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燃还要往后面看,陆呈却一把将手机拿了回来,他给抬了抬手指,无声的问出个问题:“说的是你和晏斯野?”

  池星燃沉默着,半晌都没有说话。

  陆呈抓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你真的把晏斯野的东西拿去扔掉了?”

  池星燃想了想,解释:“也没有全部扔掉,有部分拿去卖了。”

  陆呈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抖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打字:“我知道你不喜欢晏斯野,你也没那么在意晏斯野是死是活,可你这动作也太快了点,这下好了,被人家抓住小辫子了吧。”

  池星燃淡淡的:“我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我。”

  陆呈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皱着眉头,“这种……私密的事,是谁……传出去的。”

  池星燃大概猜得到是谁说的,这别墅里就他和保姆两个成年人,除了保姆还会是谁。

  可即便知道是谁透露出的消息,池星燃也不打算去追究了。

  他既然敢变卖处理晏斯野的遗物,就做好了接受别人议论的准备。

  见池星燃不说话,陆呈叹了口气:“你,以后,怎么办。”

  池星燃终于弯唇笑了起来:“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

  “那要是孩子……”

  池星燃:“他们还小,记不得晏斯野的,如果将来他们真的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会给他们找个负责的父亲。”

  陆呈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池星燃平静的面容,最终点了点脑袋。

  ……

  别墅的生活就这么渐渐归于平静,一个月后,正在家里为两个孩子挑选幼儿园的池星燃,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律师打来的电话。

  对方是路嘉言的律师,案子的审理已经基本接近尾声,路嘉言即将要被转送到监狱服刑,在临走前,想要见池星燃一面。

  池星燃同意了。

  当隔着那扇透明的玻璃,看着头发被剃光的路嘉言时,池星燃不由的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在这种地方,最后见了一眼司明羽。

  “池星燃。”

  路嘉言的声音打断了池星燃的回忆。

  池星燃抬眸看向他,那双猩红的眼里写满了嘲讽和不甘,以及深深的恨意。

  路嘉言对着他,露出一丝略带挑衅的笑:“晏斯野找到了吗?”

  “都快两个月了,还没有找到他。”

  路嘉言往后面的椅子上一靠,整个人显得洋洋得意:“我听说,掉进水里淹死的人,死相都特别可怕,身体会变的像肿胀的馒头一样,鱼虾会把他的脸啃的面目全非……啧啧,可惜了晏斯野那么一张帅脸,最终却落得那么个下场。”

  池星燃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都没有打断路嘉言的故意的激怒和嘲讽。一直等路嘉言说完,池星燃才淡淡开口:“你让你的律师通知我来,就是和我说这个吗?”

  大概是没有想到池星燃会这么平静,路嘉言先是一愣,随后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他死死的攥紧手指,腕上的金属手铐“哗啦哗啦”响,就这么盯着池星燃许久许久,路嘉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也是,你压根就不在乎晏斯野是死是活,我说这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是可惜了晏斯野,到死都没有获得你的原谅。”

  路嘉言忽然凑近了玻璃,嘴角的笑容加深:“池星燃,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处理掉了晏斯野那个**烦……”

  “感谢?”

  池星燃终于给了对方一个冷冷的眼神。

  路嘉言瞬间怔住。

  池星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字一句:“路嘉言,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原谅他,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可是,你知道我和他纠缠了多少年吗,从17岁到34岁,我人生最幸福,最痛苦的时光,全是他给予我的,你没有办法理解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也不想和你解释,我到底是怎么看晏斯野的。”

  池星燃声音越来越沙哑:“阿言,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你说你从小无父无母,要看着那些叔叔婶婶的脸色过日子,饿的头晕眼花了,也不敢问他们要钱买吃的,路过馒头店,你实在忍不住了,偷了个馒头还没吃一口就被店里的抓住,你叔叔婶婶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打的半死,跪在地上求饶……”

