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每次到站的时间都不一样,在馄饨店老板又一次没有听到不要葱的时候,裴衣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思虑几瞬后,朝着那团白雾里面喊:“姨,她说她那碗不要葱花。”

  老板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的答应着:“好嘞——外头坐着先等会儿。”

  吃馄饨不会迟到吧?楚纱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看见一个熟悉的车型,车子开进,车头亮着红色的车次——就是她们等的那个。

  老板端着馄饨过来,楚纱看着那个车子开近:“车来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裴衣舀了一个馄饨,淡然地吹凉。一有事情就来车,早就习惯了。她呼了一口气:“吃吧,先吃再说,去了也赶不上,等下打车吧。”

  看着裴衣慢吞吞的吃,楚纱感觉自己着急也没用,就也仔细的吹凉着馄饨,吃着没有葱花味的馄饨,确实比第一次吃的要好吃点。

  看见街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裴衣挥了挥手,那个身影歪着脑袋看了看,左右看了没车之后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豆浆。

  周丹扬看了看手表,又瞥了眼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馄饨,不自觉的想起了楚纱昨天扭了脚,“你们才开始吃?不怕迟到?”

  裴衣很爽快的说:“我们打车去,你坐会儿,一起去。”

  能蹭车当然不会走路,她坐着等了会儿。

  原本李素英女士预计的晚上到家,可火车也没个准点的时候,下午她就回来了,看见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满意的点点头。

  把东西理了理,给两个孩子的堆沙发上,等裴衣回家一看,说话的语气跟她爸差不多:“嚯,妈,你怎么不把青海湖搬家里来。”

  李素英冷静三秒,语气不善道:“关你什么事儿,跟你爸真是一个混蛋样子,去隔壁把纱纱叫来,我还给她带了礼物。”

  裴衣用鼻音哼了哼,去房间放书包,准备下楼去隔壁敲门,又一想,好像不用,把窗户一开,对着左边开始喊:

  “楚纱——楚纱——”

  怎么又是在外面,跟昨晚差不多,楚纱听见声音开窗户,探出半个肩膀看过去:“怎么了?”

  “我妈带礼物回来了,让你过来一趟,你先来,我下楼给你开门。”

  “好。”

  有时候裴衣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妈那么喜欢楚纱,比如现在,自从进门开始,李素英就拉着楚纱开始从学校聊起,然后聊到放学路上,再说到楚纱妈妈,然后才进入正题。

  像前世一样,李素英最先拿出的是两条对裴衣来说很丑的围巾——几何图形毫无规则的堆叠在红色围巾上,有种不符合她们年纪的成熟。

  直到三十岁那年,裴衣都没有发现这两天围巾的好看在哪里,可是楚纱觉得好看,十多年了还留得好好的,一过年就把围巾翻出来,裴衣不喜欢也不挑,有就围着,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这围巾丑。

  “来来来,一人一条。”现在才还不到十一月份,两个人就已经被挂上了围巾。

  楚纱拘谨的坐着,在两只手不知道放哪儿的时候,一个大盒子塞过来——里面放着一个大玻璃罐,罐子里是五颜六色的小沙粒:

  “这个是买的那个纪念品,叫什么特色盐瓶,拿回去摆着看看。”

  还有一个青海湖纪念币,后面是大大的青海印象四个字和浮雕的山湖,正面是一张青海湖的图片镶在里面。

  “以后你们也去玩玩,那里可好看了,天特别蓝,可惜我们去的时候油菜花没了,不然那上千亩油菜花不知道得多好看,以后你们就八九月去,看看油菜花。”

  不知不觉的,楚纱都有些热了起来,脖子上挂着围巾,怀里的东西越抱越多,她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李素英拿出越来越多的东西,说着在青海湖看见的东西,只能连声答应着好。

  “你妈妈晚上回来吗?”

  楚纱声音放的很轻:“不回来。”

  说话的时候,喉咙传来一阵不明的疼痛感,她突然开始想,自己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很怪。

  “那你今晚留这儿吃饭,买了好多当地特产,你裴叔叔从出版社回来就做饭。”

  楚纱不想麻烦别人,下意识说着不用,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堵了回去。

  “你一个人在家还得想着吃什么,多麻烦,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说这阵子工作忙,让我们多照看着点,你以后吃饭来我们家,就跟着裴衣放学一块儿过来就行。”

  裴衣研究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纪念品,突然被点到,茫然的抬头:“啊?”

  李素英眯了眯眼睛,自家孩子果然呆得跟个什么一样,她拔高了声音:“我说你楚阿姨不在,纱纱以后来我们家吃晚饭。”

  裴衣:“昂。”

  吃个晚饭而已,上辈子也这样,每次吃完这么点路,她妈也非得让她把楚纱送到家门口。

  “行了。”李素英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你把这些先跟纱纱拿回去,然后再过来看会儿电视,写写作业什么的,等你爸回来,让纱纱教你写写语文。”

  裴衣拿了大部分的东西,这些给她们的礼物只是这次行囊的一小部分,她都想不出来她妈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回来的,火车上真的能放这么多东西吗?

