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巫夷人家>第60章 邬赫一家

  原来当日萝苏家赔偿了三百个银角子,阿苏措很大方地拿出二十个,给船员添了两道菜再给半船船客都添了一杯酒,又给三个朗阿来的小阿哥每人二十个银角,青阿叔五十,余下的请青阿叔带回朗阿寨交给管事阿叔,说是接济一下寨子里的贫苦人家……总之就是一个没留,全都撒了出去。

  青阿叔自觉受之有愧,几个小阿哥也很懂事,看巫士大人急着赶路没有另生事端,等到阿苏措前脚一走,后脚他们就要把银钱退还给阿苏阿爸,阿苏阿爸自是不肯收,还教训他们说这是萝苏家的赔礼钱,断没有自己拿走的道理,几个人这才做罢。如此一来,所有人手上都有了银钱。

  船上日子枯燥,勐扎勤走南闯北是个故事篓子,闲来无事大家都喜欢听他摆说闲话,当听他讲说西河湾的货物运到木关河滩最少都有一两成的利,一个个即刻动心了:一成的利,二十个银角就变成了二十二个,两个银角就是两百钱,平日里哪有这等好事?

  于是船到西河,所有人都要跟着勐扎勤去采买货物,看着眼巴巴盯着的自己的一双双眼睛,阿苏措还能说啥,于是就有了阿苏南看见的装的满满当当的三辆马车——每个人都有收获,阿苏家采买的最多,因为阿爸阿妈手上的银钱最多。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雇了三辆马车上路,一辆装载货物;一辆是阿苏措这些年陆续置办起来的家拾,阿妈阿爸既舍不得送人又舍不得贱卖,非要运回乌衣去;剩下一辆则是勐扎父子的货物,用他们的话说,虽然此行本不是为了做卖买,但既然走了这条道,空着手着实是不应该。

  然后,大家放着马车不能坐,一个个跟在马车后边走,身体疲惫,心头却是畅快,正所谓“痛、并快乐着”……而阿苏措堂堂一位巫士,竟然跟自家阿爸一起做了马车夫。

  如今马车空出一辆,阿苏阿妈和巧月阿朵立即爬了上去,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仿佛刚才雄纠纠走在队伍当中,口口声声讲说“这一点点路哪里用得着坐车、夷家人哪有弄个娇贵”的人是别人假冒的。

  阿苏南哭笑不得,如今家里哪里还会在意这几个银角子,奈何就连阿哥都反抗无力,他也就很聪明地不发表意见了,转头招呼青阿叔和几个小阿哥都上车,运送货物的马匹跑的不快,力量却是足够,余下的路程大家都有车坐了,就是这种马车没有减震装置,坐起来不太舒服。

  阿苏南对于凤官儿的气恼总算是消减了几分。如此走了十来日,一行人才算是安全抵达木关河滩。

  ……

  木关河滩位于浅山和垅关坝子的交汇处,它不是“滩”,而是一座繁华的街子,发源自后巫夷莽莽群山的两条大河——木关江和大邬木叶河——在此相遇。

  两条河流都发源自后巫夷,但流经的线路却是大相径庭:大邬木叶河来自后巫夷中部,一路向东横跨整个前巫夷,其后流往宁阳方向;而发源于后巫夷北部的木关江,则是流向南方,在垅关坝子的东部边缘勾画出一个半圆,最后消失于后巫夷南部的崇山峻岭。如果说大邬木叶河是滋养了整个前巫夷的母亲河,那么木关江,则绘出了垅关坝子的大半个轮廓,所以垅关坝子的那个“关”,既指木关河滩,更指木关江。

  木关河滩是一座非常奇特的街子,位于垅关坝子的东南端,距离月街有一千六百里地,但是,她却是巫夷的第二大城池,居住着将近二十五万常住民,另外还有数万人常年旅居于此。这个,无关地理位置或者气候物产,原因只有一个:木关河滩出巫士!

  巫士占巫夷总人口的比例,是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当环境特别恶劣的时候,觉醒巫士的比例就会大幅提升,而像现今这种风平浪静的时期,巫士占总人口的比例,一般都维持在百分之一左右,即二千一百万人口之中有二十余万巫士。但是这个1%,是全巫夷的平均值,实际上各地的比例都有差异,最糟糕的是后巫夷,二百三十万人口,不要说两万两千,目前出生于后巫夷的在册巫士,只有可怜巴巴的四百余人,说万里挑一都不过份。

  世上有后巫夷那样的倒霉蛋,自然就有木关河滩这样的幸运儿,巫力觉醒比例接近9%,基本上十个新生娃崽中就有一个会觉醒,可说是全巫夷独此一份,连月街都没的比——朗玛神在上,天晓得木关河滩是不是拯救过全巫夷,如此得神恩宠!

