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洗手液狠狠地搓了几遍, 手指都红了。
但王曜于还是能闻到那种味道,有种无孔不入的感觉。
他在发现液体之后,就将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 愣是什么都没有翻到。
别说人了,连个裤衩子都没有发现。
什么情况?门窗都是关好的, 房间里连个蟑螂老鼠都没有。
这液体是怎么出现的?
难道是自己?
王曜于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梦遗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奇怪的液体呢?
床单是不敢继续用了,好膈应。
他把床单被罩都扯下来, 扔进了洗衣机里, 设置了个深洗模式。
尽管如此,屋子里的味道还是没有散去,甚至还越来越浓郁了。
他把还有些味道的被芯放在了椅子上晾着,迫不及待的钻进了浴室。
热水从头冲到脚,那股子甜腻的气味也消散了不少。
只是,洗到一半, 王曜于突然感觉洗手间的门外有黑影窜过。
丝毫不夸张,他的心跳比看到虎鲸的时候还要快。
看到虎鲸的时候是在大海,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在陌生的海域遇到什么都不奇怪。
但, 现在是在他家啊, 还是在警惕过后,好不容易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看见黑影。
这一下, 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不开玩笑, 王曜于紧张的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他都来不及擦干身体, 扯了个浴巾围在下半身, 就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跟他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他知道,有东西在。
有东西在注视着他。
房间里黏腻的味道也没有消散,反而更重了。
让他有种被包裹的感觉,十分不舒服,甚至有种抗拒感。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而更让他不适的,是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寒毛直竖,心脏一阵一阵的经过电流。
以前极少出现这种感觉,他是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普通人。
遇到杀人犯的概率,比他暴富的概率还大。
一脚刚迈出洗手间,就踩到了地上的粘液。
湿滑,腥甜。
跟床上发现的粘液,一模一样。
那个人还没有走,还在屋子里。
他是怎么躲开自己的检查的?
粘液代表了什么?投毒?
刚才他已经把所有的地方都检查了。
那个人还能藏在哪里?
一时间,莫名的恐慌窜过他的心头。
电光石火间,一股子明悟出现在心头。
王曜于缓缓抬起了头。
就像恐怖片发生的那样,天花板上贴着一个类人形……
尖尖的耳朵,锋利的鲨鱼齿,嘴角开的过于大了,显得有些恐怖。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水鬼一样贴在脸上身上,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而他的手长着脚蹼,让他能贴在天花板上。
从腰上紧实的腹肌往下看,是一条鱼尾,近乎两米长,宽大的尾鳍牢牢扒在天花板上。
我靠!
王曜于的心脏差点停了,被那一双非人的瞳孔盯着,他甚至不敢动弹。
他相信,上面那个东西一定不是吃素的。
他那鲨鱼齿之间还有肉丝……和血丝。
怎么办,怎么办?!
他现在站在洗手间前,离窗户有五米的距离,离门只有三米的距离,转移这个非人东西的注意力,他就能迅速跑出去,然后喊人。
妈的,这不会就是庙祝说的海妖吧?
好好的赶海小日常,怎么就变成恐怖片了?
心里的想法很多,但实际也只是一瞬。
吧唧——
外面好像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海妖下意识的转头,而王曜于精神集中,很快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掉头就往外跑。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反应这么快过。
冲冲冲,往外冲!
跑出去就能活命。
他都没有被鲨鱼吃了,怎么能被海妖吃了。
这海妖不讲武德!
说好的唱歌迷惑水手呢,他都没有出海!
他都没有听到美妙的嗓音。
谁家海妖,上门来吃人的?
开罐头吗?
只是,他快,海妖更快,从天花板上飞下来,重重的砸在了王曜于的身上。
不开玩笑,他感觉自己被一只猪砸中了,根本喘不上来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就昏了过去。
在他昏迷之后,人鱼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奇怪,挪到一旁,用长长的指甲戳了戳王曜于的脸颊。
没有反应,他又戳了戳眼珠子。
即便,他自觉没有用力,王曜于白皙的脸上也留下了一些微红的痕迹。
就在这时,窗户上又露出了一个人头,同样尖尖的耳朵,锋利的牙齿,只是他的头发稍微整洁一点,用水草扎在了脑后。
“你完蛋了,你把他砸死了。”
里面的人鱼一听,炸毛了一半,咧着嘴嘶吼,“我没有!我就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轻轻两字还落了个重音。
外面的人鱼,眼中带着清澈的愚蠢,“啊?真的吗?我听到了哐当一声。”
“闭嘴。”
外面的人鱼一骨碌爬进来,问道:“那咋办?”
