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无奈地将照片夹回笔记本,又接着浏览笔记。
虽然是由许多不同的笔迹写成的,但全是关于他的生活纪录跟工作上的行程摘要,大概是他历任助理传承下来的注意事项。
于是他翻到最后面,尧舜宇端正的字迹映入眼帘。
──给这本秘笈的下一个主人,虽然前面写了很多不能触犯的禁忌事项,但我想请你记得──多关心总经理。
──总经理虽然工作能力很强、是个工作狂,却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要记得提醒他休息。
──他老是不知节制地灌黑咖啡提神,记得帮他准备搭配的点心,别让他空腹喝咖啡。
──他常犯头痛,不要让他吃止痛药,可以的话去学指压按摩。
──总经理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记得帮他选择改善睡眠的食物。
──不要被他的坏脾气吓到,其实他温柔又可靠,只是不善于表达。
看着尧舜宇对后手的耳提面命,字字句句像是扎在夏商舟心上,又幸福又疼痛。夏商舟攒紧笔记本,视线挪移到最后一句,不禁噗哧一笑,眼眶却泛酸了。
──记得,对待总经理,要像撸猫一样,顺着他的毛摸。
臭小子,谁是猫啊……!
这句破天荒的结论让夏商舟又好气又好笑,随即咬紧牙根,揣上汽车钥匙就离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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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舜宇拎着一人份的晚餐,独自走在骑楼,脚步却沉重异常。
杂乱无章的招牌、乱停的机车、狭窄的巷弄,是他熟悉不过的日常,可脑海中却时不时浮现夏商舟背着他走过的画面,似乎就不这么寻常了……
尧舜宇恍惚地想着,过了几秒惊觉自己又要陷入惆怅的氛围,连忙敲敲脑袋。
──尧舜宇,不许再想了!
他摀着敲疼的脑袋,正打算掏出钥匙开门,一道黑影迅速从暗巷窜出,他还来不及叫,就被对方牢牢按在门板上。
炙热的体温跟雪松的香气迅速袭来,让尧舜宇有一瞬的恍神,眼眶又不自觉地发热了。附近路灯坏了好一阵,周围没有光源,但也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夏商舟灼灼燃烧的眸子就像是暗夜里诡艳的荧火。
「为什么躲我?」夏商舟的声音嘶哑,按在肩上的力道像是要将他揉碎一样。尧舜宇自知逃不了,只能下意识回避那对眼睛。
「我已经辞职了……」
这番顾左右而言他让夏商舟无比心寒,勉强发声:「……你没别的话对我说吗?」
小仓鼠依旧偏着头,抿紧了唇。
「我就让你这么没安全感?喝醉不让我讲、清醒了还不让我解释?」
夏商舟是真的困惑了,见尧舜宇仍逃避与他对视,他怒上心头,一把掐住小仓鼠的下巴,蛮横地扳正他的脸。
「尧舜宇,你不能这样对我!」
听见夏商舟气恼又忧伤的怒吼,尧舜宇觉得心跳似乎又要不受控制了,情急之下便用力推开对方,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不起,那天我酒喝多了……」他抖着唇说道,眼见夏商舟表情越发扭曲,他连忙鞠躬,「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他转身就要跑,但又被夏商舟拽回来,牢牢压制在门上。
「只是说错话,那为什么要辞职?」夏商舟生气地质问,但表情却像个受伤的野兽,疼痛且困惑。
──别这样看我……
尧舜宇浑身抖颤,觉得自己又要臣服了,连忙撇开视线,故意板着声音说:「比我优秀的人多的是,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他故作冷淡,谁料夏商舟将他抓得更紧,脸也缓慢迫近,吐息全数拂过他的脸:「如果我只要你呢?」
尧舜宇霎时懵了。
他怔怔看着那双眼睛,一样的深邃如海,其间却是广袤的忧伤与孤寂。
──不应该呀,你坐拥一切,要什么都手到擒来的……你有你的前程似锦,不需要为了一只随处可见的仓鼠伤心的……
见尧舜宇垂眸不语,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夏商舟以为是自己太过粗暴弄疼他了,便缓缓松手,同时低唤:「尧舜宇?」
小仓鼠睫毛微微一颤,依旧没有擡眼,抿了抿唇:「你只要我,我就非得要你吗……」
尧舜宇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夏商舟仿佛听见什么碎裂的声音,理智、矜持,全都毫无意义,他已无心维持那个优雅的假面。
「……总经理…我们只是雇佣关系而已,我真的没办法……你能不能放过我。」
尧舜宇始终垂眸,没有与他对视,他无从判断小仓鼠此刻是什么眼神,恐惧?无奈?烦躁?还是恶心呢……?这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他们关系的起点──对尧舜宇而言,他就是个霸道恶劣的坏老板,仅此而已。
气氛僵持好一阵,尧舜宇觉得肩上的力道似乎慢慢松开,夏商舟垂手而立,他也没敢细看对方脸上的表情,所幸周围一片昏暗,夏商舟不会发现他眼泪的失守,连忙转身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刚插进锁孔,随着大门发出「卡」的一声,楼道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流泻而出,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但门刚打开一条缝,一只长手立即越过他,用力按上门板,那一点点光线又被阻隔在内,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尧舜宇觉得一股强烈的冷高压袭上他的背,他能清楚感知夏商舟犀利如刀的冰冷视线就落在后脑勺跟颈子,仿佛思索该先从哪儿下嘴……这种被锁定的感觉让他无比惊恐,但他更不敢回头,就这么僵在夏商舟身前,紧紧攥着裤管,好掩饰自己发抖的指尖。
他听见一阵窸窣,一份文件按在他眼前的门板上。
「既然我们只是雇佣关系,那正好──这是你进公司时签的入职合约,上面写必须至少做满一年,如果提前离职,就要赔偿十倍薪水。」
夏商舟的声音强势冷酷,尧舜宇怔怔盯着眼前那份文件,看不清上面的字,不止因为太暗,也因为他眼眶又涌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