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斯那冰冷的面庞一点点变得柔和，苍白的指节也逐渐恢复正常肤色。墨绿色瞳孔中闪烁着一抹幽深的微光。片刻，他重新抬头，再次望向叶辉，温和一笑：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叶辉长舒一口气，似是耗尽了全身的能量一般，软软地瘫回了床上。
还好，艾尔斯没有变成怪物，而是变回了那个他最熟悉的“老公”。
“你先休息，我回去做饭，待会再来看你。”艾尔斯起身，走到叶辉床边，轻柔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谢谢。”叶辉也笑了笑，“把早饭热一热就可以，不用做新的。”
艾尔斯点头，随后离去。他一走，叶辉就闭上了眼睛，很快再次入了睡。
过了一会，病房门又一次被打开。叶辉醒来，看见艾尔斯正拎着饭盒向他走来。他动动手臂，试图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但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他挣扎许久，也没能坐起来。
艾尔斯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走到他的面前，却并没有直接抱他起来，而是绅士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叶辉不禁莞尔，从善如流地握住艾尔斯的手，借助艾尔斯的力气坐直身体，接过艾尔斯递来的饭盒和餐具。
他知道，艾尔斯是在践行诺言，在学习如何尊重他的意愿。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在未来或长或短的同居生活中，能减少许多矛盾和误会。
叶辉喝了一碗热粥，吃了几个素馅包子，感觉身体渐渐暖和，四肢也重新充盈起力量。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名护士走过来拔掉他手上的输液针，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不烧了，回家吧，注意休息啊。”
叶辉谢过护士，下了床，穿好外衣拿好东西，慢慢走出病房。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又伸了过来，叶辉转头，正望见艾尔斯那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眼神。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他轻轻牵住那只手，用手指勾住对方的手指。艾尔斯得到了允许，便霸道地将手指插入他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
算了。叶辉看了一眼自己被紧紧锁住的手指，轻叹一声，念道，牵都牵了，再握紧一点也无所谓。
于是两人就像情窦初开的中学生一样，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两道人影并肩前行，时而贴近，时而疏远，但无论怎样，都未曾分离，宛若夏日斑驳树影下的初恋情侣，总爱嬉戏打闹，却也爱肩膀贴着肩膀坐在一起，憧憬未来的美好。
然而一切浪漫与甜蜜，都会终结于柴米油盐。叶辉盯着收款机上鲜红的“余额不足”四个大字，顿时感到头脑发昏，似是又要晕过去。
半小时前，他带艾尔斯来到家具城，左转右转挑好一个床垫，现在来收银台付款，却被告知卡内余额不足。
叶辉虽然工资不高，工作年限也不长，但胜在继承了刻在DNA里的传统美德——生活节俭，喜欢存钱。这几年他存下来的钱，没有一万也该有几千，怎会连一个三百块的床垫都买不起？
他让收银员帮他查了余额，结果发现卡里还剩下207.45元。他又到银行查询流水账单，然后瞪着屏幕上那一行行“东亚进口松江鲈鱼”、“澳洲顶级沃金和牛”、“北美上等波士顿龙虾”等条目，脑袋“嗡嗡”地响。
至于这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叶辉当然知道，因为就在前不久，它们无一不被做成一道道大餐，经由艾尔斯之手端到了他的餐桌上。他至今还在时常怀念鲈鱼的鲜美、牛肉的细嫩、以及龙虾那无与伦比的爽滑口感。
他轻轻叹气，瞥了瞥身边一脸无辜的艾尔斯。
“是我自作主张。”艾尔斯倒是坦诚，“我想给你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就花了很多钱买最好的食材。”
好吧，吃饭花钱，天经地义。只是有一个问题，叶辉很想问：
“你不是能变出来很多东西吗，还需要花钱买？”
“‘变出来’？”艾尔斯向他投去一个奇怪的眼神，“物质不会凭空消失或产生，只能由一种物质转化为另一种物质——这是你们人类科学家提出的定律。宝贝，别忘了你也是科学家。”
他听到了什么？一株能变成人类的植物竟然在向他科普物质守恒定律？
若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叶辉就要以为自己是疯了。他将自己从一系列疯狂想法中抽出，问出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好奇的问题：
“那你之前那些茶杯、茶叶、饭盒都是哪来的？”
“很久以前买的东西。”艾尔斯眨眨眼睛，似是在回忆，面上显出一丝怀念与寂寞，“很久以前，我在周游世界，那时总喜欢收集一些纪念品。东西总数不多，所以我就随身带着，来到这里之后就堆到你家床底下了。”
原来是这样。叶辉想，还以为这变异植物有个像哆啦A梦一样的异次元口袋，原来只是从床底下掏出来的。
叶辉很想和艾尔斯聊一聊“周游世界”、或“纪念品”的话题，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他们没钱了，并且距离发工资还有十多天。
所幸，在基地里，居住、出行和就医都不需要额外花钱，食堂的饭菜也很便宜，二百块钱足够一家人吃半个月的饭。只要注意节约，基本生活是能保障的。
叶辉长叹一口气，默默收回了卡。虽说艾尔斯未经他同意就花光他的存款，实在是令他恼火，但艾尔斯本意是好的，而且买来的食材都是上等的，也的确全进了他的肚子里。他身为享用过美食的人，没有理由责怪厨师。
但是不责怪归不责怪，生气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不然以后老公得寸进尺继续败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以后买菜由我负责，另外，”叶辉瞪了一眼艾尔斯，“床垫今天买不起，你给我先睡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