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真宽敞, 有棱有角的。”

  另外个兽人小心翼翼地靠在窗户旁边,尾巴卷着栏杆,脑袋朝四周张望。

  从屋檐落下的雨飘入他的眼睛, 兽人怔怔看了会儿天, 收回脑袋后, 尾巴贴着地面轻轻一扫。

  “比山洞还好,能从里面清楚地看着外面。”

  院子里有间灶屋,里面搭了三个灶台,旁边摞放着一堆可以燃烧的干木。

  江言往灶屋里走, 用燧石把火生了,接着洗干净撒特德带来的陶锅,盛些备用的清水倒入锅内烧热。

  柴烟从囱管的圆口飘出来,在蒙蒙秋雨中就像一条白色绸带, 缭绕地化在雨雾下散开。

  兽人们挤在一处, 围着灶屋的门口朝内看, 啧啧称奇。

  “连灶台都有单独的屋, 还能遮风避雨呢!”

  “言, 屋子可真好, 以后你跟撒特德当真不住在山洞里了吗?”

  江言往灶内添上几根柴, 道:“嗯,我们以后就住房子里。”

  兽人们唏嘘。

  “搬离山洞?我们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会不习惯吧,咱们都住惯山洞了, 这个房子……可能就只图个新鲜。”

  兽人们纷纷议论, 江言没参与进去, 外面雨大, 只出声叫他们继续进去避雨。

  尽管兽人们身强体健,但若在此时生病, 可就得不偿失了。

  又过一阵,他把烧开的水放在冷水上过成温的,让小宝喝了半碗,自己喝了一碗。

  兽人们说了那么多话也有些口渴,他们过去都习惯喝生水,就这两年,才有部分兽人把旧习扭转过来,跟着江言一样,把水烧开后才喝。

  小宝吃完烤肉,又喝了水解渴,很快就泛起迷糊。

  小手抓着雌父的衣摆,懵懵地开口:“雌父,小宝困了。”

  兽人们看幼崽困得颠颠倒倒地,自发安静下来。

  雨势微小,他们也不好意思赖在屋子里太久。

  “言,我们先回去啦。”

  “你和小宝都先休息吧。”

  说起来,撒特德送言和幼蛇到新屋,本意也是让他们休息,结果因为他们的好奇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江言笑着送兽人们到门外,目送几个兽人的背影消失,才把门关上。

  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还没添置其他家具。

  江言抱起幼崽放到木床上,拉起一张被子盖好。

  他守在旁边坐了会儿,不久,靠在椅子里睡熟,连撒特德几时回来都没觉察。

  直到他被对方抱回床上,下意识抓住那条手臂,蒙蒙地问:“忙完了?”

  撒特德:“嗯。”

  他们居住的山洞也塌损了一部分,石块和泥土沿着毁坏的口子漏进去,不方便再住下去。

  撒特德第二次回去,把里面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完整,已经带到新屋里放着。

  怕冷到江言,抽出两张被褥,下边垫一层,再往江言身子裹一层。

  被裹成蚕宝宝状的人类眨了眨眼睛:“没那么冷了。”

  他目光越过门外,看见堂屋那堆东西,艰难地起身,想出去整理收拾几番。

  这一动,旁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宝也醒了。

  撒特德无奈,放着江言下床,小宝黏在他身后跟着下去。

  一家三口都在收拾房子,晚上,屋内燃起蜂蜡,光线照亮大半个堂屋。

  撒特德拿起食材去灶屋里忙活,江言跟过去,道:“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

  撒特德:“嗯。”

  江言:“那么干脆?”

  今日兽人们说起屋子,虽然羡慕,但真要他们立刻住进来,还别别扭扭的。

  撒特德把肉切开,剔除上面的杂毛后,将肥肉和瘦肉切分。

  他道:“屋子很好。”

  撒特德甚至庆幸有了这处新屋。

  地龙翻身后,族人们落脚的地方很是简陋,尽管对于兽人而言不算大事。

  放在过去,撒特德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都能休息,但江言跟着自己,又有了幼蛇,并不想让他们受苦。

  他自己在哪里住下都一样,山洞对他而言只是个落脚处。

  哪怕对坍毁的山洞存有些许不舍,那几分情绪,都归于江言用心打理经营了几年的份上。

  晚上熬了大锅汤,有肉有菜。

  地震后能在遮风避雨的大房子里喝上热乎乎的浓汤,实属来之不易。

  江言问:“之后还要忙吗?”