“死了的,还要吗?”
“没死!”砸中王曜于的人鱼有些恼怒。
“那拖走吗?”
他舔了舔嘴唇,“我想尝一口哎。”
“别了吧,要是尝死了呢?”
人鱼有些踌躇,“那还是算了吧,毕竟是个礼物。”
“走走走。”
人鱼将王曜于甩在背上,爬的飞快,鱼尾在地板上拖出一条粘液的形状。
刚才,王曜于察觉到的东西,就是人鱼在岸上行走,保持皮肤水润所分泌的粘液。
而现在,王曜于的身上也沾染了这种气味,接触粘液的皮肤微微泛红,像是某种过敏反应。
两条人鱼拖着王曜于,就钻进了水里,几乎没有溅出什么水花。
人鱼是天然的游泳高手。
跟人类不同,它们游泳的速度极快,在水中几乎是两条水线在并驾齐驱。
若不是王曜于还在昏迷,现在应该破口大骂了。
不知道普通人类是不能在水里呼吸吗?
但凡他没挂,现在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人鱼的目的地很远,似乎有着自己辨别方向的方式。
埋头往前游。
以极快的速度,游到了深海之中。
在那里,像这样的人鱼还有十几条。
见他们回来,鱼群嘈杂起来。
“真的有?”
“看起来是个人哎。”
“还活着吗?”
“这两个莽夫,不会是把人弄死了吧?”
“塞壬会发火的。”
两人得意的将王曜于放在贝壳摆成的圆圈中间。
此时的王曜于已经有些清醒的迹象了。
只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微微睁开的眼睛,只能看到波光粼粼,还有好多人影。
“醒了吗?”
没有,王曜于在心里回答。
他已经慢慢清醒过来,但是为了苟住小命,还在伪装昏迷。
手脚都被绑住了,身上的浴巾也不翼而飞,王曜于算是知道什么叫不着寸缕了。
他暗自用力,绑住他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十分牢固,手脚都动弹不得。
靠,这是杀人前的仪式感吗?
没想到,海妖们还有这种兴趣。
现在是渔期,海里的物资十分丰富,想吃啥没有?
它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上岸抓人呢?
跟大宝有关吗?
难道是觉得大宝不好吃,换一个?
王曜于真的有些汗流浃背了。
死之前,就不能给普通人类保留一点自尊吗?
浴巾非得要去掉吗?盖点水草不行吗?荤素均衡对身体才好。
人类吃红薯,也是烤熟了之后,才去皮的呀。
王曜于真的是有些过于紧张了,脑子里总是窜过一些有的没的。
“塞壬来了。”
“塞壬。”
塞壬?人鱼的名字吗?
能够感觉到鱼群窸窸窣窣移动的声音。
王曜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了让开一条路的海妖们。
海妖们闭嘴的时候还是挺海妖的。
看不到鲨鱼齿,且,个个貌美,且好像很尊敬被他们称作塞壬的海妖。
就是那种很符合人类审美的美貌。
一脸正气的,妖艳的,乖孩子的……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怪不得,世人常说海妖美貌。
那他们口中的塞壬,是什么样子呢?
远处,一个人鱼缓缓游过来。
他在水中的姿态十分优雅,神色冷静,缓缓的游了过来。
给王曜于刻板印象中的海妖不同,他没有浅金色的头发,而是一头黑色的长发,如绸缎,在身后飘摇。
比起海妖,他的面容,更像是东方神祇。
美艳且不可侵犯。
王曜于几乎忘记了呼吸。
神祇缓缓停在距离他一米外的地方,视线从他的身上扫过,不带任何感情,跟看鱼看石头也没有任何区别。
一刹那间,王曜于内心竟然有种凶猛的渴望,让他忍不住蜷缩了脚趾,暂时忍住了心中酥酥麻麻的感觉。
靠,不愧是他们的首领,看起来是更勾人一点。
塞壬红唇微启,声音如清晨的露珠一般敲击着王曜于的耳鼓膜。
像是清晨的第一抹朝霞,又像是海面的大雾;像是新鲜的玫瑰,又像是初恋的亲吻。
但……
塞壬用这样美好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傻子,谁让你们去偷人的?”
王曜于心碎了一地,有种娶了林妹妹掀开盖头是张飞的无力。偷人?吃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塞壬不察,继续数落:“现在是特殊时期,谁让你们往岸上跑的?”
“还受伤了?”
