?”

  孔璠嗯了一声,说道:“这宋饷是宋饷,眼前是眼前。”

  向着完颜晟拱了拱手,孔璠接着说道:“幸赖陛下皇恩浩荡,我大金百姓虽不能说多么富裕,但是支援朝廷的钱财肯定是有的。”

  “只要陛下跟勃极烈带头筹款,方相与臣等再勇跃认捐,这民间百姓自然会纷纷效仿。”

  “事成之后,陛下和勃极烈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都进了国库,这钱财不就有了么?”

  完颜晟跟完颜杲皆是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之色。

  这韭菜割的妙啊!

  完颜晟微微点了点头,完颜杲更是直接对孔璠吩咐道:“这法子是衍圣公提出来的,不如就由衍圣公和方相仔细商量一番?”

  孔璠躬身应了下来,跟方别一起告退离开了大金国皇宫后,便凑到方别身边,低声道:“方相,这黄龙府,居之大不易吧?”

  方别心中一动,恩了一声道:“孔公爷说的是,本相一向廉洁奉公,除了俸禄之外别无余财,这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

  说到这里,方别唉的长叹一声,说道:“我等男子汉大丈夫,苦一苦倒还没什么,只是家中娇妻幼子……”

  孔璠心道去你娘的娇妻幼子吧,这黄龙府里谁不知道你方相公的妻子冰清玉洁?只怕你方某人想杀了那娘们儿的心都有,现在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给谁看呢!

  心中又一次暗自呸了一声后,孔璠也附合着说道:“方相所言极是啊,兄弟这衍圣公看似风光,可是这家中的日子……”

  孔璠叹了一声,强挤出两滴眼睛,说道:“怪只怪我等无能啊!”

  方别瞥了孔璠一眼,低声道:“孔兄,你我自在宋国之时起便已经相识相知,这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孔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孔璠点了点头,同样低声道:“陛下和勃极烈的钱如数奉还,那剩下的钱……嗯?”

  方别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咱们兄弟的钱,当然也要如数奉还才是,须知咱们兄弟都是廉洁奉公的清官,可比不得那些贪腐之辈。”

  孔璠却道:“小了,格局小了。”

  见方别一脸懵逼,孔璠干脆直接问方别道:“依方兄之见,那些达官贵人们可是自愿拿出钱来助饷的?”

  方别摇了摇头,说道:“自然不是心甘情愿的。”

  “着啊!”

  孔璠一拍巴掌,说道:“所以,咱们就得把宋军说的再凶残一些,直接说宋国皇帝要把大金国所有的达官贵人和普通百姓都筑了京观,你说他们会不会勇跃助饷?”

  “当然,也可以许诺一些好处那些达官贵人,好让他们带头捐钱捐粮不是?”

  “事成之后,陛下和勃极烈的钱自然是要如数奉还的,达官贵人们那边也要分润一部分,而你我兄弟……不如咱们三七分账?”

  方别摆出一副心动无比却又万分纠结的模样,说道:“三成?若是咱们兄弟两个分走三成,万一被陛下和勃极烈发现……”

  孔璠再次皱眉,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小了!格局又小了!”

  “三成?那是给国库的钱!”

  “这黄龙府有多少达官贵人?又有多少普通百姓?整个大金又有多少达官贵人和普通百姓?”

  “这得是多大一笔钱?”

  “哪怕只是三成,也足以向陛下跟勃极烈交待了。”

  “至于你我兄弟……反正这大金国是撑不下去了,回头咱们就直接拿了钱出海,到哪儿不是大爷?”

  “当然,咱们回头得先歃血为盟,从此结为生死兄弟,否则咱们就一拍两散,今天这事儿全当我没说过。”

  第五百三十三章 捐钱!捐命!

  方别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然后嗯了一声道:“既如此,那就请孔兄往小弟家中一叙?”

  孔璠顿时大喜,拱手道:“那就有劳方兄了。”

  如果是在大宋,孔璠无论如何也不敢跟方别说这些话,但是在金国,孔璠还真不担心方别会把他给卖掉。

  自己这个衍圣公,可是他方别修书请来的。

  再说了,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那完颜晟跟完颜杲就只能装聋卖傻的把这个事儿糊弄过去,毕竟金国现在还需要衍圣公这么个门面来吸引大宋那边的儒门世家。

  至于以后会不会被方别给卖掉……

  歃血为盟,结义兄弟,他方别脑袋坏了才会出首告发——

  假设孔璠他爹还活着,现在突然之间挂掉了,那方别是要跟孔璠一样以儿子的身份给孔璠他爹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里,就算孔璠他爹的侄子也得排在方别的后面,反过来也是一样。

  所以,这八拜之交的关系往那儿一摆,如果方别以后出卖孔璠,孔璠固然难逃一死,但是他方别也得在黄泉路上陪着。

  这也是为什么孔璠要跟方别结义为兄弟的原因所在。

  至于方别……方别当然无所谓,甚至还盼着孔璠的胆子再大点儿,最好是一九分账——钱是大宋的,锅是孔璠的,回头再把他孔衍圣公一卖,完美!

  啥?八拜之交?

  这种八拜之交顶多算是跟卖国贼虚与委蛇,关二爷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当真。

  就算关二爷当真……嗯……自己这是给官家办事儿,而官家又是天子,这天子别管是天道之子还是老天爷的儿子,反正你关二爷得给天子几分面子吧?

  妈哒,回头就把方府给卖喽,这孔衍圣公要为大金国效力,自己这个结义兄弟怎么着也得出一份力!

  ……

  两人在方别家中歃血为盟,八拜结义,又把这次募捐的各种细节都商讨了一遍,然后分头联络大金国的达官贵人们。

  孔衍圣公联络的主要是那些从大宋跑来投奔金国的儒门世家和普通官员,方别则是倚仗完颜杲女婿的身份去联络金国那些勋戚贵族。

  除了把赵桓和大宋的军队妖魔化之外,孔衍圣公和方别方宰相还表示这次募捐大家一定勇跃积极,回头各家的钱财都如数奉还,民间乡绅和普通百姓的钱财则是三七分帐。

  七分归国库,三分归大家伙儿。

  当然,这三层的钱财究竟要怎么分,还得看各家捐出来多少,捐的多的就多分,捐的少的就少分点儿,没看我方某人已经把房子都卖了么。

  方别方宰相表示,整个大金国所有乡绅和百姓捐出来的钱财,哪怕是三层也足以让大家吃到撑,剩下七层归国库也好对陛下和谙班勃极烈有个交待不是?

  然后大金国的达官贵人们就像是螨清的那些铁杆庄稼们一样集体嗨起来了。

  能趴在大金国的身上吸血,谁还在乎大金国会不会玩意?

  捐钱!

  必须得捐钱!

  为了事后能多分点儿好处,这些达官贵人们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卖房子卖地也得捐,谁也不能拦着!

  而伴随着宋国皇帝要把金国百姓都筑成京观、宋国领兵大将一天要吃两个小孩儿等乱七八糟的传言,再加上金国这些达官贵人们疯狂捐钱的举动,金国的民间百姓也跟着疯了。

  捐!

  哪怕是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都得捐!

  尤其是大金国衍圣公孔璠,为了能充分体现出孔家对大金国的忠诚,人家孔公爷还率先开启了捐命模式!

  不知道什么叫捐命?

  多简单呀,孔公爷身为圣人之后肯定不能舞刀弄枪的,要不然那多有辱斯文?那多对不起儒家的君子之道?

  人家孔公爷直接把完颜晟赏赐的家丁给捐了出去,打算让这些家丁替他孔公爷上战场!

  而孔公爷的八拜之交,大金国的方相爷方别自然也是不甘落于人后,紧跟着孔公爷脚步就把自家的家丁也给捐了。

  大金国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一瞅,顿时就发现哎哟卧槽,这两个瘪犊子会玩啊——

  捐家丁不光能表忠心,顺便还能把那些探子啊眼线啊或者信不过的奴才们都给捐出去,剩下的都是知根知底且能信得过的自己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都是一颗忠心向大金,咱也捐,不光要捐家丁,还要让这些家丁们死的放心!

  这些达官贵人们依照从衍圣公那里学来的法子,承诺这些家丁只要敢上战场,一个人就有五贯钱的安家钱,如此不幸战死在沙场上,除了朝廷给的烧埋钱之外,每人再多给十贯钱的抚恤银,还能再荫一子进学堂读书!

  你赵官家玩得,咱大金国也一样玩的,纵然不如你赵官家有钱,但是咱该给的好处也一样不少!

  当然,这承诺归承诺,能不能落到实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反正死人是不会回来闹劳务纠纷的。

  而受到达官贵人们的刺激,又或许是为了父母妻儿,总之,金国百姓们也开启了捐命模式,连始作俑者的方相爷跟衍圣公都被惊呆了。

  方别方相爷更是兴高彩烈的拿着黄龙府达官贵人和普通百姓捐钱捐命的统计文书找到了完颜杲,表示在自家老丈人,大金国谙班勃极烈的英明领导下,大金国上上下下都已经团结到了一起,昏庸无道的宋国官家和他的鹰犬必然会失陷于大金百姓的汪洋大海。

  完颜杲又拿着方别统计的文书,一字未改的呈给了完颜晟,并且表示大金国在英明神武的大金皇帝完颜晟的领导下,必将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但是完颜晟倒没有完颜杲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有些犯愁。

  大金国能够统兵十万的帅才,已经有青黄不接的趋势。

  随着完颜宗瀚跟完颜宗望这两个双花红棍先后挂掉,大金国这边年轻一辈的也就剩下一个完颜宗弼还算比较能打,除此之外也就只有蒲察石家奴这个完颜阿骨打的外甥兼女婿还算知兵。

  而此时的完颜宗弼正带着十万大军跟岳飞岳鹏举在高丽那边死磕,这也就意味着大金国不得不把西线统兵重任交到蒲察石家奴的手上。

  这特么能放心么!

