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山上的雾很快散尽,日光晒得山壁呈出一块块橘红。

  撒特德用鲜草喂了咩咩兽,攀在兽父肩膀的小宝有样学样, 肉手攥了把鲜嫩的草料, 探出支棱起来的半个身子, 刚把手里的草递出去,就给咩咩兽用嘴咬住,嚼个干干净净。

  幼崽高兴地“啵”了声,脑袋一扭, 大眼睛闪闪地寻着雌父的身影。

  “雌父~”

  看见小宝把羊给喂了,江言口头上自然不吝啬,对幼崽一顿夸赞。

  小宝欣喜,睫毛颤颤, 攀在兽父肩膀被雌父夸得脸红红, 尾巴一甩一甩的, 这一早开始便格外高兴。

  一家三口用过早饭, 撒特德带着小宝外出巡视。

  江言目送他们, 直至背影不见, 返回羊舍, 等咩咩兽们吃饱,再把它们放出去。

  天不亮就在外面跑了几圈的佩奇立刻屁颠颠地跟上。

  这几年看羊驱羊的工作,它是一天不落。

  江言不清楚异世中像佩奇这类型的大狗寿命如何, 年年过去, 佩奇精力依旧旺盛, 和前几年无异。

  大狗健康, 能跑能吃,浑身腱子肉。江言就一值把看羊的工作托给它。

  放完羊, 江言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自去养蜂的木房查看情况。

  步行二刻钟,来到蜂房。

  有蜂王在,他放进去的几个蜂箱,陆续都有了蜜蜂飞进去。

  他找机会揭开蜂箱的盖子,迅速瞅几眼,看见蜜蜂开始在里面筑巢,便落下盖,很快离开。

  身边萦绕几只跟出来的蜜蜂,江言躲了一阵,手背终究让一只遮住,泛起微红。

  他很快赶回山洞,用手将蜂蛰的地方反复挤压,再捣出药汁涂抹,没什么大碍。

  把手处理好,在附近轮值干活的雄兽忽然过来传话。

  “言,部落外头有人寻你。”

  江言从石台上探脸,阳光晒得他面颊白里透红。

  气温渐升,稍微做点事身上就开始冒汗了。

  “谁找我?”

  兽人挠了挠后脑,迟疑道:“好像是角马兽人,说用什么……什么币想跟你换点东西。”

  一听,他便明白。

  “好,我出去看看。”

  兽人喊:“需要跟着去吗?”

  江言摆摆手:“不用。”

  兽人想到部落入口处有族人们把守,便也没坚持跟上。

  果然是角马兽人来找江言。

  他们被拦在蛇族入口处周围,忐忑地徘徊。

  虽然近两年蛇族的风评逐渐好转,可面对实力比自身强大的兽族,角马兽人并不敢携带。

  他摸了摸挂在腰上的贝币,心想:用这几块东西真的能和言换东西吗?

  言会不会翻脸不认?

  念头刚闪过,角马兽人立刻甩头。

  不会的,言不是那种人,他怎么能把言往那样不堪放的方面想?

  不久,江言出来。。

  看守的蛇族兽人问:“言,需要帮忙吗?”

  江言道:“不用,你们忙你们的。”

  蛇族兽人看了眼角马兽人,应道:“好。”

  江言喊了角马兽人的名字。

  “阿力。”

  叫做阿力的角马兽人转头,和蛇族兽人投来的视线相对,僵硬一瞬,梗着脖子道:“我、我想来跟言换点东西……”

  说着,虚虚抬起用麻绳串起来,挂在腰上的几个贝币。

  哪怕此刻江言翻脸不认,有守卫的蛇族撑腰,角

  马兽人也不敢说半个字,大抵会灰溜溜地离开。

  不过这样的事并未发生,江言笑着问:“想换什么?”

  角马兽人:“可以换米吗?”

  他们食素,储存的大米就要见底了。加上没有蛇族那样厉害的种植技术,一两年内种不出太多稻子,只能尝试跟蛇族换取。

  江言:“当然可以,要用全部的贝币换?”

  角马兽人连忙点头:“嗯嗯!”

  江言回收他给对方的贝币,道:“你在此处等等,我很快把米带出来给你。”

  角马兽人高兴,对上正在守卫的蛇族兽人的脸色,又不敢把欣喜表露得太过明显,便杵在原地等。

  江言没让对方等得太久,他用麻袋装了大半袋米,近来做了不少果干,还送了装了两包给对方。

  角马兽人拎着米,捧着两包果干,黝黑的脸热得慌。

  他晕乎乎的,没想到拿着贝币当真能和言换到这么多米,而且言还多给他两袋果干。

  阿力结结巴巴道:“言,谢谢你!”

