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一罪归百【完结番外】>第9章 跳崖

  波顿工厂。

  天阴沉沉的,像是当初初次来到这里一样,长风潇潇,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青鸾的手激动的不断颤抖,拿着纸巾一遍一遍擦着手中的枪,直到光亮如新,反射着森寒的冷光。

  白鹰啊,那可是臭名昭著的战神呐,就要死于他们之手了。

  只要自己杀了这个条子,就逃出去。逃去缅甸,再也不入境了。

  但是如果自己失败了怎么办,他真的能成功地拖住大名鼎鼎的巨齿鲨吗?想到这里,他心脏竟然说不出来由的悸动,多着份极速下坠的失重感。

  他竟然在慌乱。

  这个认识让青鸾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在面对警方圈圈包围的时候也没有恐惧过。

  但是无论如何,他没有退路了。

  枪应再快些,刀应再锋利些。

  日光渐渐西斜,白昼即将落幕,与废弃工厂相隔甚远的灯火稀稀疏疏地被点亮,那是多少人前仆后继才换来的万家灯火。

  青鸾有些痴迷,同样也有些糜乱中说不出的厌恶和嘲讽。

  青鸾冷笑一声,他最讨厌那些自诩白昼和正义的条子,只有贪欲和交易才是永恒。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颠着手里的警徽,那是他的战利品,属于那个家人被放干了鲜血的警察。

  就在他努力用曾经的狂妄镇定着自己的心脏,他的颅骨倏然一紧,紧接着一股寒气从他的尾骨直冲而上。

  危险!

  意识到这点的青鸾心神大惊,瞳仁紧缩成针锋状,就地一滚,躲过了来人的致命一击。

  青鸾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人的腿接踵而至,他只得勉强用双臂挡住太阳穴,巨大的力道让他的双臂瞬间失去感知。

  与此同时,本在他手中的警徽被来人稳稳地接住了。

  “谁?!”

  青鸾有些怒不可遏地吼了声,紧接着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那是个年轻的,长相带有凌厉的美感和致命的攻击性的帅哥。

  虽然他没见过,但他几乎在那一刻就肯定,这是原海市刑侦支队支队长江池,代号巨齿鲨。

  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人帅不帅的时候,青鸾咬了咬牙,索性让自己的双臂当了盾牌。江池几腿下来,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青鸾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自己只会死的很惨,于是他费劲力气抬起了自己的左腿,挡住了江池的腿。

  另一只腿抬起,刮过一阵凌厉的风,直冲着江池的脑袋去了。

  江池一个后仰轻松躲过,这个当儿却让青鸾轻松站了起来,枪早就被不知踹去了哪里,只剩下锋利的匕首。

  青鸾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朝着江池的喉咙划去。

  江池再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莽撞的直接冲了上去,青鸾被狠狠地一撞,匕首也歪了,却结结实实划在了江池胸口。

  从右锁骨到左腋下,蔓延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带起一串血珠。

  江池无所谓地抹了把血,随手往地上一甩,抬眼,冷漠地看着被自己活生生撞在墙上几乎背过气去的青鸾。

  他上前利落地擒拿,将青鸾的双手用手铐铐在了一起:“青鸾是吧?”

  巨齿鲨张开了血盆大口,扬起了锋利依旧的獠牙。

  青鸾呸了口血,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啊,巨齿鲨,看来你比当年厉害了不少。”

  江池挑了挑眉:“你认得我?”

  青鸾嗤笑了声:“拜托,你在我们那里很出名的好么,大家都在想象怎么用你的肉做成排骨怎么把你的脑浆熬汤喝。”

  或许是红色通缉犯都有些惺惺相惜,当得知曾有战神巨齿鲨一己之力灭掉无名可怕的五名通缉犯的消息时,大家都是慌乱的,也是愤怒的。

  出乎预料,青鸾并没有被逮捕的恼怒,他又笑了:“巨齿鲨啊巨齿鲨,你觉得,海洋霸主能护住天空一霸吗?”