  第五百三十四章 你在为难我胖虎!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想当年,火力旺,顶风还能尿三丈;现如今,不行了,顺风还能尿湿鞋。

  鲁迅先生的话真可谓是至理名言,深刻的反映了大金国曾经的辉煌和现在的衰败。

  想当年,鼎盛时期的大金国可是号称拥兵百万,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十万大军,完颜晟也可以放心的把这十万大军交给完颜杲,让他领着完颜宗瀚、完颜宗望、完颜宗弼去攻打大宋,因为那时候的大金国并不在乎这十万大军,完颜晟也根本不担心完颜杲会拥兵自重。

  现如今,完颜宗弼领着十万大军在棒子那边小心防备着岳飞岳鹏举,黄龙府这边能够动用的大军甚至不足三十万。

  没错,就是连三十万都没有,因为之前所号称的百万大军,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契丹军和汉军,自从完颜宗瀚和完颜宗望在析津府被人弄成京观的建筑材料,滦州以西也尽归大宋以后,大金国的百万大军就迅速的败落了。

  想办法跑到滦州以西,然后混一个大宋百姓的身份,不比留在金国当个大头兵更香?

  如果不是女真人和宋人的衣冠、服饰、文化、长相等方面的差异实在是太大,黄龙府现在能不能有三十万大军都不好说。

  这就是赵桓一直强调要让百姓多生孩子的原因之所在——金国本身的立国根基是女真人,而女真人的丁口数量实在是太少!

  说白了,像中原堂口能够一次次的从衰落中站起来,人口红利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当然,人口红利有时候也是一把双刃剑,这种事情要理性辩证,既不能一味的认为人口多就是好,也不能一味的认为人口少了就是好。

  人口多了,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同样也会造成社会资源的紧张。

  人口少了,单位福利对比人口多的肯定就会高一些,同样的也会带来底蕴不足,风险承受能力不足的问题。

  就像现在,赵桓带着十万马仔来砸金国的场子是因为赵桓觉得这十万人够用,如果不够用,赵桓随时可以征调百万大军。

  完颜晟却只能紧巴巴的盯着能够征调的三十万大军,生怕这三十万大军全毁在蒲察石家奴的手上。

  至于蒲察石家奴会不会带着三十万大军来个黄龙驿兵变……

  这么说吧,只要他蒲察石家奴愿意,完颜晟现在就可以把龙椅让给他蒲察石家奴。

  甚至完颜晟已经不止一次的表示要把龙椅让给完颜杲,而完颜杲却拒不接受。

  谁特么傻啊,现在谁坐在大金国的龙椅上就意味着谁是必死无疑的那个,不在龙椅上的反而相对要安全一些。

  所以,完颜晟也只能泪汪汪的拉着蒲察石家奴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妹夫啊,这宋军那边,既得好好儿的拖着,又不能一个劲的拖着,你可明白?”

  蒲察石家奴盯着完颜晟,心道你特么这不是为难我胖虎么!什么叫做既得好好儿的拖着又不能一个劲儿的拖着?

  完颜晟道:“拖着,是不能让他们太快进兵,毕竟宋国那边囤兵边境也是需要粮草兵饷的,拖的时间长了,宋国那边也难受。”

  “不能一个劲儿的拖着,是因为宋国那狗皇帝实在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就不管不顾的进兵?”

  “再说了,咱大金国也拖不起啊……”

  蒲察石家奴一时间竟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完颜杲却在旁边咳了一声,说道:“那宋国小皇帝好大喜功,必要的时候,可以安排一部分签军去偷袭宋营。”

  听到安排签军去袭营,蒲察石家奴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大金军的军队向来是分正军和签军两部分,正军是由女真人组成的嫡系,而签军则是由契丹人和汉人组成的仆成军,死了也不心疼。

  谙班勃极烈的意思就是让签军去送死,好哄那宋国小皇帝开心,从而拖住宋军的进攻速度。

  或许,还可以让签军连续败上几回,等宋军彻底麻痹大意了之后再让正军忽然杀出,说不定能让宋军吃个大亏?

  ……

  跟紧张兮兮的完颜晟不一样,赵桓带着十万马仔从滦州起程之后,一路上可谓是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般的轻松。

  反正也没有人敢劫。

  种师中更是信心十足,准备带着十万大军直捣黄龙,彻底一战灭金。

  赵桓却直接带兵直扑沈舟,把种师中等一众将领搞得一脸懵逼。

  “为什么要直捣黄龙?是他金虏对我大宋有威胁?还是我大宋的时间不充足?”

  赵桓在地图上比划着,说道:“完颜宗弼带兵十万在朝鲜布政使司的边境,完颜晟和完颜杲手中可以动用的兵力大概在三十万左右,加上泰锦防线的金兵,金虏的总兵力大概也就是五十万左右,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签军。”

  “直捣黄龙,不仅会逼得这五十万大军向黄龙府聚集,说不定还会逼得完颜宗弼从朝鲜布政使司那边退兵。”

  “这样儿一来,我大宋军队的伤亡也难免会增大,不太划算。”

  当然,所谓的不太划算,也不过是赵桓的一面之词——

  赵桓固然不可能带着十万大军零伤亡干掉金国的五十万大军,毕竟在冷热兵器共存的年代,对付棒子、倭奴之类的战五渣倒还有可能打出零伤亡的战损比,对付金兵还想零伤亡,那基本上就是扯蛋,但是赵桓真要是带兵直捣黄龙,却也不见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真正的原因,除了赵桓对于沈州这个地方有股特殊的感情之外,更多的还是赵桓舍不得方别挂上钩的那几条鱼。

  衍圣公一系已经跳出来了,儒门世家那边也已经跳出来了,现在就差一个棒子了。

  如果非要找一个靠谱的形容方式,那就是衍圣公一系和儒门世家都已经上岸进护,而棒子那边还正处于溜鱼的阶段,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造成脱钩。

  众所周知,钓鱼佬们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跑鱼!

  “告诉朝鲜布政使司,让他们组织百姓撤到瀛州。另外再派人传信给岳飞,让他收缩防线,把兵力逐步撤回到开平以南,等棒子们闹腾的再大点儿了,就直接率兵撤往瀛州,把朝鲜布政使司让给兀术和棒子。”

  溜鱼,就得先让鱼儿可劲的扑腾,好把它们的力气都耗光。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两个极端的棒子

  “把朝鲜布政使司所有百姓全部撤到瀛州?”

  朝鲜布政使秦剑盯着眼前这个传旨太监的目光就跟盯着杀父仇人一般。

  “你知不知道,整个朝鲜布政使司的大宋百姓有七万户,近三十万人!”

  传旨太监嗯了一声,说道:“咱家当然知道。”

  秦剑更怒,指着布政使司大堂外的院子喝道:“他们响应了官家和朝廷的号召,他们来了朝鲜布政使司,买房,置地,开荒,耕种,现在让他们全部撤到瀛州?”

  “怎么,他岳鹏举守不住朝鲜布政使司了?要是他岳鹏举守不住,本官可以带着朝鲜布政使司的百姓守!”

  岳飞也很不满,然而秦剑只是个布政使,他可以发牢骚,身为统兵大将的岳飞却必须按照军令执行撤兵,哪怕他岳飞自信能把完颜宗弼打出屎来,又或者是打到完颜宗弼他妈都不认识他,那也必须执行军令,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太监哼了一声,说道:“咱家当然知道岳将军能守得住,可是官家说了,要把朝鲜布政使司先让给棒子跟完颜宗弼,先让金虏跟棒子们好好折腾折腾,回头再把他们都抓劳工。”

  “你秦布政使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向官家上题本申诉,用不着跟咱家一个太监发脾气。”

  一听到劳工这两个字,秦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满脸堆笑的对传旨太监道:“天使勿恼,是秦某太过心急了些,未能明知官家圣意,是秦某的过错,秦某这就让人安排百姓撤往瀛州。”

  自打前几年调来朝鲜布政使司做了这个布政使,秦剑就发现这里的棒子们很让人看不懂。

  有些棒子如金富轼之流那是真的死心塌地的认大宋为爹,事事以大宋为先,恨不得替官家替大宋流尽最后一滴血,甚至比自己这个原生的宋人还要忠心。

  说句不好听的,官家给的俸禄少了,自己这个布政使肯定会在暗地里骂上两句呢,而那些棒子……让他们吃屎他们都觉得香!

  而另外一批棒子则是不然,那些棒子们觉得是大宋毁掉了高丽,虽然不敢明着对抗,但是背地里的小动作却从来没少过,对官府的政令一向是阳奉阴违或者非暴力不合作。

  总之就是大错不犯,小毛病不断,让人恨不得把他们都招聘成劳工,但是却又找不到足够的理由。

  现在官家决定要在朝鲜大规模招聘劳工,那必须得遵守官家的旨意,撤,马上撤!

  老太监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拖着长音嗯了一声后阴恻恻地说道:“咱家也知道,现在让百姓撤离朝鲜布政使司会给百姓带来一定的损失,可是这损失都是暂时的,回头从那些棒子身上找补回来也就是了。”

  “咱家一个阉人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你秦布政使不知道吧?”

