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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除夕,往往是乡下的年味儿更重一些。村里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年夜饭办的相当隆重,走南闯北的年轻人们都回到家乡聚这一次。家里刚放完彩炮,张越就顶着一脑门儿炮仗灰,钻进了胡奶奶家的大门。
“老太太!新年好啊!”他揣着手,笑嘻嘻地冲外婆打招呼。
外婆喜欢这孩子,乐呵道:“来啦!来来来,再来吃点儿。刚做好的糖肉,还有卤猪蹄!”
张越就爱吃这一口,闻言毫不客气地扶着老太太进了厨房,自家人似的在桌边坐下了,方昱递过来碗筷,问:“你家放完炮了?”
张越不接话,先呲着笑夹了一筷子肉,呼噜吃完冲老太太一乐,直夸:“好香!外婆手艺真是!就爱吃这味道,外面卖的都不行!”
外婆听了笑呵呵,用力抚了两下张越的后脑勺,接着坐去炭火盆旁边烤火。张越夸完老太太,才扭头回答方昱:“嗯!今年放得早。我听说你又买了不少新鲜样儿的炮仗?”
年年就胡奶奶家最爱放炮,属他家放得最多也最好看,村里的小孩儿们到点了都来胡奶奶家看烟花。方昱抿嘴一笑:“嗯,买了很多,过年嘛,就玩儿这个。”
张越点点头,两人闲聊起来。张越说小柯这些天身体很好,家里也跟着“阴转晴”,还说他打算跳槽,除非老板给他涨薪。方昱毕业后工作攒钱,倒没有以前那么窘迫了,他很支持张越跳槽,因为他那个周扒皮老板老是扣张越奖金。
吃完饭方昱接了一个电话,是塘下的表叔打来的,问方昱现在忙不忙,能不能送他上街办点急事。方昱应了,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张越冲他挥挥手:“你去吧,要是来不及我替你点烟花。”
“好,那我去了。”
方昱的车停在小屋杂物间的旁边,倒车的时候车灯扫过窗户玻璃,照亮房间的一瞬,能看到墙边的大红木储物箱上放着一支白瓷碗。然而等他调头,车灯再次扫过玻璃时,里面的瓷碗却消失不见了。
方昱的表叔饭桌上刚喝了酒,夜里又看不清路,方昱被指着绕了好几圈路才找到地儿,又在车里等了小一个小时,眼看着十二点赶不回去了,就给张越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点一下烟花,放完炮以后赶紧催老太太进屋睡觉。
张越挂了电话,去自己家里喊小柯出来看烟花,又小跑着回去,小院儿里已经闯进了不少等着看烟花放炮的熊孩子。张越点了根香,吹红,对着一排排的烟花挨个点过去。
点完,身后“呲呲”作响,火线燃烧,他甩甩线香,第一发烟火燃放的一瞬间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他顺着路边往回走,瞥见一个小孩儿被爆炸声吓得一抖,差点要摔下去,他眼疾手快顺手拉了一把,自己也跌了一跤。
但好歹人没事。这要是摔下去了,大冬天的,要是单单骨折便是谢天谢地,得烧几炷香了,要磕着脑瓜子算是真完犊子,直接略过烧香,该给地下烧“天地银行”了。
他搂弟弟似的,把人半搂进屋,倒了碗热茶给人家。见他脸上磕出来的红印子上还沾着泥,找了张纸给人擦了擦,正要问是谁家的孩子,外面忽然传来一嗓子:“方昱!方昱!快过来!”
张越心里嘀咕,拍了拍小孩子的头,安抚道:“吓着了就别出去了,等炮放完就好了。”
小孩自始至终没敢抬头看他。于是张越先起身出门,应了一声:“哎!”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见是坡上的一家大儿子在叫人,他出院子大声问:“怎么了?方昱开车出去了,还没回呢。”
而此时堂屋里的小孩早就不见了踪影。
……
方昱捧着碗,腿软地站起身,坡上却下来了一个中年壮汉,从地上捡起徐小碗的衣服,冲方昱说:“给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和徐小碗呆久了,第六感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方昱一见到这人,就意识到对方不是普通人——他和徐小碗一样。或许是筷子变的,或许是菜板变的,总之与方昱不同。
石礅叔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吓傻了,便自顾自从他手里拿走了碗。方昱连多碰都不敢,他却拿得很随意,端着碗准备要走。
“等等……”
石礅叔转身,知道他担心,毕竟他是亲眼见着这人冲下坡,一骨碌跪地上的,便解释:“没事,这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方昱哑然。真的么?徐小碗说过他很结实,轻易摔不坏,有裂纹也能自我修复。但是这能一样么?那么长一道裂口,像是劈在他心上,甚至一滴血还没来得及流出,就先觉出猛烈的痛来。
“你们要去哪儿?”他最终问。
石礅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送他回去啊。不然让他去你那里?”
方昱嗓子干得发酸:“我……”
石礅叔说:“我知道你们的事情。他和人类的因果已经结清了,你又不是我们,我想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他走了。”
说完,他刚准备走,又被人叫住了。
“等等!”
石礅叔再次转身。他脾气差,此刻也觉得不耐烦:“还要问什么?”
