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和江烨进入马舍的时候,那匹浑身黑色的马正在吃着什么,毛发光润细腻,尾巴却时不时烦躁地甩了甩。


再次见到陪伴了他一起长大的马匹秋分,阮一的心情是复杂的。


心中莫名有一种如隔数日的恍惚感,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感。


“秋分?”阮一只轻轻地喊了一声,对方却立刻抬起头来,嘶鸣一声,冲到阮一面前。


如同往常一样耳朵向前舒展,秋分低下头舔了一下阮一的手。

那双仿若闪着金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一,像是在跟阮一抱怨着什么。


阮一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秋分,眉眼温柔,“好了,知道你怨我把你送给了纪贺鸣,但这次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闻言,秋分高兴地蹦跶了几下,转身咬住缰绳,取下后递到阮一手里,旁边的江烨一脸艳羡:

“要是我家的寻风也有秋分这么聪明就好了。”

寻风是从小跟着江烨一起长大的马,年龄要比秋分大上几岁,脾气也大,有时难免会被江烨说几句。


阮一笑了笑,江烨接过阮一递过来的缰绳,一手扶着阮一,一手牵着马往马舍外走。


这里离他家并不远,但阮一脚受伤了,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走回去。


站在来接阮一的私家车前,江烨又跟阮一说了一大堆,生怕阮一明天又变成了纪贺鸣的舔狗,直到阮一问区赛训练营的事他才跳过这个话题。


“报名这事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

“到了那儿以后,我们需要封闭训练一个月的时间,然后一个月之后比赛,不过阮一有一点我觉得需要跟你说一下。”


阮一:“??”


江烨上下打量他一眼,“追纪贺鸣的这段时间,你好像都没怎么锻炼?”


阮一点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等我脚好后,我会试着多锻炼的。”


江烨这才松了一口气,催促他赶紧回去养伤,“马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但这周天的青青训练营你可别鸽我!”


阮一挥手与他告别后,坐着车回到了家中。


一般而言,赛马对骑手的体重虽没有硬性要求,但是骑手向来都会选择去控制体重,因为这样会尽量减少马匹的负重,马的跨步速度等都会因此提高一些。


在过去的半年里,阮一一心沉迷在纪贺鸣的身上,因此他现在的体重相比起以前多多少少还是超了些许。


江烨说的没错,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是个问题,因此他得锻炼,锻炼不仅可以减轻体重,还能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以此可以更好地与秋分配合。


房间内有沙沙的声音响起,阮一低头认真地在稿纸上列出计划——两天进行康复和三天进行锻炼。

写完后阮一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上完药,同养父母吃饭的时候,顺带将他要去参加为时一个月的区赛与他们说了。


倒是养父母还没出声,正要去队里训练的阮余知闻言率先出声,语气中隐隐还带着嘲讽:

“昨天阮一哥哥你去看纪哥哥比赛的时候不是还不小心摔伤了吗?为了你的安全,我建议阮一哥哥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毕竟这赛马可比走路还要危险多了……”


难得见到阮一对除纪贺鸣之外的事情感兴趣,阮母不由欣喜道,“阮阮,余知昨天跟我们说你要回了秋分,你是打算重回赛场?是认真的?”


阮一放下筷子,点头,“当然。”


阮母:“既然你自己都决定好了,那我们也不阻拦,只是我得说你一句,这次可别把秋分折腾来折腾去的了,秋分好歹也是陪着你长大的。”


阮一知道养母的意思,秋分虽年轻,但马还是很容易受伤的,要是再被他这么转手送人,那折腾不了几回秋分可能之后便无缘赛场。


“爸!你也不劝劝妈和阮一哥哥!”

阮余知有些气愤喊道,他还是不甘心那匹黑马被拿回去,但终究是人家的,阮余知也不可能抢走。


“行了,余知,你赶紧去队里训练,阮阮的事就随他去。”

阮母将收拾好的背包递给阮余知,送他出了门。


之后几天,阮一一直待在家里按照计划进行,顾及好了大半的脚伤,阮一还是没敢做太过剧烈的运动,期间也没落下对秋分的训练,一人一马互相督促着完成。


到了去训练营那天,阮一的脚伤彻底好了,走路跑步都没有问题。


*


青青训练营建在郊区,站在门口只能看见里面偌大的草坪和几栋楼。


马术比赛一共有三类,花样骑术、障碍赛以及速度赛马,而这三类统称起来被人们称为‘三项赛’,奥运会所进行的马术比赛也就是这三类。


而青青训练营的场地很大,阮一目测估计这个训练营恐怕将三类比赛都包括进去了。


一般来说,参赛骑手会更加专注于某一项目去训练,记得在书中的最后,纪贺鸣拿到了障碍赛——个人三项赛金牌。


“想什么呢?”江烨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拍了一下阮一的肩膀。


阮一将他的手挥开,转头一看,原来只站着几个人的训练营门口此刻陆陆续续站了几十个人。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阮一转头问他,在记忆中,这位同样喜爱赛马的朋友对待关于马术的事情可从不会迟到。


江烨示意阮一去看身后刚从马上下来的,一脸豪气但又有些肮脏的几个男生。

他们的皮肤偏暗黄,脸颊左右两边还有高原红,很容易便能判断出他们是来自藏北。


阮一看着江烨气愤的模样,只得小声问道,“他们偷你家祖宗玉米地了?”


