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打了人有些痛,裴衣甩甩手,想说些什么,却看着这个脆弱的人欲言又止。

  她只是害怕了而已。

  楚纱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不是开心、生气、怜悯,那是种完全陌生的情绪,那种情绪沉在裴衣的眼睛里,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裴衣从她怀里拿回书包:“走吧。”

  被高楼遮挡的余晖洒在裴衣身上,思绪混乱的楚纱松开缠绕在她校服下摆的手指,耳边是一阵嗡鸣,就这么跟在那人背后,视线里是那人发红的骨节。

  长久以来习惯用平静掩饰心情的人,此刻瞳孔微微颤抖,像是太久不见光了,骤然有光线,让人很不适应。

  发热的腺体让裴衣很不舒服,她边走边涂药,淡淡的凉意舒缓着有些痛感的腺体。

  易感期本来就很近了,刚刚又用信息素挑衅那个人,让她有些不舒服,心里隐约有股躁意,她调整呼吸压抑着躁意。

  裴衣喊了一声身后这人,转过身来,低着头走路的女孩没听到,一下撞到她身上。

  楚纱往后退一步,一直低着头。

  裴衣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十七岁的楚纱并不了解,可只有一件她很清楚,她很讨厌责任,一想起上辈子因为标记楚纱而需要结婚就透不过气来。

  可那件事情不是楚纱的错,主要的过错方是她。

  所以才只能逼着自己接受那段婚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楚纱都是没错的。

  现在是十七岁,她一直以来想得太多,总是抗拒和楚纱像上辈子那样接触,忽略了当时和楚纱在一起是因为她的易感期诱导了楚纱发热期的提前,才会无意识永久标记。

  只要避开标记的问题,和楚纱仍然可以是朋友,甚至是好朋友。

  裴衣:“我们是朋友,你有事情可以找我帮忙。”

  “嗯。”

  刚刚哭过,楚纱眼眶还有些红红的。

  夕阳拉长的影子在裴衣没注意的地方交汇,像是两个漫步的人依偎在晚霞中。

  回家要走九条街,那些不甚繁华的巷子和裴衣记忆中的一样,腺体带来的躁意在消退。

  想通之后,她第一次认真开始看这些巷子里面有什么,甚至开始和楚纱聊天。

  有她不曾注意过的绿植散着清香,老旧的墙皮有些泛黄脱落,她记得晚自习从这里路过的时候,这里的路灯也常是坏的,风一吹吱呀吱呀的响,一闪一闪的冒着白光。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妈,你自己告诉楚阿姨就行。”

  在家门口,裴衣想起来不能让她妈知道这件事情,要是闹得太大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楚纱等那人进了家门才回家,她在客厅书架上找到文件,翻到楚韵需要她查看的页码,给楚韵打了个电话。

  “妈......”

  楚韵仿佛有些着急:“到家了吗?”

  “到了。”

  楚纱把她需要的东西报给她。

  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就急匆匆的说:行,今晚可能不会回家,自己锁上门。

  电话传来忙音,那边的人已经挂断。

  即便习以为常了这种忽略,楚纱垂下眸子,合上那份文件。

  回到卧室,卧室里很暗,她没有要拉开窗帘的想法,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呆。

  裴衣回家的时候把手踹在裤兜里进门,李素英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看见她回来了,“小衣啊,你爸出版社有个出差,公费的,去青海湖,妈跟着一块儿去。”

  她朝着茶几上的盒子努了努嘴:“喏,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给你,你到时候在家守家。”

  裴衣内心愤然,秀吧,你们就秀吧。

  诚实的手拿上礼物盒,估摸着里面是什么。

  李素英没发现她有哪儿不对,哼着小歌叠衣服,给旅游收拾东西。

  “对了,你语文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你到家了没有,让你给他回个电话,还说你语文七十来分,你怎么考的?纱纱一百四,作文接近满分,你给我打个半折?”

  李素英皱起了眉头,审视着自家长了张好脸的绣花枕头。

  裴衣含糊了几句跳过这件事情,赶紧回了房间。

  第二天上学,两人在门口默契的什么都没提。

  李素英热情的招呼着楚纱:“纱纱,阿姨周末去旅游,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回来,你周末有时间,可以来找小衣玩,一块儿写写作业,教她做做语文题。”

  楚纱默默地应着,瞥了眼裴衣在李阿姨来之后就塞在裤兜里的手,也不知道那手还疼不疼。

  一路上也不说话,两个人并肩走着,路上随便买点早餐,在教学楼二楼转角分开。

  周四这天到的地方,一天一夜的火车坐得李素英头晕,以至于休息一晚后,手机响了三次才接到电话,电话那头是奄奄一息的裴衣。

  “妈,我要不行了,快跟老师请个假,我腺体不舒服去不了了。”

