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鸣紧张得显而易见,他手心冒汗如坐针毡,因为坐不住,就一直在寿嘉勋眼前晃。
寿嘉勋放下面碗给他提议:“你下楼抽根烟去,放松点。”
雍鸣摇头,左手叉腰,右手提拎衣领襟煽风,眉头紧锁小声嘀咕:“唉,我这胸里怎么闷的慌……”
寿嘉勋扭头冲皮特撇嘴,用表情抱怨他老公“不扛事儿”。
于是皮特也扭头,主动给寿总当嘴替:“鸣总你放松点,您看寿总状态多好。”
说完又看向寿嘉勋:“您也少吃点吧……别把孩子撑着。”
寿嘉勋依言放下面碗,马上拿起手机,然后支使助理将自己病床靠背放平些许,只保留一点点仰角,这样放便他玩手机刷资讯。
雍鸣刚才已经被老婆警告数次“不许问”,可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放轻声音:“一点儿都不疼吗?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嗯……唉……”他老婆不耐烦叹气,随即细品片刻:“也……有点儿吧?就是那种……好像……有点儿想拉……”
鸣总表情一僵,愣住几秒,迟疑追问:“会不会是……刚才吃太多了啊?”
寿嘉勋点头:“有可能,再等会儿,还没那么想拉。”
皮特在一旁帮他们推敲:“我觉得寿总的痛觉耐受度,比一般人高。”
寿嘉勋满脸理所当然点头,眼睛盯着手机,嘴里随口支应:“不是我吹……练过。”
雍鸣想起他老婆那些命途多舛的倒霉经历,心头一紧,眼眸泛酸。
正怅然间,虞骄拎一只中号购物袋推门进屋,到床前笑眯眯往外掏东西:“干爹,你的……榛果黑巧、冰糖烟薯、奶皮草莓,还有溜溜梅。”
寿嘉勋眉开眼笑放下手机:“先给我来块巧克力……哎呀这么多,大家一起吃。”
雍鸣默默转过头揩眼角,他吃不下。
皮特也表示自己不想大晚上吃甜食,最终只有虞骄开开心心跟干爹分食糖果。
不过俩人还没吃上几口,就有位产科大夫风风火火进屋,到床边拉隔离帘,并知会屋内众人:“做指检,家属回避一下。”
寿嘉勋嘴角登时一垮,待家属回避后,满脸不情愿屈膝岔开双腿,语气极哀怨的:“还要等多久啊?”
产科大夫小声反问:“还没开始疼?”
寿嘉勋苦瓜脸摇头。
医生扭头盯住胎心检测仪,咋舌思忖片晌,然后提议:“要不咱们打个催产针吧……主要是瞧您这样,不催的话可能得拖到下半夜凌晨,到时候人困马乏的羊水也少了,还不如现在尽快生出来。”
寿嘉勋忙不迭点头附和:“对,长痛不如短痛。”
产科大夫耸眉跟他开玩笑:“关键是你不痛,真急人。”
寿嘉勋也笑起来:“可能我天赋异禀。”
大夫点头:“有可能……那我这就去给您安排催产。”
雍鸣在帘子后头听得愈发紧张起来,心道:“这是要来真的了!”
寿嘉勋生产的医院,是一家私立产育中心,楼下门诊、产房,楼上是公寓式月子会所。
地方离沪市电视塔不太远,开车不到半小时,不过李宏文担心水果捞不够新鲜,特意拐去一家水果店,让店员现切一颗西瓜给他打包。
结果就是他们一队人马赶到产育中心的时候,距离给雍鸣打电话已经过去一个钟头。
一个钟头前寿总淡定备产风度卓然,一个钟头后临产在即形象全无。
众人被皮助理堵在门口劝返,连先前陪在房里的虞骄都被赶了出来。
不过皮助理看见西瓜后把果盒单独接了进去,说寿总正在阵痛,十多分钟疼一次……不疼的时候还想吃。
疼的时候比较惨,单手掩面,埋首在老公怀里哼唧:“不行了不行了……快把针撤了吧……疼死我了。”
医生从旁阻拦:“不能撤,撤了影响宫缩,万一又不疼了怎么办?疼你就按一下手里的止痛泵,咱们马上进产房了,坚持一下啊。”
寿嘉勋咬牙呜咽:“太疼了……按也疼啊……”
皮特把果盒捧到床前,等寿总疼过一波,小心询问:“老板,西瓜来了……”
寿嘉勋不等他说完就自己把嘴张开:“吃。”
皮助理赶紧叉一块瓜瓤给他放嘴里。
他老板麻利吞咽,说:“再来一块。”
产科大夫站床边讪笑:“还能吃,说明不算太疼?”
