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斯野放下手里的书,抬手摸向池星燃温和的眉眼,“你想听吗?你想,我就给你读。”

  池星燃盯着他的眼睛,再次把脑袋转了过去,“……睡吧。”

  昏暗的灯光中,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给一切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晏斯野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条钢索上,底下是万丈深渊,可即便如此,只要池星燃愿意,他依旧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他从来都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相反,他是个贪婪的,野心勃勃的恶兽,自从那日池星燃在他怀里痛哭后,他就敏锐的感觉到,池星燃那封闭多年的内心,终于被撬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他以为自己能够克制,把那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感情藏在心里,然而,他却如同尝闻到了血腥的饿狼,尝到的那一丁点儿的肉腥无法让他满足,他只想获得更多,更多……

  他想池星燃什么都和他说,想重新走进他的心里,他要池星燃再次依恋他,爱上他,他曾经无比厌恶的,被池星燃套住的枷锁,这一次,他想自己钻进去。

  晏斯野看着池星燃的后脑,再也无法忍耐心里涌动的万千思绪,猛然从背后搂住了池星燃。

  池星燃整个人惊跳了一下,却又很快的平静了下来,似乎是默许了晏斯野对自己的“侵犯”。

  隔着不厚的两层衣料,晏斯野能感受到池星燃滚烫的体温,他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所有情绪,手掌慢慢的探入池星燃的衣摆中。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晏斯野停了下来,轻声:“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池星燃的指尖无意识的在晏斯野的手背上划过,这才开口:“我没有不愿意。”

  很多人碰过他的身体,看过的一切,他早就不介意这种事了。

  只是……

  池星燃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隐隐约约的难堪:“你应该知道,宋浩……”

  晏斯野收紧了胳膊,慢慢将池星燃转了过来,声音沉沉的打断了他:“都过去了,我从来没有介意过那种事。”

  他想把那段过往彻底埋葬在这个夜晚,可池星燃却固执的想要把所有的话都说明白。

  “不止是宋浩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人。”池星燃的喉结滑动了两下,声音愈加沙哑:“有夜场的客人,酒吧的经理,放高利贷的混混,在大公司上班的白领,工地打工的工人……”

  晏斯野声调有些抖:“……别说了。”

  池星燃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有房东,付不起房租的时候,我也用身体……”

  晏斯野突然捂住了池星燃的嘴,胸口剧烈起伏,“你是觉得,我会嫌弃你吗。池星燃,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我知道这几年,你经历过什么,如果我介意,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回头。”

  池星燃静静的盯着晏斯野,随后掰开了晏斯野捂着自己嘴的手,轻笑了一声:“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池星燃:“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你和我在一起,会面临什么。”

  池星燃一字一句:“我不能保证我的照片和视频会不会在某一天被突然放到网上,你也不能保证那些表面对你恭恭敬敬,喊你晏总的人,会不会在背后耻笑你,找了个被无数人玩过的破鞋。”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晏斯野语气坚定。

  池星燃:“那孩子呢。”

  晏斯野先是一愣,旋即目光慢慢的落在了旁边正沉沉安睡的小婴儿身上。

  “你有考虑过,将来要怎么和她解释,我的存在吗?”池星燃声音越来越低:“她还是个女孩子,对这种事会更加敏感,如果将来,她因为我受到了别人的嘲笑,侮辱,排挤……你觉得,你能保护的了她吗?”

  晏斯野沉默良久,骤然道:“我不会养出那样的女儿。如果她因为这种事而觉得丢脸,那她就不配成为我的女儿。”

  “你在说赌气的话,晏斯野,你把他们从福利院带了出来,你就应该对他们负责,给他们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正常的母亲。”

  晏斯野的眼尾慢慢红了。

  他曾经无比希望,池星燃可以变得成熟一些,可如今,看着池星燃真的在他面前,语重心长的与他分析事情的利弊,他心里反而像是被切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

  晏斯野声音喑哑:“那你想我怎么做。”

  池星燃顿了几秒,这才开口:“找个人结婚吧。”

  晏斯野想也不想:“不可能,除了你,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人结婚。”

  见晏斯野没有明白,池星燃把话说的更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个愿意与你搭伙过日子的……如果你想找我,你可以随时过来。”

  晏斯野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已然冰冷:“你是说,让我找个人形婚,然后把你当情人一样,养在外面,等我有生理需求了就去找你上床是吗?”