  因了这个缘故,木关河滩变的炙手可热也就不难理解了,而且它跟月街还不相同,月街的人口还有正常的流进流出,而木关河滩,却是费尽心机耗尽财力都不一定留的下,而一旦留下,就少有人挪窝,前巫夷有句老话叫作“圣河湾的水是流动的,木关河滩却一直都在那里”,讲的就是这个情状。

  走在木关河滩的街衢巷陌,总能感受到这座街子的种种非同寻常之处。

  繁华的大街之上,车马道里一辆辆马车风驰而过,两侧店铺奢华精美,行人走在廊下,闲适自在,就连店员都打扮入时,目之所及一团祥和,恰似一幅富贵风情图。然而,却总是有人乱入,这些人衣着破旧面带菜色,却矜持高冷姿态从容,一副目下无尘的谪仙模样,偏所有人都习以为常,陌生人谦和避让,相识的更要躬腰问安:“岭阿叔,看您今日拢个喜庆,可是遇着了好事情?”

  走进绿树成荫的住宅区,两旁的宅子掩在绿树花丛之中,原本应该是极为养眼的所在,但是,走不出百步,总能看到一两栋破败的小楼(如果不是三栋的话)。楼旁接了草棚,院子被侵占的七零八落,但凡有一点空地,保管地上种满菜蔬,上面还拉扯着麻绳,绳上挂满衣物菜干,旁边还跑着一群鸡,隔老远都能听到楼里面一群人正在高声争吵……刚刚的岁月静好立时沾染上一身的烟火气。

  ……

  木关河滩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她美丽却又衰败,活力四射却又老态尽显,希望与失意想伴,繁华与贫穷和睦共处,似锦繁花当中总是夹杂着数不清的枯枝败叶。

  大概真的只有巫夷才养的出这等怪胎——城里有限的工作机会几乎都被本城的“巫士破落户”把持,一个个死攥着绝不松手,外面的人想要拿走门儿都没有。这跟巫夷没有世家大族很有关系,没有强权介入,同样都是小门小户,外来者肯定是干不过原住民的。所以,每一个初次前来木关河滩的年轻人都会得到忠告:千万别想去招惹任何人,无论他看起来有多贫穷有多潦倒,弄不好百年以前家里就有过巫士,最主要还是:万一他家明年就生出一个巫士来呢?

  至于有钱有势的人家,自不会盯着那些个贩卖苦力的营生,赁个屋子直接搬过来就是了。而大量有钱人的涌入,又造就了木关河滩畸形的繁荣与高物价,凭屋资费居高不下,比圣河湾都要高出四五成,只出不进,真正能够长期寓居的也是极少数,一般都是在成亲之后备孕阶段搬过来,不论运气好坏,住上三年五载自会离开,这就是旅居一族。

  而最近十年,除了原住户和旅居客,木关河滩又增添了另外一个群体——游民,他们偶尔做点力气活,但大部分时候都找不到活计,只能乞讨为生,实际上就是乞丐。倒不是说巫夷没有乞丐,乌衣寨那等偏远的地方,时常也会见着三两个呢,只是,木关河滩游民的数量着实是有点多。

  邬赫离便是这个新增群体中的一员,他是去年回安庆典过后才过来的,听闻木关河滩富有且天气暖和,走投无路之下才会选择这里,谁成想,一家三口在此地度过了最为寒冷的一个冬天。

  “阿爸,阿爸,你回来啦,”五六岁的小伢崽已经在昏暗的林子边上候了大半个钟点,看到阿爸立即乐颠颠地奔过来,发现阿爸两手空空刚开始还有点小失望,很快又扬起小脸兴高采烈的道,“阿爸晚粥我吃到豆子了呢!”

  邬赫离疲惫之色尽去,抱起儿子,摸摸他的小肚皮:“是吗?昨晚上才梦到豆子,今天就有吃到,神明在保佑我们小安仔呢。”

  “嗯嗯,阿妈也是拢个讲,还说过两天就带我去神庙拜谢朗玛神……”

  父子俩讲着闲话走回家——所谓家,就是一座木棚子里面的一张草席,一个棚子里面有二三十张草席,而这样的棚子,附近还有十一个。

  草棚里面,安仔阿妈正在借着风灯光亮做针线,看见当家汉子回来也没舍得放下,一边做活一边说话:“他阿爸,今天找到活计了?”孩子阿爸若是没带回吃食,十之八|九就是有工做,没时间乞食。

  “嗯,下午去主家签了雇契,主家还管了一顿吃食。”邬赫离放下儿子,露出个笑容,然后拿起草席旁边的木桶,又低头看儿子,“安仔今天跟阿爸一起洗澡去。”

  安仔阿妈连忙阻止:“天还凉着呢,安仔就不要去了,生了病拢个是好。”

  邬赫离道:“我找了个好活计,明天就要启程去垅南寨,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今天就花一个铜子买盆热水吧,安仔有好几天都没洗澡了。”

  不洗澡就不干净,不干净就容易生病,况且他家安仔身子骨弱,原本就时常生病。

  不过安仔阿妈的关注点完全偏了,她惊的连针线都放下了,连声追问:“要走大半个月?是个啥活计?重不重?”