  秦剑正捋着胡子的手猛然一抽,差点儿薅下几根胡子来——要不然说这太监都招人恨呢,你说这死太监问的是踏马什么问题?这特么让老夫怎么回答?

  说老夫是个正人君子,不懂得这些花活儿?还是说老夫玩这些花活儿来比你个死太监还溜?

  万一这死太监回去说老夫不懂这些花活儿,那老夫这个布政使岂不是要大大的不妙?

  官场上什么样儿的人最吃香?别看人家秦会玩被下了狱,可真要说起来,这大宋官场上最吃香的还真就是人家秦会玩那种心都黑透了的!

  想到这里,秦剑便捋着胡须道:“老夫……略懂,略懂。”

  ……

  随着秦剑和岳飞按照赵桓的命令开始大规模撤出朝鲜布政使司,一部分死心塌地要成为宋人的棒子自然也跟着走了,而剩下那些想要恢复高丽荣光的棒子们则是集体嗨了起来,除了高丽重新立国,由前任国主王构的后代,高丽王氏的家主王龟寿担任新的国主,高丽朴氏家主朴一宿担任宰相,高丽崔氏扛把子崔肆牛担任知枢密院事,定下国号为开元,取开创纪元之意。

  整个新的高丽国被划分成了三十六个行军道,每道置行军大总管一个以掌兵,又置布政使一个以治民。

  基本上就是把大宋的制度拿过来,再结合唐代的制度进行修改,然后就成了棒子们的原创制度,棒子们将之称为开元新政。

  消息传出去之后,不仅撤到了瀛州那边的秦剑和岳飞等人一脸懵逼,就连驻扎在鸭绿江畔的完颜宗弼都懵了。

  区区一个弹丸之地居然要被分为三十六道?还开元新政?

  如果俺老完没记错的话,开元似乎是中原堂口李唐家的一个年号吧?你棒子也敢用开元这两个字?

  完颜宗弼忽然觉得,跟棒子结盟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而跟着秦剑和岳飞一起撤到瀛州的朴成性更是勃然大怒,先是找砖头砸断了小拇指,接着就举着血淋淋的左手找到了秦剑和岳飞。

  “王龟寿与朴一宿、崔清河等人不尊天子,犹如辱我父母,成性愿亲领原本的高丽百姓返回朝鲜布政使司,讨伐不臣!”

  朴成性慷慨激昂地叫道:“此事亦非成性一人之事,数十万原本的高丽皆愿与成性返回朝鲜布政使司杀贼,有血书在此为证!”

  “若不能手刃王龟寿一干贼子,则成性心头之恨难消,世人亦以为我朝鲜之地皆是狼子野心,不敬君父,枉顾恩义的小人!乞使君和大将军垂怜恩准!”

  一张白帛,上面写着请诛叛逆书,字迹黑红略带腥气,似乎是以鲜血写成,其下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指印。

  真·万人写书。

  秦剑扭头跟岳飞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安抚这些棒子?告诉他们高丽之所以能立国是因为另有隐情?

  还是任由这些棒子返回高丽去搞风搞雨?

  无论哪种,似乎都不是什么正确的选项啊。

  再说了,就算要讨伐叛逆,也应该是岳飞这个大将军带兵前去才对,什么时候轮到这些棒子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难办?那不如不办?

  跟着秦剑和岳飞到了瀛州的棒子,跟留在朝鲜布政使司那边要重建高丽的棒子,已经分化成了两个极端。

  以金富轼、朴成性为首的这批棒子,通过没日没夜的考古研究,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是高勾丽遗民。

  换言之,这些棒子认为他们都是箕子东渡朝鲜之后的后裔,跟岳飞和秦剑同属于中原百姓。

  而另一批以王龟寿、朴一宿、崔肆牛为首的棒子则是同样考证出他们是高勾丽遗民。

  他们考证出高勾丽不仅三拒隋军,甚至还打赢了唐军,射瞎了唐太宗李二的一只眼睛,逼着让李二认错,让所谓的天可汗李二大败而归。

  简单来说,就是以金富轼、朴成性为首的棒子们坚决要认大宋当爹,而王龟寿、朴一宿、崔肆牛等棒子则认为他们也能当爹。

  于是乎,金富轼、朴成性等棒子便自称为孝子,视王龟寿、朴一宿等棒子为逆子,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皆欲杀之而后快。

  现在金富轼和朴成性等棒子就吵吵着要以孝子而伐逆子,搞得秦剑这个朝鲜布政使很头疼。

  但是还没等秦剑跟岳飞商量出个所以然呢,打算重建高丽的那些棒子们却遣使来了瀛州,而且带来了高丽国主王龟寿的所谓‘国书’。

  王龟寿在国书里说的很明白,俺老王在高丽建国那是上体天意下应民心,以后俺老王就是高丽国主,级别上跟你大宋皇帝赵桓是平级,你丫赶紧把金富轼、朴成性那几个棒奸遣返回高丽,要是因为这几个棒奸引起了两国之战,小心你丫吃不了兜着走。

  就连那个棒子使者的态度也是万分倨傲,表示你宋官家是大宋天子,我家国主是海东天子,先是打退了你宋国十万大军,又逼得完颜宗望与我高丽议和结盟,你们宋国要是不识好歹,可得小心我家国主发兵灭宋!

  这下子,不光是秦剑这个朝鲜布政使被棒子的国书和使者给整懵了,就连岳飞岳武鹏举也懵了——

  秦剑一个劲儿的反思,琢磨着自己之前在朝鲜布政使司的时候是不是太温和了一些?岳飞也一个劲儿的反思,寻思着自己在棒子那边儿是杀的少了?

  要不然这些棒子怎么就特么跟疯狗一样呢?还是那种喝多了而且没菜的疯狗!

  岳飞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说道:“这些棒儿……很难办啊。”

  秦剑这个朝鲜布政使却笑了起来,说道:“难办?那不如不办?”

  岳飞一愣,问道:“不办?”

  秦剑嗯了一声,说并道:“官家的旨意,中书省的行文,还有枢密院给你的军令,说的都是让咱们带领百姓撤到瀛州,把朝鲜布政使司暂时让给那些棒儿,没错吧?”

  岳飞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秦剑道:“然后,没有任何一道旨意或者令文、军令之类的说不允许咱们毁书斩使吧?”

  岳飞眼睛一亮,向着秦剑竖起大拇指,夸道:“还是你秦布政使的脑子灵醒!”

  秦剑向着岳飞拱了拱手,谦虚道:“过奖,过奖,这骗使来杀,可是官……咳,咳。”

  咳了两声后,秦剑便对大堂中的差役吩咐道:“来人啊,去把那几个棒儿都抓起来,把带头的那个叫朴得欢的副使给老爷我留下,剩下的随从连带正使都宰了喂狗!”

  岳飞一愣,问道:“怎么还留下一个?”

  秦剑嘿嘿笑了一声,捋着胡须道:“这棒子好歹是遣使送国书来了,把正使宰了之后,剩下一个副使自然是于礼不合。”

  “所以啊,回头把这个叫朴得欢的好好收拾一番,让他滚回去找王龟寿的朴一宿他们,就说恰好倒霉,临到瀛州的时候翻了船,除他之外的全死光了,让王龟寿和朴一宿他们重新派遣使者来送国书。”

  “这样儿一来,原本能杀一回的,现在咱们就能杀两回。”

  “双份快乐!”

  秦剑的话音刚刚落下,一直保持沉默的监军太监却阴恻恻的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把这个朴得欢交给咱家?咱家保证能让他只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如何?”

  秦剑跟岳飞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请监军看着办?”

  监军太监狞笑一声,说道:“秦布政使放心,咱家啊,肯定用眼睛好好看,亲眼看着他朴得欢把东厂里那些不死人不受伤的刑罚都走一遍。”

  监军太监这话明显就是吹牛逼——那个谁曾经说过,就算是放个还特么影响菊部空气指数呢,结果这朴得欢竟然连个屁都不如,一套东厂刑罚还没走完呢就选择老实配合了,让东厂的监军太监很是遗憾。

  只是等朴得欢划着小舢板从瀛州好不容易划回高丽后,前往开京的所见所闻却让朴得欢开始怀疑人生。

  原本宋人在高丽时,农田里种满了庄稼,房子大小不一旦是房前屋后或种菜或种树,路上也十分干净整洁,整个高丽都是一副耕者有其田的盛世景象。

  而眼前……

  分给棒子们的房屋倒还好一些,农田里的青苗却是夹杂着野草疯长,路上被扔满了各种垃圾,原本的宁静详合不复存在,反倒有大量的高丽士兵跟金兵的签军混在一起踹门入户,临走时或扛着包裹或拎着鸡鸭,偶尔还有金兵扛着妇人,男棒被砍死在院子里的惨象比比皆是,等到棒子兵和签军离去之后,又会有那些青皮棒子们再来搜刮一遍。

  鸡鸣犬吠间,是棒子们的哀嚎和不甘。

  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

  不是说那些宋人是来奴役高丽的?不是说赶走了宋人,高丽人就会过上好日子了?

  当初大王登基的时候,承诺要让高丽人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贫者不交粮,怎么看到的跟大王承诺的完全不一样?

  那些高丽士卒和签军口口声声说是大王带兵赶走了宋人,所以高丽百姓应该承担军费,要不然就是对大王不忠。

  可是,宋人不是自己退出高丽的吗?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还有,高丽的士卒跟金国的签军混在一起,那高丽还是高丽人的高丽吗?

