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那天晚上翻来覆去倒腾了很久都没有睡着,他把这归结为白天睡得太多了。

  他第二天听到了敲门声,以为是自己睡过头了。

  姜宁爬起来一看,才六点。

  这也太早了吧?

  陆知寒每天那么晚回来,白天还得这么早过去。

  反正他坚持不住。

  不过对陆知寒公司的好奇还是打败了他的懒惰,大概是对那种自己无法踏足的地方,带着一层美好的光圈。

  姜宁洗漱完照例想要换上自己经常穿的圆领t和休闲裤,但想起了陆知寒每天上班时焊在身上的西装,他犹豫了一下。

  目光挪到了衣柜深处。

  那儿有一套罩在防尘袋下的西装,是生日时礼物的其中之一,一直被他收着没有碰过。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伸手拿了出来。

  姜宁以前也不经常穿西装,他觉得太拘束了,像是被随时随地地束缚住,他不喜欢。

  通常只有在重大的宴会时他才会勉强换上。

  他换好衣服,觉得领带实在太拘谨了,不符合他的风格。

  于是把领带扯了下来,解开了衬衣顶端的两个扣子,这才磨蹭着下楼。

  “我还以为你赖床不去了,”陆知寒说着抬起头,视线落在他身上特别的衣服时明显顿了几秒。

  “你……”

  这身西装和校运会里租的那套不同,这一套完全是按照姜宁的尺码度身而作的,衬得他腿特别长,带着西装也压不住的少年气息。

  姜宁被他的眼神看得耳朵发红,忐忑而僵硬地坐在餐桌前,狠狠道:“谁让你穿西装上班的,可不能让风头都给你出了。”

  “不会,”陆知寒道:“这衣服很衬你。”

  他知道。

  用不着陆知寒刻意提醒。

  姜宁埋头吃完早餐,上了车看向窗外。

  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车窗外的风景带着一层冬日的雾蒙,车内却很温暖,陆知寒敲击键盘的声音就像音符般悦耳好听。

  姜宁隐约注意到车行驶的方向和他上学的不是同一条路,甚至相反的方向。

  也对。

  临江一中开在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怎么会和陆知寒的公司是同样的位置?

  那这段日子所谓的“顺路送他上下学”其实一点都不顺路,每天在送他到校之后,陆知寒都会额外绕一段路去公司。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姜宁转过头情绪有点复杂。

  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陆知寒敲键盘的手微顿,“怎么了?”

  姜宁其实有很多想要问的,但千言万语最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

  公司和他预想的一样,在临江是最中心的地段,整栋大楼高耸入云,光是看上几眼都会感到深深的压力。

  姜宁下车后莫名有点紧张。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能挤进这种地方,靠近的每一步都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这是陆知寒的世界。

  由于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点,公司里比较冷清,姜宁跟随着陆知寒进了电梯。

  看着电梯里倒影他愣了几分神。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似乎这样站在陆知寒的身边,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电梯停下打开,窗外可以俯瞰整个临江市,远处的江水和高架桥上川流的车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最近年底所以会比较忙,忙完这一阵应该就会闲下来了。”

  姜宁走进陆知寒的办公室,不由地发出了轻叹,他感觉资产没有上亿都不好意思踏足这里。

  “你可以随便看。”

  陆知寒坐下打开电脑,桌子上还堆了不少等待处理的文件,他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姜宁在办公室晃悠了一圈,转到了后面的休息室,对比起前面考究的装修,这儿就显得低调很多了。

  他拿起了放在床头的书,翻了翻。

  姜宁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把辅导书带到公司里去看,一边工作还要一边兼顾他的辅导功课。

  偏偏陆知寒就像是不懂怎么“糊弄”的人,对待每一件事都这么的认真。

  忽然他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陆总,早会时间到了,今天的日程也已经修改好了。”

  “好的。”

  姜宁跟在陆知寒的身边,在会议室的门口,陆知寒问:“要一起进去吗?”

  姜宁瞥了一眼里面坐满的人,他跟进去算什么意思?而且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开会了。

  “不用了,我坐不住。”

  他隔着会议室的玻璃,看着坐在其中的陆知寒。

  虽然他平时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现在这样子还是和私下不同,又会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宴会上远远看到时的样子。

  但这次不是觉得距离遥远,反而有种奇怪的自豪和骄傲,只有他见过私下陆知寒是什么样子的。

  “小姜少爷,”朱助理道:“陆总让我给您带了一点东西,消磨时间。”

  姜宁回到办公室,双手环胸。他以为助理应该会掏出点什么练习册或者课本之类的东西,毕竟这种事情陆知寒本人就没有少干过。

  但朱助理拿过来的却是游戏机,零食,平板。

  姜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他有种很奇怪的联想。

  陆知寒是怕他像小孩一样闹,拿这些东西来哄他吗?

