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个意思。”张谦还在发愣，秦音就没好气地开口了。现在秦音最不爽的人就是张谦，第二就是喻言——后者也真不老实，刚刚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只能一生爱一人，这转过身立马就给自己安排起相亲来了，变脸速度还能不能更快一点。
“也没什么啊。”喻言还特神圣地张开了双臂那动作仿佛是要拥抱众生，略带戏谑的笑容让秦音看过去真的是想把他往死里揍，“但是眼下，这个人不就是你唯一可以爱的那个人了么？”
游离在事态之外不明所以的张谦队长决定蒙混过关：“啊嘞？”
“他与我无关。”秦音黑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说道。
“是，他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个十足的人渣。”喻言手肘靠在窗台上，撑住了他那张看起来半梦不醒的脸，“但是你能不能原谅他呢？”
“……”我凭什么要原谅他啊！有点想打人——不对，是很想很想。秦音咬牙切齿。
“这么几个月的体贴照顾，嗯虽然都是些小事无关紧要，但也可以说明张谦队长还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啊。”喻言磨磨蹭蹭地说道，语音语调让秦音和张谦听了都觉得是折磨，“他有意重新开始，为什么你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听到这里张谦差点都要哭出来给喻言跪下了——从此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得真是太好了啊！小狐狸你听听人家的分析！我不要面子的啊！都对你这么好了我们不能冰释前嫌么？？
“当时我给了你全部。”秦音叠起了双腿，身体完全陷入沙发里，看起来很放松，但是喻言看见他眼里的颓唐，“你什么都不能给我。”
“我知道我错了！”张谦连忙表白真诚，“我那个时候……”
“玩玩的，对么。”只是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秦音扯了一下嘴角，一缕红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他的右眼，“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再被你玩一次呢？”
喻言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着二人；张谦一时哑口无言，他想说“对你不再是玩玩的了”，他想说“我不会再一次弃你了”，但是看见秦音现在这幅样子，他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秦音对他逞强，对他倔强，对他漠不关心，那么张谦的确有可能像个黏人的抱枕扑过去，各种各样骚扰调戏的话都有可能说的出口。
只是现在，看见秦音是这样的软弱可怜，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秦音我……”张谦咬住了牙齿。
喻言继续看戏。他只是想把这把火点起来，最后火会烧到怎么样的程度——是把整个天空映成红色，还是把这两个人之间最后的一点缘分烧干净——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里了。
“张谦，可不可以求你，放过我。”秦音的声音很淡很淡，隐约间还带着哽咽，“你就回你的本部当你的队长，我在这里继续当个小指挥官，不好么？”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相信我？”张谦没有正面回答秦音的问题，声音里同样带着颤抖。
“对人不能动情，这是喻言你说的。”秦音幽幽地说道。
于是看戏的喻言差点把桌子给秦音掀了——什么叫“锅从天上来”这就是飞来横锅啊！自己是对楚君说过相似的话，但是这和秦音有什么关系？
果然，张谦看自己的眼神瞬间就很恶毒了，就像自己刚刚把他的妻子抢了。
喻言忍住暴走，不似刚才白皙而是暗了好几个度的脸上，他的完美笑容也出现了一些裂痕：“但如果找到了应该属于我的那个人，我不论如何都会把他攥在手里，不让他离开我的世界。”
真好，把脏水全部泼回去，尤其是刚才瞪过自己的张谦——如果不是现在气氛微妙，自己早就领域刺激过去让他精神世界全线崩溃了你居然有胆子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室内又是一片沉默。喻言无趣地把视线转向窗外，看起来天色也有些晚了，不知道这两个同样别扭的家伙最后会得出怎么样的结论……
喻言不觉得自己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人，但是……嗯，自己的目标可是要全知全能，秦音和张谦可是自己在特警署这里很在意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怎么可以不知道！于是，给自己戴了一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喻言继续快乐地趴在窗前，只差给那边两个仿佛处在修罗场中央的人哼一段歌曲了。
“……”张谦看向秦音，秦音都已经把手按在额前了，他已经表达了很强烈的不适应感，很明显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如果不继续……自己难道真的要回本部么，从此生死不相见？
张谦有些痛苦地抓住了衣领，很不舒服，自己不想这样；心很痛，那里只有秦音无法割舍。
再见之前，你可有可无，我能轻易把你忘记；
再见之后，我无法放手，只想伴你朝朝暮暮。
他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也不愿意再对自己笑一下……
