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和小雀各吃各的,室内静的,只有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吃到一半,小雀夹了一个小笼包,突然问顾时:“时公子喜欢吃包子吗?”

  顾时看了一眼包子,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小雀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的说:“主人也挺爱吃的,但他只喜欢吃,你一个人买的。”

  顾时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又充耳不闻的吃起来。

  “我记得,三年前,跟主人第一次见面时,我在讨饭,他在逃命。

  他一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人,居然拒绝,我送到他嘴边的包子。

  后来,我被他托付给了迟胜,带进无伤门,再见他时,他被关进了地牢,折磨的不成人形。

  三天水米未进的人,对我送到他嘴边的包子,仍旧紧闭双唇,一口没吃。

  再后来,他跟迟胜,里应外合,杀了迟云道,坐上门主之位,迟胜才告诉我。

  有一个叫顾时的人,答应过他,以后只给他一个人买包子,所以,主人也只吃顾时给他的包子。”

  顾时垂眸,静静的听着小雀自言自语,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手中的筷子,在米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

  小雀偷偷看了一眼顾时的动作,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被烧的大窟窿小眼儿的字条,递给顾时。

  “这是在沛之房间里搜出来的。迟胜不让我告诉主人,怕他会忍不住,冲进宫,找挑不离间的罪魁祸首报仇。”

  顾时没有去接,只是就着小雀的手,看了一眼上边断断续续的字。

  “将凌……烧……大牢……消息,转……顾时。”

  这个字条,让顾时茫然了一瞬,再回神时,手脚早已一片冰凉。

  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让这些天一直跟凌射闹别扭的顾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雀定定的看着顾时,在确定了他确实看完了全部内容后。

  她才继续说:“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主人对你的心从未改变,你难道要因为别人的一句挑唆,就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报复主人吗?”

  是啊!为什么他没选择相信凌射!而是选择相信,一个心怀不轨之人的鬼话!

  上一世,凌射明明救了很多人,却还要,默默承受顾时的误解,直到死去,他都没解释一句。

  这一世,凌射还是这样,本性难移,不懂辩解,死扛到底。

  或许这些天,是顾时悲伤过度,被负面情绪冲昏头脑,才没有想清楚,其中猫腻。

  现在想通了,心里酸涩不已。

  “所以凌射没有命人,火烧刑部大牢,是沛之在撒谎?”

  顾时把小雀问的骤然一愣,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顾时真相。

  迟胜只交代了,让她告诉顾时,沛之阴谋的部分。

  是否要将全部的事实,告知顾时,小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而此时的凌射,被迟胜莫名其妙的叫到军营,说有要紧事。

  结果到了才发现,迟胜找他是为了喝酒,吃肉。

  凌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眸一片冰凉。

  要换做从前,迟胜绝对免不了一顿毒打。

  可现在凌射担心顾时,没时间跟他在这浪费,他连骂迟胜都懒得张嘴,转身就走。

  凌射快马加鞭赶回来时,已经是半夜,按照顾时平日里的习惯,他早就已经熄灯就寝了。

  可今日,凌射到了门口,却看到里边还闪着微弱的烛光。

  凌射抬手想敲门,伸出去的手,又犹豫的缩了回来。

  凌射在廊下走了几个来回,还是觉得不放心,终于,还是敲上了顾时的房门。

  “小时,睡了吗?”

  凌射用尽可能柔和,又不会觉得让人厌烦的声音叫门。

  里边没有声音。

  凌射又用顾时能听到的声音,敲了好几下门。

  还是无人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可睡着了怎么没关灯?这并不符合顾时的日常习惯。

  凌射一想起那天,他掀开被子的场景,就有些莫名的心慌。

  于是,凌射便从靴中掏出一只匕首,小心翼翼的插进门缝,拨开门闩。

  尽可能轻的推门,进入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屏风后面的人,胸口有规律的起起伏伏,一副睡的安然的模样。

  然而细看之下,又觉得,哪里不对。

  顾时睡觉为什么不盖被子呢?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即便凌射现在,心跳的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他还是尽可能轻的,拍了拍顾时的肩头。

  “小时,是我,能听见我说话吗?”

  要是放在以往,从凌射进门那一刻起,顾时听到响动,就会被惊醒。

  而今天,凌射这样唤他,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凌射不敢拿顾时的身体开玩笑,直接命人,去喊了府医。

  府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半夜三更让人从被窝里拽出来,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他顶着煞白的大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顾时诊脉。

  在发现他只是服了麻沸散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主人放心,时公子,只是服了在下给他的麻沸散,才会昏迷不醒,身体并无大碍。”

  凌射闭了闭眼,强压心中不悦,问府医:“他为什么会有麻沸散。”

  “时公子说,伤口疼的夜不能寐,所以才问在下要了这药。下在想着,时公子出身医学世家,应当能自己把控,缓解疼痛的药量,却不曾想,他会一次性服用这么多。”

  说完,他立马瞟了一眼,凌射阴沉的脸色,继续补充道:“不过这东西无毒,只会让时公子,陷入短暂的昏睡,睡到明早,应当会醒。”

  凌射站在一旁,捶手而立,许久才松了一口气:“行了,都出去!”

  为了能照顾顾时,又不打扰他休息,凌射一整夜都坐在屏风后的桌边,守着他。

  顾时是被清晨清脆的鸟鸣吵醒的,睁眼时朦朦胧胧间,看到屏风后好像有个人,隔着两层纱,他只能看到凌射的轮廓。

  但还没等他看清,就又不能自控的,合上了如坠千斤的眼睛。

  顾时再次醒来,已经夕阳西下,他下意识转头,想看看凌射还在不在房间里。

  结果,不知是头转猛了,还是药劲儿没过,一股眩晕感袭来,整个房间都在晃,晃的他头晕眼花,胃里翻滚。

  顾时撑开手掌,用拇指和中指,单手捏了捏,脑袋两侧的太阳穴,才才勉强压下胃里那股不适。

  果然,没病不能乱吃药,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他很难受,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只烧红了的木炭,烤的他嗓子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