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威德被五花大绑着带到一片旷野之中。
一群弓箭手将他团团围住。
“饶了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楚威德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楚连墨冷笑着站在那些弓箭手之间,“你当初有没有想过要饶过阿筠?纵使上天庇佑他让他再活一次,他也的确是在你手上死过一次!这笔血债,朕誓要讨回!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顿时贯穿了楚威德身体的每个部位。
楚威德疼得生不如死,只想能立刻断气。
但是偏偏,他被浑身刻骨的疼痛折磨了好久都还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直到他感觉自己猛地坠落到了什么地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暗的囚室,身上的疼痛似乎瞬间消失了。
“醒了?”在他石床边上的楚连墨勾唇一笑,“这个噩梦还愉快吗?”
楚威德这才知道刚才只是做了个梦,长舒了口气。
但之后楚连墨说的话却让他瞬间坠入了更深的地狱。
楚连墨指了指身旁的陌生男子,“这位是朕花大价钱专程为你准备的造梦师,今后,我们可以每天试试不同的‘美梦’。譬如今天是万箭穿心,明天是凌迟处死,后天是五马分尸……”
“楚连墨!”楚威德愤恨得直接一口血吐在了地上,“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朕丧心病狂?”楚连墨冷冷笑了笑,“朕倒是觉得自己还太心慈手软了,才会留下你这条狗命。感谢你曾经的大儿子吧,是他一直跪在朕面前苦苦求朕留你一命。”
“……你……你是说轩儿?”
楚威德这才恍然间意识到,曾经被他残酷对待的楚云轩,竟是如此至善至孝之人。
他也不由得在霎时间悔不当初,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颤声道:“我当年不该那样待他……是我错了!皇上,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让我亲口跟他道歉!”
“朕会转告他的。至于他肯不肯见你,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楚连墨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新皇甫一登基还有很多事要忙,可没有时间总是跟楚威德耗。
而现在的楚威德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了。
他只有在那空无一人的黑牢中慢慢熬过他还很漫长的人生,每天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三顿送饭的人,那些人是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的。
终于有一天,他等来一个人跟他说:“准备一下,你儿子说要来看你。”
“轩儿终于来看我了!”楚威德顿时大喜。
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还是努力把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打理得整齐一些。
在他望眼欲穿的目光中,等到的人却并不是楚云轩,而是楚天麟。
“干嘛啊爹爹?”楚天麟注意到了楚威德的眼神中肉眼可见的失望,撇了撇嘴,“那么不欢迎我?”
“……不是,麟儿,你哥哥怎样了?楚连墨没跟他说我想见他吗?”
“说了啊,早就说了。可是哥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没有必要再相见。”
“……”楚威德的心像被鞭子猛地抽了一下。
“哥哥还叫我转告你,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还清了你的生育之恩,从今以后你们两不相欠再无关系。”
“……”果然,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爹爹,你别难过了。还有我认你呀。”楚天麟眼圈也红了红,“对不起啊爹爹,大伯那个账本是我偷出去的……我就是觉得你们害死那么多人是不对的,就想制止这样的事继续发生,我也没想要把你害成这样。”
“爹爹不怪你。”楚威德隔着铁栅栏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小儿子含在眼眶中的泪,“其实我之前有预感了,大皇兄早就大势已去了……麟儿,我现在只是日日担心你们会不会被我连累……你现在,还好吧?”