“不是!”江烨捂住胸口,一脸悲愤地道,“他们嘲笑我的马丑!”


江烨的马其实并不丑,只是江烨老喜欢给马整一些乱七八糟的发型,寻风还多次反抗过,最终都是以人仰马翻的结局收场。

阮一:“………”


阮一对此无话可说,转身拉着行李箱去登记,江烨跟在他后面抱怨,“明明就跟我一样帅的一批......诶?阮一!”


从登记员那里拿到宿舍号牌后便转身去了宿舍,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除了他和江烨外,还有两个人。


等江烨和阮一收拾好的时候,另外两人紧赶慢赶也到了。


两人一一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宋帆。”

这人剃了寸头,一身干练的运动服,看起来一身正气。


“赵谦。”

一脸憨相,他也学着赵谦做出握手的动作。


江烨和他们一一握手,顺便将自己和阮一介绍了,彼此互相认识后,另外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是晚上九点左右,江烨睡不着便坐在阮一的床上,跟阮一说话,“我回去又去打听了这个青青训练营,阮一,你猜这次我们的教练是谁?”


阮一:“谁?”


“是一位很厉害的国家退役运动员,退役后国队曾找他当教练,但不知为何被他拒绝了。”

正在收拾床铺的宋帆淡淡出口道。


阮一还没开口,江烨便激动的不行,“卧槽?!国队还找过他?!这么牛逼?!”


宋帆动作一顿,反问,“你不知道?我看你那么信誓旦旦,还以为你知道呢。”


江烨摇摇头,“我只听别人说是退役运动员,但不知道国队还找过他。”

话音刚落,宿舍内的灯忽然熄灭。


四人:“.......”

倒是没想到还要体验一把高中生涯的熄灯生活。


*


早上六点,阮一是被催命刺耳的铃声叫醒的。

来之前训练营已经提前将作息表发给他们,早上六点起床洗漱,二十分钟内收拾完赶到草坝上,训完一个小时之后便可以吃饭,然后八点继续。


阮一顶着一头睡乱的鸡窝头,将江烨从被窝里拽起来,然后眯着眼去洗漱,换上骑马需要穿的骑手服下了楼。


训练场地上已经稀稀拉拉站了一些人,江烨打着哈切跟阮一走进队伍中。


直到阮一走近了才看到最前方站着的两个教练。

其中拿着花名册的那人穿着一身红外套,戴着墨镜,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

而在他旁边正在侧身说话的那人则是穿着黑色外衣,脸上肃然。


就在江烨准备跟阮一说些什么的时候,穿黑色的人摁下手中的计时器,抬头看向他们,从人群中精准地点出那几个迟到的人:

“你们几个牵着你们的马,绕围栏慢跑三圈。”

这难度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不是所有的马都会听从骑手的命令,更遑论一些对马溺爱的骑手。


“其他人骑上你们的马,从这里走到对面的那个山头脚下,然后再骑着马走回来。”

黑衣教练的一声吼彻底让众人清醒,如同鸟兽一般迅速分散开,各自去往马舍牵自己的马。


来这里的虽刚接触马匹没多久,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关于马术的,而教练一上来便让他们骑马的意思也很简单,主要是看他们与自己的马匹之间的配合度有多高。


若需要骑马的话,还需要给马戴上缰绳、马鞍、肚带等等一系列装备,但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帮它们戴好了,因此他们只需要做的便是上马。


教练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见此,众人都不由得想在教练面前表现一把。

于是接二连三地,众人纷纷扯着马缰,自以为能很帅气地坐在马背上,但大多数只翻到一般就摔倒在地,就这么几次过后,马在原地转着圈,似乎是不耐烦了。


泄气的众人注意到一直没有动作的阮一。

“这是阮家那位假少爷吧?怎么最近来训练营玩了?就他那小身板能上去吗?”

“估计会摔个屁滚尿流。”

“啧啧啧,听说他去看纪贺鸣比赛时还不小心把自己脚弄伤了。”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阮一伸手拍了拍秋分以示安抚,旋即便迅速地将缰绳左右分开放在马的左右一侧,马蹬放下,然后左手抓住缰绳,抬左脚踩入马蹬,右脚一蹬地轻轻一翻,便成功上马。


秋分只是略微晃动了身形,但又很快稳定,微垂着头静待主人的下一步指示。

紧接着江烨也成功轻松翻身上马,眉心一挑,得瑟地夹紧了马肚。


有人小声嘀咕道:“他这怎么做到的?不是说这假少爷就是个恋爱脑吗?”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阮一身子动了动,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众人下意识避开与阮一对视,手忙脚乱又研究起了各自的马。


瞧着这群人莫名其妙的反应,阮一皱了皱眉,并未过多在意,一牵缰绳,将马头调转到江烨面前。


每次与这位马术朋友一同骑马的时候,阮一总要与他比上一次,这次也丝毫不意外,阮一心跳微微加速,眼中闪烁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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