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腕被折到胸口,抵着景昀的胸膛。不论谢悠怎么挣动,都推开不了面前这名男生。
明明都是男人,力量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你等,等一下……”可景昀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甚至因为这一张口,被钻了空子。
氧气被强势剥夺,口腔被侵入刹那,带来阵阵令人快要窒息的眩晕感。
谢悠只觉眼前仿佛蒙了一条薄薄的白纱,视野朦胧,他盯着景昀近在咫尺深邃的眉眼,眼角逐渐有了湿意。
最后他支撑不住,小腿发软脱力,整个人都顺着向下滑。
景昀搂住他的腰将他往上带了带。
而这一幕,全暴露在长廊尽头的孟淮晚眼里。
景昀明显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亲吻怀里的少年同时,掀眸扫了一眼他。那目光看似散漫,却像野兽圈地盘般,带着十足攻击性与威慑力。
逼得孟淮晚下意识地后退,再后退,像是根本接受不了自己都没有刚才亲眼看见的,等回过神时已经转身跑了。
同一时间,谢悠挣脱了景昀的禁锢,被这么一番对待下来,他现在心绪不稳,眼睑微红,扬起手臂,似乎就要朝着景昀的脸招呼下去。
后者略一挑眉,站在原地没动。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谢悠微喘着气说,“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想亲自己喜欢的人,这很合情理。”
“那你可真有道理。”谢悠简直要被他这些话气笑了,“因为喜欢我,所以可以不顾我自己的意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这意思吧?”
景昀没说是,但也没有应声。他本来就在气头上,因为谢悠的疏离态度,实在是有些把他逼急了,导致在看到孟淮晚的那一瞬间,景昀想起孟淮晚还没有放弃对谢悠的感情,是怎样纠缠的他。就没忍住拉来谢悠,当着孟淮晚的面吻了下去。
对景昀来说,他非谢悠不可,所以不管是章释枫还是孟淮晚,只要是对谢悠有所觊觎的,这种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至于现在,解释再多也没有意义,都是无济于事,他本来就已经做好会被小朋友抽一巴掌的心理准备。
然而谢悠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去。
必须承认一句的是,现在的他确实不忍心对景昀动手。
景昀见他似乎要走,反过来握住少年的手腕:“要是那个章释枫再来纠缠你,你随时找我。”
“不用。”谢悠没回头。或许是因为嘴唇上还余留着阵阵酥麻的热意,导致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攻击意味没有平时强烈,“我说过,我的事我可以自行解决,不用麻烦任何人。”
景昀无声盯着少年微红的眼眶,也不自觉软和了语气,“忧忧。”
手指顺势下移,试探性地牵住谢悠的手,轻轻拉了拉,“和你有关的事情,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麻烦。”
谢悠睫羽轻颤。
即使清楚景昀喊的不是他真实的名字,但毕竟“悠”与“忧”同音,这样一来好像真的就是在喊他一样。
分明孟淮晚也不止几次十几次地这样喊过他,但都不及景昀喊这么一次来的叫人心动。
意识到这一点,谢悠眼睫颤动的幅度顿时更大了,久久地没有吭声。景昀似乎从谢悠闪躲的眼神中瞧出了他的动摇,猛地一下捧住少年的脸,让他转向自己。
四目相对,谢悠愣愣对上景昀的眼睛。
后者望进谢悠漆黑的瞳孔里,循循善诱道:“就让我帮你这一回,好不好?”
