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妹妹去哪儿了吗”◎
江晚面上应着, 手上却掏出手机,飞快地给宋芙发消息。
问宋芙到哪里了,跟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还让她出来时装作不认识裴行初。
她一句两句发过去都没有回复,不知道对面的宋芙是没开机,还是拿行李没顾得上看手机。
江晚盯着屏幕,眉心涌现了几丝焦躁。
她只顾着发消息,没注意身边,从前面走来一对年轻夫妻, 忙着照看哭闹的孩子, 手上的行李车撞到了她。
江晚往裴行初的方向歪了下, 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他衣服, 然而手伸到一半, 在空中顿了顿,收回来。
垂眸看过来的裴行初一样, 往旁边让开,并没有伸手扶她。
像任何不熟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时的第一反应。
斜前方窦亭樾握住江晚的手肘,帮她拉正身体。
他目光在江晚折回来的手上落了落,以为是她怕裴行初。
几番动作间,江晚手机震了震,她垂眼想去看消息,却听到出口方向宋芙的声音。
“阿晚!”
江晚倏然心惊, 抬眸望过去,随后几步往前, 走到围栏处跟宋芙招手。
她背对身后两人, 用唇语问宋芙有没有看到她的消息。
宋芙接收到她的信号, 轻轻眨了下眼。
暗示她看手机。
江晚松了口气, 低头划开屏幕。
宋芙:[???????]
宋芙:[好的,明白了,会装好的。]
宋芙:[但希望今天晚上就是不睡了,也要让我知道全部好吗!!!!!!]
宋芙走过来,把行李递给其中一位男士,接着淑女垂头,跟两位问好。
宋芙确实如她所说,表现得像第一次见到裴行初一般。
但在握手时,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窦亭樾因为接了个电话,落了三人几步。
电话挂断,要跟上去时,目光忽的在前侧落了下。
宋芙的行李在裴行初手上。
男人拖着箱子走在另两位姑娘的左侧,隔了点距离。
他倒是没想到裴行初是这种爱乐于助人的人。
......
到家时,窦家父母已经在了。
晚饭就是家常菜。
因为多了些人,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
裴行初被赶去了江晚那边坐,对面那侧则让给了窦家三口。
宋芙坐在江晚右手边,开朗活泼的性格特别讨林芝华欢心。
大概是坐得近,江晚也终于发现了裴行初的不对劲。
从今早起床开始,他太安静了。
午饭吃得也少。
虽说他惯来冷漠,但也很少有这种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
没夹两口,左手侧的男人再次落筷。
手不小心蹭过江晚的手腕。
江晚霎时皱眉。
刚那温度烫得人心惊。
她想起来今天穿衣服格外不一样的裴行初。
“阿晚?”窦家姑母喊她。
江晚抬头。
“虽然现在聊这个还早,但还是想问问你,婚礼喜欢中式还是西式?”她笑着说,“最近看了个地方很不错,想办的话可能要提前订。”
“都可以。”江晚注意力还在裴行初身上。
“中式吧。”林芝华帮着答了句。
近几次见面窦亭樾表现得都无错处可挑,林芝华不由得对他改观。
几个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得聊起来。
直到这顿饭结束都还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窦家姑母笑:“现在说结婚确实还早,等春天天好了,寻个时间把婚先订了。”
“宋芙说给我带了一套画具,我想先上楼看看。”江晚起身,拽了下沙发上的人。
裴行初十分钟前上了楼。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想跟上去看看。
他生病一向不喜欢去医院,两年前连着烧了快一周,最后烧成了肺炎。
宋芙没给江晚带什么画具,所以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有点懵逼,但并不妨碍她跟着一起演戏。
“对,我想让阿晚拆了看看。”
“去吧。”裴友山和善应道。
宋芙憋了一晚上,跟着江晚上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惊天大瓜,‘我哥哥变成了我的男朋友’???”
“晚会儿再跟你说。”
裴行初和江晚的卧室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林芝华和裴友山的房间。
裴行初卧室门没关严,江晚往里看了眼,男人正站在床边看手机,床头放了烧水壶和水杯。
江晚走过去,推门往里进。
宋芙跟了两步,在门口站住脚,直觉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回避。
她往楼梯口折了两步,打算给屋子里那两人放风。
裴行初听到动静往门口处看了眼。
他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但眼睛里有疑问。
“你是不是生病了?”江晚问。
裴行初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嗓音沙哑:“跟你有关系吗?”
