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本来也没站过殷溪那头，但眼下确实有种被道德绑架的感受。
关键是还真就给绑上了。
正气凛然萧班长乖乖捧场鼓掌：“说的挺好，但这种场合没必要，到此为止吧。”
寿嘉勋冲他咧嘴假笑：“你可真一点没变。”然后一仰头把自己杯里红酒喝光。
心里暗自抱怨：“我真吃饱了撑的跑这来浪费时间。”
放下酒杯低头冲果多余吼：“小兔崽子让道！”
“小兔崽子”当然是指槡骂槐，果多余连忙起身挪椅子，方便寿嘉勋大步流星离场。
当然他也跟走了。
第三个开溜的应该是白帆，但白帆看见萧煜紧追而去，他就没着急动唤，寻思等五分钟再走，免得大家在大堂里再碰面。
可是他没动，殷溪动了，不晓得是去追萧煜，还是追寿嘉勋和果多余。
殷溪目前看起来状态稳定，只能说他心理素质非常好，但这时候冲出去感觉不太妙。
白帆稍一琢磨，连忙起身去追。
其他人这时也觉出情况不对劲，纷纷起身往外走，甚至有人已经小跑起来：“别是要打起来吧？”
从寿嘉勋骂“小兔崽子”，到宴会厅里乱套，前后不到一分钟；不过就只这一分钟内，外边比里边更加精彩。
先是萧煜快步追赶，扒拉寿嘉勋质问：“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一点没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寿嘉勋脚步没停，但扭头冲他使劲抿了下嘴巴。
果多余立马主动充当翻译：“你刚才不让他说话，所以他闭嘴了。”
萧煜就像寿嘉勋没搭理他一样，他也没搭理果多余，自顾自追撵寿嘉勋：“你到底想看我怎么变？你需要我变成什么样你才满意？”
果多余契而不舍凑「旁白」：“他没说让你改，他只是随口评价一句。当年殷溪坐在你车上捉弄他削水果，你没声援半句；今天殷溪挑衅在先，你让他闭嘴。
他肯定觉得你依旧深爱殷溪，深情专一，特别好。但是你俩现在职业不太搭，不如你先劝殷溪上岸吧？要不然你跟他牵个手，别人看见都会觉着你花钱了。”
萧煜终于停下脚步，显出个好似心脏麻痹的怔忡表情。
这时候寿嘉勋已经走到饭店门口，果多余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同时出声吆喝：“哎你等会儿！我叫个代驾。”
晚间大型饭店周遭趴活儿的代驾特别多，寿总经验丰富，反过来安慰果多余：“很快的啦！上车等就行。”
于是俩人继续往门外停车区走，果多余掏出车钥匙，准备开车门。
萧煜停下脚步之后，殷溪追了上来，俩人好似传接力一样，不过并非“同伙”，殷溪直接越过萧煜跑到酒店门口，朝前方挥了挥胳膊。
紧接着白帆以及其他同学也从宴会厅涌出来。
下一秒大家齐齐听见外面有人惊呼、有人呵斥，是动手打架的声音。
殷溪没动手，但他带了人，专门在外头打埋伏，给自己当年的事情报仇、泄愤、出口恶气。
混迹夜店的殷同学已经混成了真正的“社会人”，而“社会人”做事有自己一套流程。
反观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这帮高才生，无论反应速度还是斗欧胆魄都逊色很多，等他们一哄而上驱赶暴徒的时候，果多余和寿嘉勋已经被棍棒加身揍倒在地。
果多余很丈义，眼见对方人多自己打不过，立即将寿嘉勋按低裹怀里，自己趴寿嘉勋背上当肉盾，耳朵后面豁出条口子，鲜血淋漓染红半张脸。
后脑勺也挨了几下，被赶过来的同学搀扶时，人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他们这帮富贵同学只会叱咤吆喝，真正敢动手助拳的没几个；而职业混混打人凶狠逃跑也快，等警察来的时候已经跑得一个都不剩。
好在“大孝子”这次终于被“不肖子”数落明白，不仅亲手阻拦欲提前离场的殷溪，还在警察到场后主动站出来指证其主犯，说自己亲眼看见殷溪支使同伙对果多余、寿嘉勋堵截欧打。
手机随时开摄录的自媒体达人白帆，当即将警察先生与殷同学亲密合照留念抛群：“涉黄待考据，但涉黑。”
很快有人阴阳怪气呼应：“牛逼大发了。”
也有人问：“没人给果多余叫120？……那我叫吧。”
今天充当主持人的女文委不晓得是不是嘴巴开过光，聚会伊始她说他们班缺一顿正经散伙饭，结果聚会宴竟然真成了散伙饭。
直接散进派出所。
跟殷溪没什么交情的Omega们，不约而同在班群里指责是谁把“瘟神”请回来？
有交情的Alpha不堪其扰选择退群。
果多余做完包扎后需要留院观查两天，主要是怕他被敲出脑震荡。
寿嘉勋情况比他好很多，仅四肢部位有几处搓伤，急诊室免费送一包冰块给他，让他自己冷敷消肿。
待俩人开出伤情鉴定，果多余在急诊区留观室输液，寿嘉勋搬把椅子坐旁边陪护。