  “嗯,活计不重……”

  他这边刚开了个头,前后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全都露出询问的神色。

  见了一众“邻居”的反应,邬赫离连忙详细解说:“是一个巫士大人要去垅南寨,他家采买了好些货物,要用三轮车运送过去,今天上码头雇了十多个脚力,我运气好,被挑上了。”

  整个木棚都激动了,有人问“工钱好不”,有人问“包不包吃”,还有人问“真的是骑三轮车”,以及“回头路拢个说”……邬赫离很老实的一一作答。

  “二十个铜子一天。”

  “一路都给包吃食,还给住店。”

  “去是骑三轮车,回头路也有活计,是给马帮做活,不晓得是不是有车,也是包了吃食,十五个铜子一天,就是不给住店……”

  邬赫离每答一句,人群就出现一次小骚动,待他讲完,四周一张张黑黝黝灰扑扑的脸上都露出极度羡慕的神情,更有人嘟哝起“作甚我今天就没有去码头呢”,全然忘了正是因为码头上游民太多,十天里头九天都找不着活计做,这才改了它处。

  ……

  如此一耽搁,邬赫离带着儿子去厨房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过后。

  厨房就在近处,给他们烧饭的是个说不上年岁的中年阿妈,此刻她正坐在门边的风灯光亮里,灯火掩住了她脸上的黑斑和皱纹,倒是不象白日看着苍老,只她满脸漠然,一副很刻薄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这人是滩上的原住民,不愿意跟游民交往,又把厨房看作自家领地,不许旁人擅自进出,于是没活干的时候常常看她独自守在厨房门边枯坐发呆。

  听到邬赫离讲说要买热水,烧饭阿妈伸出手,等到一个铜子到手,这才慢吞吞起身,接过木桶走进厨房。

  游民营地是神庙建造,自然也是归神庙管,神庙在城里,但城里地方小,于是就给建在了城外坡地上。对此邬赫离倒是很满意,这里距大河远,潮气不及城里重,对安仔的身体有好处。只是对于要花钱买热水一事,心里面难免会有微词。

  在他看来,厨房里早晚都要做饭,而且早晚都是稀粥,每次都要熬上两三个钟点,火塘边的大水瓮里面还会少了热水?又不费工又不费柴,再说柴禾还是他们给砍的,又不用花钱去买,热水却要卖钱,一个铜子才得一盆,也不看他们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谁家会有钱买热水?偏管事的宁肯热水冷掉,也不给白用。

  邬赫离不知这热水钱是烧饭阿妈私设的名目,还以为是神庙定的规矩,所以这些个腹诽他也只敢在心里面想想。城里游民众多,若不是安仔太小,他们肯定住不进来,这里好歹还有个棚子,遮不了风,至少可以挡挡雨,安仔和他阿妈好歹早晚都有一碗稀粥,单凭这两点,就足以压下他心底所有的不甘。

  不过今天,他在门外候了好一会子,才等到烧饭阿妈拎了木桶出来,看到只有巴桶底的一点热水,邬赫离还是忍不住了:“拢个少啊……水太凉小伢禁不住,麻烦阿婶您再给加一点吧……”

  烧饭阿妈却已经坐回到椅子上,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瞌上眼睛假寐。

  邬赫离咬咬牙,又掏出一个铜子,不过等到烧饭阿妈再次出来,他发现自己不得不再次掏出钱囊……小半桶热水,邬赫离总共掏了三个铜子,还惹得烧饭阿妈一声冷笑。

  等到他拎着桶牵着儿子离开,听到她在背后恶语抱怨:“穷蛊就是穷蛊,白给的吃食,吃再多都不长脑子,一开始就要三盆多好,害我多跑两趟。”

  ……

  营地里有厨房,厨房旁边还有一个挂着草帘的洗浴棚子,不过棚子只给女子使用,男人都是打了河水拎到林子旁边擦洗。

  邬赫离快速给儿子洗了头洗了澡,怕毒虫叮咬,又专门抱了他回去。然后他才自个儿回到河边打了河水洗浴,虽说入春有一阵子了,木关河滩这边的天气又暖和,但是河水还是冰凉,若不是害怕被雇主嫌弃,他肯定是草草擦洗一把完事。

  回到草棚风灯已经熄掉,邬赫离摸黑找到自家的草席,他们在此住了几个月,对棚子可说是了如指掌,也不怕踩了人。白天太累,两口子悄声讲了几句话就各自入睡,睡意朦胧间邬赫离还在想:巫士大人心善,给了二十个定钱,明天一大早一定要记得把钱给安仔阿妈,让她一定要收好,千万别让人给偷了去,这一走大半个月的……

  邬赫离每天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但是这一晚,感觉好似才刚刚睡着,他就被孩子阿妈给死命摇醒,迷迷糊糊间还有想“做甚拢个黑,天还没有亮吗”,安仔阿妈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给彻底吓醒过来:

  “他阿爸你快醒醒、快醒醒,安仔……安仔……身子好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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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的榜单上了,虽然位置不算好,但是也很满足了,心情重新明媚起来啦,然后一个不小心,就更多了……

  我的存稿君啊存稿君,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抛弃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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