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已是下午。


一睁眼,入目便是一大片白,一根铁制的输液架挂着药液,点滴规律性地落下,四周安静地似乎都能听见药水的滴落声。


阮一茫然地眨了眨眼,眼前的这一幕场景着实过于熟悉,熟悉到让阮一以为现在已经是书中结局,他将死在无人问津的病房中。


直到——


微动的手指触碰到一处柔软,阮一差点惊地跳起来,他垂眸看去。


只见宋俞趴在他床边,一只手垫在脑下,一只手虚虚地握住他的手,对方一头浓密的黑发,五官仿若被刀凿刻般标准,纤长的婕羽仿若蝴蝶停留在对方有些发黑的眼皮上。


都有黑眼圈了,想必对方应该是守了他一夜。


阮一抿唇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想要将手抽出来,可是他一动对方便深深皱眉,握紧他手腕的手更紧了一分。


阮一顿时又不敢动了,他转头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秋叶纷飞,黄昏暖照,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板上,仿若给地板描绘了一副橘黄色的背景,身处此间,只觉浑身温暖,病房中的一切冰冷都消失殆尽。


书中的结局早已被改变,病房中的他,至少此刻,并不是孤身一人。


阮一收回视线,正想再看看宋俞时,余光却在瞥见床头一抹亮眼的白时,停下目光。


是一块银牌。


不对……按理来说,一般在遭受意外情况后,他并没有资格拿到奖牌。


即使心中已经隐隐明了部分情况,阮一还是忍不住伸手拿起那块银牌。


摸起来细腻光滑,冰冰的,阮一慢慢抚过银牌,待摸够后才放下,怎么能不遗憾呢……说好的要拿金牌结果却只拿到了银牌,这还是在宋俞的争取下拿到的。


“怎么?不开心吗?”


宋俞不知何时醒来,见到阮一面露失望,他抬起头看向阮一,用握住阮一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


阮一被捏的瑟缩了一下,他回神抬头看向宋俞,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宋俞见此没说话,他坐到床边缘,一把拉过阮一,轻轻地拍了拍阮一瘦弱的脊背。


温和的嗓音在阮一脑袋上响起,“没事,你想哭就哭,我不会笑话你的。”


阮一攥着宋俞衣服的手收紧,咬着下唇什么话都没说。


就这么被抱了半晌后,阮一主动推开了宋俞,他还是没哭,至少目前对于他来说,哭是最没用的,最不能解决问题的。


见阮一情绪平稳了些后,宋俞跟他说起正事,“这次错在我,入场安检还是过于放松了,才让赵谦带了进来。”


阮一:“他藏哪儿了?”


记得自上次发生蜱虫事件后,宋俞对于举办区赛这件事更为上心,入场安检也随之拔高了好几个等次,阮一着实想不通赵谦他们能藏在哪儿,才能通过安检?


“身体里面。”


阮一:“??”


“屁股里面。”


阮一:“………”难怪能带进来。


宋俞笑道,“还有一件事,一件好事。”


对上阮一那双懵懂疑惑的眼神,宋俞忍不住上手揉了揉阮一的黑发,被阮一拍开手后才继续道,“张澄嵘教练,国家队退休马术队员,有兴趣去他新建的国家队看看吗?”


阮一本来一开始就想建立真正属于他的国家队,听到这种好事,阮一想也不想,当即点头,“要去!”


“嗯,乖乖养好伤后再去,想加入还得需要一场考核。”


宋俞看见阮一干涩的嘴唇,转身为他接了杯水,“下次,尽量还是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没有责怪,甚至只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阮一回想起当时惊险的跳扑一幕,当时全身血液沸腾,一心只想着要保护秋分,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阮一没有答应,解释道,“秋分是我的半条命,我之前已经辜负过它,往后的赛场我都不想辜负它。”


眼眸坚定无比,说出来的话也不容置疑。


跟当年的宋俞又何其相似,只是宋俞后来放弃了,辜负了白马。


宋俞:“我知道了。”



复健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期间养父母以及那两个狐朋狗友还来探望过他,见他没什么事便放下心。


而网络对于阮一拿了银牌的事情在第二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对于他们来说,第二名不值得被记住,而仅有第一名才值得他们去关注。


