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叫嚣着的火焰和扑鼻的浓烟层层叠起,激起铁锈般鲜血的味道。
八爪章有些颤抖的手握着的酒精灯“啪”地落地,伴着顷刻间撕裂纷飞的玻璃碎片和透明的酒精,本就燃烧着的火苗染上了蓝色,“腾”地窜至天棚。
层层叠叠的火焰遮挡了目光,却依旧能看见火焰深处,一枚染血的警徽不断燃烧着。
八爪章看着这一幕,美妙的暮色衬得他笑意渐浓。
“疆狼大哥……以后除了我,亚特兰里,没人会知道你是警察了。”
八爪章仰起头,嗅着浓烟的味道,缓缓闭上了双眼……
……
八爪章一直是一个冷酷孤傲的家伙,身居亚特兰高位,谁都看不上眼。
偏偏那个横空出道的叫疆狼的家伙格外对八爪章的审美。
虽然那就是个铁直。
那个夏日清凉的很,蟋蟀的鸣叫不时乍在屋檐与墙角,这些景色本不会落入他们这群毒*的眼里,偏偏那天格外的清晰难忘。
他知道了,默默爱着的疆狼大哥是警察。
他下定了决心,正式退出亚特兰,做疆狼大哥的一个线人。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疆狼的身份。
他满眼满心都是疆狼大哥轻松的样子。
夜色里,疆狼轻轻看着他:“小章,我儿子成人礼,我打算回去一趟。”
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
发生了那种事。
他早该知道的,flag就不能随便立。
他恨上了所有人,包括那个不属于他血脉的儿子江池,包括亚特兰所有人。
因此,他既不是线人,也不是亚特兰的忠诚拥护者,他的一生只为了结两个人。
现在,其中一位,让他嫉妒地发狂的,疆狼的儿子——江池,马上就要消失了。
……
想到这里,八爪章注视着火光,嘴角不由自主地开始上扬。
“碰……碰……”
倏然,八爪章笑容消失了,眸中染上了一层阴霭,看着自己背后的房门。
有客人来了,而且还是蓝鲸。
他靠在门上,回复般地敲了几下房门,这才拧开了旋钮。门外是个一本正经的黑衣男子,一板一眼显得严肃。
八爪章嘲讽地笑了声,轻轻依靠在半开的房门,戏谑地盯着他:“怎么?不相信我找白鲸的能力?”
蓝鲸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投向远处张牙舞爪的大火,一手伸进了闭塞的衣兜:“尊听波塞冬之令,违背‘信仰’,审判开始。”
平静的声线和中二的语言却让八爪章如临大敌,他害怕的不是审判的后果,而是审判的原因。蓝鲸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违背信仰,为什么会知道新白鲸的人选不符规定!
现在已经容不得八爪章细想,蓝鲸已然一个手刀劈了下来,八爪章肌肉记忆一般双臂挡至耳边,没想到这个举动正中蓝鲸下怀。
橙色的光芒在火焰的照应下不明显,直直刺入八爪章脖颈。
下一秒,八爪章四肢一软,硬生生跪倒在地。
是碎荇!
八爪章看着蓝鲸将手中的针管推至尽头,拔出的瞬间带起一串血珠,他非常不甘。
他扭动着身子,一把拽住了蓝鲸的裤脚:“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蓝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选取非大罪之人作为白鲸,违背信仰,审判结束。”
“是潘志祥那个混蛋告诉你的吧,是他告诉你的对吧!好聪明的家伙,死也不得安生!!”
蓝鲸的眸光突然深了些,含上了戾气:“自重。”
蓝鲸一脚踹开八爪章,没有理会疼得抹布一样的瘫倒在地的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八爪章强忍摄入碎荇后的剧痛,大脑疯狂转动。按照蓝鲸的尿性,自己违背了禁例,已经不在蓝鲸帮助隐瞒的列表内了,白鲸人选怕是已经传到了警方耳朵里,势必会引起那个人的警觉!
不行!计划必须停止!
八爪章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跪瘫在墙角,一手死死顶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艰难的抓过手机,咣咣当当地击倒了一连串不知名的瓶瓶罐罐,这才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腿难受地蜷缩着,指尖剧烈颤抖,颤颤巍巍地打错了好几次字母这才拨对了号码,拨打键还没有按下,倏然,一个人影径直从门外冲了过来。
“八……八爪章大人,您,您不能这么做,这些年来,我为亚特兰卖命,虽没有帮着杀人放火,至少也有通风报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人。
“保护蓝鲸的工作,我一直做的滴水不漏,您不能把我当成这次的白鲸,您不能落井下石啊八爪章大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是杨永?
八爪章皱着眉,邪火仍然在灼烧似乎要到达爆炸限度,眼眶渐渐麻木,黑暗渐渐席卷,带来些呕吐的错觉,全身都在剧痛,他就快撑不住了。
但他的大脑依然不停地转动,这不可能,他这次安排的白鲸根本不是杨永。
难道潘志祥此次的发现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是一句空口无凭的猜测?
是的,在所有人眼里,杨永并非罪无可赦之人,违背“信仰”倒也说的通。
那么真正的白鲸究竟是谁没有人清楚,这次的计划可以顺利展开!