  姜宁耳根有点红。

  他早就过了那种年纪了好吗?

  早会结束之后,公司里的私人群里有人先匿名开了个头。

  -:那什么,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

  .:看到了+1

  。:+1

  :???你们在说什么啊?

  -:嘘,懂的都懂,不能明说。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快要急死了,是恋人?还是亲戚?

  。:反正我刚才看朱助理拎了东西进去,人也在办公室,估计会待很长时间。

  也不能怪他们八卦,实在是这种消息太难被忽略了。

  陆知寒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关系亲密的人,姜宁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偏偏又年轻又帅,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歪。

  陆知寒开完了早会,还有别的事情安排,一直到临近中午才有空回到办公室。

  姜宁像是没骨头似的躺靠在会客区的沙发,西装下衬得他的腿很长,斜斜地搭在沙发上。

  他玩着手机,像是在乖乖等他下班。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姜宁匆匆和游戏那边的人说了声“不玩了”,然后手机息屏放在一边。

  “会无聊吗?”陆知寒问。

  “还好。”

  他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干,过来换个地方打游戏而已。

  陆知寒本来以为姜宁在这儿待了一天,第二天新鲜感过去了,就不会再想着来这种无聊又枯燥的地方了。

  然而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他听到了从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少年没有穿昨天的西装,而是换了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衬衣和牛仔裤。

  或许是被他盯着太久了,姜宁不太耐烦道:“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今天要出去吗?”

  很少见姜宁忽然起这么早。

  姜宁错开视线咳了两声,“你答应我的啊,让我去你公司。我可没有说只去一天。”

  陆知寒是有点意外的。

  但他没有阻拦的理由,只是看到少年到他的办公室像是回到自己的家,照常在昨天的位置坐下来打游戏。

  在陆知寒离开办公室后,姜宁拿出了手机打开游戏,现在的时间太早了,杜凯那几个固定队友都不在线。

  他打了几局匹配总觉得不过瘾。

  办公室的光线明亮,只有他一个人在,姜宁犹豫了下偷偷拿出了随身的册子。

  他干嘛要和做贼一样背着陆知寒啊……

  姜宁心不在焉地写着题,就连陆知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陆知寒的声音贴在耳侧响起。

  “公式用错了。”

  姜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外拉开了一段距离,心跳得乱了两拍,“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昨天可是一整天都在办公室外面。

  陆知寒道:“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他接过姜宁放在茶几上的笔。

  “过去桌子那边写,我跟你讲一下这几道题。”

  “哦……”

  姜宁把卷子拿上,看着他在自己的桌子上腾了一块空间,挪走了垒着的文件。

  “你忙你的吧,我自己琢磨就行。”

  “不差这几分钟。”

  陆知寒拿起笔,在他的纸上写着。

  窗外明天的天光落进来将他照得有些透明。

  笔尖摩擦过纸面的声音落入姜宁的耳朵。

  又很快被陆知寒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你用这个公式,再算一遍试试。”

  姜宁看着题,而陆知寒就在旁边静静的等待他往下做题。似乎对待他总是有那么多的耐心和精力。

  他匆匆算出了答案。

  陆知寒嗯了声,“继续写吧,不会的就问我。”

  姜宁写着卷子,陆知寒在旁边办公。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

  陆知寒处理事务的时候很专注,专注到甚至有点冷漠,像是对待任务一样没有带多余的感情。

  和他讲题的时候虽然声音也很淡,但似乎比现在的模样要柔和不少。

  姜宁就这么跟着陆知寒去了公司,带着自己的寒假作业,等陆知寒不忙的时候会给他讲讲题。

  作业写完之后,他开始做一些巩固基础的练习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逐渐邻近年前,气温往下降了降。

  室外的行人都穿着厚外套裹着围巾,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暖烘烘的,姜宁只单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撑着脸一边犯困一边做题。

  陆知寒道:“年前我要飞一趟a国,可能要年后才回来。”

  姜宁放下撑着脸的手,“什么工作这么灭绝人性啊。”

  “不是工作,回去看一下家人。”陆知寒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姜宁垂着眼,有点烦躁地在纸上画着圈。

  他知道自己向来不怎么讨长辈的欢心,更别说是跟着陆知寒过去了,他以什么身份去?

