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萧知衡怀抱太稳当，还是寿嘉勋根本没真正睡醒，反正萧知衡把他放床上的时候他还有印象，但眨眼工夫又睡着了，再睁眼已经晚上九点多钟。
萧知衡侧身坐在书桌跟前，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他身后窗户欠条缝，窗台上放只烟灰缸。
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男性Alpha衬衫领口敞开，露出修长紧实的脖颈、精致喉结，和一点点锁骨；着实谈不上年轻，但依旧性感。
他左手扶鼠标，右手夹根香烟架在窗边，神情专注而自信，目光柔和坚定；即便用很纯洁的同性审美来判断，也很有魅力。
寿嘉勋默默凝视对方片晌，眼神艳羡，心里却在忍不住自嘲：“没有爱情的滋润，你本来也这样，所以你还想他干嘛？”
然后自己反驳自己：“没想，早没想了。”
可是手却不由自主摸向梁波给他的性腺标记。
萧知衡掐熄香烟，拎瓶矿泉水送到寿嘉勋面前，拧开瓶盖：“醒了怎么不叫我呢？”
寿嘉勋坐起身，接过水瓶趸趸灌两口。
然后抬眼问出个相当跳脱的问题：“您不介意我把腺体摘除吧？”
“我不——”萧知衡惯性附和，嘴巴吐露出两个字后紧急刹停，表情怔忡瞪大双眼：“抱歉我会介意……是因为我们结婚，所以你……”
寿嘉勋摆手打断他提问：“不是因为你，是我之前住院的时候就想做手术，医生说再等一两个月。
我寻思等旅行结束，回国就把它切掉。”
萧知衡脸上的表情不再震惊，但异常严肃：“你知道切除性腺意味着什么吗？”
“变成Beta？”寿嘉勋说着笑了笑，神色略显不屑。
萧知衡摇头，牵住寿嘉勋一条胳膊起身：“去吃点东西。”
寿嘉勋一步三晃硬被拉出门，进到电梯才打起精神，让自己腰背挺拔起来，同时也跟萧知衡拉开半步距离。
萧知衡面无表情扯他胳膊，不仅把寿嘉勋拽回自己身边，还顺势让俩人胳膊挎在一起。
寿嘉勋感受不太自然，但将就配合；所谓新婚新气象，既然同意结婚就尽量不给人家添堵。
晚上九十点钟，酒店里正经餐厅都已经结束营业，只有一间轻音乐酒吧，跟一间和风居酒屋还开着。
俩人当然选居酒屋，因为这边不仅卖酒，还有拉面、汤泡饭、寿司和烤鸡肉，虽然预制菜谈不上口味，但顶饱。
寿嘉勋按自己口味点了碗豚骨拉面，萧知衡点了两杯和风烧酒，然后看着寿嘉寿吃面。
寿嘉勋表情略窘，建议他老公点几块寿司下酒。
“我担心他们生鱼不新鲜。”萧知衡说自顾自抿一口烧酒。
寿嘉勋嘬面条含糊提醒：“那就……炸几块天妇罗喽。”
萧知衡依旧摇头：“你没听过秀色可餐？”
寿嘉勋脸朝自己面碗点头：“听说了，但没听过秀色可代餐。”
萧知衡轻笑，忽然讲起段题外话：“我之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嗯。”寿嘉勋心不在焉点头，明显对自己现任的前任完全不感兴趣。
之所以不感兴趣，主要是因为他拥有萧煜一部分记忆。
萧知衡的前伴侣，也就是萧煜的Omega生父，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舞蹈家，脾气不好，很少回家，萧知衡和他结婚八年，对方每年顶多在家里呆两个月，大部分时间出国学习或表演。
最终因为分居太久，感情转淡到捏都捏不起来，和平离婚。
萧知衡把手里烧酒一口饮尽，叫服员再给他添一杯，继续对寿嘉勋说：“他也把颈部腺体摘除了。”
寿嘉勋总算提起点兴趣，把面孔转过来：“因为和你离婚？”