神志有些不清的八爪章嘲讽一笑,原来中国警察不过如此,不过也就是一群贯会用那套衣服压人的愚蠢的匹夫。
八爪章痛苦着,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愉悦,他突然伸手摸向了杨永的发顶,手劲重了些让杨永差点哀嚎而出,又不敢有一丝怨言,可怜楚楚地望着八爪章。
八爪章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别担心,他们被我骗了,这次的蓝鲸不是你……去,给我找两个女人,我不会亏待你。”
“好好好好……”
杨永虽然看出此时八爪章不对劲,但也不敢探寻,毕竟他自认为刚捡回一条命,连忙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冲出了大门。
身后的八爪章苍白的脸上意味不明,颓然之中又带着几分期待,他解开裤链,长长的呻吟一声……
“精卫填海,我要让你孤立无援。”
……
救援仍然在持续,不用多出声催促,市一中师生均有序疏散,蓝鸟和火山雁都手持上膛完毕的枪原地待命,只等上头的一声令下穿越火海。
然而,一直把一半注意力分给接通总部的蓝牙终端的火山雁迟迟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
另一边是长久的寂静。
火山雁几次三番查看着终端讯号,确保并没有断开连接。
蓝鸟一时有些急了:“那群缩头乌龟还不下达命令在他妈的等什么呢?!”
火山雁的手轻轻搭在蓝鸟的肩膀,颇有些安抚的感觉:“别急,组长不是鲁莽的人,他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
“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上头那些混蛋,巴不得组长死……”
“慎言。”
火山雁握着蓝鸟肩膀的力度大了一些,显然也是动了火气,却比蓝鸟冷静的多。
……
白隳冲进火海的那一瞬间,是迎面袭来的第二次爆炸,短暂的耳鸣过后,是势头更猛的熊熊烈火,灼烧的痛感伴之而来的是肋骨的锥痛。
白隳眨了眨眼睛,突然停了下来,并没有着急向上冲。
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胳膊上清晰的白色疤痕:“屠空”。
面具下的白隳倏然笑了,他正视着前方,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了高温烈火之中,烈火无情地灼烧着伤疤,渐渐地依靠烧焦的黑色将其泯灭。
他将伤口伸到了嘴边,轻轻吹了口气,皮肤的火苗明亮了一瞬,消失殆尽,随后,白隳随手将血痂擦到了脸边。
他终于冲了上去。
目标六楼。
没人知道他穿越了多少摇摇欲坠的房脊灯管,穿越了多少片烈火,在他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天台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向楼下倾倒的女孩,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栏杆之时……
穿越过六楼火焰的噼啪声,传来了轰动的掌声。
他成功了。
楼下的蓝鸟挑挑眉,将自己的手伸到了背后,摆了个“OK”的手势。
火山雁了然,左右环顾了一圈,迈开了脚步,身影一转,倏然失去了踪迹。
楼下不少远观的群众早已举起了手机,个别几个记者可能连明天的新闻词条都想好了——
无名的代名词!烈火中涅槃重生!
短短半分钟,救生气垫已然安好,白隳目光移动,抬头看了眼不断靠近的烈火,低头笑着看着向自己怀里蜷缩的女孩。
他说:“别怕,我松手了。”
下一秒,白隳决绝地松开了手。
坠落之中,风在耳边狂乱的舞,挂在他的伤口,干硬的痛。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到达的,是肋骨下直达大脑深处的痛意,甚至让他闷哼出声。
高空之中,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里,洒下串串血红的珍珠一般滚烫的血。
白隳满目错愕地望向没有一丝惧意的女孩,只见她忽的笑了。
“你的不信任哪去了?嗯?白鹰?”
……
几小时后。
“就在刚刚,我们得到消息,原海市特警支队千纸鹤特别行动小组组长,代号白鹰,为了拯救跳楼少女不幸陷入敌方圈套,被重伤,于二十三点三十五分经抢救无效宣告牺牲,让我们为他表示沉重的哀悼和……”
“啪嗒。”
解决了碎荇药效的八爪章满目笑意地关闭了新闻,双手一搭,饶有兴趣地笑了。
他说:“巨齿鲨,到你了。”
……
与此同时,正值深夜,黑色的舞台谢幕,漏不出一点点的光。
余春野拿着潘志祥死亡现场的DNA分析报告单,全身都在颤抖。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个结果怎么可能出现?!
一定是机器搞错了,一定是!
然而还没等余春野核实,自己手里的报告单突然被抽走,她抬头一看,是马帅局长。
马帅局长扫了一眼报告单,目光顿时停滞在结果上面无法移动了。
他脸色突变,浏览了三次才将目光又重新定格在DNA比对100%的结果上。
马帅突然一拍报告单:“抓人!”
余春野看向马帅局长身后全副武装的警察们,那些人她基本都认识,那些人都是她出任务时合作过百次千次,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武警支队的同僚们。
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格外的绝情和冰冷。
余春野还妄想辩解:“不……马局,这一定是个误会,江支队根本就不可能……”
“我们在江池家中发现了一支碎荇,经过技侦组检验,这支碎荇和潘志祥钱袋内的碎荇属于同一批次,另外,在他家里和工作证放在一起的地方发现了疑似杀害潘志祥的凶器,现正在把残留DNA进行比对,如果吻合……”
马帅没有说下去,只是目光变得可悲。
“不可能,不可能是江队,根本就……”
余春野话音一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白鲸哪里是什么杨永,分明是江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