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份寒器,来自水下居巢.
古代的城镇,光束浅浅的投下来,湛蓝的水色在各个水层慢慢的变幻着颜色,过渡色像水墨画一样喷涌出来,撒向四周.
紫英只觉妖气弥漫而来,幼年被教导的道理自然的被诱发出来.
“妖气重重！果然是妖孽聚集之地！！”
其余三人只觉紫英小题大作了,他们并不明紫英为何如此仇恨妖.天河试图纠正紫英的想法,却被紫英听出了端倪,问起寿阳的事情.
菱纱见状,灵机一动,把话题转了个弯解了天河之围,本想试图让紫英离开,以免不必要的冲突,但是槐米突然间的出现把一切都搞砸了.
“快！你没看见那个人吗？！就是他杀了爹和娘！”
“我道是谁？原来是女萝岩的妖孽，竟还有漏网之鱼！”紫英盯着眼前的怪物,怒气缓缓的散发在透明碧蓝的水里,让水流染上了一波一波的杀气.
“紫英，住手！槐米它们是朋友！”天河见不得紫英和槐米起冲突,也不想让紫英伤害槐米,他站在槐米前面,硬是挡住了紫英.
慕容紫英自小长在妖和人誓不对立的琼华,只知道妖为了私欲,害人的事都做的出来,他无法想象有善良的妖怪存在,至少他从没见过.他以前被派下山的任务全是铲除伤人的妖,所以,在紫英的界限理解内,天河,菱纱和梦璃保护槐米的行为,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那些人自己不小心掉进漩涡里，才不是我们害的，我和其他妖还好心把他们推上岸！”槐米看着他们四个,急切的争辩着.
紫英对上天河的目光,他瞬间读懂了天河眼里的坚决----他知道,天河一定这次要和他对着了,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眼前的妖!
他不知道这些妖有没有用什么花言巧语迷惑天河他们.
……无论自己说什么, 天河都斩钉截铁的反驳回去.
“要是让你在这里痛下杀手，我才真要后悔！”云天河挡在慕容紫英面前,语气坚定,眼神犀利.
“……你让开！”紫英也失了往常的冷静,变得焦虑不堪起来.
“不可能！”
“你！！”
紫英连续被天河阻挠,心情在瞬间降到冰点,理智在刹那间不存.菱纱也坦然说出她的观点,并指明了妖和人都是一样,有恶有善.梦璃也点头默认.紫英见三人与他如此对立,但是他从小被教导的立场,却是难而在瞬间打破,袭向他的,不是各自意见不同造成的不快,而是….
很奇怪的,一种瞬间被抛弃了的心情….
“看来只有我一人最是奇怪！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你们在此，我不必硬来，就此别过！”紫英冷冷的甩出最后一句话,念了个咒语,便是身形远去了.
云天河默默看着紫英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自己伤到了紫英,他甚至有点后怕紫英再也不会理他.但是,他没有办法不去阻止紫英伤害槐米.槐米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莫名的死去？他不明白紫英的想法,也不能理解紫英为什么对妖那么恨之入骨,但是,有一点他明白.
“……对不起，紫英他、他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们说要报仇，我也会阻止……”天河的话语是诚实的,眼神清澈而真挚….他清楚的知道,紫英杀了槐米的父母,从槐米的角度说,他们要报仇天经地义,而且紫英的做法,本来就错了对不？
但是,他无法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紫英受伤害.
明知道紫英很强,比自己强很多,不需要自己的庇护,也无需担心他被槐米袭击,比起这个,担心槐米被紫英灭口才是更现实的.
可是,他还是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以为紫英是他的朋友,所以自己的心说着要保护他.
天河第一次感觉到了,心淡淡在颤抖,似乎有呼之欲出的东西在一滴一滴蔓延.
他还没领会到,他的心,其实被伤到了.
虽然在槐米的帮助下,他们很顺利的取到了第三样寒器.天河却并未有开心的感觉,而且一直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直到梦璃提出要回寿阳之时,他才有搭没搭的回了两句,然后再次陷入沉思.
梦璃想着: ‘云公子心神不定，一定是在担心紫英的事……’以她来看,天河的情绪是断断不会即刻好起来….菱纱见到天河的闷闷不乐,也知道他是为紫英而担忧.