  江言笑眯眯地:“不用客气。”

  角马兽人脸又是一热,不敢再和江言对视,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看守的蛇族兽人见惯不惯。

  毕竟连他们有时对着言那样的笑脸也会晃神,外族兽人亦会如此。

  兽人看见他手里拿的海贝壳,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句。

  “言,用这个贝壳能跟你换大米?”

  江言把刻了字符的海贝给对方看:“这是我做的,以后想跟我换东西,没带物资时,就用这种贝币替代,等下次想换了,再把它交还给我就成。”

  兽人不太理解,可又觉得带着贝币的确比走哪儿都带着物资方便。

  角马兽人阿力换得大米,回去后仍有点飘飘忽忽的。

  族人瞅见他,惊道:“这么多米?换了啥。”

  阿力摇摇头:“没换啥,你还记得上次我去摆东西不?言同我换了些晒干的甜饼给旁边那个隼族人。当时他没带物资,之后给我了几块贝币,我用贝币和他换得这袋米,他还送我两包炸好的果干。”

  说着,阿力打开炸的香喷喷的果干。

  他和族人同时咽了咽口水,凑近了,抓起果干就吃。

  “就是你成日挂在腰上的那几块海贝壳?”

  阿力点点头:“对对,言在上面刻了奇怪的纹形,只要有他给的贝币,不管放多久,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有贝币,带去给他就能换东西。”

  兽人诧异:“!”

  这样的话,可比用物换物方便太多了,毕竟物资储存的时间有限,会变质发霉,可贝币不会啊!

  阿力把贝币换物的消息告诉族人,消息又经族人之口扩散,渐渐地,附近一带的兽人都知道可以用贝币和言换东西,他们很羡慕那些拥有贝币的兽人。

  往后数日,江言白天去帮忙砌墙建屋,晚上,则借着烛光,用石器往剩下的海贝上刻字。

  撒特德担心他把眼睛看坏了,几次想劝,江言都笑呵呵地摇头。

  “没事,眼睛好着呢。”

  他没有说假话,来到异世几年,许是适应了环境,又或者因为之前喝过撒特德的血,还很有可能受祭司给他喝的那些药所影响……

  江言隐隐觉察自己的体质正在随着时间而改变。

  譬如他的五感没有来时迟钝,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少,连严冬那样极毒的寒风都能渐渐抵抗了。

  他的身体里,似乎正在焕发出另一种奇怪的活力。

  他今日从早到晚把活儿做完,时至此刻,也不觉有多疲累。

  小宝好奇地看着海贝壳,肉手拿起一把尖利的石刀。

  江言好笑地把他抱在怀里,道:“小宝现在还刻不了字符,等以后再大些。学起来就简单了。”

  小宝不想放弃:“雌父……”

  撒特德用喉咙低低“嘶”一声,小宝立刻支棱起身子,从雌父怀里滑了下去。

  江言瞥向对方,撒特德面无改色,把刻好符号的海贝翻给他看。

  “言,刻得对吗。”

  江言笑着开口:“你就不能对小宝心软一点?”

  撒特德:“到他休息的时候了。”

  小宝回房睡觉,又过半时辰,也到江言休息的时间。

  他用温水冲了会儿身子才上来,又往石台洒些凉水降温。

  白日的暑气虽然消散,但山洞通风条件没那么好,睡久了就会闷出汗来。

  这也是江言坚持建房屋居住的原因,他没有蛇族兽人的体质,实在耐不住热,夜里总得贴着撒特德睡,多寻几分凉意。

  天色翻出微微的灰光时,江言就醒了。

  时辰还早,他才扭过脸,额头便覆上微凉的触感。

  双眸半眯,迎着身体的本能抬脸,和撒特德亲了片刻。

  彼此都有种默契,贴得很紧,慢慢摩着。

  这会儿小宝还醒不来,江言喘着气翻了个身,扶住撒特德肩膀晃晃颠颠地坐起身。

  晨起的那点凉气变得热烫。

  直到天色露出鱼肚白,江言靠在床边喝几口温水缓神。

  撒特德用布巾沾水给他擦拭干净后,拿扫帚把地面的脏东西清理出去。

  江言舔了舔唇,盯着地上那些被清出去的东西,不由往肚子一摸。

  几年来,撒特德很小心,而他没有再怀孕。有时他想问一句,对方就只摇头,叫他别多想。

  撒特德似乎在回避,江言想到自己怀小宝时的不容易,就没再追问和纠结此事。

  用过早饭,江言多睡了半个时辰。

  今日小宝留在家里陪他,本来想带小宝出去走走的江言发现手脚沉得厉害,脑子也跟着迷迷糊糊的。

  在沉沉的梦里挣扎几番,甫一睁眼,对上幼崽冒着闪闪泪花的大眼睛。

  他嗓子很难受,话都发不出,握住幼崽的小手。

  “雌父……小宝好担心你……”

  江言后知后觉地想:啊,他都多久没生过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