  江池暗道一声不妙,只听青鸾再度冷笑一声:“我不过是猎杀的倒数第三环而已,我的目标也从来不是白鹰,而是你呀。诶呦让我看看这是几点了……啊哈,来不及了呢。”

  ……

  同一片蓝天下,落日的余晖没有落下原海公大。

  第五方队的警员不知道白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颇有些战战兢兢地集合了。

  只见属于第五方队的帐篷里,白隳潇洒狂妄地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玩转着把94式警用手枪。

  白隳余光一扫,看到人齐了,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回来了?怎么样,出去玩的开心么?”

  所有人看着白隳这黑道老大哥的气势都没敢吭声。

  白隳也不求着他们说话,只见他收起了手枪,身子猛地前倾:“其实啊,你们出去玩,我们教官也没闲着,跟踪你们玩了玩,拍了点有意思的东西。火山雁,投屏。”

  在新人满满的“卧槽,他们跟踪我们,我们怎么没发现”的神情中,火山雁动了动手机,六个屏幕被以幻灯片的形式投放了上去。

  其中一个就包含褒奖过白隳温柔的男警。

  那人找了个角落,似乎觉得很无聊,翻出手机打开了隐秘的文件夹,看着新下载的珍贵资源,伴随着嗯嗯啊啊的声音,一脸享受。

  还有一个在洗着澡,哼着歌,鸟和鸟蛋被教官好心的打了码,却不曾想那朦胧的尺寸却包含着特殊的美感。

  ……

  视频拍摄的角度刁钻又诡异,他们知道,如果拍摄者不是对他们没有恶意的教官,而是仇人,现在的他们恐怕早已人头落地。

  因此,尽管眼前的画面很好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不出所料,白隳的眼睛似是淬了冰:“如果我是敌人,你们已经人头落地几次了?真想拿那个烈士名额啊?”

  所有人像只鹌鹑,更不敢说话了。

  白隳目光扫过所有人:“既然我们萍水相逢,那我就教给你们点最重要的东西,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提防着任何人。即使这个人曾和你谈笑风生,即使这个人刚刚和你翻云覆雨,即使这个人和你手足情深。能完全交付的,一直都只有你自己而已。”

  他的目光好像要将所有人开膛破肚,只听他收起了往日所有的嬉笑,语气阴沉的整个帐篷内气压都低了几倍。

  白隳:“就连队友都不能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托付。卧底二字不仅仅只有16个笔画,在这两字背后承载的,是十年乃至几十年无数生命的坚持,意志,执着,努力,甚至是信仰。走错一步,埋没的都是森森的尸骨。在此前提下,任何信任都会让你一时失足恨千古!”

  之前只是道听途说,第一次直面杀气腾腾的白鹰,新人们显然都被吓蒙了。就连火山雁也都放下了手机,站的笔直。

  蓝鸟暗戳戳地戳了戳火山雁:“宝,怎么不排位了?别怂啊。”

  火山雁:“闭嘴然后滚。”

  蓝鸟显然习惯了火山雁的性格,只是吐了吐舌头,没有回复。

  白鹰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只听蓝牙耳机中传来响尾蛇不正经的声音:“原海市老哥,夜跑你要迟到了,还不来吗?”

  白鹰刚想脱口而出的话化作了不轻不重的叹息,他偏头按下了蓝牙耳机:“马上到。”

  ……

  待气势汹汹的白隳带了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兔崽子来到山崖边,响尾蛇看着这一幕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这怎么都害怕成这样。”

  白隳面具下看不清面容,却回敬了个略显冷淡的眼神:“彼此彼此。”

  语音刚落,白隳不再废话,率先带队跑了起来,飞扬的发梢彰显着主人的张狂,身后的新兵也便那么跟了上去。

  响尾蛇歪了歪头:“新兵蛋子们,那咱们也不能输了啊……”

  ……

  晚风干冷,山上还残留着淅淅沥沥的寒雪,踩在脚下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空气阴潮,刮着脸似乎便要结冰。

  警员们恍若未闻,没有聚光灯,没有摄像头,在这没人在意的角落描绘着属于自己信仰的必由之路。

  气氛却又那么被压抑着,往常体能没那么优秀的新兵都跟了千纸鹤三位教官的脚步,将第一队远远扔在了身后。

  他们仿佛一夜之间领悟到了什么,但又本能地觉得白隳的话不可全信。

  傍晚的轻风在耳边低吟,却抓不住来源,很快了无踪迹。

  原海公大后山很是高大,再到后面就是切面平整的深峡谷,有关这里还流传着传说,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形成。