冬季的寒风卷过走廊,尽被景昀一个人用后背挡住了。别说受凉,谢悠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吹到。
此刻景昀的眼睛里只倒映出谢悠一个人的影子,今后也都会是。
“我……”蓦地,谢悠被广播喇叭里传出的下课铃惊醒,一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好”字又瞬间吞回喉咙里。谢悠望了景昀片刻,唇瓣翕动,张口又抿紧,最后依然什么都没说,也什么事都没答应景昀,转身离开了。
景昀注视着谢悠离开的背影,独自在原地站了许久。寒风吹入敞开的窗户,席卷整条走廊,刮在身上刺骨的冷。
直到先前上完体育课的学生们大批大批涌入教学楼,他才捋起额前碎发,重重地“啧”了声。
*
当天下课,谢悠回到寝室后稍微刷了会儿手机,就和平常一样问隔壁床的孟淮晚,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而如今的孟淮晚在谢悠眼里是很反常的——从谢悠回到寝室开始,坐在椅子上的孟淮晚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的举动,盯着他的侧颜看。一点玩手机的心思都没有。
然而当谢悠主动问起孟淮晚时,后者又不肯应声。
只看到孟淮晚在听到他的话后,默默收回目光,然后沿着扶梯爬上床铺,把脑袋蒙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今天不去了。
谢悠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不饿。”不知道是不是蒙着头的缘故,导致孟淮晚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沙哑跟哽咽,不过也有可能只是谢悠的错觉,“我觉得我今晚什么也吃不下。”
谢悠对此默了默,问:“那要不要帮你打包点吃的东西回来,万一睡前饿了,也可以当夜宵。你想要吃什么?”
拱起的被褥左右扭动,是孟淮晚在里面摇头。后知后觉到谢悠在下铺看不见,孟淮晚继续闷闷地道:“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和景昀去食堂吧。我今天特别困,已经想要睡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悠也不再劝。
离开宿舍准备前往食堂前,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孟淮晚所在的床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孟淮晚为什么会说“你和景昀去食堂吧”?他今天又没约景昀去食堂,刚才更是提都没提起过景昀……
只是过了一个寒假,谢悠便由衷地觉得,主角攻和主角受的想法真是捉摸不透,越来越让人难以搞懂了。
*
高三下学期学业紧张,但还没到连一口气都无法喘的地步。尤其是谢悠所在的优秀班,平均分本就在年级里属名列前茅。
再加上他本人每周都会有两到三次的辅导/自习直播,给全班学生的总体评价分最少也拉高了十分往上。
所以在大多数下课时间里,班级里并非所有人都一股脑钻研在学海里,偶尔也会发生一些小打小闹。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章释枫基本已经与班里很多同学混熟了。
有时候谢悠从习题本上抬头,经常能看见章释枫与班里男同学勾肩搭背的画面。
譬如之前问谢悠和景昀要寒假作业的那名特狗腿的男生。
因为章释枫刚转来那天就送给他一架飞机模型和卡通人物手办,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再送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吃饭前都是章释枫请客帮忙刷的。他现在和章释枫混的很好。
男生叫做陈楠,晚上还会邀请章释枫去他们寝室一起打游戏。当着室友的面喊章释枫一口一个大哥,对外表现的关系特别铁。
陈楠是个自来熟,对章释枫和谢悠之间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有一次他拉谢悠和他一起开黑打游戏,章释枫恰好在谢悠敌对面。
为时三十分钟的一把游戏下来,章释枫玩的打野全程都在抓谢悠。
谢悠不擅长游戏,自然被单抓了好几回,战绩惨烈得几乎不能看。
针对得陈楠都快看不下去了,哈哈大笑着打趣章释枫:“枫哥,你和咋们谢神有仇啊,怎么一直针对他,不怕被咱们景哥报复啊?”
“景哥?”