  姜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接下来的一整天都陷在犹豫中,犹豫不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他。

  傍晚,陆知寒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姜宁乘电梯下去的时候。

  在进入负一层的停车场前,电梯在一楼打开了下,他听到从前台飘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这不是拿了点礼物吗?小姐,你就放我上去,或者和陆总讲一声呗,”姜鸿志缠着前台,“我之前是你们的合作商,合作了这么久,不至于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抱歉,”前台冷漠道:“您没有预约,而且陆总很忙不是每个人想见就见的。”

  姜宁皱起眉头,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般,他最好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群人有关系。

  电梯门关闭前,姜鸿志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姜宁?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不然姜宁怎么会站在陆知寒的身边?

  这是两个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但他分明看到了那张冰冷的脸,冷冷的凝视着他。

  要是姜宁真的认识陆知寒,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遇到的一切困难全部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回去的路上姜宁一直沉着脸,他看到那傻逼了,大概率对方刚才也认出了他。

  要是换作是之前,姜鸿志对他绝对是避之不及,但刚才和他在一起的人是陆知寒。

  姜宁的视线落在陆知寒的身上。

  陆知寒的家人跟他的根本不同,一定是很优秀的家长才可以培养出他这么厉害的人。

  好不容易才有的团圆日子,他去了反而会变得不伦不类。

  “陆知寒,”姜宁道:“你自己去吧,我打算和同学去玩几天。”

  “上次那个吗?”

  “嗯。”

  姜宁随口胡诌,他其实并没有和谁约好,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孤单。

  隔天。

  姜宁并没有早起,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隔着被子闷闷地道:“不去了,我今天想睡觉。”

  听到门外远离的声音,姜宁松了口气。

  他不想让姜鸿志撞见自己。

  年28的时候,陆知寒提前回来了,在拎行李去机场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淡定打游戏的姜宁。

  “王阿姨会按时过来给你做饭,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联系任伯,如果遇到突发状况——”

  “陆知寒,”姜宁打断了他的叮嘱,“我今年十八,不是八岁。”

  之前他一个人也能活得下去,不至于说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

  陆知寒嗯了声,从外套里拿出了一封红色的利是,似乎是知道姜宁不会接,他放在茶几上,“压岁钱,拿着花吧。”

  直到屋外的车声远离后,姜宁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红包。

  临江过年的红包通常都是“意思意思”,里面的数额一般都很小,陆知寒留下的这个也很薄。

  他拆开来,从里面掉出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他的生日。

  -

  姜宁打着游戏,消息从上面弹出来。

  【大冤种】:到机场了。

  姜宁看了一眼,切出去回复。

  -知道了。

  -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

  【大冤种】:好。

  姜宁打了几小时游戏,对面的杜凯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道:“抱歉宁哥,我妈非要让我出去买年货,我先下了。”

  “嗯。”

  姜宁放下手机,手腕玩得有点酸胀。

  大厅空空荡荡的,以往偏温馨的装修在此时看来也有点冰冷,看不出一点儿要过年的气氛。

  姜宁发了一会儿呆,穿上外套往外走。

  他去了最近的商场。

  商场比平时更热闹一些,到处都是红色的装饰,来逛商场的也多是三三两两结队,家人情侣。

  姜宁夹在中间格外突兀。

  他胡乱的拿了一些年货,各种对联烟花,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回来时,姜宁将那两大袋东西放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毛病,只是把东西堆在角落里,就上楼继续打游戏了。

  --

  a国。

  街道路面被皑皑大雪覆盖,气温比常年不下雪的临江冷了许多。

  陆知寒身上披着一件厚外套,脸埋在深咖色的围巾,上了提前来接待的车。

  他给姜宁发去消息。

  车窗外一片白色,苍茫没有余温。

  他是一个亲情很淡漠的人。

  从陆知寒记忆开始,母亲早逝,他的父亲再婚带着遗产移居海外,而他被托付给母亲的妹妹代为照顾,直到那位阿姨病逝后,他才重新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陆知寒对即将见到亲人并没有什么期待,这对他而言只是一项每年必做的任务而已。

  手心里的手机震了震,姜宁给他发过来了张图片,里面是空着的一道题。

  配字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不会。

  陆知寒心底的霜雪化了一点,打字回复。

  姜宁盯着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他原本以为陆知寒应该会很忙没有空搭理他,毕竟和家人这么久没有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讲。

  但他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陆知寒的语音和文字讲解。

  他没有着急看,而是打字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试探道:【你忙得话,可以先不管我。】

  【不忙。】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行。】

  姜宁对什么问题其实没兴趣,但他藏了一点私心,只要是和学习有关的,陆知寒向来会不厌其烦地和他讲一遍又一遍。

  车停下来后,陆知寒收起手机下车。

  欧式建筑的壁炉燃着烟火,香甜的果木香气弥漫,陆知寒看到了在众人间唯一和他至亲血脉的那个男人,他淡淡道:“父亲。”

  “嗯。”陆学昭语气也带着几分生疏,“最近身体怎样了?”