他从来就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江晚有点急,语音语调也没平时那样温和:“我房间里有药,你去吃了再回来睡觉,撑不住的话今天晚上就要去医院。”
裴行初发消息的手停住,斜眸看过来。
江晚以为裴行初还要和自己辩驳,但没想到男人这次没多话。
可能是因为实在不舒服,懒得和她吵。
一分钟后,两人从裴行初的房间出来,往江晚卧室走。
站在不远处的宋芙看了两人一眼,跟过来时小心翼翼道:“你俩谈恋爱这么刺激的吗?”
楼下还在商量江晚的婚事。
楼上这偷偷摸摸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江晚轻吸一口气:“你帮忙看一下。”
宋芙连声应好。
她本来就是跟上来放风的。
进到房间,裴行初吃了江晚找出来的药,低头又看到她递过来的体温计。
他没接。
两秒后,转身往门外走:“还烧不死。”
江晚拿他没办法,往前追了两步,扯住他:“你到底在怄什么气,能不能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我怄什么气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又有什么用?你明天早上去医院挂水!”
“我不去,别管我的事儿江晚,有空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婚期吧。”
两人情绪都有点激动,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宋芙站在走廊里,胆战心惊得比里面两个人更害怕。
她走过去,磕了下半开的门,颤巍巍的:“你俩别吵了,我听到林阿姨说让你家阿姨上来看看情况。”
听到这话,江晚冷静下来。
她憋了口气,回身再次从医药箱里捡了两盒药出来,连着手里的体温计一起塞进裴行初怀里,紧接着拉着宋芙往外走。
两人在楼梯口碰到上来的刘妈。
宋芙心思活络,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上来太久的原因。
三人一起下了楼。
裴行初拿着药在江晚的卧室站了会儿,片刻后转身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
翌日清晨,裴行初洗漱完出来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江晚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药吃了没有,还烧不烧。
药......裴行初回头看了眼床头的方向。
药还好好地放在那里,连盒子都没有拆。
他无声笑了下。
吃什么吃,病死才好。
裴行初:[没有。]
江晚在一楼吃饭,此时低头看到这条消息,握着勺子的右手不禁紧了紧。
就知道会这样。
一旁林芝华看了下宋芙的碗:“小芙够吗?爱吃什么跟刘妈说。”
宋芙昨晚留宿在她家,跟江晚睡的一间。
江晚拿起空掉的碗往厨房走,碗递给刘妈,还在琢磨要怎么样才能把裴行初压去医院。
正这么想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江晚看过去。
下楼的人穿戴整齐,看起来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哥哥要去哪儿?”江晚出声问。
林芝华正在跟宋芙说话,闻言回头看了下。
看到裴行初身上的大衣:“估计去公司吧,今天不是周一吗?”
江晚从厨房绕出来,去沙发上捡自己的外套:“那能不能送我去一趟段老师的画室,我比赛的稿子想再给他看看。”
宋芙悄无声息地抬头,看了眼江晚又扫了下裴行初。
暗叹,人还是得被逼,你看江晚撒谎就越来越纯熟了。
“去啊,让你哥送你。”林芝华答。
江晚穿好衣服又去楼上拿了画稿,从别墅追出来时,院外的车已经发动了。
她绕到副驾,开门进去。
硬邦邦的语气:“去医院。”
裴行初手从档位上落下来。
他目光透过前车窗,沉默地盯着远处看了几秒。
前处树枝上的鸟飞起来时,男人轻沉的声线响起。
“江晚,你烦不烦?”
裴行初转过来看她:“我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了,我病死跟你有关系吗?”
裴行初高烧未退,嗓音很哑,沉着语调,说话语气听起来特别得凶。
江晚抿着唇,强行压住想要溢出喉头的那点哽咽。
“我们别吵架,先去医院挂点滴。”
早晨风凉,混着鸟鸣,有种恍然的孤寂与安静。
几分钟后,车子启动。
裴行初选了一家南郊的私人医院。
离家里远,也没什么熟人。
所以不会有人碰到江晚来陪他看病。
不注意休息,不注意保暖,季节性流感。
两瓶水挂完,烧已经退掉了。
医生多开了一些药,说有肺炎前科,下次再发烧还是要早点来,不然烧久了,对肺伤害很大。
裴行初坐在一边。
江晚拿着体检单,一面点头应着,一面问医生还有没有要注意的情况。
“明后天还要再打两次点滴,这段时间别喝酒了,”医生低头写单子,抬眼时看到江晚在看药盒上的注意事项,笑了,“女朋友挺关心你的。”
裴行初搭在桌子上的手收回来:“不是女朋友。”
医生没多想,接着乐:“结婚了?”