寿嘉勋解释:“正好口渴。”
皮特也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刚才说寿嘉勋痛觉耐受度高那句话说早了。
这位吃完几块西瓜又开始抱紧老公胳膊哀号:“疼死了……疼死了……”喊着喊着连眼泪都飙出来。
皮助理认识寿嘉勋快两年,第一次看见对方这么怂的一面。可见生孩子的确是件苦差事。
雍鸣急的满脑门冒冷汗,催促医生带他们进产房。
医生在旁边卡表,蹙眉解释:“进产房就不能吃西瓜了,咱们等五分钟疼一次再进,再等等。”
寿嘉勋这次疼完一波,又吃俩奶皮草莓,然后哭哭唧唧提议:“我觉我应该剖腹产,上个全麻,现在改行吗?”
医生表情略显无语,沉吟两秒才开口:“您这胎,顺产条件特别好……”
“但是疼啊!”寿总哀怨抢白。
医生哭笑不得在自己肚子前面比划:“剖腹产要开挺大一口子,而且肚皮不是一张纸,下面有脂肪层,有肌肉层,然后子宫层……您想想,一层层划开,再一层一层的缝起来……反正月子里可挺遭罪的。”
寿总霎时憋回哭腔,咬咬牙,他觉他还能忍忍。
然后忍了几分钟,又开始循环:“啊——啊嗯!疼死我了……”
雍鸣陪他一起哭,边哭边叫老婆宝贝,说我帮你按止痛泵。
他老婆说:“不用,我自己来。”然后左手攥起给药手柄,咔咔咔一顿输出,输出完了继续喊疼。
单间病房隔音好,一帮人站走廊上什么都听不见,后来的人本来可以跟虞骄打听两句,问问老板备产情况怎么样,可惜对上他那张北极来客冰霜脸,谁都没敢张嘴。
秦野反而开口询问和他一道过来的李宏文:“叔,刚才皮助理说‘十分钟一次’是什么意思啊?”
李宏文凭经验推猜:“应该是阵痛频率,我老婆说刚才始宫缩时,几十分钟疼一次,后面阵痛频率越来越高,等不到一分钟就疼一次的时候,宝宝就生出来了。”
啥也不懂的小秦同学立即追问:“那从十分钟到一分钟的频率,需要多长时间呢?”
李宏文摇头:“这不好说,看体质,人人都不一样。”
自然分娩主要看孕体个人条件,有人个把小时搞定,有人两天两夜才生完;确实不好说。
不过寿嘉勋打了催产针,胎位又顺,整体来说就比较快。
李宏文话音未落,病房门就被皮特从屋里一把拉开,接着寿嘉勋的病床由一名医生,和雍鸣各扶一边推出来。
寿嘉勋此时刚结束一波阵疼,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是泪,神情较疲惫,但眼神清澈、嘴角上扬,看起来很开心。
他主要是开心终于可以进产房“卸货”了,整整十个月小心翼翼负重前行,终于熬到这“临门一脚”;所以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完全不亚于他和他老公结婚当天。
大家看两位老板终于露面,自当围上跟前关怀一番。
医生见状也没特意阻拦,他们孕产中心本就是私立医疗机构,因为收费高,平常接待的也都是富贵人物,服务方面就显得尤为人性化。
眼前这么一帮大明星,想跟老板说几句话,只要寿嘉勋本人有耐心,产科大夫一定是更有耐心那位。
耐心余额不太够用的是雍鸣,他在默默计,五分钟之内一定要将老婆送进产房。
所以在向两位获奖艺人道喜,并接受对方道谢后,立即催促大家回家休息,说等宝宝一出生,立即发生活圈给大家“云探望”。
大家纷纷称好,因为新生儿免疫力较弱,肯定不能开放给大家随便围观;这样对外人来说只要准备份满月礼物道贺,也省去许多人情世故的麻烦。
寿嘉勋在众人祝福声中,满脸笑容开病床进产房。
产房距离他备产的病房没几步远,身后门刚关上,寿总的笑脸就变成哭脸,哇一声惨叫,眼泪奔眶而出:“疼死我了——!”
雍鸣正被护士揪着膀子往身上套无菌服,心急如焚喊老婆,问医生:“他是不是快生了?!”
医生表情略窘,心想:“进产房肯定是要生了嘛,不然进来干嘛?”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情境下,大部分Alpha都会因为自己的Omega痛不欲生而焦虑降智。
陪产的意义也正在于此,这件事可以让Alpha更直观的理解Omega为生产做出怎样的牺牲。
然而寿总在被几名医护小心小心翼翼搬到产床上之后,他忽然后悔了。
“就算伴侣之间,也是要隐私的啊!”
于是一边啊啊痛叫,一边哀怨哭喊:“雍鸣!……你出去行吗?”
雍鸣当然不可能同意,隔着口罩表态:“老婆!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你呀!”
“不是……太尴尬了,还是出去吧!”
“不尴尬,一点都不尴尬!”
寿总表情愈发狰狞,语气也更显怒意:“你当然不尴尬,我尴尬!”
雍鸣还想继续安慰他,但被产科大夫及时打断。
大夫讲话和气,但态度权威,不容他人置喙:“宝爸咱们不吵了哦,听我口令,吸气——呼气——,等下肚子再疼,使劲拉,但是不要大声喊,记住咬牙用力。”
“好,准备——用力!”
“嗯——!”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