  跟宋人在高丽的时候又有什么不同?

  或许,宋人在高丽的时候,金富轼和朴成性他们还没有欺压过普通的高丽百姓?

  第五百三十七章 想玩游击战?

  自打从瀛州返回高丽,朴得欢的信仰就一点点儿的崩塌了。

  被视为高丽救世主的王龟寿、朴一宿、崔肆牛等人根本就不在乎高丽百姓的死活,高丽百姓如今的生活水平跟宋人还在的时候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远,哪怕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都嫌不足。

  朴得欢感觉这一切就是宋国官家故意的,好以此来惩戒不知足的高丽人。

  恨,朴得欢恨赵桓这个大宋皇帝,恨完颜宗弼,更恨王龟寿和朴一宿他们这些高丽人的罪人。

  如果说之前答应秦剑的要求,多骗几个高丽使节前往瀛州的时候还有些愧疚和不甘里面,那么现在,朴得欢就恨不得把王龟寿、朴一宿他们都骗到瀛州去。

  跟朴得欢有类似想法的还有蒲察石家奴。

  石家奴倒没觉得完颜晟和完颜杲对不起金国,但是石家奴觉得完颜晟跟完颜杲这两个瘪犊子对不起他蒲察石家奴。

  既要拖,又不能一个劲儿的拖,偶尔派些签军去送死,还不能让这些签军激怒了宋国那狗皇帝……

  这特么也太难为我蒲察石家奴了!

  更让蒲察石家奴绝望的是,宋国那狗皇帝根本就没有带兵直奔黄龙府的意思,反而在过了大凌河之后就直奔沈州去了——高丽那些棒子们不知道沈州对于大金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带兵多年的蒲察石家奴还不清楚?

  沈州一旦落入宋军的手里,就意味着宋军很容易就能把大金国和完颜宗弼之间的联系切断,完颜宗弼带着的那十万马仔也很难从大金国这边获得补给和补充。

  但是让蒲察石家奴带兵去守住沈州,在沈州跟宋军死磕到底……蒲察石家奴又没有那个胆子。

  还是那句话,打仗这玩意其实就是打后勤,谁的后勤给力,谁打起仗来就更有底气。

  像战国时期的秦国,为什么白起和王翦那些秦将就那么厉害?他们本身的战争指挥能力够强是一方面,军士勇猛敢战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秦国的后勤能力要比其他六国的强上那么一点儿。

  现在的问题是,别看蒲察石家奴带着几十万马仔且背靠金国,但是论到战场作战能力和后勤补给方面,蒲察石家奴那真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宋金两国的战争潜力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宋国把这十万大军全部打废了,转眼就能再征召十万、二十万乃至于百万大军,可要是大金国把现在这四十万大军给打废了,只怕是连四万大军都难以征召了。

  这就是两国战争潜力的差距,大到足以让任何名将谋士都倍感绝望。

  “传我将令,让完颜斡赛带兵五万去沈州,军中火炮、掌心雷拨付一半给他,告诉他,守不住沈州,就让他埋在沈州。”

  在地图上比划了半晌后,蒲察石家奴终于决定了该用什么样儿的战术来对付赵桓。

  添油阻击。

  按照常理来说,添油战术几乎是战场上最不可取的一种战术了,尤其是对于金国来说,跟宋国之间巨大的国力差距,使得金国根本就玩不起添油战术。

  但是吧,那个谁曾经说过,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也不会饿死瞎家雀——

  常规的添油战术当然是没办法玩,但是分段增兵阻击的战术还是可以玩一玩的。

  简单来说,就是蒲察石家奴打算把手里剩下的三十五万大军拆分成三十五个万人队,分散开来之后寻找跟宋兵交战的机会,一旦某个万人队寻找到了战机,那么附近的金兵就立即向这支军队靠拢,好以此来形成局部优势,就算是死活寻找不到战机,也能以此逼迫宋军保持十万大军在一起的集团阵型,既能给宋兵的后勤带来压力,同时也能方便金兵分段阻击,给宋国境内那些造反的儒门世家拖延时间。

  当然,如果某个万人队能够绕到宋军的后方,把宋军的粮道给切断,那就再完美不过了——宋国的高梁河车神就被人断过粮道。

  ……

  “登莱水师预计明天到达化成关,待攻下化成关后,登莱水师将负责转运禁军第七十八军、七十九军、八十军、八十一军、八十二军、八十三军共六支禁军登陆,预计半个月之内拿下由建安至铁山一带。”

  “等到拿下建安之后,第七十八军和第七十九军会择机进攻澄州,而第八十军、第八十一军、第八十二军和第八十三军则是会绕开澄州,直奔辽阳府。”

  “至此,我军粮道无忧。”

  “同时,济州水师跟瀛州水师预计明天下午登陆巨济岛,之后将转运原本驻扎在朝鲜布政司的岳飞所部,从釜山地区开始登陆作战,以吸引王龟寿所部的叛军以及兀术所率领的金兵。”

  “待攻下沈州之后,整个东京路的南部地区已经有一大半落入我手,臣以为此时可以分兵往曷懒路。”

  “至此,兀术所部金兵将再无退路。”

  种师中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面,伸手比划着眼前的作战规划。

  “眼前唯一的问题是,蒲察石家奴所部的四十万金虏已经化整为零,除非我军也进行分兵战术,否则这一路上都有可能受到蒲察石家奴所部的袭扰。”

  赵桓抬头望着那副巨大的地图,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该怎么把蒲察石家奴给筑成京观。

  不得不承认,蒲察石家奴这货在领兵打仗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采取的战术很简单直接但是很有效,这种类似于游击战的战术也确实是应对眼前局面最好的方法。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游击战这种战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游击战术对于战略纵深的要求很高,对于民心的要求也很高,对于军队的作战意志以及指挥官的战术指挥能力更是高到没边。

  金国有多大的战略纵深给蒲察石家奴施展?沈州他不可能放弃,也不敢放弃,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注定没有多少战略纵深留给蒲察石家奴。

  至于民心和军队的作战意志……就算赵桓不怀疑金兵的作战意志,只怕民心这方面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同样的战术,太祖爷能用,赵桓这个大宋皇帝也能用,但是他蒲察石家奴就未必能用。

  他蒲察石家奴想玩游击战,只怕还嫩了点儿!

  第五百三十八章 众正盈朝的大金国

  赵桓应对蒲察石家奴的反游击战方案很简单,甚至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你游任你游,反正金国的地盘也不算小,你蒲察石家奴带着四十万大军想怎么游就怎么游,反正十万宋军就这么直奔沈阳。

  这种打法一下子就把蒲察石家奴给打懵逼了。

  断粮道?人家宋军的粮食主要是通过海上转运,金国本身就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应对宋国的水师,再加上复州、建安等地都已经落入宋军的手里,所谓的袭击粮道战术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分兵袭扰?无论自己怎么分兵,人家宋军就是保持十万大军的阵型往沈州进发,一袭扰就是铺天盖地的炮火打过来,接着就是十万打一万的局面,怎么袭?

  现在摆在蒲察石家奴面前的路有两条,其一就是继续分兵,把万人队拆分成千人队,通过一个又一个的千人队来诱使宋军分兵,再想办法形成局部优势来打击宋军。

  至于第二条路,则是合兵一处,把四十万大军全部集中在一起,直接跟赵桓带领的十万宋军干一梭子,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地府干活。

  在仔细权衡了两种方案的利弊之后,蒲察石家奴选择了对自己、对金国都是损伤最小的那一条路。

  继续分兵。

  既然以万人队为基础的游击战术作战效果不明显甚至经常出现无法奏效的情况,那就以千人队为基础玩游击。

  他宋国皇帝不是打算带兵直奔沈州么,那这游击队伍也不用往别的地方去了,就埋伏在前往沈州的路上等着宋军。

  他宋军不是有热气球那玩意能提前发现伏兵么,那就提前挖好坑洞,人马都隐藏在坑洞里头,等宋军过来了就忽然出去干他一梭子,干完了就跑。

  不得不承认,以千人队为基础的游击战术确实给宋军带来了一定的袭扰,而提前挖坑埋伏的打法更是让热气球都吃了好几回瘪。

  万幸的是,大宋的军队在进军的过程中,始终都有探子在前方探路,所以就算蒲察石家奴的伏兵突然出现,也没办法给宋军造成太大的困扰。

  那个谁曾经说过,癞蛤蟆趴脚面子上,这玩意它不咬人但是它恶心人啊。

  一个又一个金兵千人队的袭扰虽然不能给宋军造成什么伤亡,但是也成功的拖延了大宋进军的脚步。

  种师中甚至想要分兵去干死蒲察石家奴——干死蒲察石家奴跟官家进军沈州的目标完全不冲突,也不知道官家为什么就非得认准了沈州,再说了,直捣黄龙多带劲!

  “直捣黄龙?”

  赵桓笑眯眯地问道:“朕从滦州兵进黄龙府叫直捣黄龙,朕从沈州再兵进黄龙府就不是直捣黄龙了?”

  “按照原定计划进军,蒲察石家奴那边暂时也不用去管他,游击战这种战术,他蒲察石家奴把握不住。”

  种师中一愣,问道:“他把握不住?”

  赵桓嗯了一声,指着大帐中的地图道:“玩这种游击战术,除了战略纵深之外,还有兵力补充和物资补给这两个问题,他蒲察石家奴上哪儿去补充兵员和物资?”