看江晚年纪不大,医生又多说了句:“新婚快乐。”
江晚手蹭在药盒上,没来得及多说什么。
......
从医院出来,江晚自己打车回了家,裴行初则去了公司。
医生开得药大多都是一天三次的剂量。
下午时,江晚又发消息问过一次裴行初,问他中午的药吃了没有。
男人没回她。
宋芙房子是找好了,但签合同的时候跟房东发生了点纠纷,一时半会还真搬不过去。
收拾了东西,暂时在裴家住下,和江晚一个卧室。
两个姑娘不愿意分开睡。
裴行初晚上有应酬,回来得很晚。
江晚一直坐在画板前也没睡。
一天里她给裴行初一共发了三次消息,对面人一次都没有回她。
应该是没吃药,而且弄不好又喝了酒。
“阿晚?”
宋芙已经睡醒一觉了,睁眼看到江晚还坐在隔壁敞了门的画室里。
江晚听到外面走廊的动静,脱掉画画的衣服,往门外走:“我出去一下,你先睡。”
宋芙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会儿确实困。
应了一声,合眼又睡了过去。
江晚走得急,随手合了下门,没关严。
裴行初脱掉大衣,扔在床尾的软塌上,听到身后关门的响动。
江晚进来就闻到了酒气,出口的话语气一点都不好:“你不知道打了消炎药不能喝酒吗??”
“你要把自己弄死是不是?!”她声调不由提高。
裴行初背对身后的人,盯着床头墙面上的画,喉头滚了下。
片刻后,沉声道。
“我说了别管我。”
“你拿什么身份在管我,江晚,”裴行初转过来,“妹妹,还是你嘴里只是睡过的关系?”
他晚上是喝了酒,但不多。
从医院拿回来的药是没有吃,反正明早估计又要被江晚压去挂水,吃不吃的无所谓。
他闭了下眼睛,几天里翻来覆去的感情压抑汹涌到几乎要弥漫出来。
裴行初往前两步:“你会管跟你睡过的人吃没吃药,病没病,身体舒不舒服吗??”
沙哑的嗓音,混着沉重的怒意。
不仅是裴行初,江晚也要被逼疯了。
她看着他,眼里噙着泪,声音也抖:“我会,我就是这么爱多管闲事行了吗?!”
“鬼他妈的睡过,”裴行初上前,掐着她的腰把她抵在门上。
因为这一下,没关严的门“砰”一声被实打实地撞上。
裴行初语气很重:“我他妈当那是在谈恋爱,你敢跟我说你不是吗??”
江晚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男人握着她腰的手使了力气,她被掐得生疼。
“没有当那是在谈恋爱,确实只当我是哥哥,”裴行初垂眸盯着她,“你敢这么说吗江晚?!”
江晚咽了下嗓子,压抑的感情亦在心里汹涌翻腾。
两人情绪太饱满,谁都没注意到门外走廊的动静。
林芝华做了噩梦,这会儿醒了下,仍旧觉得心神不宁。
推门出来看到江晚半敞的房间门,眸光在床上落了落,看到貌似只有宋芙一个人。
同一时间,不远处裴行初的房门正巧被撞上。
林芝华不疑有他,想着是裴行初回来了,想去问问他有没有看到江晚。
大半夜的,这丫头不在房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裴行初。”
身后抵着的门板被敲响。
林芝华声音出来的那一瞬间,江晚浑身血液冷掉,整个背脊僵住。
“你看到妹妹了吗,阿晚不在房间。”
裴行初握着江晚的手腕压在她背后,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仍旧还在,定定地注视着她。
而江晚同样望着他,嗓子发紧,轻咽了一下。
两人就在这样稀薄到几乎喘不上气的空气里,对着视线。
“裴行初?”林芝华再次叩了下门,“知道妹妹去哪儿了吗?”
两秒后,裴行初终于出声。
他紧紧盯着身下的人,回答外面:“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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