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在地上的文弱书生,竟然一把将宁明劫推了一个趔趄。

  在他印象中,一向温文尔雅,甚好拿捏的人,此时,却露出了跟那个杀手头子一样凶狠的眼神,冷冷的盯着自己。

  宁明劫在几个宫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心中又恼又怒,更让他有一种,求而不得的下不来台。

  宁明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在顾时身前弯下腰。

  眼睛肆无忌惮的,在顾时腰腹间流连。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用强是吧!好啊!成全你!”

  顾时猛然抬头,将宁明劫势在必得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他贪婪的声音就像一道惊雷,炸在了顾时内心最恐惧的位置上。

  宁明劫使了一个眼色给身后侍卫迟四,他立刻心领神会的,架起顾时,就要将人往假山后边的草坪上拖。

  沙庭实在看不过去,单膝跪在顾时身前,将人护在身后。

  劝道:“陛下,太后娘娘和一众官家女眷就在假山的另一边,若有什么响动,恐对陛下您的声誉有损,还请陛下三思!”

  宁明劫脸色不悦了一瞬,上前一步扶起沙庭,靠近他的耳边说:“若是你兄长在此,就不会说这样扫兴的话。”

  沙庭知道,宁明劫这话,是在警告他别多管闲事。

  一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沙庭,瑟缩了一下。

  他攥紧了身侧的拳头,犹豫了一瞬,最终向旁边撤了一步。

  将挡在身后的顾时,让了出来。

  顾时被堵上嘴,拖到了假山后花园的墙角。

  迟四反剪顾时的双手,将其捆束在身后,把人推到了杂草丛生的地上。

  宁明劫看着那副,在地上挣扎着的瘦弱身躯,突然更加兴奋。

  顾时答应过凌射,绝不会让人碰他,就算一头撞死,也绝不能让宁明劫得逞。

  这一刻,不知哪来的力气,顾时看着墙壁,挣扎着站了起来。

  宁明劫往前一扑,没碰到人,只抓到了顾时的一只脚踝。

  宁明劫眯了眯眼,警告道:“你现在乖乖听话还来得及,不然一会有的是苦头让你吃。”

  顾时又不傻,乖乖听话才没什么好下场。

  他一脚踹开宁明劫,趁着护卫和宫人们去扶宁明劫的时候。

  顾时瞬间跑进,怪石林立的假山丛中,找了石洞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顾时躲在洞中,拼命在石头上磨着手上的绳索。

  由于,看不到身后绳索的位置,顾时把手腕都磨出了鲜血,也一刻不敢停。

  “顾时,不要让朕找到你,否则今天,朕让你生不如死。”

  “来人,就是把这些假山都给朕推了,也要把人揪出来。”

  宁明劫阴戾的声音,不停的在附近响起,顾时颤抖着双唇,终于磨断了手上的绳子。

  结果好巧不巧,他腕上那条带铃铛的发绳,此时从袖中滑了出来,发出了几声“叮叮当当”的脆响。

  糟了,顾时赶忙将铃铛,捂在掌心,可还是被那些耳尖的侍卫听到了。

  “在那边!”

  顾时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绝望的瞪大了眼睛。

  他拔下发簪攥在手中,那是一把被伪装成金簪的匕首。

  是凌射命人连夜打造,今早又亲手帮他带上的。

  待会若是能杀了宁明劫,他也算大功一件,实在不行,大不了还有一死。

  顾时胡思乱想着,花园里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

  那个日日相对的身影,带着迟胜和凌家军冲了进来。

  顾时刚想喊凌射,却被人从身后打晕,不知要拖向哪里。

  他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凌射的怒吼:“先找顾时。”

  等顾时再睁开眼,已经夕阳西下,他骑在一匹马上。

  脖颈上传来的细微疼痛,才让顾时反应过来,他身后,正有人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顾时头昏脑胀的,看着浑身是血的凌射,也骑在一匹艳红马上,在跟自己身后的人谈判。

  可顾时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但口形凌射似乎再说什么:“迟四……放了小时……饶你一命,迟云道的余孽也不会再被追杀。”

  身后的人似乎没听进去,身子抖的厉害,手中长剑在顾时身前,发疯了一般胡乱的砍着。

  身后是悬崖峭壁,他也不管不顾,勒着顾时的脖颈,连人带马就往悬崖退。

  顾时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了,手上力气还在,怎么就听不到声音了呢!

  他想说话,被迟四勒住的脖颈,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他以为,迟四还在跟凌射谈判时,这个亡命之徒,竟带着自己一同坠下了悬崖。

  一切变故都来的太过突然,顾时瞳孔骤缩,病急乱投医的顾时,拼命去勒马的缰绳。

  被勒狠了骏马,发出这声尖利漫长的嘶鸣。

  眼看顾时和迟四连人带马,一同坠落悬崖,凌射眼疾手快。

  在最危急的时刻,拽着顾时的手,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牢牢的护住了顾时的后脑。

  耳边风声轰鸣,身旁的枯树怪石,极速扭曲的向上飞去。

  “扑通”一声巨响,顾时和凌射直坠入水底。

  幸好涯底有条宽大的运河,才不至于让他们摔个粉身碎骨。

  巨大的冲击,让顾时有一瞬的失去了意识,耳朵却瞬间恢复了听力。

  在呛了一口水后,顾时拼命的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凌射已经晕了,他的手,却依旧死死的拽着顾时,执拗的让人心疼。

  顾时拉着凌射的手,拼命向上浮水,可水流太急了,顾时废了好大劲儿,才将凌射的头,托出水面。

  他们被湍急的水流,推着极速向前,顾时用那只被凌射,死死攥着手腕的手,揽上了凌射的腰。

  另一只手,在路过一棵河边伸出来的,歪脖树时,奋力抓住了那根随水漂荡的树枝。

  “呀!哥,有人落水了。”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头,从树后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顾时一见有人,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拼命朝岸边喊:“救他,帮我救救他。”

  小女孩听到这话,眼神从顾时苍白的脸上。挪到了凌射脑后被水晕开的血迹上。

  “哥,快来呀,有人受伤了。”

  闻声而来一个少年,在看到这种情形后,立刻寻来了一根一人高的木棍,伸向顾时。

  顾时用力拉扯树枝,将几近虚脱的凌射往岸边送了送。

  少年蹙眉对顾时说:“他伤的很重,无法自救,你把他放开吧!我们没那么大力气,只能救你一个了。”

  顾时看着陷入昏迷的凌射,在他周身,是被鲜血晕出来的一圈殷红。

  那红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湍急的水流,极速带离凌射的身体。

  顾时受不了,再次眼睁睁的看着凌射,眼前在他消失。

  那上一世的遗憾,就用今生来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