  蒲察石家奴玩出来的千人队游击战术确实有点儿效果,但是这种千人队游击战术必然会造成兵力更加分散,物资补给和兵力补充也就更加的困难。

  别忘了,就算是种花家还有投资不过山海关的说法,大宋时期的辽东那是正儿八经的苦寒之地,用人烟稀少来形容都嫌不足,甚至可以说是千里无人烟的荒凉。

  在这种情况下,他蒲察石家奴上哪儿补充兵员?上哪儿补充物资?

  单纯的依靠黄龙府?

  完颜晟家也没有余粮……

  然后,蒲察石家奴作出了一个让赵桓做梦都能笑醒顺便醒来还得骂他蒲察石家奴傻逼的决定——就地补给,就地补充。

  所谓就地补给就地补充,就是让金兵走到哪儿就在哪儿补给物资和兵员,而兵员和物资的来源……

  反正赵桓这个大宋皇帝不会给金国的游击队送物资兵员,而完颜晟这个金国皇帝家无余粮,就算是想给蒲察石家奴补充补给,黄龙府方面也没有那么多的物资和兵员。

  更重要的一点是,完颜晟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后勤。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强大的后勤系统,再牛逼的名将也玩不出什么花来,更别说蒲察石家奴还算不上什么名将。

  所以,所谓的兵员和物资来源也就只能是那些金国百姓。

  而金兵也确实做到了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因为金兵根本就没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觉悟,感觉拿了百姓的针线并没有什么鸟用的金兵直接选择了拿百姓的粮食。

  然后,赵桓这个大宋皇帝还没来得及在辽东地区展开大规模劳工招聘活动呢,辽东的金国百姓就先被金兵给祸祸了。

  再接下来的场面就可以参考八国联军进北京了。

  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建奴眼中可以肆意践踏祸害的“贱民”给八国联军带路,被金兵给祸害够呛的金国百姓也选择给宋军带路。

  所以说,游击战这种战术不是谁都能玩的,最起码他蒲察石家奴就把握不住。

  仗打到这个份上,蒲察石家奴无奈之下又不得不选择了第一条路——纠集四十万马仔,跟赵桓带领的宋军慢慢死磕!

  但是蒲察石家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还没等他带兵死磕赵桓呢,自家的后院却先失了火。

  之前大金国衍圣公孔呼朋唤友,召集了一大批的儒门世家去给金国效命,这事儿要说起来吧,对于大金国也算是件好事儿。

  但是那个谁曾经说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还有句老句说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孔衍圣公是个什么样儿的货色,他召集来的那些儒门世家也都是什么样儿的货色。

  一大堆的“正人君子”们到了大金国的朝堂上,大金国直接就“众正盈朝”了。

  大概就跟崇祯末年的“众正盈朝”差不多,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起码,那个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这事儿,你孔公爷不能独吞吧?

  大家伙儿也都是出了力的!

  那个谁谁谁还把家具都拉到街上卖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迅速儒化的大金国

  金国的丁口数量大概在五百万左右,再加上之前投降过来的契丹人和宋人,总的人口数量大概是七百万左右。

  七百万的人口数量,哪怕每个人只捐献一贯钱出来,差不多也有七百万贯,更别说还有那些富商乡绅之类的捐的更多。

  所以,这次所谓的助饷银,大概就有个一千万贯左右。

  其中孔璠孔公爷跟方别两个人平分了七成,剩下三成里面再把那些金国皇室和贵族老爷们的捐饷如数奉还,最后进到国库里面的差不多就有两百万贯。

  一向穷逼惯了而且最近又在大搞基建的完颜晟、完颜杲何曾见过两百万贯的飞来横财,两人心中那叫一个满意满足,甚至都笑的不见眉眼。

  但是吧,完颜晟和完颜杲这两个穷逼没见过意外飞来的两百万贯巨款,大宋的那些儒门世家们却没谁把这两百万贯当回事儿。

  按照江湖规矩,有两百万贯进了国库,就说明起码还有四百万贯甚至更多的钱财落到了某些人的口袋里。

  至于这个钱到底落在了谁在口袋里……这个答案已经简单到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

  除了主持捐饷事宜的孔公爷和方相爷,还有谁?

  对于这些儒门世家来说,方别方相爷毕竟是完颜杲的女婿,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攀上高枝儿的半个主子,落在他口袋里的钱跟落在完颜杲口袋里差不多,所以倒是没人去打方别的主意。

  可是你孔公爷又算个什么东西?除了来的早了点儿,除了顶着个衍圣公的名号,剩下的你还有啥?你还是个啥?

  你特么想跟人家方相爷一样捞钱,你孔公爷也配?

  老子为了响应你孔公爷捐饷这事儿,可是把家里快要坏掉的那些家具都拉到大街上了,难道就是为了你把钱如数奉还的?

  然而不管这些正人君子们怎么暗示明示,人家孔璠孔公爷就是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反正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结果就是儒门世家认为自己出了力就应该分钱,孔公爷则认为这些儒门世家都是后来的,倘若不是孔家先来了金国,又怎么有他们来金国的机会?

  想要分润好处的儒门世家跟不想让出好处的孔公爷,双方之间很快就把战火烧到了大金国的朝堂上。

  双方的斗争方式跟大宋时期的新党旧党之争以及大明后期东林党和阉党的斗争差不多,简单来说就是你赞成的我一定会反对,你反对的我就一定赞成,双方完全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的提议对于金国到底有没有好处。

  完颜晟跟完颜杲一瞅这特么哪儿行啊,这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狗咬狗斗争玩到最后不是坑了大金国么?

  然后两人决定扶持金国本身的勋贵武将和太监们跟孔公爷和儒门世家争斗。

  那个谁曾经说过,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别看这些儒门世家动不动就能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但是在维护阶级利益的时候却出奇的一致。

  在金国的勋贵武将和太监们还没有下场之前,儒门世家和孔公爷都恨不得把对方打出屎来,而金国的勋贵武将和太监们下场之后,儒门世家和孔公爷一方当即就达成了停火协议,然后把矛头对准了金国的勋贵武将和太监。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金国的勋贵武将和太监们,儒门世家和孔公爷先是联合勋贵武将往那些太监的脑袋顶上扣了一顶祸乱朝纲的帽子,接着又指责完颜晟听信小人之言。

  大宋时期的儒门世家,远不是建奴当家做主时的那些奴才们能比的,这个时期所谓的大儒们虽然已经开始跑偏,但是离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物还是有很大的一段差距。

  眼看着完颜晟这个大金国的皇帝根本不纳谏,儒门世家跟孔公爷等人在关起门来商量了一阵后,决定让大金国的勋贵武将带头冲锋,儒门世家的人紧随其后,孔公爷带着手下的马仔们摇旗呐喊,让他姓完的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亲君子,远小人。

  就跟大明时期的文官活活打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的过程差不多,大金国的勋贵武将外加儒门世家的马仔们,组团在朝堂上给完颜晟这个大金国的皇帝表演了一出什么叫做清君侧,顺便扯坏了完颜晟的袖子。

  完颜晟一瞅这特么哪儿行啊,推出勋贵武将和太监是为了对抗儒门世家和衍圣公,防止这些宋人势力坐大,结果特么勋贵武将怎么就成了儒门世家和衍圣公的马仔了?

  朕这个大金国的皇帝那还是大金国的皇帝吗?

  然而让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绝望的是,大金国自己培养出来的那些读书人难堪大用,指望他们操刀子砍人或许差不多,指望他们像这些宋人一样治理国家,那就跟指望母猪上树上差不多——无论是社学,还是各个地方的基建工程,还真就离不开这些宋人!

  而衍圣公孔公爷跟儒门世家的人也确实牛逼,在联合了金国的勋贵武将把金国阉党干成死狗以后,当即就调转枪头,把目光瞄向了大金国的勋贵武将们。

  一群不知道忠孝节义的武夫,掌握着军队的大权?

  历史上有多少国家都是亡在这些武夫手里的?

  大唐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再这么下去,大金国国将不国啊!

  事实证明,儒门世家的战斗力只要不用在正经地方,就绝对高到无法想象。

  各种痛哭流涕,各种引经据典,就连完颜晟都怀疑大金国是不是真的药丸。

  而跟着儒门世家和衍圣公干死阉党的金国勋贵们,在享受过儒门世家教给他们的各种花样玩法之后已经迅速的“儒化”,各种喝兵血吃空饷的花活儿玩起来那叫一个溜……

  方别甚至怀疑是不是有自己单位的同事混进了这些儒门世家里面,要不然这些家伙怎么会这么卖力的坑金国?

  甚至把完颜晟跟完颜杲都坑到快要虚君的程度了。

  早知道这样儿,官家还用得着派自己来?在大宋随便抓几个贪官污吏然后把他们送到金国来就行了啊!

  第五百四十章 我蒲某人要清君侧!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打仗的时候后方吃紧,前线未必能够紧吃,但是如果出现了后方紧吃的情况,那么前线就一定会吃紧。

  现在的大金国就出现了后方紧吃且内斗不休的情况。

  而更要命的是,内斗的双方都是儒门世家——儒门世家这种神奇的存在一向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让他们抄刀子砍人肯定没戏,但是要论到耍笔杆子玩嘴皮子,整个大金国的朝堂上还真就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当某个儒门世家提出来应该给蒲察石家奴补充粮草和兵力的时候,另一个儒门世家就必然跳出来反对;

  当某个儒门世家提出来应该让蒲察石家奴分兵袭扰并且提出应该急令沈州固守待援的时候,另一个儒门世家就必然会指责蒲察石家奴畏敌怯战。

  总之就是你支持的我一定会反对,你反对的我一定会支持。

  就连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都被这两边的儒门世家给忽悠瘸了,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听哪边儿的。

  所以,蒲察石家奴上午可能会接到固守待援的命令,下午又有可能接到分兵进击的命令。

  “我入恁娘啊!”