  “和之前差不多。”

  两人之间生分的就像是陌生人,又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互相装出一副客套的关心。

  壁炉的火烧得很旺,但陆知寒并不觉得比外面温暖多少,“我有点累了,先进去休息。”

  晚宴。

  长桌上坐着很多陆知寒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不过他不感兴趣,没怎么听他们聊天的话题,也不怎么发表意见。

  “知寒,你好,”一道声调有点古怪的声音传来,他身边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我找了中文老师,目前还在学习中,可以找你交流交流吗?”

  陆知寒认出了他是谁,陆学昭在国外的合作商的公子,因为双方利益联系紧密,他以前也偶尔会见到这个人。

  他用流利的英文回复:“抱歉,我中文也很差,没有办法教你。”

  男人愣了下,似乎没有想到陆知寒这么冷漠,但他还是保持着笑容,“没有关系,不如我们先加个好友吧?我对你很感兴趣。”

  陆知寒道:“对我感兴趣?为什么?”

  男人道:“你很有魅力,并不是所有人在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都能像你一样坚强走出来。”

  “谢谢你的喜欢,”陆知寒的声音到表情都比刚才更加的冷漠,“但你所了解的并不是我。”

  他并不坚强。

  也没有从那场车祸里走出来。

  陆知寒回到房间,不久之后房间门被敲了敲。

  “谁。”

  “是我,”陆学昭道:“我想和你聊聊。”

  房门被打开,陆学昭看到他手边放着的是中学的课本,他愣了几分,一时忘记了说话。

  陆知寒合上书本,“有事吗?”

  “杰弗里是合作商的独子,他背后的集团你应该也有所了解,”陆学昭道:“他很喜欢你,想要约你明天一起吃饭。”

  “我以为我今晚表现出来的态度足够明显了。”陆知寒道:“我对他没有意思,让他别费心思了。”

  陆学昭被他斩钉截铁的态度弄得噎了下,目光落在他手边的课本,“你不会还把那个婚书当真吧?那不过就是你悦云阿姨的玩笑。”

  “这次的联姻如果成功,对你也没有坏处,他喜欢你,而且门当户对再适合不过。”

  陆知寒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真的这么在乎门当户对的话,当年我的母亲根本就不会下嫁给你。”

  他冷漠的话像是一根刺,刺进了陆学昭最难堪的部位,男人瞬间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陆知寒,你就是这么和父亲讲话的?”陆学昭骂道:“我以父亲的身份要求你,明天必须去见杰弗里!”

  陆知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你觉得有用吗?”

  陆学昭确实除了用身份施加压力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的公司早就斗不过陆知寒了。

  他一直觉得陆知寒和那个女人一样,骨子里高傲,虽然嘴里说着喜欢,但心里根本看不起他。

  陆学昭离开后,陆知寒揉了揉酸胀的眉头。

  看着窗外的落雪,记忆回到了很久很久前,他也曾经有过的温暖节日。

  坐在窗前的女人长着一张和母亲相似的脸,身形瘦削,但笑容柔柔的明媚。

  窗上贴着红色的窗花。

  她就在窗前,不太熟练地包着饺子。

  彼时在上初中的陆知寒道:“悦云阿姨,您身体不好,这些出去外面买就行了。”

  “小寒是觉得阿姨做得太丑了吗?”

  “当然不是,”陆知寒站在桌前,手指碾了碾指节不太懂表达,只干干道:“我怕您累着。”

  “叮咚叮咚。”

  急促活跃的门铃声响起。

  陆知寒走去开门,他还没有来得及躲开,一道矮矮的身影就往他的身上撞。

  “哎哟!”小豆丁有些生气地瞪他,“你怎么不让开啊!”

  他身上还穿着幼儿园的园服,天蓝色的,头发有些乱,白白嫩嫩的像是个漂亮的小雪团子。

  陆知寒愣了几秒,侧身往旁边退了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豆丁毫不客气地挤进他的房子。

  “云云阿姨,我来看你了!”小豆丁爬上椅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桌子上的饺子,“这是在做什么啊?”

  “饺子。”

  “我来帮你,”小豆丁洗干净手,有些胖乎的小手捏着饺子皮,胡乱地包着,腿太短了碰不到地板,一边包一边晃着腿。

  “阿姨,你看我包的是三角形的。”

  “宁宁真棒……”

  ……

  陆知寒从这段回忆里抽身,他从高考后出国读大学,但自始至终没有把这个异国他乡当成家。

  夜色冰凉,白色的雪覆盖了视野所及的所有场景。

  他打开手机,查了查最近的一趟航班。

  陆知寒晃了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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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