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有狼后有蛇,席玉进退两难,僵在溪水中,呆立踟躇,刺骨的凉意由脚往上漫过,冻得他瑟瑟发抖。
灰狼也注意到了溪水中小小的人儿,眼睛射出幽光,猛地一跃,啪嗒踏着利爪缓缓走来,身体伏低,凶牙呲紧。
席玉大脑一片空白,逆着流水踉跄后退之际,对面林中又窜出好些凶狼来,颜色不一,缀在打头的灰狼身后,从对岸的两边逐步逼向溪中的席玉,好似要将他包在里面。
“救……”嗓子涩得讲不出话,牙根都在上下打颤,席玉悔不当初,不该捡那张帕子的,若是当时就走了,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情况了。
被水打湿成缕的发丝淌下几滴水来,落在溪水中,荡起浅之又浅的涟漪,一抹黑色长影顺着腿边滑过。
席玉开始还没注意到,发现时黑蛇已经游上了岸,借着杂草的掩护,悄悄爬向走在最前头的灰狼。
紧接着灰狼突然痛苦地“嗷”一声,呲着尖牙往下咬去。周围的几匹狼闻声立刻聚了过去,一时把还在溪水中发抖的人儿给忽略了。
席玉抓准这个来之不易的时机,不带一丝犹豫立刻转身,拔腿往岸边的密林处跑去,连回头都不敢,生怕一回头就会被狼群追上。
狼群嗷呜吼叫,有几只发现状况,想要追上去,奈何底下的黑蛇滑溜得很,时不时地就会咬伤它们中的一员。
蛇毒厉害,最先被咬的灰狼已经晃晃悠悠地倒了地,齿间溢出鲜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但还凶狠地用爪子去抓。
黑蛇被它们围在中间,即便再灵活,也难免挨上几下。
黑色的皮面上很快见了红,裂开血肉,渗出的血腥味更激发了狼群骨子里嗜血的欲望,不停用爪子或者尖牙在黑蛇身上留下伤口,却不给予它致命一击,仿佛在玩弄着它,要把它慢慢折磨致死。
突然卷起阵风,林间树叶呼呼响动,好似滔天巨浪在空中拍打,天色骤变,刚还晴好的天,给乌沉沉的云覆盖上,时不时炸开几声惊雷。
在林中狂奔的席玉被这一声雷鸣吓到,扑通跌在地上,扑起一地落叶。他惶惶然撑地站起,苍白的颊上已然铺满了泪水,眸中的害怕夺眶。
很快一滴雨点穿林落下,接着两滴三滴,迅速连成线浇在席玉的头上,本就很难辨清方向的密林,此刻变得更加难以识物。
好在后头的狼嚎声已不再响起,席玉慢下脚步,扶着一旁的巨树剧烈喘息,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道擦去。
天降大雨,席玉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只好寻了个山洞,躲在里头,等着雨停再出去。
蜷缩坐在黑漆漆的洞中时,席玉的情绪已至崩溃,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悲凄,哀哀然,又被哗啦啦的骤雨声盖过,只他一人得闻。
哭着哭着,浑身的力气一同耗尽,也不知是在哪一刻,眼皮就沉沉合上了,最后毫无力气的席玉歪歪扭扭地倒下,坠入梦中。
滴答……
席玉眼睫颤颤,眼皮轻动,听得外头滴滴答答的声响,不似最初那般喧哗吵闹,随后浑身泛起疲酸,眉头一瞬皱紧,下一刻就睁开了眼。
入目是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席玉阖眼又适应了一阵,撑坐起酸软的身体,揉揉眼睛,才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可下一刹蓦然惊叫出声,恐惧万分地后仰倒下,双手反撑在地上,紧张地盯着地上那团黑色的东西,凉气倒吸。
是那条妄图伤人的黑蛇!
