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一双杏眼寖着迷蒙的水雾,瞪着凌射时,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凌射哭笑不得,黑漆漆的眼眸里透着几分戏谑,嘴角荡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为什么压你胳膊?”

  “黏人!”顾时蹙眉。

  “喜欢你,才会黏你!”凌射故意逗他。

  “喜欢我吗?那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四年?”

  顾时捏着下巴,用反应龟速的大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凌射被他问的一愣,勾着的嘴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线。

  “或许,他要去做的事情,危险重重,不能带着你!”

  “那他现在做完了吗?”

  顾时上前一步,脸差点贴了上去,看向凌射的眼睛,安静又专注,仿佛要从里边,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还没,但应该快了,让你等着了这么久,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凌射心底揪痛一下,内里苦涩不已。

  他想过,他的离开会给顾时造成伤害,却没想到会这么刻骨铭心。

  顾时愣了一下,心脏好像被那句“抱歉”撞了一下,止不住的颤抖。

  “呀!那阿射是不是快回来了?我得去帮他买东西了。”

  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仿佛想起什么大事似的,转身就走。

  顾时手腕猛的一沉,迈出去的步子,又生生的落回了原处。

  他不耐烦的,回头盯着,那只攥着自己的手,用力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观察,是什么东西钳住了自己。

  那只手很漂亮,即便带着大小不一,层层叠叠的伤痕,依旧骨感修长。

  只是压在顾时手腕上的触感冰凉,让他很不喜欢。

  被拉住的顾时,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被那人趁虚而入。

  五指直接插进了他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握。

  “你干嘛?”

  “让我陪你!”

  顾时没能挣脱,反倒被拽的更紧了。

  “你干嘛总是跟着我?”顾时烦透了,气的脸上红晕又深了几分。

  凌射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买东西,我可以帮你拎!”

  顾时撇嘴,啧了一声,嫌弃道:“我可不用你拎,回家跟我要报酬怎么办?”

  回家?听到顾时说回家,凌射眼睛一亮:“你想起我是谁了?”

  顾时的另一只手,还在执着的掰着,那双把自己手焊的死死的,五根手指。

  只能心不在焉回他:“你不就是,每天睡我旁边的,邻居嘛!快放开,阿射要回来了,我来不及了。”

  “走吧!再晚,店铺要关门了!”

  凌射没给顾时反应的机会,牵着醉鬼,就进了一家裁缝铺。

  顾时反应慢了好几拍,自己已经被拉进店铺,他才郑重其事的点了一下头,说“好”。

  凌射很早就想给顾时买衣服了。

  府里准备的衣服,虽然精致华美,却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甚是麻烦。

  顾时每天穿脱,都要废了好大的力气,凌射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而他之前穿的衣服,都被刑部一同封在了顾府,根本拿不出来。

  今天正好有机会,凌射就趁机帮他选几套,以后他穿着也自在舒服些。

  谁知顾时一进门,就看上一件繁琐又花哨的婚服。

  非要让凌射穿上,帮“阿射”试试。

  “你确定,这个是给那个阿射,买来去学堂穿的?”

  凌射手臂搭着顾时给他选的,艳红刺目,满绣五颜六色大牡丹的袍子,跟顾时再三确认。

  “是啊!阿射平时只穿黑色,入夜很容易不见的,这个好,人群之中,我一眼就能找到他,永远不会把他弄丢!”

  凌射愣了愣,眼中顿时软的不可思议,最后只好妥协的,到后堂将衣服换上。

  凌射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就看到顾时唇角弯弯,笑的明艳动人。

  那笑容,就像囚困地狱的大门里,突然照进来一缕阳光,让凌射肮脏不堪的生命,得到了救赎。

  是他该死,让这道光芒,等了这么久,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在想什么?”

  顾时一边帮凌射整理衣领,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他。

  “我在想,你觉得好看吗?”

  顾时捏着下巴,表情严肃的回他:“好看,但不会比我的阿射穿好看!就买这个吧!给我也来一件!”

  听到这话,凌射和掌柜同时愣在了原地。

  掌柜小声凑到顾时耳边,好心提醒他:“客官,这是婚服啊!你确定,要跟这位公子,一起穿?”

  顾时根本不听劝,哗啦一声,就从怀里,掏出了三百两黄金的银票,拍到了掌柜面前柜台上。

  “谁规定红色就一定是婚服了?两件,包起来送到我家!顾太医府。”

  掌柜一看,二位出手阔绰,也不再阻拦,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他刚想去拿顾时的银票,却被凌射抢先一步,帮顾时收了起来。

  趁顾时往外走,凌射悄悄指着衣架上那几件素白袍子,对掌柜说。

  “那几套,也一并包起来,送到永定侯世子府,会有人给你结账。”

  掌柜一听到永定侯世子府的名号,顿时吓的脸色煞白。

  听说那里是个,披着世家贵族皮的杀手窝,他敢上那收钱,岂不是活腻了。

  “不不不,您既然是永定侯世子府的人,这衣服我送您二位,就当是我孝敬世子的!”

  早就等在门口的顾时,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忍不住冲着门里喊。

  “怎么还不走?我不等你了!”

  凌射丢了一锭银子到掌柜的柜台上,也不管多了还是少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没,就穿着一身杂色大牡丹红袍,出了门。

  谁知一出门,就看见那个嚷嚷着着急买东西的人,正蹲在河边看人家放孔明灯。

  明明灭灭的灯火,映照在顾时眼中,渴望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公子,今天乞巧节,给夫人买一个回去,准能讨她的欢心。”

  “一个!”

  顾时听到凌射与一个卖灯的老妇人,在说要买灯,脸色登时一黑。

  一把抓住了凌射要付钱的手。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

  凌射被怼的一愣,说好的能讨夫人欢心呢?他家这位,不但不开心,反倒还因此很生气呢!

  卖灯的老妇人,眼见着生意要黄,小心翼翼的拿走凌射手里的铜钱,又开始向顾时推荐。

  “公子这位朋友是给夫人买的,您也给夫人买一个吧!”

  顾时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我没有夫人!只有一个床伴。”

  然后,凌射就看到顾时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对那个老妇人说:“就是他,我们买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