萧知衡摇头：“是为了跳舞。他生完萧煜之后就做了腺体摘除手术，当时我很支持，因为他跳舞的搭档有很多Alpha，而且现代舞会有比较亲密的肢体接触，摘掉腺体可以减除不必要的干扰。
我支持他的事业，接受他的选择，放任他牺牲健康。
哪怕我全家，包括他全家人都发出反对声音，我依然一意孤行陪他去做摘除手术。
但那之后，他性格跟生理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变得越来越没办法交流，他为了跳舞可以牺牲感情，不只是我们之间伴侣的感情，包括他和孩子的亲情。
我不想我们的婚姻再走上那条路，哪怕你永远带着你前任的标记……我也可以接受。
我相信不是所有爱情都受信息素牵引。
只要我们够默契，能够彼此理解，我可以贴阻隔胶，我们可以像Beta伴侣一样生活。
你要明白，腺体这个东西，它不是脏器，是类淋巴组织，切掉容易，再想移植回来是不可能的。”
寿嘉勋扁扁嘴，仍旧不以为然：“你前任是个例，我叔前两年也把腺体摘掉了，我看他现在蛮好。”
说完继续低头嗦面条。
萧知衡把另一只酒杯往寿嘉勋这边推了推：“你只是想把梁滔滔留给你的记号全部抹除掉，包括你同意和我结婚。
但有些东西，你越想把它根除，它越会在你心里面扎根。
你试想一下，等你把腺体摘除，再摸到那块疤时，难道不会想起他？”
寿嘉勋啪一声把筷子拍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是，我就是不想做Omega，遇见梁滔滔之前就不想，你当我是Beta就行了。”
说着招手叫服务员：“这个酒，来一瓶。”
不出片刻，一支一千两百毫升烧酒被起开瓶盖摆上餐桌，寿嘉勋示意萧知衡自斟自饮。
然后继续道：“我和梁滔滔跟你和你前任的情况不一样，你们结婚多年，有孩子，有感情基础。
我和梁滔滔什么都没有，我跟他从第一次做爱到彻底结束只有三个月。
我因为意外怀孕才考虑跟他结婚，你没必要把我想象那么深情，更不用以为他对我有多深刻的影响。”
萧知衡勾唇轻笑：“自欺欺人。”
寿嘉勋也笑起来：“爱信不信。”
萧知衡给他斟酒：“不信。”
寿嘉勋翻他个大白眼：“那你干嘛跟我结婚？”
“跟你结婚当然是喜欢你，难道喜欢你前任？”
“他不是我前任……”寿嘉勋用力咬了下嘴唇，咽下泪意：“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意外。”
萧知衡不依不饶反驳：“他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吗？不算意外。”
寿嘉勋抿唇嗤笑：“你不知道呀……我们五年前就见过。
那时他还是个高中生，小屁孩儿……我摆摊卖水果。
我们的友谊……还是很意外，很干净的。”
“友谊？……哈哈！”萧知衡啼笑皆非：“那我跟我前任的兄弟情也很纯粹。”
寿嘉勋乐不可支举杯：“那就……为友谊干杯喽。”
萧知衡跟他对饮一杯，又提出新问题：“可你怎么证明那是友情呢？”
寿嘉勋扁嘴做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我跟你结婚还不够证明？”
“你既然已经决定要摘除腺体，干嘛还要询问我意见？”
“刚刚没睡醒，随便问问，我以为你会开心。”
萧知衡摇头哂笑：“我连你信息素什么味道都不清楚，你就要把腺体摘除了，你还以我会开心……你思路蛮清奇。”
寿嘉勋趴桌上闷声发笑，左手攥拳一下一下捶打桌面：“我俩还什么都没做，你就气得我想跟你离婚，你思路也蛮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