  手里拿着枢密院发来的两份截然不同的军令,蒲察石家奴被气得破口大骂。

  “先是让老子拖,又让老子不能死拖,现在就他娘的成了老子畏敌怯战?”

  “我可去他妈了个巴子的,回去告诉枢密院的那些傻沙雕,就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仗怎么打,用不着枢密院那些沙雕瞎操心。”

  “还有,要是耽误了老子的兵员和物资补充,咱们就一拍两散,让枢密院的那些沙雕们自己来指挥大军!”

  蒲察石家奴现在恨不得立即抄刀子砍死枢密院的那些混账王八蛋——

  补给补充原本就已经困难无比了,以致于自己不得不下达了就地补给补充的命令,现在枢密院的这些王八蛋们还要拖后腿?

  彼汝老母!

  但是吧,蒲察石家奴这种硬刚儒门世家的行为并没能吓住那些儒门世家,反而给他自己埋下了祸根——儒门世家岂会惧怕区区一个带兵在外的将领?尤其是这个将领还有完颜阿骨打女婿的身份。

  陛下啊,您就不想想宋太祖是怎么在陈桥驿黄袍加身的?

  宋太祖赵大是领兵在外的将领,他蒲察石家奴也同样是领兵在外的将领,当初老柴家对赵大信任有加,现在您老人家对他蒲察石家奴同样信任有加……

  两者是如此的相似,万一他老蒲忽然想要向赵大同志学习呢?鬼知道他老蒲会不会给你弄个什么什么驿兵变!

  就算是退一万步讲,他老蒲没有黄袍加身的想法,可是他蒲察石家奴不把枢密院当回事儿,那不就是没把你完颜晟这个金国皇帝当回事儿?你老完这个皇帝就不嫌丢人?

  你老完丢人,俺们这些心向大金的正人君子们呐,心都要碎了!

  老完这个大金国的皇帝久在关外,何曾见识过儒门世家那超越影帝的演技?

  被儒门世家的影帝们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后,完颜晟这个大金国皇帝的心理也难免有了某些想法。

  当然,完颜晟毕竟还没蠢到完颜构那种连发十二道金牌的程度,好歹知道现在大金国得指着人家蒲察石家奴,就算是想宰了蒲察石家奴,那也得等宋兵退却之后才行。

  但是!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压倒骆驼的往往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蒲察石家奴曾经下过一道就地补给补充的军令,现在这道军令就成了蒲察石家奴的催命符。

  因为大金国原本就穷的一批,从完颜晟这个皇帝到下面的普通百姓都穷,完颜晟这个皇帝过的日子跟赵桓这个大宋官家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更别说大金国的普通百姓了。

  百姓们原本就已经十分艰难的日子,经过方别这第海蛇所献上的广建社学、大修直道等疲金之计后更是雪上加霜,就连大金国的财政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比较搞笑的是,建奴认下的便宜老祖宗金国女真,对于国库空虚的处理方式跟他们的便宜三孙子建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两者都选择了在百姓身上大力搜刮。

  建奴对老百姓的大力搜刮,便得老百姓情愿给八国联军带路也不愿意跟着螨清混。

  金国朝廷对百姓的盘剥,则是让金国的民间怨声载道。

  黄世仁黄大善人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叫做穷生奸计富长良心,那个谁也曾经说过仓廪实而知礼仪,说的就是人只有在能够吃饱饭的情况下才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能吃饱穿暖的时候,就没有谁会想着去造反,现在金国的百姓既吃不饱也穿不暖,自然也就没有谁想着为大金国尽忠效命。

  就像是大宋那边的百姓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会想着杀到东京夺了鸟位,完颜宗望带兵围困汴京时有宋人甘愿给金兵带路的情况一样,大金国的百姓现在有人想要杀到黄龙府去夺了鸟位,也有人想要给大宋带路。

  反正就是官逼民反。

  而对于这种情况,蒲察石家奴要么选择放弃就地补给补充,要么就选择派兵镇压,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留给蒲察石家奴。

  那个谁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屁股决定脑袋——蒲察石家奴是带兵的将领,他能做出的选择也就只有派兵镇压这么一条路。

  然后大金国的那些正人君子们就开始弹劾蒲察石家奴盘剥无度、官逼民反等等罪名。

  在这种情况下,完颜晟跟蒲察石家奴之间君臣猜忌的情况也就越来越明显,蒲察石家奴那边该有的补充和补给还是有,但是补充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以致于原本还算稳定的军心也逐渐有些涣散。

  蒲察石家奴又能怎么办?

  当然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蒲察石家奴寻思着我特么为大金国流过血,也为大金国负过伤,你们就这么对我?

  皇帝身边一定是有奸佞小人在暗中使坏!

  我蒲某人不想造反,但是我蒲某人可以清君侧!

  第五百四十一章 要脸?还是不要脸?

  蒲察石家奴忽视了清君侧这三个字的威力,也高估了完颜晟对他的信任程度——

  完颜晟跟完颜杲虽然没不知道朱老四清君侧这事儿,可历史上不是还有武王伐纣和玄武门之变的例子么,就算再近点儿,也有个赵大在陈桥驿黄袍加身。

  那个谁曾经说过,黄泥巴这玩意掉到别的地方无所谓,一旦掉到裤裆里可就要命了。

  与此类似的说法还有瓜田李下和寡妇门前是非多。

  蒲察石家奴想要带些亲兵回黄龙府清君侧,这事儿落在完颜晟这个皇帝眼里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哪怕他蒲察石家奴根本就没有造反的想法,完颜晟为了自己的皇位,也绝不可能让蒲察石家奴再活下去。

  这么说吧,整个中原堂口上下五千年全都加一块儿,就没有任何一个领兵在外的将领,能在没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忽然擅自带领亲兵回京还屁事儿没有。

  尤其是这个将领的嘴里还喊着要清君侧。

  谁敢这么干谁就得死。

  比较操蛋的是,蒲察石家奴这货根本就没有造反的想法——因为没有造反的想法,所以老蒲带的亲兵也就不多,而因为带的亲兵不多,老蒲唱凉凉这事儿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中原堂口的老祖宗们有句名言,叫做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句话用来形容大金国的现状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蒲察石家奴是完颜杲举荐的。

  哪怕完颜晟再怎么相信完颜杲,那些差点儿被蒲察石家奴给“清”掉的儒门世家却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完颜杲是无辜的。

  或者说,哪怕明知道完颜杲是完全无辜的,那些儒门世家也绝对不可能放过手握大权却又不跟儒门世家一条心的完颜杲。

  就算不可能直接干掉完颜杲,也得趁着蒲察石家奴的死来给他添添堵。

  但是,这些儒门世家的大佬们却忘记了,蒲察石家奴这货死前是掌握着大金国四十万军队的扛把子。

  而在蒲察石家奴死后,大金国的朝廷上因为儒门世家和完颜杲双方互相攻讦,以致于没人能顾得上这四十万大军。

  更要命的是,蒲察石家奴这货带领亲兵回黄龙府清君侧,是为了替这四十万军队争取补给和补充。

  本身就大为不满,领兵主帅被杀之后又没人过来安抚……

  大金国最后的四十万大军顿时就迷茫了。

  剩下的领兵将领之中,一部分觉得大金国现在已经是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不如干脆带着四十万大军投降大宋,就算没什么好处也比继续给姓完的卖命要强。

  反正是当兵吃粮,吃谁的粮不是吃,命卖给谁不是卖。

  还有一部分则是觉得降宋这事儿不太靠谱,毕竟宋金两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自己这边忽然带着四十万大军过去投降,人家宋国皇帝能信?

  就算是降宋,起码也得先回黄龙府去找姓完的要个说法。

  这些将领觉得应该先返回黄龙府,把姓完的跟儒门世家那些人都给绑了做投名状。

  而最后剩下的那一部分,则是姓完的或者跟姓完的沾亲带故,这些人心知宋国皇帝不可能接纳自己,所以也只能跟着完颜晟一条路走到黑。

  四十万大军分裂成三个派系的结果就是内部意见无法统一,而内部意见不统一的结果自然就是兵戎相见。

  至于赵桓带兵直奔沈州这事儿……现在已经没人顾得上了。

  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完颜晟这个大金国的皇帝忽然间开窍了。

  开窍之后的完颜晟既后悔杀了蒲察石家奴,又痛恨只顾争权夺利却不管大金国死活的儒门世家。

  那个谁曾经说过,人不在沉默中灭亡,就会在沉默中变态。

  完颜晟就属于后者。

  完颜晟寻思着大金国眼看着是要唱凉凉了不假,但是在大金国彻底唱起凉凉之前,咱老完还有能力让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们先凉!