“这不是偷人受的伤,是昨天救人受的伤。”
塞壬道:“不是说了,不要接近人类活跃的海域吗?”
“可是……”
“去领罚。”
被称作两个傻子的家伙,没有任何异议,反而真诚的问道:“怎么罚?”
“对啊,之前没有罚过。”
王曜于都有些怜惜塞壬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两条人鱼,也就占了长得聪明的便宜,不然跟村头二傻也没有什么区别。
塞壬倒是冷静,轻声道:“互相打对方五十个巴掌,一个都不能少。”
“好,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我要先。”
“人是你砸晕的!”
“行吧……”
人鱼找了个礁石趴着,另一条倒是十分不手软,“啪啪啪”就打了个起来。
被鱼鳞包裹的地方,有着微妙的弧度,看位置应该是和人类的屁股差不多。
本是粉红色的鱼鳞,两个巴掌一打,微微泛着艳红。
人鱼尖锐的牙齿抵了抵舌尖,认真道:“待会我会比你更用力。”
听他说罢,巴掌声更实诚了。
是丝毫不留情啊。
王曜于几乎为他的智商感到了心疼,等他打完再说这话不可以吗?
何必了,把对方激怒,不是被打的更疼吗?
“醒了就别装了。”
王曜于尴尬的睁开眼睛,解释道:“就,没有机会睁眼,不是故意装的。”
塞壬没有反驳,上前将他公主抱起,缓声道:“我送他回去。”
没有人鱼有异议,有些傻的那两个,都快被打出真火来了,指甲把礁石挠的直掉灰。
打屁股不丢鱼。
有人类在,被打屁股,丢鱼。
他近期都不想接近人类了。
王曜于的手脚还被束缚着,路上,他轻声抗议,“先把我放开可以吗?”
塞壬没有说话,深蓝色的眸子像是闪烁着星星。
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像在做梦,世上竟然真的有人鱼存在。
王曜于看着塞壬清晰的喉结,还有优越的下颌线,心里竟然有些痒痒的。
塞壬的体温好高,让他在海底不仅不冷,还有些发热。
“别烧了。”
“啊?”
王曜于茫然,小鹿眼十分无辜,被束缚的手腕无力的搭在塞壬的胸膛上。
哦哦哦,是肌肉,手感不错。
但我不是故意的。
塞壬似乎是叹了口气,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王曜于下意识又捏了两下,塞壬是猫吗,开心的时候会呼噜呼噜?
谁知道,塞壬竟然停下了脚步,眸子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尾巴也停了下来。
随即,张开嘴发出空灵的声音,好像在呼唤什么。
不一会,一头座头鲸就出现在了王曜于的视野中。
天呐,好大,把两人一起吞下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吧?
王曜于下意识扭动着身体,塞壬却捏了捏他的腰,“别怕。”
现在不怕了。
王曜于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下一秒,塞壬却带着他坐在了座头鲸的身上。
他抚摸着座头鲸的背,轻声安抚道:“辛苦你了,走吧。”
座头鲸十分平稳的往前游去,甚至比小船还要稳当。
“你有很多疑问吗?”
王曜于点点头,“可以问吗?”
“不可以。”
王曜于:……
看着塞壬坐的远远的,王曜于有些郁闷,“我很危险吗?”
塞壬点点头,“危险。”
顿了顿,他又道:“人类对我们来说,都很危险。”
傍晚,人类还在拜海神,还在对海妖产生恐惧。用信仰来压制这种恐惧。
现在,他却听到了海妖在说,人类是危险的?
“睡吧,醒来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塞壬的某种闪烁着某种像怜悯般的感情,这让他更像悲天悯人的神了。
而他的话音落去,王曜于的思维也渐渐凝固。
像是强制关机一般。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眼前看到的是塞壬华丽的尾巴,比那条小红人鱼还要长,尾鳍随着海水荡漾。
白色的尾巴在海水中十分显眼。
五彩斑斓的白,让人想到被赋予爱情意义的钻石。
好美。
王曜于彻底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座头鲸缓缓浮出水面,塞壬的脸沐浴在月光之中。
在月光下,他将人类抱在怀中,小心的去掉他的束缚,将粘液涂抹在他的全身。
过敏导致的泛红,也缓缓消散。
“不要好奇。”
塞壬在月光下叹息,空灵的声音响彻海域,活着的生物都为之战栗。
作者有话说:
小红:塞壬真奇怪,明明是他经常偷看的人类,送到面前却不要。
小蓝:待会轻点。
塞壬:老婆好香,老婆好可爱,老婆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