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阿司匹林【完结】>第39章 他的身后

  39

  谢臻眼睛上的条布被扯下,突如其来的强光逼得他抽动了下眼睛,他皱着眉看向同行的文慧。文慧适应得很快,熟练地开始卸自己身上的东西,谢臻今天出门就没带什么,除了一台手机,手表,和脖子上戴的链子。

  他扯下脖子上的项链,捆在关机后的手机上,递到那人手中,圆润的弹珠在光下闪着光,镀出个“谢”的轮廓。

  谢臻收回短暂停留的视线,低下头来开始卸手表。

  文慧带的东西多,等谢臻卸完了过很久,她才被放行。谢臻这两年以来,只来过这个地方三次,这是第四次,具体方位在哪儿,谢臻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每次他和文慧或者是杨四开车到了指定地点后,就被会蒙上眼,然后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转变交通工具,陆转水再转陆,最后抵达这里。

  甚至没有给到谢臻任何观察到周遭环境的机会。

  他们到的时候,唐纪和杨四已经到了场,只不过这次人比以往要多少那么一些,前三次和唐纪来开会的面孔,谢臻也算是有点印象,但这次似乎多了几张新面孔。谢臻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静静地坐在了文慧的身边。

  谢臻清楚,眼下坐到他们周围的人,都是称不上真正的幕后人,真正有权利的人,根本不会坐到他们面前。

  会议进行到一半,谢臻听得有些困乏,这次的总结被杨四揽了活去,相较之下他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忽然之间,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这场会议。

  有手下探头进来,避讳道:“有东西掉了。”

  谢臻目光一凌,不动声色地缓慢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骨,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这场小插曲被轻飘飘地带过,谢臻、杨四、文慧原路返回,留下唐纪跟着他们说些他们听不得的话。

  有东西掉了,意思是在哪里有什么被他们判定为所有物的“东西”掉了,如果是人的话,可能是坠海,也可能是坠崖。如果是物的话,说明有东西失窃,什么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无非就是和那些“药”有关的东西。

  谢臻闭着眼深思,抵达接应的地方时,他看了时间,到最后抵达地点关机的时候,过去两个小时半。最后一次路上车程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可上一次去的时候这段路程却只有二十分钟。

  他没法准确判断那段水路走的是河道还是海路,但谢臻倾向于是海路。

  “谢三——!谢三!”

  谢臻的思绪猛地被拉回来,他恹恹地看向杨四,表情不善:“干什么。”

  “你他妈想什么呢?问你知不知道阿东被唐纪提走的事。”杨四开车还不忘抽烟,整个车厢里都是浓郁的烟味,谢臻降下车窗,面上不显可心里却觉得有些凝重。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依我看,阿东这次估计要被扔到斗兽场喂狗咯……”杨四嘻嘻哈哈地笑了笑,文慧漫不经心地挑着手指甲,悠悠道:“斗兽场养的都是人。”

  “被圈养起来当成动物博弈的,还不能叫做狗?”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没看谢三脸色都难看了不少吗?上一次给他带到斗兽场,也就看了几场吧,我看他差点要吐在我面前了。”

  “前任条子嘛,找了个相好也是条子,对这种事没什么忍耐力是正常的。”

  ……

  谢臻听着他们一口一个谢三,来来回回吵得他头痛,皮笑肉不笑地出声:“别叫了。”

  “你应该好好祈祷一下,唐纪提走阿东是因为心情不好,而不是因为那个逃跑的Omega跑去报了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顶多也就算是个御下不严,杨四你呢?”

  “你说你这次要吃几个巴掌?”

  杨四有些勃然大怒,对着谢臻怒目而视:“你还是祈祷一下唐纪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谢臻敷衍地点点头,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我马上就开始。”

  “你!”

  “行了别吵了。”文慧冷不丁地斜着瞧了杨四一眼,及时制止了这场有很大可能性会爆发的争吵和闹剧。

  杨四见状冷嗤一声,只能噤声。

  阿东这个人,谢臻了解不多,阿东是今年刚进来的新人,没有什么太大的经验,而谢臻这边的活相较于文慧和杨四那边轻松些,便先把人塞来了谢臻这里。阿东在西街酒吧做了不到一个月的事,西街酒吧被停业整顿,谢臻这里暂时落个清闲,于是手下的一些人都被支到杨四那里去打下手。

  如果不是那天杨四提起阿东这么个人,谢臻都快忘记了。

  仔细想想,西街酒吧大概很快也会重新开业了,虽然说是停业整顿三个月,但是三个月的流水有多惊人,谁都知道。上面的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谢臻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大着胆子让靳时雨去查,一来他知道在他的地盘,除了他想让靳时雨查到的东西可以被查到,其他的东西连个影子都会看不见,二来是他可以借此躲上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三来就是会有收拾这个摊子,不会让西街酒吧停业太久。