似被声响吵到,它身体动了动,席玉立刻反应过来,忙用双手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动静,生怕把它给惊动到。
好一会儿,确定黑蛇不会再动作后,席玉小心翼翼地用手支着地,站起来后,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这时黑蛇突然抬起脑袋,席玉与它那双金色的竖瞳对视,双腿顿时一软,力气全无,再度瘫坐回地上。
“别咬我……”席玉慌不择言,居然跟条蛇打起商量,“我没有恶意,那天只是想帮你止血。”
“我妹妹还在家里等我,她生了很重的病,她很痛苦,她想要那朵花,我……”席玉越说声音越紧,喉头一哽,“哇”地大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爹娘,妹妹,我回不去了……”
把腹中的遗言通通哭嚎过一番,席玉抽噎着,透过泪水却发现那黑蛇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保持着抬起脑袋的动作没变,甚至在自己看过去的一瞬,还把脑袋给放了回去,只那双眼睛始终不移方向。
“你……”席玉不敢相信,忍不住问,“你不咬我吗?”
话刚说完,黑蛇露在外头的尾巴左右扫了扫,似在回应他的话一般。席玉紧张兮兮地抹开脸上的泪,吸了把鼻子,迟疑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黑蛇没有反应,安安静静地与席玉对视,虽是这样,但席玉莫名觉得它是通人性的。
外头渐缓的雨势突然又大了起来,密集得跟雨幕般,罩住了洞口。
这下子席玉又无法出去了,他摸索到石壁旁,靠着坐下来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离自己不远的黑蛇上。
它真的没有一点要攻击人的意思,就只是两只眼睛时常盯着这边。
席玉想起来老人说蛇都是睁着眼睛睡觉的,所以它是在睡觉吗?
刚想完,席玉就见它的尾巴轻摆了几下,把地上的枯叶都挥到一旁,彰显出它的存在感。
原来没在睡觉……
也是因为这么安静的观察,席玉才发现它身上横陈着好几道伤口,有的伤得很深,血肉往两边翻着,好似是被锋利的东西给刮开得,还有的伤口呈洞状,两边的肉都凹陷下去,鲜血汩汩流出。
席玉纳罕,骤然想起那时狼群出现的时候,黑蛇朝它们滑去的样子。
所以这些伤是那群狼弄出来的吗……
席玉从怀中掏出张帕子,已经被水打湿了,轻轻一拧就有水流下,他攥着帕子,犹犹豫豫道:“我帮你擦擦……你别咬我,可以吗?”
黑蛇的尾巴在地上来回扫动,没表示出攻击的意思,席玉鼓足勇气,一点点蹭过去,时刻警惕着,但凡它有一点要动的意思,就要立刻退回去。
还好黑蛇始终没有反应,只把尾巴晃来摇去,好像在欢迎席玉过来一般。
席玉蹭到离它一步远的位置,紧张地吞吞口水,不停给自己鼓气,才颤巍巍地将手伸出去。
“别咬我,我没有恶意的……”
手指慢慢碰触到黑蛇充满凉意的皮肤,滑腻的触感令席玉不由奇异,见它没有丝毫要咬人的意思,眼睛顿时弯过,笑得纯然,“你果然听得懂我说话。”
席玉用那沾着水的帕子把它身上的血略擦了擦,就包住伤口,轻轻打了个结。
“好了,不会再流血了。”
余光扫见黑蛇的尾巴又在扫动,好似在表达愉悦,于是席玉大着胆子用手指去碰它的脑袋,指腹落定在上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它会这么乖。
“你好乖,我……想把你带回家养着。”
说完,席玉揪起眉头,有些犯难,“可是爹娘一定不会同意。”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用手指抚着黑蛇的脑袋,轻声道:“不如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有了名字,以后你就只属于我了。”
在席玉没注意到的时刻,黑蛇快速摆动尾巴,透出几分欢脱的意味。
席玉琢磨须臾,道:“你长得很黑,我就叫你小黑吧。”
----
席玉:给你取了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蛇了。
蛇蛇:那就这样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