  撒特德:“嗯。”

  恢复部落成了兽人们首要的活儿,不光蛇族,很多兽族都在忙着此事,无暇顾及其他。

  江言点点头:“那我去帮忙。”

  撒特德道:“你带着小宝留下。”

  又解释:“过几日族人们才能处理周围野兽的尸首。”

  想起江言说过这些死掉的野兽可能会带来疫病,撒特德不敢让江言乱跑。

  而蛇族身骨强壮,哪怕那些野兽的尸骨带有疫病,一时半刻也感染不到他们。

  江言就不同了,撒特德担心他生病。

  江言一顿:“好吧。”

  事关健康,他会谨慎。

  又道:“处理野兽尸骨的事,最好也跟其他部落商量。”

  如今部落已经打破了独自长居的形势,越来越多的兽族有交易往来,兽人数量极少的小部落甚至选择跟其他小部落抱团共居。

  兽人们往来的频率逐年增加,一旦兽人感染疫病,就会有不小的几率在丛林里扩散。

  生活在这片土地,兽人们一旦来往,命运从此就成了一体。

  他把疫病感染的严重性认真说明,撒特德应下:“明日我会安排阿默他们把话传给周围的部落。”

  修建部落一事,持续半月有余。

  随着秋末的来临,兽人们还没歇上几回,又开始忙着秋收。

  粮食产量因为地震受损,比去年少了三四成的收获,所幸有几间仓库和地窖抢救回来,里面的粮食都完好的封存在木桶内,储存的余量足够应对今年的冬季和明年的春季。

  加上秋末后桑族会送来一批粮食,粮库再添一份,兽人们完全不用担心。

  这也是桑族向蛇族供应物资的最后一年了,他们做到承诺,加之和蛇族几年来关系不错,两族之间的往来也愈发密切。

  一早,江言带着小宝去菜田收割剩下的蔬菜瓜果,忙完手里的活儿,送小宝回屋睡觉后,又去地里跟其他兽人割稻。

  割出来的稻子由阿乔带着一帮雌兽负责碾谷,把脱出来的米粒往桶里装。

  正午,撒特德巡视归返,带回一则消息。

  地龙翻身后,以蛇族和桑族为中心,附近的部落跟着他们把野兽的尸骨烧了清理干净,但相对偏远的兽人部落,有的并未做出处理,还把死掉的山兽当成食物吃了。

  有兽人生了病,带病跟附近一带的兽族发生交易,其他部落内陆续有兽人出现病症。

  经过探听,才了解到偏远地区的部落有很多兽人病了一段时间。

  听完撒特德的话,江言沉默。

  附近干活儿的蛇族兽人也听到了。

  “言,这就是你说的疫病吗?”

  “那么多兽人生病,都是被传染的?”

  “地龙翻身还没过去多久呢。”

  “那咱们该怎么办?”

  祭司赶来,正准备说起此事。

  他道:“近日灰灰鼠兔和兔族那块地,已经有兽人开始生病了。”

  江言问:“症状如何?”

  祭司将病症说明,又道:“所幸灰灰鼠兔族内有不少药草,应当可以对付此病,可其他部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尽管这片丛林的土地十分广阔,疫病传播没那么快,可兽人数量少,一旦没处理好出现的疫病,兽人因病死亡,对部落而言,便是不小的损失。

  尤其对于那些只有十几个兽人的部落而言,极有可能会为此灭族。

  祭司道:“近日大伙儿不要离开领地,多加些人手巡视,切勿让别族兽人进来。”

  江言问:“储存的药材够吗?”

  祭司:“足够的,我打算分几批发给有疫病传播的部落。”

  说完,看向族长,征询意见。

  族长道:“也好。”

  时下秋末,天冷了。

  入冬后兽人都归巢休息,几乎没兽人出来活动,倒不担心疫病会继续传播。

  只是生病的兽人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很难预料。

  蛇族作为大族,能帮的,只有提供药材。

  族长道:“咱们联动桑族,帮其他部落一把,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兽人们唏嘘,丰收的喜悦被地震和连接而来的疫病冲淡几分。

  回去的路上,江言牵着撒特德手掌没说话。

  他没看脚下的石头,被绊住之前,身子腾空,让对方抱了起来。

  江言和那双银灰色的兽瞳对视,幽幽叹气。

  “疫病还是出现了。”

  撒特德:“别担心。”

  江言:“你每日巡视,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撒特德摇头:“我不要紧。”

  倒是江言,他会担心。

  撒特德一再和祭司确保药材充足,回到院子后,把仓库里过去几年存下的补药仔细检查几番。

  收拾好翻出来的药材,撒特德还未转身,腰腹前便多了双手。

  江言:“你在担心我?”

  撒特德点头。

  江言笑着开口:“我挺健康的,而且你知道吗,人类的寿命通常就六七十年。”

  撒特德手臂一僵,江言拍了拍对方,示意别紧张。

  “很奇怪的是,五年来我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按时间算,这会儿我都二十六七了。”

  他仰头,要撒特德配合自己。

  等撒特德低下身躯,江言和对方亲了会儿。

  “别操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