但有关于第一名赵谦的事情,其中也有阮一的影子,关于赵谦,网络上讨论热度最大的便是老棕马意外发疯,撞伤阮一的黑马。


上面还配了两张图,一张是棕马躺在被撞碎的围栏废墟之中瞪着眼睛死去的模样,这模样当时看的阮一都被吓到,那双凸出来眼睛就这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活生生给人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而另一张则是黑马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其中两只马蹄上还流着血,几乎染红了大半的草地,看着就令人心慌,很难不让人怀疑黑马以后还能否上赛场继续比赛。


但事实上,宋俞早在亲自安排阮一的事情时,也同时叫了兽医,结果出来跟他差不多,都是福大命大,没伤到要害。


黑马好的比他快,几乎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便又能活蹦乱跳,而阮一足足用了一个月。


等这天阮一带着自己的马去参加考核的时候,冬天都已经过了一小半。


“来了!”


江烨与宋帆站在训练基地门口,朝阮一和宋俞挥手。


“我回家等你,自己小心些。”


这一个月来,宋俞几乎都在他身边,知道宋俞已经攒了大半个月的工作,便道,“好。”


送别宋俞后,江烨在旁边啧啧两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们俩发展这么快?”


宋帆眼见阮一就要踹江烨,他手快地拉了一把江烨,而后道,“他就是嘴贱,你别理他,我们先进去,别让张教练久等了。”


收回腿,阮一转身往里面走去,屋内是一个封闭式的训练基地,仅设置有盛装舞步和障碍赛的场地,越野赛所需场地太宽太广,更何况这还是在冬天,几乎没有哪个训练基地有这样的条件。


屋内想比起外面要暖和多了,三人脱下外套,换了一身骑士服,然后去马舍牵自己的马。


待三人都完成准备之后,张教练这才悠然地坐下,“很简单的规则,三局两胜,你们一人挑战一轮朱源,若朱源赢下你们两局,则你们走人,若是朱源与你们打成平局,那么你们留下。”


“因为场地限制,比赛项目只能二选一,两个项目可挑选你们擅长的项目进行比赛。”


朱源一身黑色骑士服,卷发杂乱地搭在额前,其五官锋利,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乍看去颇有一股野性的气味,他与三人依次握手,而后自我介绍道:

“朱源,蝉联三届省级冠军,上一届世锦赛三日赛单人冠军。”


原本想问为何是平局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江烨不是尴尬地回以微笑道,“你好。”


“三位的信息我已经大致明了,那么现在,谁先来?”


宋帆上前一步,“我先来。”


二人各自骑着自己的马站在障碍赛赛道前,两道一模一样的赛道展示在二人面前,宋帆朝朱源认真道,“请不要放水。”


“自然不会,我也想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作为身为我队友的实力。”


张教练一挥旗子,二人的身影当即冲了出去。


起始速度相同,便说明两人的反应速度近乎相同,起步位置谁也没能拉开谁,那么接下来只能看下面的跨越障碍的时候能否拉开障碍。


阮一看着两人飞速掠过的身影,眉头微皱,上一届世锦赛冠军不是白说的,在跨越第一道障碍时,朱源比江烨更快,而一旦被拉开差距,后续再想拉回来很难。


于是阮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江烨被拉的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比赛结束,江烨都没能追上朱源。


张教练走到二人面前,面色不善地对朱源道,“你后面的速度又慢下来了。”


批评了一句朱源后,张教练又转头看向江烨,江烨见此忍不住挺直脊背,眼睛却往下瞟着,不敢与张教练对视。


“你跟朱源相差了足足三秒钟,保持速度不错,但这同样也是问题,爆发速度不够,如果你整体速度能提上来,或许还能赢。”


“行了,宋帆你来。”张教练又背着手走回了障碍赛起点处,宋帆见此连忙牵着马走到起点处。


江烨喘了两口气,走到阮一身边道,“这朱源到底什么来头,我跑那么快都没跑过。”


阮一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世锦赛冠军。”


江烨:“……”他不是聋子他刚刚听到了啊喂!


几分钟后,宋帆与朱源比赛结束,也许是因为中途没有休息的原因,这次倒真是让宋帆跟朱源打了个平手。


“牛逼,宋帆都超过我我得继续努力了。”


“我也觉得你最近过于松懈了。”阮一回了一句后,便牵着自己的马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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