  “阿言,这件事,你和我说过很多很多次了,有次你喝醉了酒,抱着我哭,你说,你要是有父母,绝对不会有人这么欺负你。

  “可现在,你却害的另外两个孩子和你一样,没了父亲,你没有想过,他们或许也会和你一样,因为没有父亲,所以要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可能会受到别人的欺负。你自己吃过的苦,却要让两个无辜的孩子再吃一遍。”

  路嘉言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池星燃的话像是一记响亮且沉重的耳光,重重的甩在他的脸上。路嘉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整个人颓丧的坐在椅子里,脸色惨白。

  池星燃冷冷的看着他:“你说我应该开心,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我流落过街头,翻过垃圾箱里的食物,为了一顿饭,出卖光自尊和脸面,我的那些照片,视频,至今都不知道躺在多少人的手机里,被人当成收藏品一样反复阅读传看。”

  池星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嘲:“在这场斗争里,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爱人,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输家,阿言,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路嘉言的眼神,因为那一句“最好的朋友”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几秒之后,两行眼泪,“吧嗒”一下,从路嘉言的眼眶里成串的滚了出来。

  池星燃最后看了他一眼,“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作为曾经的朋友,我真心祝你未来一切安好。”

  说完,池星燃转身就走。

  背后忽然传来了桌椅摩擦的声音,在池星燃看不到的地方,路嘉言忽然跪倒在地,几乎崩溃:“对不起……阿燃……”

  池星燃没有回头,松开拳头,抬脚离开。

  ……

  回到家时,正是午饭时分。

  保姆端着鸡蛋羹从厨房走出来,“池先生,您回来了。刚刚有个电话找您。”

  “电话?”

  “嗯。”保姆皱眉:“是一位姓林的先生。”

  姓林……

  池星燃在脑海里仔细想了想,他好像不认识什么姓林的人啊。

  保姆:“我告诉他,您有事出去了,他说,等您回来,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当面和您说。”

  说着,保姆就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递给了池星燃。

  池星燃接过,看着上面陌生的数字,微微簇了下眉头。

  回到房间,池星燃换了套衣服,这才拿起手机,按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通了。

  里面传了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

  “您好。”

  池星燃:“您好,我是池星燃,您上午给我打过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随后那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您好,我是林颂。”

  池星燃先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过了好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林颂?!这不是盛戚南昏迷多年一直未醒的男朋友吗?

  他醒了?

  那盛戚南岂不是要高兴的疯掉。

  池星燃的大脑一片凌乱,心脏也跟着“噗通噗通”疯狂跳了起来。

  可不等他再多问,对面的林颂却再次开了口:“池先生,我能和你见一面吗。”

  “我?”

  池星燃的大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丝不对劲。

  奇怪,林颂苏醒,为什么要联系他呢。

  池星燃还来不及想更多,林颂已经继续说道:“我就当您同意了,地址我一会儿发给您。打扰了。”

  说完,林颂挂断了电话。

  几乎是同时,一条写着地址和时间的短信被发到了池星燃的手机上,是云城的一处海洋馆。

  池星燃看着上面的时间,距离现在,也就不过还剩下一个小时。

  林颂居然这么着急的要见他……

  不再多想,池星燃只能再次换了套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

  四十分钟后,池星燃在海洋馆的大门口,见到了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面色带着浓烈的病态的苍白,胳膊细的像是个小婴儿,两条腿虽然被毛毯遮挡住,却依旧能看出有严重的萎缩。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可怕的骷髅。

  池星燃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主动打招呼,那人却已经看到了他,摇着轮椅快步走上前来。

  “您好,请问你就是池星燃吗?”

  池星燃点头。

  “我是林颂。”

  池星燃:“你好。”

  林颂上上下下的将池星燃打量了好几眼,随后开口道:“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会儿吧。”

  二十分钟后,池星燃和林颂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池星燃刚坐下,林颂便开门见山:“池先生,我就有话直说了,你是盛戚南现在的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