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之夜,古林森森,一记白烟划破长空,弥漫山涧,丛林鸟兽,四处逃散,古荒大道上,走来一群诡异的队伍,狼首人身,抬着大红花轿,轿子顶上有一个狼头骷髅。

  缠绕着艳丽夺目的红绸绣球,轿子身后跟着抬嫁妆的,嫁妆不是半身的被咬碎了的羊,就是没了头的牛, 殷红色的血滴了一路。

  黑沉沉的乌鸦,跟在队伍后面,蚕食流下来的血,狼人眼睛发红,呲牙咧嘴,“嗷呜”的一声,四五只狼人,如闪电一般,扑向乌鸦,此起彼伏的哀叫声过后,屠戮殆尽,漫天飞舞的黑羽毛,一滩的碎肉,黑血。

  花轿里传出隐隐约约的哭声,一阵黑风刮过,镶着红玉石的轿帘子掀了半边,吹落了红盖头,盖头底下,是个白净软糯的小美人,两眼通红,吧嗒吧嗒掉泪珠子,红艳艳的唇已经咬出血。

  将要落下的轿帘突然被掀起,伸进了一个白色狼头,龇了龇锋利的尖牙,轿子里的人,吓得脸色苍白,两只带着粉的耳朵,竖了起来,紧抓着轿子不放,

  “潮雨,不得胡闹!”声音带着微怒,那狼人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惊吓,悻悻然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轿子里的人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眼睛越发的红,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垂了下来,昨日他还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兔子,今日,就进了狼窝。

  如今的妖界之王是凶狠残暴的狼王,虽已暮年,却依旧老骥伏枥,而他底下的那二十几个儿子,一个更比一个凶恶,那半人半妖的轩辕溟更是令妖闻风丧胆,所过之处,尸骸遍野,寸草不生,百年大荒,妖界中能与之抗衡的也就灵蛇一族,可不消半日,在狼群大军爪牙之下,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之前依靠灵蛇一族的的兔族,唯恐央及此祸,以和亲投降求和,岐灵是兔族族长最小一子,经年前,酒醉之时与家里的婢女荒唐一夜所诞下的,恐落人口舌,杀母留子,寄养在大夫人的名下,头上长姐,兄长无一人把他放在眼里,碰着了,逮着了,就是一顿毒打。

  几块残月落进轿里,岐灵小声的啜泣着,手中的红盖头洇湿了一大片,兀然间,一声接着一声咔嚓的断裂声,在空荡的山谷间里回响着,

  岐灵随着飘飘荡荡的帘子往外探去,阴森森的白骨铺了一地,一脚踩下去,碎成白渣。

  岐灵攥紧手指,这便是到了白骨滩了,再往前,就是万幽宫,他们兔子一族不是没有和亲过,之前去的,不是被蹂躏致死,就是被折磨疯了,吃了一半,只剩半截骸骨扔了回来,以示震慑全族上下。

  白骨滩的尽头是巍峨森严的万幽宫,黑压压的云层汹涌的翻滚着,雷电此起彼伏。

  城门口摆了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狼,城墙上,挂了四五个笼子,白光闪过,是一颗颗的头,把笼子挤得满满当当,头还在滴血。

  岐灵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虽然从小受尽欺负,但从未见过生死,而不过半日,就见到了这么多,只怕是明日,他的头也要在这城墙之上了,他心如死灰的盖上红盖头,静静地等着的死期。

  轿子在偌大的宫殿里,走走停停,最西边的宫门前,挂了一个红绣球,摇摇欲坠。

  宫门下,狼首人身的队伍排成两排,中间站着的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姿,双手慵懒的插在腰间,红色发带束着的一头狼尾的长发。

  两鬓松散下,是一张邪魅,又极致好看的脸,一双漂亮的凤眼,摄人心魄,浓眉上挑,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看着款款而来红轿,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

  “主人!”

  声音震慑着落在空墙上的乌鸦,振翅而逃,除了轿子的两人,其余两膝著地,腰骨弯下,红衣男子挥手,又一一有序起身,轿前两人自行退让到他身后。

  轿子里的小兔子缩在角落里,身体抖成了筛子,耳朵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把红盖头顶掉了半边儿,可他一点也不敢动,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到了轿子前停了下来,小兔子飞快的理好红盖头。刚想喘一口气,帘子“啪”的一声被掀开了!