“…菱纱，你告诉我，刚才那样，就叫作“吵架”吗？我听说……吵过架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说话了……”天河似是在自言自语着: 可是，在我心里……还是把紫英当成朋友……虽然他想杀槐米它们，我很生气……”
韩菱纱看着这样的天河,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从没见过天河如此模样….就像被…深深伤到了…其实..明明应该是他们三个伤了紫英…
天河一直都是很开朗,像暖暖的阳光,庇护大家给予快乐,无论是在旅途上碰上难缠的妖物或是悲恸的故事,都不见天河有所动摇,他一直是在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在悲伤弥漫的时候给她和梦璃新的启示….菱纱第一次看到如此不语的天河,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没有其余选择.
迟早要面对紫英的.
天河和菱纱回到琼华,从守门弟子那边听说紫英回来的事…但是似乎…不要现在去招惹紫英为妙…菱纱这么想着,天河听到紫英的名字,深深叹了一口气,对菱纱说要去单独见玄霄师叔.
“天河……怎么回事？你气息混乱、神色不定，出了什么事？”玄霄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天河,他想着莫非是凝冰决所带的寒气侵入经络所致？
“……大哥，你以前……和别人吵过架吗？是和自己很要好的朋友……”天河看着玄霄,神情已经表明他的思绪有多混乱多复杂.
“……为何有此一问？”
天河的心神早已迷乱,他说出紫英和他的争执,他虽然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悔恨,但是很怕自己的话语伤了紫英,更怕以后会有再无挽回的机会.
“既有人七情六欲，彼此相处，发生争执乃是寻常，不过只要今生今世还能见面，就一定有挽回的余地……”玄霄的话语里透着无限追思…..最怕是黯然分别..从此天各一方啊….”
天河从玄霄的话里寻到了勇气,心里稍稍得了安慰,也打定了一定要去见紫英的主意.他缓过神来,把三寒器以及望舒都交给了玄霄,心想着答应大哥的事情总算做完,等和紫英和好,就可以和菱纱梦璃一起离开琼华.
他心绪仍旧迷离混杂不堪,心里被紫英愤怒的面容填了一半,另一半伤痛,丝丝的渗出来,无法化解.以致于他只是恍然的离开,没有听到玄霄誓灭妖界的宣言.
天河回到房间,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萦绕周围,久久不散.
他看见普通打扮的梦璃,心里觉得温暖,但是没料到梦璃直接了当的问话
“……云公子，你喜欢梦璃吗？”
“喜、喜欢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还记不记得在须臾幻境的酒仙翁那里……云公子听不懂仙翁说的话……”
“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终于能体会琴姬姐姐的心情……人和人的缘分真是注定的，上天要收回的时候，一时一刻都不会多等……”梦璃看着天河,流下淡淡的泪水,她以为自己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多,但分离来的是如此急促….她不知道自己的泪水是为了什么,是和大家的分别….还是….得知自己那份心意..永远不会传递的伤感？’
柳梦璃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在意和依赖天河,她真心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和他开心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她也知道自己错了…
这是份错恋…
天河是不会隐瞒自己的人….即使是自己等到今天…天河还是对她…..
不知道天河是不喜欢自己呢,还是…他真的不懂何谓喜欢？
无关紧要了….总之…泪水毫无遮掩的淌下来,自己的脸颊滚烫,心底不知是悲伤还是失望….只是很想再最后靠近一次..眼前这个..自己默默眷念的…付出真心的..但是以后再也无法碰触的人….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对梦璃,却胜过千言万语.
可惜,他不懂.
当菱纱冲进天河房间想通知妖界降临之事时,看见的,却是梦璃拥着天河的情景.她的惊诧压倒了一切,在她目瞪口呆之际,梦璃飞速的离开了房间.
地发出强烈的震动,房间里的一切物品都无序的滚落下来,菱纱,就在天河面毫无预兆前的倒了下来.
“我现在就去找琼华派的大夫、不，还是先去找紫英，让他来看怎么回事!”天河被菱纱的反常弄急了,也不管此刻地动山摇的起劲,和紫英的隔阂也忘到一边.
“我没事的……最近几个月常常头晕，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怎样，你先去找梦璃……”菱纱看着天河焦急的脸,努力聚起自己剩余的力气.
可是天河,怎么也不会想到,卷云台妖气弥漫,地上的震动似乎要吞噬一切万物.旋风呼啸辗转,那个一直相伴甚久的梦璃,就在他眼前,紫气弥漫的梦雾当中,消失在那个巨大的断层空间里.
他无法忍受,不管那是妖界还是什么,卷走了梦璃的地方.他执着的向前,想要冲破那金光层层的入口,却被强烈的气席卷,无法动弹.瞬时之间,一股强大的剑气带着怒气撕裂了吸引他的妖气,把他和眼前的外界空间分离,天河没来的及反应,就硬生生倒在了地上,没看见身后把他救下的紫英,一副深深担忧焦虑交织的面容.
