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在那分解羊兽尸体的功夫，应道生也蹲在旁边挑拣起配菜的灵植。
从高灵贞私藏里翻出的短匕轻薄锋利，虽比不得长安自己的爪子顺手，分筋削肉却也不在话下。
眼见得一整头灵兽轻轻松松被肢解开来，谷藏和阎良典终于按耐不住走了过来，蹲在长安身边仔细观摩运刀之法。
应道生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道天宗内门弟子除了修炼之外万事皆不挂心，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一员。然而经此一遭方才知晓，大道不在至高处，凡尘处处有玄机。
“我哥哥宰杀过得牲畜鸟兽不知凡几，只消看一看、摸一摸，便能知何处下刀省力、如何分解容易。”他实在看不惯三个闷葫芦的戏码，遂主动开口解释起来。
阎良典还在纠结该不该打扰，见应道生主动搭话自是欣喜，细细的问了几处隐秘的骨骼薄弱处，得了长安简短的回答后似乎有了些许感悟。
一旁的谷藏突然语出惊人道：“若是能有些实体来练练手，想来对敌之时也会有新的体悟。”
“修行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阎良典无奈的打断了他的遐想：“人伦尚不能容，天道又何尝能许？”
谷藏显然并不认可师兄的劝诫，仍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谷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应道生虽口称师兄，却更像是以长者的身份启发道：“凡人中也有职位名曰仵作，可剖解尸身得知死因，从而使罪者偿命、冤者涤过，亦能成就无上功德。”
自小入宗门修行的谷藏哪里知道这些奇事，当即来了兴致，拉着应道生追问更多详情。
阎良典见师弟聊得兴起，也笑着没再阻拦，不知从哪里找出把匕首，也向长安讨教起“肢解的艺术”。
鲜嫩的肉块夹杂着灵植，用温池星提供的铁签串好，架在姬成美布下的小型火阵上炙烤。
长安翻动着烤肉，时不时将调味料洒在上面，很快便有浓郁的香气飘散起来，将其他几人都吸引了过来。
“师弟手艺真好，不如来内门做灵厨吧。”奚玉信娇憨的笑着，仿佛是给出了什么天大的恩惠一般。
应道生压下心中不快，故作轻松道：“师姐见笑了，我们兄弟二人时常于山林行走，也只有这一味烤肉拿得出手，若要天天吃却是不行的。”
奚玉信闻言果然也不再强求，只是颐指气使的要长安手脚快一些。
“师妹可真是好胃口，拙剑峰的师兄师弟都去帮忙了，还不够你吃的。”
姬成美这一嘲讽不要紧，两人登时你来我往吵将起来。高灵贞作为师兄少不得要从中劝和，倒是叫剩下几人抓住了机会，一串接一串大嚼起来。
应道生虽不会烤肉，却也装模作样的跟在长安身边忙活着，不时被投喂一口香喷喷的烤肉，吃的满嘴都是肉香。
正巧高灵贞劝架无果，被赶到了这边来，他抓了把烤串迎上去问道：“大师兄，要不要给宗主和程长老送些吃的？”
“还是师弟想得周到。”高灵贞不知想到了什么，接过烤肉用碟子盛了，便向船舱走去。
应道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让高灵贞搅和了丘辰子的清净罢了。
长安得了应道生的授意，也分出缕精神力跟了上去，意外发现高灵贞径直走过船头丘辰子的房间，先行敲开了程风鸢的房门。
“师叔，师弟们烤了灵兽肉，送来给您尝尝。”高灵贞语气放得又轻又缓，隐约有股子撒娇邀功的味道在里面。
程风鸢早就发现了他们在甲板上的动静，只是想着弟子们亲近些于试炼有益，便就由他们去了。
不曾想这些小皮猴子们还能想到她。
“灵贞有心了，闻着确实不错。”她瞧着高灵贞手中还有一碟，便笑着问道：“这份是给师兄准备的？”
见高灵贞点头称是，程风鸢十分自然的将其接过：“你且回去和师弟们一道玩儿吧，这个我去送就好，免得他又唠叨你。”
程风鸢背过身去的瞬间，高灵贞脸上完美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长安的精神力在空气中扭了一扭，敏锐感知到一种他十分熟悉的情绪。
“你是说高灵贞因为没能亲手给丘辰子送饭，所以失落了？”
回到房间后，应道生熟悉的撑起隔绝法器，将长安感知到的情况原原本本问了一遍。
长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没有错的，道生忙着教别人不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看来那个大师兄一定很爱他的师父。”
高灵贞爱丘辰子？应道生几乎要笑出声来，事实上他也确实笑起来了：“怎么可能？要说他对程风鸢生出了情愫倒更可能些……”
等等……
旧日的情形飞速在眼前闪过，应道生也不知出于何等心思，开始细细拷问自己：
高灵贞是从何时开始对他生出嫌隙的呢？
从他在宗门大比中崭露头角，成功震慑了从前总爱找他麻烦的弟子们？
不，还要更早些。
第一次是程风鸢为他指点了功课，然后是程风鸢送了伤药给他，接着是程风鸢将灵食点心分给他的次日……
程风鸢向来爱往主峰跑，只是应道生初初入宗门之时极为怕生爱静，故而一开始并无太多交集。
渐渐习惯修行生活之后，丘辰子对他的教诲关注也愈发多了起来，无论每日事务如何繁忙，总会抽出一点时间监督这位小弟子的进度。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程风鸢待应道生热络了起来，每每碰壁没能得见师兄，便会提了东西去探应道生的口风。
无非是问些“你师父今日忙了什么”、“你师父最近爱吃什么”、“上次带来的灵丹法器你师父可用了”之类的琐事。
那时应道生还以为师叔身为女子，故而对他体恤了些。
现下想来，她只是透过年幼好哄的应道生，在窥探丘辰子不愿显露人前的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