  池星燃没有回答。

  然而,没有回答,那就是最好的答案。

  晏斯野这个晚上,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点点希望,在此刻,再次被池星燃的一盆冷水浇的透心凉。

  他从床边站起身,两只拳头捏的死死的:“你觉得,我能做到这种事吗?能把你当个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

  “为什么做不到。”池星燃语气轻飘飘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残忍”的无辜和理所当然。

  “我不是当过你的情人吗?”池星燃语气平静:“整整两年。”

  晏斯野像是被凭空狠狠甩了一巴掌,脸颊又红又白。

  床上的小婴儿忽然哼唧了一声,池星燃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胸口,语气压的更低:“那个时候就可以,现在……”

  晏斯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他觉得喉咙里似乎卡了一根刺一样,拿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他才转身离开了卧室。

  ……

  第二天上午,保姆来房间把睡醒了的小丫头抱回去换尿布湿。

  走到门口时,保姆突然一脸好奇的看向池星燃:“池先生,您和晏先生吵架了吗?”

  池星燃:“嗯?”

  保姆有点尴尬:“您不要介意,我就是有些好奇,所以多嘴想问问。”

  池星燃笑:“没有。”

  保姆一脸纳闷:“这就奇怪了,我半夜起来给小孩喂奶,发现晏先生居然一个人在客厅抽烟,这三更半夜的……然后我刚刚又看到他在楼下种花。你说,他一大早种什么花啊。”

  池星燃有些心虚,却还是笑了一声:“可能,他有什么心事吧,我也不太清楚。”

  保姆抱着孩子离开了。

  池星燃紧紧的攥着被子,过了好一会儿从床上走了下来,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果不其然,晏斯野正蹲在院子里的花圃前,手里还拿着一颗向日葵的花苗。再看旁边的几块花瓶,已经种满了向日葵。

  池星燃抿了抿嘴唇,随后拉上了窗帘。

  一直快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晏斯野都还在外面的院子里,保姆抱着小孩,在客厅走来走去,一脸担忧:“池先生,您要不要去劝一劝啊?这太阳越来越大了,先生早上就没吃东西……”

  池星燃犹豫了一下,点点脑袋,转身往院子里走。

  很快,池星燃来到晏斯野的身边。

  晏斯野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疲惫似的,低着脑袋,不停的松土,修剪花枝……

  池星燃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你要是觉得昨天晚上我说的不对,那就当我没说过,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晏斯野手上动作一停,随后猛然摘下手套,偏过脑袋看向池星燃:“什么办法?”

  “我还没有想好……”

  晏斯野眼神嘲讽:“所以你的想法里,从来就不包括和我结婚是吗。”

  池星燃:“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晏斯野:“那许济算什么?”

  池星燃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个人,眼神明显的凝滞住,好半天才开口:“他的情况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晏斯野冷笑:“因为他是个大学教授,德高望重,所以你愿意和他结婚,哪怕你们之间没有爱,你也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他孩子的养父。我确实是和他不一样。”

  池星燃本来就不想劝晏斯野,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见晏斯野还是这幅油烟不进的样子,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往别墅里走。

  晏斯野隐忍多时情绪再次爆发。

  他狠狠的把手里的花苗丢在地上,有些恼怒的站起身,重新池星燃的背影:“你就不能说一句好话哄我一下吗?哪怕就是骗我一下,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晏斯野哽咽:“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和我结婚,你明知道,我有多后悔那两年我对你做的事,你还偏偏要让我像那两年一样对待你……”

  池星燃没有说话,目光静静的落在那棵被晏斯野丢在地上的向日葵花苗,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

  晏斯野赶紧弯腰,把花苗捡起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