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冥,晓星闪烁。

  殿内只听见几声烛火啪嗒啪嗒的燃烧声,轩辕溟进来时,小兔子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一见到男人,扁着嘴,满目委屈,嫩白的小脸染着粉色,两只手包的鼓囊囊的,像两只小猪蹄,抬起来泪眼汪汪的,“疼……”

  轩辕溟满眼心疼,坐在榻边,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是为夫的不好。”他说着,在小兔子看不到的地方,眼中迸发出寒光。

  小兔子感受到了男人浓浓的愧疚感,就好像得了一件稀世珍宝,他真想挖个洞把它藏起来,谁也不告诉。

  奶娘说成婚是要找一个可以倚靠的郎君,大概也就是这样的郎君了吧。

  小兔子小心翼翼的靠在男人怀里,比他以往靠的木头墩子,土坯,石头舒服了百倍,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从前他听家里的长姐们说过,狼的身上有一股土腥的味道,很臭。他歪着鼻子嗅嗅,没有,男人还长得好看,比他以往见到的美男子还要好看。

  “没,夫君你,很好的……”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恐怕也就只有这只呆呆萌萌小兔子会觉得他好了,倘若要是看到了他残暴的阴暗一面,也不知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真的真的很好……”小兔子没听见男人声儿,以为男人不信。

  轩辕溟抱着他腰的手不断的收紧,头抵在他的脖颈间,低声柔道,

  “夫人,也好。” 小兔子脑袋“嗡”的一下,像烟花似的砰砰乱炸。软软的耳朵先遮脸,再遮眼睛,男人垂着眸,他的小兔子很容易害羞,尾巴都露出来了,忍不住的上手捏了捏,

  “嗯……别……”

  小兔子浑身上下红通通的,尾巴和耳朵更是敏感的不得了。男人在榻上的时候总会很恶劣弄耳朵和尾巴,没一会儿,他哪哪都软了,任由男人掠夺。

  “你……你不好奇我吗?血……”小兔子疑惑道。

  轩辕溟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宠溺道,“你不是我的小兔子吗?更确切的说是我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人。”

  “不是啦,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你好不一样。”小兔子受不了他酸酸溜溜的情话,耳朵红的充血。

  男人问道,“哪不一样?”

  “他们说你,你好凶好凶的。”

  更多的是,嗜杀成性,残暴不仁,灵蛇一族,一夕之间,尸山血海,处处皆是埋骨之地,头颅皆被砍下,有的断了尾,扒了皮,活口的,便被狼群一拥而上撕成碎片,残骸都难以留一块儿。吃饱喝足的狼群,提着血乎乎的头颅,大摇大摆的回万幽宫,飞禽走兽,无一敢出。

  “那夫人觉得呢?”男人问。

  “你不是,你对我,很好。我也要对你好。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轩辕溟心暮地漏了一啪,在这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狼窝里,他活得像个傀儡。

  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个人把他当人看。可是,不久之后,那个人用他送给利刃,猝不及防的扎进了他的胸口,血色染红了他的眼睛,也将他最后的一丝温暖屠杀殆尽了。

  眼前这个人,这只小兔子,能……

  他闭上眼道,“好。”

  朱雀殿中,轩辕戟端坐在高堂之上,讳莫如深,手搭在椅子上,紧紧的握着,青筋暴起。殿门被推开,一个黑甲侍卫走了进来。“九殿下如何了?”

  侍卫道,“回禀王上,九殿下已脱离了危险!”

  轩辕戟不可置信道,“什么?那可是化妖丹啊……谁解的?”

  侍卫答,“那人是一个普通的医师,死了。”

  轩辕戟慢悠悠的道,“哦?死的这般蹊跷,看来,我这些好儿子们瞒了我不少东西……”

  侍卫继续禀报,“九殿下调了三千穷奇军驻守在麒麟宫外,潮风潮雨,二位大人并不在宫中,是否去追查?”