  峡谷的另一边是树木更加茂密的山林,阳光常年照不到的松林,即使深冬依旧绿意盎然,一望无际。

  当初原海公大之所以建在这,纯粹是因为地皮便宜,后来初代校长铁血手腕,硬生生拔到了985,原海市最好的公安大学。

  此后,由于历代校长坚持认为这片森林是风水宝地,倒也一直没迁址。

  原海公大被群山环绕,直至今日一直平安无事。

  ……

  第五队很快到达了峡谷边缘,峡谷处云烟环绕,能见度很低。

  这里非常安静,就连鸟叫都很少,只有不时几声嚓嚓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裤脚擦过枯黄的野草留下的。

  或许是他们跑步留下的吧,没人会因此多想。

  他们又绕着这个峡谷跑了段时间。

  倏然,一片寂静里,白隳的手机响起,他连看都没看直接摁响了蓝牙耳机。

  “我是白鹰。”

  江池的声音少见的夹杂着几分恐慌,“你在哪?”

  白隳眯了眯眼睛:“我?我在原海公大啊,怎么了?”

  “立刻离开那里,立刻!!”

  白隳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发觉耳边的风的流动似乎有所变化,带着硝烟的味道和凌厉的刺痛感。

  刹那间白隳心里警铃大作,第一次乱了阵脚:“趴下!!!”

  多亏了平常的肌肉记忆的苦练,虽然不明所以,所有警员仍条件反射的趴下。

  下一秒,炸弹的巨响在耳边乍起,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电子仪器失灵,所有人的耳膜仿佛被刺穿,嗡地一下暂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死亡一般。

  同一时刻,脚下的断层松动,下一瞬间轰然倒塌,巨石轰鸣落下峡谷,许久才传来落地的响声。

  最靠近边缘的一个女警顺着倒塌的巨石向下坠落,那女生似乎把旁边的灌木当做救命稻草,死命地抓着:“啊!!!!”

  很不幸地,那灌木也伴随着坍塌的巨石向着崖底坠落。

  尖叫声中,白隳有些颤抖着抹了把脸上不知是谁的血,伴随着阵阵的耳鸣,一把夺过旁边蓝鸟手中的训练枪,二话不说跃下了山崖。

  风呼地将白隳的衣服刮起,他毫不费力的一把拽住女警顺着惯性将她一把拽了上去,自己则由于女警的借力向下一顿,一手紧紧抓住了坍塌的岩石,鲜血只一刹便涌了出来。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三秒内,秋蝉将那劫后余生的女警安然接过,随后费力地向白隳伸出了手:“组长!!上来!!”

  白隳向峡谷底下看了看,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看不清下面是湍急的河流,或是尖锐的能把人体刺穿的巨石。

  但他知道,不行的,他是不能上去的。

  这是代号“氚”的火箭炮,持有者很有可能是熟人八爪章,他的目标只有自己,跟上面那些队员和新兵无关。

  按照亚特兰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会把无关之人牵扯在内,除了为了狙击目标人物以外。

  亚特兰那群混蛋的目标只会是自己,自己如果上去,那么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头越来越昏沉了,不知哪里来的血顺着面具流进了眼睛里面,有些疼。

  他倒是有办法活下去,但是那些人呢?

  屠空之战的悲剧,他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发生一次了。

  只见他抬头,面具下的眼睛弯了弯。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在笑。

  下一秒,白隳说了句话,那句话在所有人心里久久地环绕,再也散不尽。

  那句话就像是在所有的心脏上加上几公斤的负重,沉甸甸的,又酸涩无比。

  他说:“我就不了。”

  在尖叫声和怒吼声中,他松开了手。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坠落,下一个炸点就变成了山腰的位置。

  又是一声巨响,半山腰更多的岩石轰然倒塌。

  “组长!!!”

  “教官!!!”

  ……

  风在白隳耳边无声的刮,传来阵阵刺骨的痛。

  这条命是我偷来的,我占有的够久了。

  白隳静静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