“我挺好的,四皇叔对我很好,还赐了我单独的府邸住呢。我把娘也接过去了。”
事实上,楚天麟对楚连墨来说也算是有功之臣。
楚连墨对所有的有功之臣都大大嘉奖了一番,包括江应南。
他特赐了江应南二品副相之位,并且同样赐了一座大大的宅子。
于是江应南就不用再住在瑞王府也不用回将军府了,有了单独的住处。
而对于楚子乾,楚连墨将他贬为了庶民,倒并没有规定他的去处,只是告诉江应南可以由他处置。
江应南将楚子乾带回了自己的宅子,软禁在一个客房中。
其实说是软禁,也根本不用特意关押。因为现在的楚子乾跟具行尸走肉似的整天坐在那里不说不动甚至不吃不喝。已经一连好多天了。
终于,江应南忍无可忍地走了进去。
“吃饭。”江应南重重把饭碗往桌上一磕。
“……”蜷缩在角落里的楚子乾抬起胡子拉碴的脸看了江应南一眼,然后又迅速重新低下头去。他双眼无神一脸颓废,已经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有椅子和床不坐坐地上,你有病?”江应南毫不客气地把楚子乾拎了起来,扔到了床沿边上。
现在失去武功又身体虚弱的楚子乾,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
“吃饭!”江应南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我不是在请求你,是命令。别忘了,你娘的命还在皇上手上。”
“你们把母后怎样了?!”楚子乾刚才死水般的眼神终于还是起了波澜。
江应南冷笑道:“你母后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皇上已经够宽厚了,你昔日那些手下只要愿意投诚的,他全都没有追究。那个李辉誓死不肯替他效力,他也只是将其逐出京城。至于你娘,本来吧皇上手上暂时也没有她天大的罪证,只能好端端把她奉为太后……
“但是昨天还听皇上说起,这些天好些太妃跑去他面前控诉她昔日的罪行,一会儿又打掉了这个的孩子,一会儿又害那个不孕,还不是昔日迫于她皇后的淫威才隐忍不发。”
楚子乾怒道:“真是墙倒众人推!她们根本就是以前嫉妒母后才信口开河!”
“有些陈年之事的确不好查证了,皇上正头疼着,是把她打入冷宫呢,还是干脆赐一条白绫?这不,还专程跑来问我的意见。”
“我吃饭,我吃就是了。”楚子乾立马拿起碗唰唰唰几下把饭扒了个干净,“可以了吗?你帮我跟皇上说,不要动母后!”
“这才乖。”江应南唇角上扬,“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还怎么慢慢报复你呢?我会跟皇上说的,人嘛,就是要每日慢慢折磨才好玩,怎么能痛快杀了呢。”
“江应南!”楚子乾眼底猩红,“你有什么直接冲我来!不要伤害我母后!”
“呵。”江应南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孝子。我知道的,你当皇帝不仅是你最大的心愿,也是你母后的……为了让你母后高兴,你什么都可以做,也包括可以牺牲我,是吗?”
“……”这句话还真的把楚子乾的内心击中了。
从小楚后就天天对他耳提面命,千万不能输给楚连墨。
这个太子之位他可以输给任何人,最不甘心的就是败在楚连墨的手上。
江应南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收拾了碗筷往外走,临出门前扔下句“下次记得别光吃白饭”。
之后,江应南走到府邸大门处准备出去,却迎面撞上了姜若彬。
“若彬?抱歉,我这会儿有点忙,恐怕没法陪你。”
“阿南,你这是要去哪儿?”姜若彬脸上依旧是那温文尔雅的微笑,“方便我跟你一起去吗?”
江应南苦笑了一下,“不太方便,我得进宫一趟,去求皇上饶过太后一命。”
“……”姜若彬的笑容顿时有点僵。
“你……你别误会,毕竟是答应了他,我不做到也不好。”
“那么,”姜若彬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话来,“我帮你去求,可以吗?”
“……什么?”江应南一时间不由得愣住。
姜若彬柔声道:“我知道你去做这件事会很痛苦,我不想让你痛苦。”
江应南心底瞬间一酸。姜若彬果然最是善解人意。
他恨楚子乾,却又不得不为了他去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可是,如果让姜若彬为了楚子乾去求人,痛苦的就成了他。
姜若彬宁肯痛苦的是他自己。他无愧于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若彬……是我配不上你……”江应南的声音有些哽咽。
姜若彬冲他温柔一笑,“你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江应南闻言霎时间更是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俯到姜若彬的肩头轻声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将他安抚好之后,姜若彬终究是代替他进宫去了。
听到这番请求的楚连墨,并没有当场做出答复。
因为他也对这件事有些为难。
当天晚上,他拥着睡在身侧的齐箫筠问道:“阿筠,你觉得朕应该杀文盈盈吗?”
“这个其实我早已经为你思考过了。”齐箫筠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留她一命吧。”
楚连墨啧啧嘴,“朕就知道你最是善良。”
“呵,我说要留她一命与善良无关。”
“那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