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宇的表情没有开心，而是前所未有的困惑。
──为什么拧眉？我都如你所愿了，怎么不笑一笑呢……夏商周自虐地想着，心里酸涩异常，只能勉强维持高冷的表情。
「惠望不是告诉你了？那条赔偿条款根本不存在。所以，你想走就走吧。」说着，便轻轻推开尧舜宇揪住他衣袖的手，迈着大步离开办公室。
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足音，尧舜宇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什么东西也被一并带走了。
──这不是期待的结局吗，不必再当保母、不必再战战兢兢看这家伙的脸色、也不用再为他暧昧的举动烦恼了，应该欢欣鼓舞啊，尧舜宇……
他想笑，脸却僵硬得要命，于是，他用手指戳戳自己的嘴角，刻意摆出上扬的弧度，霎时酸得他想哭。
──可恶，笑不出来……
尧舜宇生气地想，攥紧了拳头，居然又追出去了。
他匆匆跑出办公室，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正要踏进电梯的夏商舟。他急忙冲上前，用手挡住了即将阖上的电梯门。
看到他跑得气喘吁吁，夏商舟也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尧舜宇喘了几口气，看着夏商舟既不冰冷但也不算温柔的表情，鼓起十万分的勇气，缓缓开口：「──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还问我为什么……是喜欢、还是好玩，对你而言有任何意义吗……夏商舟无奈地想，却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觉得我为什么那么做？」
看着夏商舟清冷的眼神，尧舜宇扯扯嘴角，一股奇怪的暖意氤氲上他的心头。他隐约知道答案，却没有胆子往期待的方向想，原因无他──他太平凡了，平凡得承受不住失望。
他嘴唇开开合合，也没能吐出半个字，只能迷惑地看着夏商舟。
见他又避重就轻，夏商舟就恨死了自己的有所期待！他勉强敛起失落的心绪，故意扯开一抹让人退避三舍的冷笑。
「──那什么才像我会做的事？因为好玩把你这头傻羊绑在身边？把你当成可以随便酒后乱性的对象？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区区改合约又算什么？！」
夏商舟自暴自弃地说道，他拧眉冷笑，故意摆出冷酷反派傲慢的姿态，果然成功吓退了尧舜宇。小仓鼠缓缓松手，垂眸站在电梯门前，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在恭送他离开。
──也好，就回到起点吧。夏商舟含糊地想。
尧舜宇背光而立，午后的阳光使他仿佛镀了层光环，他看不清尧舜宇的表情，但此刻的姿态，依旧像个天使一样。
夏商舟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的人，从发梢、鼻尖、下腭，一直到微微发颤的指尖，他的目光巡睃过尧舜宇身上每一个部位，确认他的身影已深烙在心上，才徐缓开口。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尧舜宇，你自由了。」语毕，他便伸手按了关门键。
「等等……！」尧舜宇还来不及阻止，电梯门便阖上了。
他看着数字一路向下，心也一寸寸地往下沉。
──就这么走了？
他呆呆地想，下意识看向窗外。阳光明媚，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白鸽，站在狭小的窗缘，圣洁纯净的姿态，却让尧舜宇不明所以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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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舜宇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随便冲个澡就坐在餐桌前。
他肚子很饿，但冰箱没有食材，他也不想出门，只是呆坐着。
家里只剩下一包泡面，是夏商舟上次留宿吃的那一款。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他就这么怔怔看着包装上的照片，想起夏商舟吃面时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泡面，好咸！」
──「这包装骗人嘛，根本就没有牛肉，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合成物？！」
──「味道真普通……我不喜欢。」
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把泡面嫌得一文不值，嘴上说难吃，却一滴汤都不剩，对他笑得眉眼弯弯，说再来一碗。
性格傲娇、嘴巴又坏、动不动就发脾气、行为任性霸道……尧舜宇扳着手指细数前老板的缺点，可数着数着，眼眶又莫名发热了。
──「尧舜宇，你自由了。」
夏商舟清冷又略带哀怨的话语猛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他抱膝蜷在餐椅上，陷入了恍惚。
是啊，他自由了，却没有想像中的海阔天空，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尧舜宇在心里不断劝说自己理智，可只要一擡眸，房里的一切都会让他想到那家伙──夏商舟将他禁锢在洗手台前霸道地宣示主权；夏商舟任劳任怨地背着他；夏商舟穿着过小的衣服，却还是笑得春光灿烂的与他道早安；夏商舟一面嫌弃烤吐司边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却还是吃得精光；夏商舟总是倨傲又任性地质问：「怎么？不好？不喜欢？不愿意？！」
──什么啦，你这个霸道的家伙，老是自说自话……啊，真的不能再想了！
尧舜宇拍拍脸，正想去浴室洗把脸时，视线一偏，才注意到窗台上挂了一件白衬衫，那高级的质感与洁白的颜色，是夏商舟上次留在这儿的。
看到那件衬衫，尧舜宇又想起当天，夏商舟站在穿衣镜前，浴着美丽的春光，回眸笑着说道「帮我洗干净，我下次过来可以换」……但他们已经没有下次了。
他缓步走到窗边，取下那件不知道晾晒多久的衬衫。
夜深露重，衬衫透着湿凉，尧舜宇捧着干净的衣服，低头嗅了嗅──污渍、气味、温度，什么都没有，洁白如昔。
像是鬼使神差，他慢悠悠披上这件衬衫，宽大的肩线、过长的衣袖、丝滑微凉的衣料，却让他的眼泪瞬间溃堤。
他骗不了自己，那个霸道任性的家伙，早已强势进驻他的心房。
像是理清了思绪，他抹抹满脸泪痕，外套一抓就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