  小兔子惊慌失措,却又无处可逃。

  看着拼了命的往轿子里缩的小兔子,轩辕溟皱了皱眉,弯腰,大手一拽,把小兔子从轿落里拽了出来,一连拽出轿子,小兔子又惊又恐,踉踉跄跄,盖着红盖头,没看见男人停了下来,傻愣愣的撞了上去,然后又吓得退开——

  轩辕溟眉头皱的更深了,手心里湿哒哒的,垂头一看,小兔子大半个袖子全是湿的,尽能哭湿这么一大片,这得是哭了多久?

  粗暴的扯着小兔子的手搭在肩上,拦腰抱起,怀里的人惊呼了一声,抓男人肩膀的手,抓了一下,又松开了,男人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大步流星的往黑鸦鸦的宫闱里走去。

  到了寝殿门前,轩辕溟抱着人转过身去,“不必守着来。宴席已备好,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是主人!”一左一右两人领命退下。

  男人转过身去,一脚踢开殿门,抱着人往里走,寝殿内灯火通明,却很是空旷,除了精致的雕花红柱,就只有一张铺着红皮袄子的榻,一层又一层红帐,增添了不少的私密性。

  轩辕溟把人扔在榻上,随后欺压上去,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身下的人,有一股香甜的气息,身体里叫嚣的狼性早已按耐不住,顷刻间,破笼而出!

  小兔子吓哭了,哭哭唧唧的想逃,男人“啧”了一声,很是不满,把小兔子翻了个身,压着,重重往屁股上打了一下,

  “啊……呜……呜……”

  “还跑吗?!”声音像从地狱而来,小兔子不敢动,更不敢哭。

  轩辕溟勾了勾嘴角,骨节分明的大手,正要扯开红盖头,殿外传来通报,“主人,大殿下来了。”

  男人有些暴躁吼道,“让他等着!”

  “可是……王上也来了。”

  男人压着怒火翻身起来,松松垮垮的喜服,漏了大片蜜色肌肉,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野性,稍微理了理。睨了一眼趴着小兔子,转身大跨步的走了,

  小兔子听着殿门关上了,才慢慢吞吞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捏起红盖头的一角,小心翼翼的看着大殿,确认没人后,轻轻的拉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榻上。

  目光空洞的坐着,他原以为,狼妖都是住在山洞里的,没曾想,他们居然还会住房子里,这么精致漂亮的大房子,他只在画本子里见过。

  地上铺着红地毯,想踩一踩,蹬了蹬腿,有点短,撑着软榻,往下挪,踩上去是软的,掀开地毯踩,是硬的,铺了厚厚的地砖,要打洞很难。

  他灵力微薄,打洞却很厉害,以前家里的兄长欺负他时,他快速的打了一个洞跑了,兄长站在洞边气的牙痒痒。

  大殿外,驻守着一排的狼人,影子打在殿门上,有半个大殿高,又凶又恶。小兔子泄了气的坐在地上,没什么靠的很不舒服,又往榻边挪了挪,靠着榻小声小声的啜泣,过了一会儿,不哭了,没力气了,肚子咕噜噜的叫,从昨日被抓进笼子里。再到被压着穿上喜服塞进轿子里,一口东西没吃。

  也不知是不是哭多了还困,又困又饿,靠着榻,小憩了一会儿,“砰”的一声,殿门从外边踹开了,小兔子惊醒,慌乱的爬上榻,捞起大红色的被褥,盖在身上,整个人卷成一团,只留了一撮短短的尾巴在外边。

  男人喝的有些高了,被人搀扶着进来,

  “下去……”

  殿门再次关上。

  大殿里又静悄悄的。

  男人按了按眉心,不紧不慢的往榻边走去,看着榻上发着抖的小山包,还有那雪团子似的尾巴,男人歪着头眯了眯眼,到榻的另一边坐下,这尾巴怎么刚才没看见?上手摸了摸,软乎乎的,小兔子浑身僵僵的,不敢动。