“天河你太过胡闹！！那妖界入口处布有结界，人若想强行穿过，必定会受重伤！所以掌门才不许弟子靠近！要是我再晚个半刻，你早就性命难保！”紫英本想用温柔一点的语气,但是看见天河转醒,心里的气和担心又复杂的涌上,把他想掩盖的情绪展露了出来.
天河直直的注视紫英的眼睛,告诉他梦璃跑进妖界的事情.
“……紫英，我问你，要是梦璃真的是妖，你会怎么办？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也要杀了她？”
紫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那天和三人赌气后回到琼华,一人去了剑庐,他自小长大的地方.然后..就看见那枚蓝荧荧的剑….那枚基本打造完成的剑.
他第一眼看见天河,就被他身边的望舒吸引,以致自来了兴致想要铸出一枚可以与之媲美的剑.最初只是想试自己的技术,但是愈和天河处久,就愈会在铸剑的时候,心底缓缓的浮现出他的面容.
紫英在铸到一半的时候,心里开始暗暗的想着,是否该送这把剑给天河.但是后来和天河的争吵,也不是他预料到的….当他回到剑庐时,目光落在琼蓝色的剑上,心情又回复到了平日的平稳.
他想了很多事情,和三个人的遇见,自己逐渐的改变.
以及,天河那天和他的争执,自己心底瞬间冒上来的痛楚,泯灭了他的理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要学会很坦然的去看.紫英对自己说着.
但是对于天河此刻的追问,他真的不想回答什么…..是人是妖是什么,他慕容紫英,早就不重视了….唯独不想放弃这三个朋友…但是…遭到天河这样的..可以称的上是逼问的话语…明明可以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但紫英心底却是要抗拒的:“梦璃不可能是妖,她身上没有任何妖气，掌门与长老也未察觉，连师叔都没有说什么，你不要乱想。”
云天河看着脸色不变的紫英,他不知道为什么紫英总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这是梦璃….梦璃的命不是么？为什么紫英可以回答的这么不动声色…这根本..就不是他要的答案….
“……好，但是不管真相是怎样的，你都不可以伤害梦璃！”天河厉声道,他此刻被梦璃的离去再度乱了思绪,狠狠的向紫英说出这句话.
紫英被天河的话弄的心….停了半响,这回…似乎比槐米那次..更严重了…紫英知道自己容易受天河话的影响,但是….自己的天性..还是要逞强的吧….他沉默了一下: “……往后的事情，多说无益，如今我只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让云天河那样想吧…..
我慕容紫英,虽然不能说因救世人之名而自称侠士,但是也没必要去澄清你的误解什么.现在看来….你们阻我杀槐米是正确抉择,以前犯下的错,我会自然弥补,梦璃她是我好友,但她如果伤极无辜,我一样会斩而杀之…….
紫英阻止自己向悲伤底层缓缓下沉的想法,拿出自己锻造好的剑,在他返回琼华后,昼夜赶工的剑.虽然未及望舒之水准,但是也是吸天地之精华灵气难得一见的利器.
那剑,染上月色霜华重重,紫英夜夜相伴.
天河看着那枚酷似望舒的剑,心里所有积压的情绪全消了,只是滞滞的说谢.
“不必言谢，我只要求一件事，请善待这把剑。”
天河知道紫英爱剑如命之事…傻傻的盯着剑的锻造者, “……呃，我、我答应你，绝不用它来烧烤……就叫它天河剑….可以么？”
紫英看着天河,淡淡的说当然.
“在妖界入口也是你救了我，刚才……我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天河瞬间反应到,自己刚刚是如何对紫英大吼大叫来着,但是在他失去意识之时,却是紫英单独一人,将他从如何的险境里挽回性命.
“紫英啊，就是不坦率，说不定他担心天河，就一直跟在后面呢。”菱纱看两人和好心里自然高兴不过,继续开始回言: “咦？我说中了？紫英你的脸有点红哎！”
紫英实在不知道菱纱是胡闹还是真察觉了什么,他更不想让天河发现自己刻意隐藏的思绪….他的确是….在意天河….尽管他找不出什么理由,但是幸运的是,师叔的辈份总是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让他成功的把话题转到了禁地.
但是云天河,默默的在紫英身后捧着天河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和愧疚.这个单纯而没有心机的孩子,还不能完全体会菱纱的那些玩笑有什么含义,但是却在心里坚定的说着…下一次…
决不会让紫英…在那样的情景下涉险来挽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