方昱:“我……可以一起去吗?”
“你?一起去?你去有什么用?而且本体休养是没有意识的,不兴你们植物人唤醒那一套。”
“我不放心。”方昱心跳得很快,仍不依不饶,“我想知道他的伤势,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石礅叔打断他:“就是垫在那个人下面摔下来而已,要不然我看那个小孩儿可够呛能撑到医院。这种伤问题不大,不用担心。”
他单纯地发问:“你是他什么人?和他也有因果?”
方昱张了张嘴,最终无话可说。
他和徐小碗之间算是因果吗?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阴差阳错。
“要是他朋友的话就等他醒了以后再说吧。”石礅叔终于失去耐心,“等养好了再玩不是一样的么?就跟你们人类摔骨折是一个样,怕什么。”
说罢,他吹了个口哨,空中盘旋的燕子应声俯冲飞下来,轻盈地落在他肩膀上。
方昱知道徐小碗跟着他们走才是最正确的,从他见到石礅叔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徐小碗。徐小碗的世界就像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另一面,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进入。
他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动了动肩。他垂下头,看见徐小碗的鞋没有被拿走。鞋面上沾了不少的黄土,他捡起来,拍干净。
他重复着拍鞋的动作,渐渐地停下来。就好像一颗心落在实处,“徐小碗离开”的消息在这一刻终于落实一般,他意识到,他是真的见不到他了。
原来前几天只是小打小闹。他想着,其实现在才是故事的结局。
徐小碗醒来还会来找我吗?
他已经报完恩,该回去了不是吗?
方昱拎着鞋,一个人往山下走。好在人没事。摔骨折?没意识的话,也不会痛吧。
这么想着,他变得知足,不痛就好。不知道他摔下去的时候怕不怕?怎么胆子那么大?
老天保佑。方昱在心里祈祷,希望徐小碗快点养好身体,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随便什么都好,他现在只想要所有人都平安。
*
方昱赶到医院时,小柯已经从抢救室里推出来,躺在病床上睡着了。人没事,就是没吃东西又停了几顿药,还需要再养一养状态再手术。
张越和他去楼外面抽烟压惊。他说打算手术完就带着小柯去外地养身体。
“我带他搬出去,远离这里。再给大哥他们钱,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别老出幺蛾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别告诉小柯。”张越叹气,“小柯不能再继续在这种环境下养病了。他们总是给他无形的压力,只有家里日子过好了,他才能真的放心。”
方昱低头捣鼓手机。张越又就刚才的事跟他道了谢,方昱转完账放下手机,说:“今天救小柯的那个人,你之前见过,叫徐小碗。”
张越闻言,认真道:“真的要谢谢他,他没事吧?我走的急,没注意,要好好谢谢这孩子,太危险了,要不是他,我真不敢想……但是他人呢?我怎么下去的时候没见到?没伤着吧?”
方昱抽完这根,捻灭,又打火点了一根烟:“他在,只是你可能没看见他。他……回家了。你以前也救过他,这下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那算什么恩情?小事而已。他家住哪儿?我必须去谢谢人家。”
方昱说:“他最近……忙,他说没事,不用特意去。”
他显然不在状态,颠三倒四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或许他也愿意见你。”
张越没明白:“什么?”
方昱的眉头轻轻皱起,平静地抽着烟。他抽得很猛,两三下就到了头,捻灭烟头后他叹了口气:“这件事先不急。我先走了,后面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尽管开口。”
话音刚落,他便匆匆离去。张越看着他的背影,觉出一抹古怪来。低头一看手机,这才发现方昱刚刚给他转了一大笔钱。原来刚才他不是在玩手机?他工作才攒多少钱?!
他立马打去电话,脚步跟上想追上方昱,方昱那头却很快挂了电话,给他回了条消息:
——给小柯治病的,你拿着,用得上,以后带着他少吃点苦
*
华灯初上,方昱转动方向盘,车里很暗,只有仪表盘一星点微弱的光。手机收到消息亮了一下,散发的光便在在方昱脸上短暂闪过。直到深夜下了高速,方昱停在路边休息,才腾出手来看消息。
下午的时候张越没再说什么客气话,只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小柯正在低头喝粥,他已经平静下来,看见张越在拍他,还露出一抹淡笑。但在方昱眼中,他垂下的柔软黑发和乖巧的侧影却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
方昱真的很困。于是擦了擦打哈欠流出的眼泪,他侧过脸,看着手机,伏在方向盘上,缓缓闭上眼。
梦里有一片清清水塘,水塘中央摇曳着一支丽色青荷。这是方昱第二次梦见徐小碗。但梦里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像个旁观者,看着青荷绽放,看着鸟雀落在水面的树枝上,看着有人来到水塘取水,有人乘着小船去抚摸它,而直到梦醒,他都无法靠近。
他醒来时,抹掉脸上的泪,沉沉吐出一口气,决定回去以后养几盆花,以前他不知道,原来荷花开花的时候那么好看。他还想,如果徐小碗回来的话,他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以惩罚他入梦时的冷漠相待。
当然——他终于回到家,把钥匙随手扔在鞋柜上,疲惫地摔进被褥里——这也只是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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