  “你是就打算这样跟我入洞房吗?”男人漫不经心的问道,手里把玩着小兔子的尾巴,见被褥里的人还是不吭声,大力的揉了揉,又扯了扯。毛都扯掉了四五根。

  “呜呜……呜呜……”

  男人松了手,捏了捏山根,没了耐心的扯下被褥,扔了一半在榻下。小兔子还想要往榻里躲,男人大手一捞,捞到了怀里抱着,掐着下巴,蓦然地对上一双澄净漂亮的杏眼,雾蒙蒙的,周围泛着红肿,看来是哭了很久,小鼻子也是红红的,小嘴巴也是红红的,兔子都是这个样子吗?好在细皮嫩肉,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小兔子也没想到,传说中大魔头的轩辕溟居然长着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都说妖界里,丰神俊朗的,艳绝八荒的,大多出自青丘。

  丑的,恶的,那就一定是万幽宫里的狼妖,可眼前的这个好看男人一点也不像狼妖,可在男人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后,小兔子不再怀疑了,他就是狼妖。

  眼看小兔子又要哭,男人一把掐住了他的嘴,厉喝道,“不准哭!”

  小兔子包着嘴抽咽,男人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嗅了嗅问道,“公的还是母的?”

  不怪他分辨不出来,小兔子软软糯糯的,还那么爱哭鼻子,着实有点难辨。

  “公的……”声音奶乎乎的。

  男人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不痛,倒有点痒痒的。

  继续问道,“真的?”

  小兔子“啊”了一下,转滴着圆溜溜的杏眼,“真的……”

  男人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喜色,他这副样子在小兔子的眼里是黑着脸的,以为男人不相信自己的话,撩开繁琐的喜服要给男人看,他真真的,男人抓住他的手道,

  “不用,等会儿入洞房,我再看个够!”

  比起看他是不是公的,他灵动的眉眼间的那颗红痣,让男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两只大手捧着他的小脸,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低下头,吻了吻,然后是眉头。再是眼睛,再是鼻子,再是嘴巴。

  小兔子呆呆傻傻的,眨眨眼睛,男人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声音轻快的问道,

  “叫什么名字?”

  “岐……岐灵”

  男人口吻迟疑道,“骑灵?……骑灵,是个好名字!”

  小兔子有些恍惚,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名字是个好名字。他原先是没有名字的,是奶娘给奶取的,可除了奶娘,谁也不叫他的名字,大多时候都叫他小贱种,哪怕他把自己的名字跟他们说了,也只会惹来更大声的嘲笑,索性也就没再说了。

  “你……你不杀我吗?”

  男人轻笑的哼了一声,“那我要怎么杀?”

  “你杀……我怎么知道?”

  男人眼神锐利,“你?你现在已经在我的榻上了。就应该要叫我夫君。不许再叫,你!”

  小兔子被他的喜怒无常给吓到了,“我错了……夫君……”

  “小兔子是不是不想在这?”男人试探性的问道。

  “嗯……”

  男人邪魅一笑道,“这好办,只要我睡够了,我就放你走。”

  小兔子眸子亮了亮,又暗了下去。“你怎么才算睡够?……”

  “腻了我会告诉你的。”

  “那万一要是你一直不腻怎么办?”

  男人蹙了蹙道,“那就继续睡!”

  “你真的不会杀我吗?”小兔子担忧的问道。

  “嗯?!”

  “哦,我错了,我错了,是夫君。”

  男人心情大好,“不会!”这么可人的小兔子上哪儿找去?

  有了男人的保证,小兔子安心了不少,都说狼妖是奸邪狡诈的恶徒,现在看来也不完全都是嘛,还长得这么好看,像谪仙似的。

  “看够了吗?”

  小兔子的脸咻的一下就红了,“我……我没看。”

  男人抱起他往榻上一抛,

  “好,那现在换夫君看。”

  孔武有力的身躯像一座大山似的压了下来,小兔子本能的想逃,两只手却被男人死死的钳制住,

  “跑哪儿去?”

  小兔子不敢看男人热切的目光。“我……我没跑。”

  榻下,喜服缠缠绕绕的叠堆在一起,有些还破了口子,烛火晃动,墙壁上绰约映照着一大一小交缠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