  这天早上楚纱没等到裴衣出来,只在街口来了两个人,叫她一起上学。

  周丹扬和方汀。

  裴衣和她们说了路上有小混混的事情,特地注明,受李素英女士的指令,让她俩过来接一下,放学给送回来,俩人临危受命,跑着就来了。

  楚纱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裴衣的窗户,能看到一层蓝色轻纱罩着窗口。

  周丹扬咬着包子,在包里翻着什么东西:“她不舒服要在家休息,而且今天她要是去了学校,肯定有很多事情,还真的不如不去。”

  从初中开始她就见识了裴衣生日这天的热闹情况,送什么的都有,直接塞课桌走掉的那种,东西拿也不是不拿又不知道给谁。

  裴衣的易感期腺体有时候会痛得厉害,去看了医生也没用,医生说是体质问题,等长大了有了Omgea就好了。潜台词就是等标记了Omega,有人给她提供信息素就没事了。

  很多Alpha会问暧昧一点的Omgea要临时标记,只要藏着点,家里也不会发现,裴衣这种身体有状况的,有Omega信息素根本不会这么痛。

  只不过裴衣这人轴得很,她觉得不行,脑子里面一根筋的要找个喜欢的,但是每次来了人送情书礼物给她,她又不要,也不知道准备去哪儿找喜欢的。

  从那时候起周丹扬就知道,她遇见了传说中的纯情Alpha,准备这辈子就谈一次恋爱直接结婚的那种。

  作为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Omgea,她当然也喜欢这样的。

  可惜兔子不吃窝边草,跟裴衣认识十来年,实在下不去手。

  光是想想以后和裴衣在一起,看一眼都是尴尬。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这个能先放你家吗?我放学的时候再过来。”

  方汀也把手上的袋子举起来,里面是给裴衣的生日礼物。

  楚纱没问什么,把她们的东西放进家里,又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下来放一起。

  上完第二节课,文琪从座位上走过来,楚纱同桌看见了,自觉的让出位置。

  班上和楚纱聊天的人不多,感觉她这人挺冷淡的,如今高二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也就不会想去贴着一个不熟悉的冰块。

  文琪坐到楚纱旁边,冲她粲然一笑。

  “楚纱,今天怎么裴衣没来上学?你知道吗?”

  一起上学的邻居,当然知道,文琪等着她回答。

  楚纱停下笔:“她请了假在家休息。”

  “这样啊。”文琪支着下巴靠在课桌上,若有所思的指尖点着桌面,视线转过来打量着楚纱,“那要不,放学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今天她生日,我买了点东西。”

  楚纱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还在想着,有人喊她:“楚纱,外面有人叫你。”

  楚纱抬头一看,是周丹扬。

  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的。

  “我先出去一下。”楚纱放下笔,在周丹扬的示意下从后门出了教室。

  周丹扬看了眼走廊尽头,没有人。

  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诺基亚,上面是一条短信。

  备注人:裴衣。

  裴衣的消息发的很简洁。

  【守好我的位置,让楚纱别带人来我家。】

  周丹扬百思不得其解,嘶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

  “第一句话我能懂,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她收了短信,看不懂才带着手机上来的。

  楚纱眉头轻蹙,想起了刚刚文琪的话。

  她顿了一下:“知道。”

  知道了?

  知道什么?

  周丹扬还想问几句,上课铃一响她也没办法问了,只能趁着预备铃跑回去,上课的琢磨着短信的意思,给裴衣回了个:她说知道。

  又问:知道什么?跟我说说?带谁?

  一个三连问过去,裴衣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诺基亚的震动嗡的一声响起。

  裴衣半阖着眼睛,抱着被子看了眼消息。

  不回,手机开了静音扔一边。

  本来有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但刚刚腺体一疼,综合她的生日、楚纱刚搬来这几个条件,裴衣终于想起了那个看起来眼熟,和楚纱一起的人是谁。

  高中的时候那个送镜头的同学。

  不太记得名字,只记得这个。

  跟着楚纱在她腺体疼得要死的时候到了家里,给她一个超贵的镜头当生日礼物,最后人是打发走了,就是超级烦。

  连带着后面几天看楚纱都不顺眼了,现在想起来也想不通她带个人过来干什么。

  桐花街里一直都很安静,住的人家都是独门独院,和对面的还隔着一条栽种了绿植的小街。

  秋风吹动着轻纱,屋内很凉爽。

  裴衣给自己注射了一针抑制剂后情况好了很多,房间内的檀木香沁润着心脾,等听到楼下有开门声的时候再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妈把备用钥匙放到了楚纱那里,现在放学,除了她们三个也没别人了。

  方汀熟门熟路的进来,把礼物放桌上,鼻翼缩了缩。

  周丹扬边走边往周围喷气味阻隔剂,或许是裴衣下楼喝过水,客厅里也散着那股檀木香。

  她小声念叨着:“一股子裴衣的檀香味。”

  檀香味?

  楚纱把自己的礼物也放到茶几上。

  一个很精美的袋子,里面的东西也用包装纸包得方方正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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