  轩辕戟摇头。“不必了,会有人替我们去查的。继续监视麒麟宫。”

  “是。”侍卫起身退了出去。

  殿门还未关上,一红衣女子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跪在大殿上,梨花带雨道,“王上,你可要为诀儿做主啊……”

  轩辕戟双眉紧锁,神情漠然,女人身子微微僵了僵,楚楚可怜,一步一爬,爬到男人的脚下,“王上,你真的不管我们母子俩了吗?”

  轩辕戟烦躁的抬起她的下巴,像赏看一件物品似的评价道,“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这么一看,果真是我见犹怜!”说完,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女人撑着地面,有些难以置信,以往,她一哭,男人指定把她抱在怀里哄。

  “王上?……”

  轩辕戟抬了下眼皮,“滚出去!”

  女人不甘心,再次爬到男人的脚下,温情脉脉道,“王上,臣妾……”

  轩辕戟没了耐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色满满,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去妄想没有的东西,你怎么就不听呢?诀儿如此,也是你娇纵的!你若不是有九分的像的她,我早把你开膛破肚了!

  今日之事,她没事儿,你便还能活,她若出了事儿,我让你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当然,你受着的,我也要让诀儿受着,好让你们母子连心!”

  女人不寒而栗,含着泪儿道,

  “王上,臣妾没有,臣妾一心一意只为王上,我去牢房,不过是想去看看青黛姐姐,我……啊!”

  男人将她一脚踢倒在地,“她的名字你也配叫?今日之事,我全当是给你个警告,你若还敢把手伸到她身上……”

  男人俯下身,牵起她红润细腻的玉手,“我就把你从上到下一节一节的给砍了,再把骨头上的肉剔干净,扔到白骨摊上!”

  女人瘫软在地,哆哆嗦嗦的想要抽回手,可男人却死死的掐着,“听明白了吗?”

  女人求饶道,“明……明白……,臣妾……臣妾知错了。”

  男人将她大力甩在地上,吼道,“滚!”。

  女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殿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大殿里又是静悄悄的一片,男人闻了闻自己的手,有一股甜香的味儿,坐到狼皮衣椅上,用手帕擦了擦,扔在地上。眉头默默皱起,似乎是在思考的什么。

  潮风着两个头颅进到殿中时,轩辕溟正在喂小兔子莲藕汤,“主人,夫人。”

  小兔子喝了汤,咂巴着,抬眼望去,两个头颅七窍流血,死状恐怖,血肉模糊脖子还在滴血。

  小兔子吓得“啊”了一声,躲进男人怀里。

  轩辕溟瞪了一眼潮风,“拿出去!”

  “是。”潮风提头颅站在殿门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夫人怎么这般不惊吓?

  殿内,小兔子惊魂未定,又想到了成亲那日城墙之上的头颅,男人轻拍着小兔子的背,哄道,“不怕,我在。”

  “他们……他们死了。”

  男人继续拍着他的背,“对死了,死的,不可怕,活的才可怕。”

  “怕……都怕。”小兔子被当成耻辱养在后院里,除了家里的,不怎么见过外人,也没怎么出去过。见过的生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更别说这等残忍血腥的场面了。

  男人又哄了好一会儿,等怀里人不再抖了,才叫潮风进来。

  小兔子窝在男人怀里,不敢乱看。

  男人搅了搅汤勺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潮风回道,“查清楚了,这些时日见过娘娘的除了王上只有骊妃一人。”

  “原来是那条蛇精,哼,若不是长了一张和母亲极为相似的脸,又怎么可能上得了父王的榻,她和她的那草包儿子一样,都是蠢货,都该死!”

  男人没收住声,小兔子又被吓了一跳。

  男人放下碗,轻拍小兔子的背。

  潮风继续道,“操纵死士的二人是在十三殿下的宫中找到的。到的时候,乌鸦已经把下半身的血肉啄食尽了,我当着十三殿下的面把两人的头砍了下来。十三殿下,来来回回,只说他不知,不认识二人。”

  轩辕溟展了展眉心,早已料道,“这是他们母子二人一贯的手法,父王那怎么样了?”