“小狐狸……”张谦很艰涩地开口问道，“一点点可能都……”
“四次。”秦音沙哑着嗓子说道，总感觉他的喉间已经堵了一口血，“我相信了你四次，你都给了我什么回答？”
张谦眼前蒙上一层雾，微微发红的眼睛里全是自责，他没能说出话来反驳。
“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秦音又一次问道，语气很平和。
“因为我爱你。”存在着三个人的办公室里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秦音都以为那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张谦很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音差点笑出来，但最后只是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流下了汗水：“你有病。”
“是的，只有你是我的解药了。”张谦很严肃地说道。理了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很认真地去想，把那些自己想过的所有可能性都一一排除掉，张谦发现，留下的唯一可能却是那样的可笑。
或许以前的自己会嗤之以鼻，但是这是最后的选项。
可能很早以前，自己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
张谦斜了斜嘴角，很是放松地仰起头，他看见了秦音那天花板，虽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但是自己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呢。
真是可恶啊。张谦心道，洒脱的笑容居然让抬起眼看过去的秦音都出神了一瞬。
下手那么狠，也不知道心疼我。
喻言眯起的眼睛里，金色的湖泊翻涌了起来。
秦音居然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学院时代，那个时候张谦很努力地追求自己，而自己也很轻易就坠入了看似美好实际上充满危机、恶意和凶险的爱河。那个时候张谦的眉眼并没有现在这般坚毅，还要再柔和一点，也更加撩人一点。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对自己动真心。
现在，岁月如刀，削去了他的稚嫩，雕刻出他的果敢，将他变成了锋芒外露的人，秦音却没有意识到，时间也将他们的感情沉淀。
在这样的几次面见里，那种感情慢慢升华。
直到——看见这个男人这样笑，如同当年。
“以前我以为，我是张家的唯一继承人，我要的东西就没有我得不到的。”张谦的声音很闷很闷，他攥紧了拳头，那微微颤抖青筋直爆的手臂全部都在说明他内心的复杂情绪，“但是你——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你打醒了我，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单纯、但是我之前根本就不配拥有的感情。”
秦音深吸一口气，这个空间的气压有点低，压得他很不舒服，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你恨我……甚至是遗忘我，根本把我当成陌路人，但是我不行！我不能忍！”张谦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张家唯一继承人，第一次动情，就是如此慌乱、不自信，“秦音！最后信我一次好不好！？你们有什么诅咒精神限制你也可以下在我的身上，如果我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自剜双目啊！”
秦音幽幽地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秦音！”张谦走到了沙发旁边，微微佝偻着上半身，那憔悴苍白的脸色让人无法把他和那个杀伐决断果敢一瞬间的张谦队长重合在一起。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在秦音面前，这个样子让秦音也不能无视他，只能把目光挪到那全是血丝的眼里。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看看我的真心？”张谦轻轻问道。
“没兴趣。”秦音说道。
“随你。”秦音又说道。
在领悟了“随你”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之后，张谦突然埋下身去，把秦音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个大个子把自己搂得太紧了，好像不这样自己就会消失，去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他的地方一样，尤其是他找不到的地方。
和一个小孩没有什么差别。秦音垂下眼睛，说的话自然还是不留情面，不过他的语气已经不由自主温和了下来：“松手，要被你掐死了。”
“就一会儿……”可能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张谦没有“乖乖听话”，反而又加了几分力气。
那也就随他。秦音往张谦身后看去，喻言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最后还是被你影响了感情判断。秦音冷漠地盯着喻言之前站的窗前，血瞳微眯。
那就……先这样吧。
一个人习惯了，旁边再多一个人，应该也无所谓吧。反正这个人也已经骚扰自己好久了，嗯，也算是“习惯”了。
还有两人一起走过的过去，还没有一起经历的未来。
那就再等等吧。秦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