  他倒是也很想知道背后是谁在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谢臻下车后顺势点上了根烟,慢悠悠地照着记忆里的路往前走,他手指一顿,在昏暗中捏灭了烟。

  谢臻连续快走几步,待到转弯之际猛地顿住了步伐,他又再度恢复了步速,神态自若地往前走着。等到周遭的灯都黑了个透,谢臻隐隐约约感受到后面的人的步伐隐隐加快,他特意放慢了步子。

  凌空一刀捅上来的时候,谢臻连连后退几步,空手接住了来人的手腕,他用力反拧,试图将这人的刀给扯下,却不料他的手劲大的异常,谢臻用了九牛二五之力也难以彻底撼动。刀刃被这人抛到另外一只手上,趁谢臻不备,闪着光的刀刃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谢臻的背上。

  谢臻伸腿横扫,将人推搡在地,他双手紧勒着来人的脖子,僵硬地躲避着乱捅的刀子。这人嗓子眼里发出几乎要窒息的倒抽气声,陌生的脸让谢臻觉得有些诡异,分神的瞬间,这人不知道从哪儿爆发出的力气,翻身欺压而上,掌中的刀离谢臻几乎只有半掌之遥。

  谢臻瞳孔微微放大,千钧一发之即,屈膝重重击向这人的手,趁懈力的片刻,彻底将刀推了回去。短短不过半秒间,这人腰部上的血在瞬间涌出,溅进谢臻的眼睛里。

  眼球顿时是火辣辣的痛,顷刻间模糊不清的视线,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谢臻越试图睁开眼睛越疼痛,他凭借着直觉迅速往旁边翻滚着,踉跄向前跑。

  忽绝背后重重一刀。

  谢臻脱力跪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慢慢靠近他的脚步声,在片刻后陡然加速起来,声音逐渐消失在耳边。轰隆的车鸣声毫不客气地从身边驶过,刮起一阵强风。

  这种破路……还有人经过。

  看来还是需要去烧香拜个佛,毕竟下一次不一定会那么好运。

  谢臻眼前什么东西都看不清,眼球又火辣辣的,痛得厉害。他思忖片刻,靠着墙边努力平复着呼吸,祈祷靳时雨今天不要留在警局里加班。

  他压低声音,唤醒手机的人工智能管家,下达了一条给靳时雨发送定位的指令,听见机器人礼貌又冰冷的声音汇报已成功发送,谢臻才勉强放松下来片刻,浑身紧绷着的肌肉在一瞬间松弛了下来。

  眼下这幅样子本来最不应该让靳时雨看见,但谢臻目前能联系到的、不会是幕后主使的、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的,只有靳时雨了。不过叫靳时雨过来,或许麻烦会比想象中的多一点,毕竟靳时雨现在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哄好的小屁孩了,变得又难缠又难哄。

  谢臻停下喘息的这片刻,甚至都还不忘拼命在脑海中思考那张陌生的面容。

  谢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像是在某个瞬间里,他见过这张脸一样。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谢臻眼前已经彻底看不清东西,才隐约听见靳时雨那辆摩托的熟悉车声。他下意识垂着头,感觉似乎是有血流在了脸颊上,狼狈的模样或许要被靳时雨一览无遗皆数看去了。

  七年前一个人在酒吧喝到烂醉,也是被个还在上高中的靳时雨给连扛带抱弄回的家。上一次被唐纪下药,窝在无人的暗巷,还是被靳时雨给带回去的。

  这一次又是这样。谢臻发现,他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走,偶尔会磕得头破血流,偶尔会满身狼藉,可每一次回头的时候,却都发现靳时雨跟在他身后。

  成长对靳时雨来说该有抽筋扒骨的万分痛楚,要剔去身体里跟随谢臻的本能,要摆脱做谢臻影子的习惯,要忘记谢臻的眼睛,要彻底抛下谢时雨这个名字。可偏偏,靳时雨这人改了名,抽了筋扒了骨,甚至严重的时候或许换了一身的血,最后还是走到他身后。

  夜色太暗,靳时雨堪堪走到他身边:“脚又崴了?”

  谢臻沉默了下,才声音嘶哑地开口:“……看不见了。”

  靳时雨这时才察觉到不对,打开手电筒照向垂着头的谢臻。谢臻及肩的长发在打斗中变得一团糟,凌乱地飘在脸上,蜷曲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有几道明显的鲜血痕迹,明显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他下意识想要问点什么,却又莫名闭上了嘴巴,伸手将谢臻脸上的血擦掉些许,冷静问道:“你的血?”

  “别人的。”

  血液是最脏的,更不用提是别人的血,保不齐还带着点什么风险。靳时雨伸出手,将谢臻的手强行搭在自己掌上,将人硬生生拽起,语气平平:“算你识相,知道叫我来带你走。”

  谢臻宛若盲人摸象,上靳时雨的摩托车后座都慢了几拍,他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顺着靳时雨的意思抱住靳时雨的腰。

  谢臻莫名低声笑了下,静静道:“遇到困难找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