  潮风回道,“王上发了好大的火,把骊妃赶了出来。”

  “我这父王,城府极深,谁也猜不到他,谁也看不懂他。在我们这几个儿子间相互徘徊着,一打一压,一捧一踩,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他。”轩辕溟冷笑了一声,

  “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情,可笑至极!母亲那儿派人看着,有任何风吹草动,一一斩杀!”

  “是!”

  男人拍着小兔子的背,用最平淡的口吻命令道,“骊妃母子俩既然不想活了,那你就让他们早点死吧。该安排的都去安排了。”

  “是。”潮风领命退了下去。

  小兔子抬起头,犹犹豫豫道,“危险……”

  “我在,不危险。”

  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怕我吗?”。小兔子摇头,目光坚定道,“不怕。”要是有怕的,就是怕男人受伤。

  他也懂,男人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说出这些计划。那便是相信他,信任他,真真正正的把他当成了妻子来对待,可能现在还没有奶娘说的那种爱,但喜欢是一定有的。

  男人捏了捏他的脸,“我们的小兔子最厉害了,还喝吗?”

  小兔子拍拍肚子,“饱了。”

  “那还吃莲子吗?”男人问。

  小兔子点点头,他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男人问他看什么?小兔子戳了戳他的嘴角,“你总是笑得僵僵的。”

  男人握住他的指尖,问道,“不好看吗?”小兔子摇头,“好看的,夫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妖。”

  对于小兔子毫不吝啬的夸奖,男人很是受用,他长年累月的挂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早就忘了如何随心所欲的笑了。

  “夫人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兔子。”

  “啊!真的吗?可……可在家里时,兄长们总是说我丑。”

  男人拿着帕子细心的擦他的嘴角,“谁说的?哪个兄长,等哪天我们回去了。你指出来,我让潮风潮雨把他毒打一顿,打的他成为岐山最丑的人,好不好?”

  “好!多打几顿,他以前老是欺负我,总爱揪我尾巴。我挖了洞躲里边了,他……他在洞口放火,把我熏了出来,可坏可坏的了!”小兔子口吃的告着状。

  现在有人给他撑腰了,他要一口气把那些受过的欺负全告了。

  “还有长姐,长姐她绑着我的耳朵,把我吊在树上大半天,绳子断了,我摔了下来,屁股和尾巴流了好多好多血,可疼了……”

  小兔子越说越憋屈,憋着憋着就哭了。男人一边哄着一边剥莲蓬,小兔子哭了也不忘张的嘴,等男人的莲子。

  “这个有点苦……”

  男人放下莲蓬,拿了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塞他嘴里,“吃这个,不苦。”

  “嗯……甜。”小兔子一有好吃的,伤心事儿也忘了大半。看着男人给他剥莲子,又喜又忧,奶娘给他穿嫁衣时就说了,人间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更不要说妖了。

  家中爹爹的妻妾也是多的数不清,他不知道男人还有没有别的小兔子,但只要一想到男人给别的小兔子剥莲子,他又想哭了。真的很想挖一个洞,把男人藏进去,里边就他们两个人,再在旁边挖一个洞,储藏食物,没东西吃了再出来。

  “怎么又哭了?”男人抹掉他的小金豆儿,轻声细语的问道。

  “我……我真的是你见过最好看的小兔子吗?”小兔子问。

  “对,我的小兔子最好看了,又娇气又爱哭。”

  “我也不想哭的嘛,可就是总是忍不住。”

  “那就不忍,你要想哭就哭,有为夫哄你。”男人少有的柔情似水,把殿门外的潮雨差点弄吐了。

  潮雨靠在殿外的红木柱上啃着排骨,他知道小兔子不吃肉,提前把莲藕排骨汤里的排骨挑了出来,扔了实在可惜,倒不如犒劳犒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