说实话,章释枫虽然听说过景家,却是不知道景昀这一号人的。
毕竟最初景昀就不会用家世欺人,升到高三后更是低调,以至于在章释枫印象里,这姓景的男生不过就是个长得帅点的学生而已,对此并没多忌惮。
他之前加急转来这个学校,就全是为的“谢忧”,其他的人和事一概没有调查。
“景哥和谢忧有什么关系?”章释枫问。
“啊?我难道没跟你提过吗?”陈楠稍微愣了一下,挠挠头道,“害,你看我这记性,忘记跟你分享有关于我们北垣高中的传奇事迹了!你刚转来没多久,不知道我们景哥和谢神在论坛上可是——”
话音未落,陈楠被身旁一道死亡凝视打断。谢悠凉凉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再多嘴一句,就能把他脑袋从他脖子上摘下来塞桌肚里。
“……”陈楠当即手动式拉链,示意自己闭嘴。
章释枫眯了眯眼睛,朝谢悠身后的景昀投去打量的视线。
景昀就坐在谢悠后座写着作业,指尖水笔转得飞起,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们那边的动静。
也或许是听见了,却故意没当回事。
自从上次谢悠不愿意景昀插手自己的事后,他与景昀几乎就没说过话。
谢悠认为景昀逼得太紧,景昀也觉得小朋友那颗心好像怎么也捂不热,性子太冷,哪怕多依靠他一点也好,偏偏要什么事都分得太清。
但奇怪的是,虽然两人现实里谁都不说一句话,却会在微信上保持交流。
比如现在。
老子一拳下去你可能会寄:【需要我帮你单杀他不?】
谢悠操控的角色又一次被章释枫单杀,眼角的余光里,还能瞥见章释枫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
你祖宗:【不需要。】
景昀就没再回。
但是一把结束,又新开一把,这次景昀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开黑,陈楠当然举双手同意。
景昀上来就操控着之前章释枫用来单杀谢悠的角色,把章释枫抓到怀疑人生。开局短短十分钟里抓死他三次,导致后半场里章释枫从头到尾就没敢从泉水里出来过。
章释枫被抓的心态都崩了,差点一拍桌子当场和景昀干起来,但是悬崖勒马了。
心里在想,我转来这个学校,是为了“谢忧”,可不能和这个班里的其他人起争执。
否则我准备的一切计划可就落空了……
一把游戏而已,又不是现实中被搞到死,没什么值得动怒的。章释枫这样安慰自己:不值得,不值得……
*
周四晚自习,谢悠请假没去上,他需要到体艺楼对面的游泳馆值勤。值勤的主要责任基本就是打扫卫生,可以加德育分。
上学期他就因为德育分很高,荣获了德育星,学期末还领到了学校下发的三千块奖学金。
虽然说比起直播赚来的礼物提成,钱不算多,但好歹也是钱,抵得上上班族一个月工资。
能白拿钱的事,谢悠为什么不干?
没上晚自习也是由于郭老师之前单独告诉过他,不想上可以不上,只要成绩不落下。并不是他故意翘课。
谢悠是这么想的。
但当少年捋起袖管和裤腿,拿着拖把专注拖地的样子呈现在章释枫眼里,完全就变成了另一番解读:
瞧瞧,瞧瞧这辛苦清扫的小模样,果然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特别缺钱。
脾气再撅性子再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清贫出身,一辈子替人干活的命?
“我说你怎么没来上晚自习呢,原来是为了一点塞牙缝的奖学金,在这儿打扫游泳馆呢。”章释枫鼓着掌,无不嘲讽,“辛苦,辛苦。”
章释枫出现在谢悠视线里的时候,俨然不知道已经被后者当成了烦人的苍蝇。
谢悠掠了他一眼,就淡定地收回目光,把他当做空气一般,继续自顾自拖着光滑的瓷砖地。
天气冷,裹着校服看不见。衣物一减,章释枫才发现这些年里谢悠竟然长得这么好。
身材高瘦,墨发丹眸。捋起的衣袖裤管下裸露出来的肌肤,宛如羊脂玉般白皙细腻。
当真配得上一句人间尤物。
看得章释枫眼眶很热,反复舔了舔干涩的唇。欲望直往下腹涌。
这样的人,要是就那样毁了可就真的太可惜了。
“谢忧,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章释枫晃了晃手机,道,“你想清楚再回答。”
谢悠无声地叹口气。
他就没见过废话这么多的人。
“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好了。”
说罢,谢悠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章释枫,转身将拖把塞水桶里清洗。
游泳馆温度适中,少年此时只穿着薄薄一件白衬衫,隐约可见那纤瘦的后背以及漂亮的蝴蝶骨。
谢悠盯着水桶,面容沉静又冷淡。
忽然,这无波无澜平静而祥和的湖面被一阵沙哑的哭叫声打破。
那声音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似乎是从手机里播放出来的。
谢悠冷然回头,看见章释枫将手机横在自己眼前。屏幕里赫然是关于自己……更准确的说,是关于原身遭受霸凌的录屏。
“谢忧”被一群以章释枫为首的男生关进厕所隔间里,在进行一番言语羞辱后,被章释枫扇了两巴掌,用装有冷水的水桶从头顶直直浇下去。
录屏的日期也是在冬天,水从人头顶往下浇,是深入皮肤与骨髓的冷。
谢悠安静并完整地看完这份录屏后,朝章释枫轻轻地弯眼笑起来,“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