  然后,完颜晟就把完颜杲召进了宫里,又在完颜杲的提议下集齐了方别以及大金国起家时的那些亲戚,先是声明对那些亲戚们之前跟孔璠等儒门世家一起贪腐的行为既往不咎,接着又对那些亲戚们说明了大金国的现状,表示大家再不齐心协力,唯一的下场就只能是成为宋国那个狗皇帝的京观建筑材料,再然后,完颜晟要求大家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

  先把衍圣公和那些儒门世家都剁了喂狗,抄家抄出来钱财拿去募兵,然后再由完颜杲出面安抚那四十万大军并且亲自带兵去死磕宋兵,赢了大家伙儿一起会所嫩模,输了就一起地府干活。

  有着大宋的威胁在眼前,又有完颜晟从情、理这两方面下手,再加上大金国的这些勋戚们也实在是没别的路可以走,所以,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孔衍圣公跟儒门世家们为大金国流血流泪。

  至于那些孔衍圣公跟儒门世家的那些大佬们叫喊着为大金国出过力、为大金国流过血之类的屁话……

  反正大金国是不在乎的。

  孔衍圣公跟那些儒门世家倒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

  但是还没等完颜杲安抚住那四十万已经决心找完颜晟要个说法的金国军队,赵桓就已经带着十万马仔杀到了沈州城下。

  此时的沈州城还远不是赵桓上上辈子和上辈子见过的那个沈阳城,城小,墙矮,兵少,才是沈州城最真实的写照。

  所以,现在摆在赵桓眼前的问题就只有一个——到底该用什么姿势进入沈州?

  是用拉风至极的御撵?还是骑在马上?又或者,干脆用火炮对着眼前的沈州城来上一轮齐射,给沈州城来个拆迁重建?

  至于沈州城里的金兵……

  当赵桓带领的宋兵到达沈州之时,城头上早早的就坚起了白旗,吊桥也吱吱呀呀的放了下来,四个大门全部敞开,守军跟城中百姓也都列队出了城。

  大金国的沈州知州是个读个书的,所以带着城中百姓摆出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就赌赵桓这个大宋皇帝到底要不要点儿脸——

  要脸,你就不能屠城杀人。

  屠城杀人,就说明你个大宋皇帝不要脸。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上皇驾崩了!

  读书人最让人头疼的就在于这一点——他们总是擅长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同时又能保证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别人。

  简单来说就是当了姐儿还能立下贞节牌坊,顺便再倚着牌坊嘲讽别人,比爬到脚背上的癞蛤蟆还恶心人。

  就很蛋疼。

  眼看着赵桓的脸色由晴转阴,种师中忍不住凑上前去,低声道:“官家?不若由微臣来……”

  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由你来下达屠城的命令?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儿做,朕就不用背负下令屠城的骂名了?”

  种师中沉默以对,显然是打算自己背负起屠城的骂名,以免赵桓这个大宋皇帝的名声受到影响。

  然而赵桓却没打算让种师中替自己背这个黑锅。

  身为一个皇帝,有些黑锅可以让文武百官替自己背着,比如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了,伤害到了百姓的利益,这时候就需要有官老爷们站出来背黑锅,自己这个皇帝是绝对不能背的。

  同样的,有些黑锅不能让其他人替自己背,就比如这种屠城抓劳工之类的黑锅,不仅不能让手下替自己背,自己这个皇帝还得主动替手下背起来才行。

  再说了,赵桓本来也没打算彻底屠城。

  赵桓再次笑了一声,扭头吩咐道:“传旨给户部,让他们做好迁移百姓的准备,同时让吏部做好派遣亲民官的准备。”

  “至于眼前这些人……”

  “都送到工地上吧。”

  虽说顺天府皇城已经建好,秦会玩这个倒霉孩子也已经被下了狱,但是大宋其他地方的基建还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各个州县需要劳工的地方还很多,沈州城里这几万人看似挺多,但是要放到整个大宋需要劳工的工地上,估计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所以,屠城不屠城,这事儿跟要不要脸就没一毛钱的关系,说到底还是大宋的百姓不争气。

  要是大宋的百姓们争点儿气,没事儿就多几个生孩子,大宋的丁口多到几个亿,那赵桓还用留下这些金虏当劳工?

  别说区区一个金国了,赵桓都敢平推整个小破球!

  ……

  被沈州城直接开城投降这么一搅和,赵桓原本打算对沈州城拆迁重建的念头也就淡了。

  对于赵桓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大宋接下来要走什么道路的问题。

  先文?还是先武?

  先武,可以继续推行军功爵制,用军功和爵位来刺激大宋百姓对外开拓的欲望,从而平推整个小破球,等统一了小破球再琢磨文治的事情。

  先文,那等干掉金国之后就可以暂时收手了,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都用来大力发展教育和科技,等内功练好了再一次性平推小破球。

  这两条道路无所谓哪条更好,也不是说先文就会抑武,更不会先武就抑文,而是无论选择先文还是先武,大宋都不会放弃另外一条道路。

  不过是两条路各有侧重罢了。

  除了大宋未来的道路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就是大宋官场的问题。

  别看大宋已经抛掉了冗官制度,御史台这个监督机构也已经走上了正轨,但是官老爷这个神奇的群体却不是制度和御史台就能够解决的。

  甚至于,屠刀都吓不住他们的贪欲。

  大明时期,某些官员看着前任官员被挂在大堂上的稻草人,初时还会心有畏惧,可是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后来更是跟前任一样挂了上去。

  洪武皇帝左手都察院,右手锦衣卫,动辄剥皮食草的严刑峻法都吓不住那些官老爷们的贪欲!

  大明时期这么大的力度都止不住,大宋时期就能止得住?

  扯蛋!

  真要能止得住,包黑子那狗头铡虎头铡之类的铡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所以,赵桓从来就不相信什么高薪养廉之类的说法,所谓的高薪养廉不过是提高了这些官老爷们想要捞钱的下限,让这些官老爷们捞钱的手段变得更加隐蔽。

  赵桓相信的,就是得加强对于官老爷们的管教,同时还得不停的对官场进行清洗。

  反正中原堂口从来就不缺少想要当官的人,清理一批官老爷,马上就会有第二批官老爷顶上去,根本就不用担心无人可用,再不济,大明洪武皇帝发明的戴枷办公也可以学一学嘛。

  至于金国……

  赵桓还真没太把金国当回事儿。

  完颜宗弼带兵在鸭绿江畔,跟那些不知好歹的棒子们搅和在一起是没错,但是随着沈州落入了大宋的手里,完颜宗弼和他手下的那些金兵已经成了无根的浮萍,随时都有可能凉。

  北边的金国还占据着黄龙府也没错,但是随着蒲察石家奴的死以及完颜晟对那些儒门世家举起屠刀,金国自己就已经先乱起来了,如果赵桓现在选择停止进兵,估计黄龙府那边儿就得换个皇帝,所以,金国也已经不足为虑。

  赵桓所要做的,仅仅是怎么选择——选择先干完颜宗弼还是先干黄龙府?

  而无论赵桓做出哪种选择,其实都不需要赵桓再操心接下来的事情。

  先干完颜宗弼,估计就没有比岳飞岳鹏举更合适的人选了。

  先干黄龙府,种师中跟宗泽他们也能完美的制定作战计划,大军只要逐步向黄龙府推进就能够直捣黄龙。

  所以,大宋到底是该先文还是先武?要不要现在就把大宋的官场清理一遍?

  只是还没等赵桓做出决定,汴京方面却传来了一个让人蛋疼的消息。

  赵吉翔挂了!

  当然,赵吉翔这货身为赵桓的便宜亲爹,又是大宋的太上皇,用挂这个字实在是不太合适,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驾崩。

  之所以说这个消息让人蛋疼,倒不是说赵桓对赵吉翔的死有多伤心。

  毕竟就赵吉翔干过的那些破事儿,赵桓没亲手送他上路都已经算是孝顺了,再指望赵桓因为他赵吉翔的死而伤心,那完全就是扯蛋。

  真正让人蛋疼的原因,是赵吉翔这货死的太不是个时候。

  第五百四十三章 晚埋几天?

  如果赵吉翔晚上几个月再挂,估计赵桓都已经带兵直捣黄龙了。

  如果赵吉翔早上几个月就挂了,那么赵桓也不会亲自带兵伐金。

  现在好了,金国那边还没彻底打下来呢,赵桓也没琢磨好该怎么整治大宋的官老爷们,他赵吉翔却忽然间挂掉了。

  他这么一挂,岂不是把赵桓这个大孝子给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回去给赵吉翔办理丧事吧,这灭金的事情就得往后拖,起码三年之内是别想着用兵了,要不然就是与礼不合。

  不回去吧,这事儿又实在是说不过去,毕竟他赵吉翔是大宋的上皇,是赵桓这个大宋官家名义上的亲爹,也是他禅位给赵桓才让赵桓当上了皇帝。

  所以说赵吉翔这货就是历代皇帝之耻,连死都不让人省心。

  仔细琢磨了一番后,赵桓终于下定了决心——找几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赵吉翔这沙雕晚几天进坑,反正他赵吉翔死都死了,不如死了之后再为大宋做点儿贡献。

  什么贡献?

  这顺天府皇城都营造好了,总该有个合适的理由迁都吧?

  现在他赵吉翔一死,赵桓正好能学习一下嘉靖皇帝,在顺天府外搞个历代帝王庙,把中原堂口历史上的皇帝们都请进去,也省得再搞什么三昭三穆、天子七庙之类的玩意。

  如此一来,不仅能趁机迁都,同时能给国库内帑省钱,顺便还不用再装模作样的祭奠以高粱河车神为首的那几个废物,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朕领第一军回汴京,种师跟宗卿商量一下,看看谁领一部分禁军留在沈州,谁领一部分禁军北上,直捣黄龙!灭金”

  赵桓曲指敲着桌子,对着大帐中的一众大佬们吩咐道:“朕要拿着完颜晟和王龟寿等叛逆的人头,还有金虏以及高丽伪朝的山川图册来祭奠上皇。”

  赵桓的话音落下,种师中和宗泽等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听官家这话里的意思,是想上皇他老人家晚点儿下葬?