留观室不像住院处，房间里床多人也多，不分昼夜环境嘈杂，在里面呆一会儿就觉心烦意乱。
寿嘉勋右腿裤脚挽起来盘在床沿上，一边用冰袋敷棒伤血淤，一边碎碎念：“我说我不来，你非叫我来，这下热闹了吧？
果多余我跟你讲，少凑热闹，长命百岁，今天我不在的话，殷溪未必非得闹起来。”
果多余有气无力反驳：“你在不在，人家也提前埋伏打手了，你不来，他就堵我一个呗。”
“可你一个人跑的快呀……”寿总叹气：“以后这种没头没脑的活动千万别叫我，你最好也别参和。”
稍微停顿两秒，又强调一遍：“毫无意义！”
“也不算完全没有意义。”小果同学弱唧唧舒发相反意见。
寿嘉勋呵呵嗤笑：“什么意义？跟他们吃顿饭，你能白两个色号？”
果多余撑头往他小腿上瞥。
Omega体毛稀疏，寿嘉勋本身皮肤又比较白，而且他从不穿短裤出门，小腿这一截好像比脸还白一点。
“唉……”果多余躺回枕头，长长叹口气：“难得有机会说几句真心话。”
寿总撇嘴：“有话想说就说呗，还挑场合？你可真矫情。”
果多余哀怨皱眉，缓缓抬起一只手扶脑门，惨兮兮轻哼：“头疼，我可能快不行了……我还有个心愿。”
寿嘉勋耸眉瞪住他：“啥意思？你心愿是让我闭嘴？我烦着你啦？”
果多余又哼哼两声，支支吾吾嗫嚅：“真不行了……就是还想听……你再叫……一次……‘老公’。”
果多余说完立刻把胳膊横自己眼睛上，手臂遮住自己半张脸，好像没脸见人，又像害怕寿嘉勋当场挥巴掌揍他。
可他蒙眼当半天缩头乌龟，也没听见寿嘉勋出声，最后小心翼翼将胳膊抬起条缝隙侧目偷瞥。
寿嘉勋却只悄然撤回搭在床沿那只脚，往后挪了挪凳子，耷拉脑袋自顾自想起心事来。
“「任我投」是丁点亲情不给留啊……唉……多余是好孩子，他和萧煜不一样，我不能伤害他。
但是接受他……啧，牺牲太大了。”
想到“牺牲”两个字，寿总表情更显纠结；今天如果没有果多余，脑袋被开瓢的就是自己。
果多余侧身往床沿挪挪，尝试伸手握住寿嘉勋搁在膝头的一只手。
寿嘉勋刚才一直捏只冰袋在手里，所以手掌又湿又凉，果多余下意识握紧他那只手，想给他焐热：“抱歉，我开玩笑……不好笑哈？”
寿嘉勋眉头紧锁抬眼端详果多余面孔，心说黑是黑了点，但不丑……也可能看久习惯了。
关键是黑皮“不肖子”的眼神，永远温柔；身上也没有大部分Alpha那种咄咄逼人的侵略意味。
这大概和他在单家庭长大有关，果多余从小到大身边只有Omega父亲，所以他很理解、也更懂得尊重Omega。
寿嘉勋非常审慎而严谨地思考，然后发现只要抛开洞房环节，其实很容易接受和果多余朝夕相处的部分。
果多余被他盯得浑身竖寒毛，结合寿嘉勋谨慎表情，心里愈发紧张，暗忖：“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连忙把手收回被窝，小声讨饶：“我真的是跟你开玩笑，你不笑也别生气呀。”
好在这时果大叔带梁波步履匆匆赶到医院，梁波心直口快，到跟前哎呦一声低呼：“明天还能出差吗？”
寿嘉勋好像瞬间清醒过来，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自己：“哦对，工作，我还有工作。”
然后抬眼看向梁助理：“明天是我出差，你盯着他看干嘛？”
“哦哦。”梁波立即调整观测对象，上下打量寿嘉勋，表情渐显困惑：“老板，你没事吧？”
寿嘉勋身体后仰，举起右脚，揪裤腿，给对方看他小腿上一条淤青。
梁助理震惊：“天呐，伤这么重……”
接着又问了一遍：“明天还能出差吗？”
这次连果大叔都被他逗乐，抬手拍年轻人后背：“你可真会搞笑。”
说完低头冲儿子耸眉叹气：“你也挺会搞笑，参加个同学会而已，居然被打成这样。你以前人缘是有多差？”
“爸，你是了解我的……”果多余板正面孔申诉：“是对方先动的手。”
“行行，不用了解我也能看出来。”果大叔点头：“我刚给派出所打电话问了，那几个混混还没逮齐，你这两天低调点，等出院赶紧回学校去。”
转而又来安排寿嘉勋：“你也是，最近能出差就出差，稍微躲着点。”
寿嘉勋讪笑：“我本来就要去香港，从水镇开完会直接走，然后纽约，再回来得月底了。”
果大叔苦笑叹气：“挺好，去吧。”然后立刻打发梁波送寿嘉勋回家，叮嘱他俩早点休息，早睡早起。
寿嘉勋嘴上答应，行动上却踌蹰着没有马上起身，反而抱臂俯身凑近果多余：“我需要时间认真考虑清楚，你先好好念书，晚点我们再谈。”
果多余一时间没接上思路，等寿嘉勋离开，他爸好奇追问：“你们要谈什么？”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谈……恋爱？”
果大叔嘁笑：“不说拉倒。”
果多余抚额陪笑：“没有，啥也不是，他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