  楚纱手里东西少,开了门先让她进。

  “放哪里?”东西堆到了裴衣的下巴,她干脆下巴压着那几个盒子,保持着平稳。

  楚纱把手里的东西放茶几上,往中间推了推露出一块空白,扶着裴衣手上的盒子又放下。

  看着还把围巾挂在脖子上的楚纱,裴衣实在不懂这丑围巾是有哪里能吸引到她,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很大,她只能用个人审美不同来解释楚纱对这条围巾的喜爱。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以后不和楚纱一起生活,到时候就把围巾压到箱底,根本没人让她过年戴。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提示楚纱还没取围巾,楚纱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偏着头看向她的脖子。

  一看过去,她先想起的是裴衣整个腺体发红,在纤白的颈上有条红色的血管一路通往心口的模样。

  裴衣:看我干嘛?

  难道围巾是她的本体?这才十月份啊!不热吗?

  她感叹楚纱的审美如此,扯了下唇角,温吞的说道:“你的围巾。”

  楚纱后知后觉,难怪一直觉得有些热,这围巾厚实得很,一直挂在脖子上,不热才怪,她耳根红红的,低头假装镇静的取下围巾。

  围巾在手上卷了几圈:“那我先去放一下。”

  她记着李阿姨的话,自动过滤了看电视的部分,带着没写完的作业本下来,去裴衣家写,裴衣看了看她,看见那些作业,只能在心里叹一声,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平和:“写作业啊?那走吧。”

  裴建国到家的时候,看见两孩子坐小凳子上写作业,他老婆假模假样的装着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一直往两个孩子那里看。

  楚纱回头:“裴叔叔好。”

  裴建国和善的笑了笑:“纱纱啊,晚上在这儿吃饭,买了很多特产,叔叔我给你露一手。”

  等他挽着袖口进了厨房,李素英小步走着跟进来,拉了拉他的衣服,朝着外面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小声说道:“你看这两孩子,多登对。”

  裴建国笑了,两孩子都长得好看,放一块儿养眼那是肯定的,哪儿来的登对的说法,不过他没说什么,笑完了接着去做饭。

  裴衣看着一道题冥思苦想,听着旁边沙沙的写字声有些恍然。

  在安静的环境下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忆如洪流般倾泻,她好像被瞬间拉回了某个场景里,楚纱在旁边画画的声音和写字声重合着。

  她陡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怕回到三十岁,还是在怕别的什么,猛地抬头,看着楚纱稚嫩的脸,瞳孔不被注意的颤动着。

  “怎么了?”

  楚纱看了眼那个作业,是物理,她也不会,怎么办?

  阳光打到楚纱身上,橙光显得如此静谧和温柔,裴衣那一口呼吸就那么停滞着。

  她摇摇头,表情有些奇怪,随后一声不吭的放下笔,上了楼。

  李素英看着她上楼,过来瞟了一眼作业本,那些符号看得她头晕,又好奇地看了看楚纱的,感叹果然还是文字好认,现在的孩子压力太大了,她那年头,也没读这么多书啊。

  “现在这化学,真是太难了。”李素英随口道:“阿姨那时候那化学,都不是这么学的。”

  虽然这是物理,楚纱还是默默的点了头,这种时候,她也知道纠正这个是没有必要的。

  直到吃饭的时候下楼,裴衣还有些心不在焉。

  裴建国就这么看着她夹走一根鱿鱼里的辣椒,还是她二姨拿过来的印度辣椒,平时都是被剩下的佐料的那种。

  他提醒道:“吃饭不要走神。”

  裴衣喝着水:“什么?”

  他哎呦一声:“你喝的纱纱的水。”

  ?

  裴衣看着杯子,她的水安然的放在左手边,楚纱也定格了一般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裴衣起身,“我给你倒杯新的。”

  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李素英都觉得奇怪,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写个作业怎么这样了。

  她小声的问楚纱:“你们要考试了?”

  楚纱想了想:“有个四校联考。”

  难怪,李素英心下了然。

  吃完饭,跟记忆里的一样,裴衣照例被叫去送楚纱回家,她跟着楚纱出去,在院门口靠着,等楚纱进了院子才回来。

  看见院子里的一盆花,裴衣顺手拔了片花瓣,回了房间,李素英又听到了楼上那种无意义的哀嚎声。

  “哎呦,这学习压力,四校联考也不用这样吧。”

  裴建国洗着碗,调侃道:“那还不是你整天比来比去的,我可从来没说过她,她的那些功课啊我早就教不了了,直接撒手让她自己去吧。”

  楚纱打开窗户看了看,开了两次,第三次都变得熟悉了,右边的窗口没人,只是亮着灯。

  是那道题?楚纱想到只写了一个解字的物理题,分科没选理科,看来是正确的,太难了。

  这个周末,裴衣一早上就去了图书馆,她妈一听是图书馆,让她来问一声楚纱,一个人出门,到图书馆就变成了两个人。

  “阿姨你好。”

  图书馆工作人员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她笑了笑,友好的问道:“怎么了同学?”

  裴衣礼貌的问道:“图书馆里有时间旅行类的书吗?”

  工作人员查了查,指向二楼:“那里G号架,第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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