  这事儿……好说但是不太好听啊。

  只是转念一想,种师中和宗泽等人又一起躬身应了下来——就上皇干的那些破事儿,官家还能给他埋了就已经算是孝顺了,晚几天就晚几天吧。

  再说了,官家只要回了汴京,这战场……嘿嘿嘿。

  ……

  待赵桓离开了沈州之后,种师中跟宗泽就开始商量着怎么灭金。

  “可惜第一军要拱卫天子,要不然,光凭着第一军,老夫就有信心直捣黄龙。”

  种师中先是叹了一声,接着又打起精神,说道:“不过也没什么,第二军、第三军的作战风格以及作战能力都跟第一军很像,再加上有草原万骑,老夫同样能用最短的时间打到黄龙府。”

  宗泽却是急了,冷哼一声道:“你能用最短的时间打到黄龙府,老夫也一样能行,凭甚么是你领兵去打黄龙府?就凭你是枢密院的印把子?”

  种师中神色一滞,原本还想说就凭老夫执掌抠密院的印把子,结果愣是被宗泽给噎了回去。

  斟酌一番后,种师中才开口道:“家兄……”

  话音未落,宗泽便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道:“你别拿种老相公说事儿!”

  种师中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不拿种老相公说事儿?那老夫还怎么打感情牌?不打感情牌,你宗老匹夫肯把直捣黄龙的机会让给老夫?

  气咻咻的琢磨了半晌后,种师中才吭吭哧哧地说道:“那个……老夫执掌枢密院多年,嗯,那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眼看着种师中这老匹夫已经豁出去不要脸了,宗泽也不禁感觉头疼,沉默半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带兵北上,老夫留在沈州这里。”

  种师中顿时大喜过望,向着宗泽拱手道:“宗相公高义!回头我给你弄个金国娘们儿回来!”

  宗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骂道:“老匹夫不当人子!”

  种师中丝毫不介意被宗泽骂了这事儿,反而眉开眼笑的拉着宗泽来到沙盘前面,说道:“来来来,宗相公给某家参谋参谋,看该如何才能用最短的时间直捣黄龙。”

  宗泽冷哼一声,盯着沙盘打量一番后说道:“依老夫之见,该由第二军和第三军以及草原万骑快速往黄龙府附近穿插,其后由第二军、第三军进行攻城,草原万骑在外围策应,防备金兵。”

  “另外,老夫这里留下第八军、第九军和第十军,以最为擅守的第八军守沈州,再以同样擅守的第十军向南推进,挡住完颜宗弼北上的道路,再以第九军向黄龙府进发策应。”

  “至于第四军、第五军、第六军和第七军,你也一同带走,攻一城则留一师驻守,以这四个军的兵力,足够扼住沈州到黄龙府的咽喉城池了。”

  种师中却皱眉道:“一旦岳飞挥师朝鲜,而你又扼守沈州,只怕那完颜宗弼必然会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北遁,到时仅以第十军的兵力,能挡得住完颜宗弼?”

  宗泽嗯了一声,说道:“论攻城掠地之能,下三军确实不及三上军,甚至不如中四军,但是论到防守,这三下军却又强过中四军,仅比上三军略弱。”

  “老夫又不是让第十军主动进攻完颜宗弼,更不是跟他打野战,仅仅只是要迟滞住完颜宗弼北遁的脚步罢了,实在不行,还有扼守广宁、辽阳的第四军可以呼应。”

  “等岳飞那边扫平了朝鲜叛军,老夫便可跟他合兵一处,到时完颜宗弼便是插翅也难飞!”

  种师中围着沙盘转了几个圈子,沉吟一番后才抬起头来,满脸纠结地说道:“不如,宗相公带兵往黄龙府,种某留在沈州?”

  种师中知道自己的短板。

  论到冲锋陷阵操刀子砍人,整个大宋也就是杨再兴跟高宠那两个非人哉的家伙能稳压自己一头,年岁已高的宗泽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要论到战场谋划,自己却又不如宗泽。

  还有就是宗泽年岁已高,让他留下来守沈州,种师中也确实不太放心。

  宗泽却哈哈大笑一声,说道:“宗弼小儿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种相公不必担忧,与之相比,反倒是你直捣黄龙的担子更重一些。”

  怎么着也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要不然这上皇还不得臭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终章:肉得烂在锅里

  谁也背不起让上皇晚埋几天的罪名,哪怕这个决定是赵桓亲自做出的,种师中和宗泽这些领兵的扛把子们也不敢真个拖延几天。

  说白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灭了金国,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灭金——只要能把金国的玉玺、龙袍、山川图册之类的玩意先烧给上皇就行,剩下的地盘可以慢慢打。

  在种师中跟宗泽想来,从沈州到黄龙府就算是直线距离也有五六百里,若是再加上沿途需要避开的山川河流,起码就得一千多里吧?

  就这么一千多里的路程,路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城池,想打到黄龙府,最快也得一个来月的时间吧?

  然而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种师中的大军就已经到了泉眼岭,眼看着离黄龙府已经没多远了!

  之所以推进的速度能这么快,除了有金国被方别忽悠着大肆修路的原因,然而更主要的还是完颜晟杀了蒲宗石家奴,以至于金兵军心涣散。

  更要命的是,完颜晟在杀了蒲察石家奴之后又把大金国衍圣公孔璠以及跟着孔璠跑去金国的那些儒门世家也给宰了。

  结果就是大金国自己内部先乱了起来,有人想带兵去黄龙府找老完要个说法,也有人想要投降大宋苟活。

  而方别这条奉命潜伏的海蛇也确实不愧其海蛇之名,在眼看着大金国要唱凉凉的时候,方别直接以留得青山在的说法劝说完颜晟跟完颜杲扔下黄龙府跑路,而跑路的方向则是黄龙府以北再往北。

  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一合计,寻思着跑路倒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

  你看啊,咱大金国灭辽的时候是轻松简单加愉快吧?被赶到西边的耶律大石干掉那个什么塞尔柱也是轻松简单加愉快吧?等价换算一下,咱大金国要干掉跟塞尔柱差不多的蛮夷,应该也是轻松简单加愉快吧?

  然后,完颜晟跟完颜杲就真个带着大金国跑路了。

  为了不被宋军追击,完颜晟倒也光棍的很,不仅没放火烧掉黄龙府,甚至还把大金国的传国玉玺等东西都留在了黄龙府。

  至于完颜宗弼……

  完颜晟觉得蒲察石家奴带领四十万金兵都干不过宋军,手里只能十万金兵的完颜宗弼那就更没指望了,所以干脆就把完颜宗弼给放弃了。

  完颜宗弼这货倒也光棍的很,或者说女真人跟女真人的便宜三孙子建州女真很像,都是那种牛逼的时候能飞上天,风头不对就能怂成狗的货色,所以完颜宗弼也想投降。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完颜宗弼这货在跟着完颜宗瀚、宗望下南攻宋的时候,在一个叫做汤阴的小县城那里烧杀劫掠了一番。

  恰好,有个统领大宋三万禁军外加朝鲜水师以及东瀛水师的狠人姓岳,又恰好这位岳狠人的老家就是汤阴。

  而更要命的是,叫嚣着要成立新高丽王朝的王龟寿以及朴得欢等人倒行逆施,惹得朝鲜境内的棒子们怨声载道,当岳狠人带着大宋禁军反攻朝鲜时,那些棒子百姓们全都争先恐后的给岳狠人带路,以致于仅仅十几天的时间,整个朝鲜布政使司就宣布光复。

  如此一来,完颜宗弼这货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向北,有个叫宗泽的老头子领着几万大宋禁军横在沈州那里,向南,有岳狠人带领的三万大宋禁军外加数不清的棒子仆从军。

  虽说棒子军向来不争气,此前还被大金国从爸爸把成了儿子,但是人家棒子已经内附了,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棒子,最起码也能跟着大宋禁军打打顺风仗。

  然后完颜宗弼就不出意外的凉了。

  完颜宗弼的凉凉也意味着整个金国境内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军队可以抵抗种师中和宗泽的两路大军,同时也意味着赵吉翔终于可以下葬,整个灭金行动也完美收官。

  同时,赵桓也给赵吉翔定下了一个十分贴切的谥号——荒。

  外内从乱曰荒,好乐怠政曰荒。

  这个谥号完美的诠释了赵吉翔这个沙雕皇帝荒唐荒诞的一生,唯一的问题在于定下这个谥号的是赵桓这个大宋皇帝,真可谓是一丁点儿的面子都没给赵吉翔留下。

  在埋了赵吉翔之后,赵桓理所当然的把目光盯向了自己的几个儿子。

  普通人家的老百姓都讲究个养儿防老什么的,赵桓这个皇帝却根本不在乎这点。

  对于赵桓来说,养儿子是为了让这些儿子开疆扩土——大明晚期以及螨清时期的人口计量单位是亿,而宋时期的人口计量单位是千万,这就意味着赵桓没办法像上辈子一样把整个小破球都占下来。

  而占不下来的唯一解决方式,就是多生儿子,然后分封出去,让这些儿子们各自带领一支军队去占领一大块地盘。

  至于这些儿子们以后会不会纵马相攻,会不会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赵桓则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赵桓始终信奉肉烂在锅里这个理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