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怀县,而甄伦也要跟我们分道扬镳了。一路上我跟他讲了很多,关于东汉末年的见闻和想法。

他对我一个草原蛮汉竟然能说出那么多大道理,深感我的身份不一般,甚至反复问我是不是匈奴王族的成员,反复试探我是不是栾提氏,最后我只好告诉他阿图木的原来姓氏——兰屠氏。

而他竟然去和穆勒套近乎,得知了穆勒才是栾提氏,还是老单于的血脉,就一直认定我是匈奴人的将军,是左谷蠡王。

也是他跟我讲了很多匈奴的事,我才知道须卜骨都侯的名字不叫骨都侯,是姓须卜,骨都侯是草原王廷上的一种官位职称。

在怀县城门临别时,甄伦反复邀请我去韩馥麾下求官。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韩馥这个人,打死我都不想去了。跟韩馥混,死路一条,后期搞不好还得被袁绍气死,就我这性格,要么被田丰喷死,要么被郭图害死。而且袁绍内忌外宽,性格又比曹操还古怪,毕竟是庶子出身,我感觉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比曹操还多疑,肯定是个难伺候的主。

最后甄伦没再坑我的羊皮了,真心实意的想结交我,并送了我一幅河内郡和陈留郡的地图,还告诉我陈留郡太守现在是张邈。而且他说张太守人品和名声都很不错,少时以侠义闻名,接济贫困,助人为乐,倾家荡产,壮士多有归附于他的,让我也可投他麾下。还讲了一句对张太守的评语——“海内严恪张孟卓”,他告诉我张太守为人心胸极为宽广,而且热善好施,是贤名远播的儒士,反正说了一大堆,对其极尽推崇。

可能甄伦真是我命里的贵人吧!

我们离开上党长子后,一路都是平路了,应该是进入了后世的黄河流域平原区,路也更为宽阔好走,而且天气很好,就是是阴云密布,始终是没有下雨。

一路上都是金黄的麦田,我的那些勇士看着这麦子,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而且甄伦告诉我,这是一年可以种两次的小麦,现在已经是农历九月快十月了。

我不禁感慨一路的艰辛和勇士们的忠诚,这要是没对他们训练和洗脑,我敢肯定我们半路就会遭遇哗变。

有着甄伦同路和照顾,我们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花销其实不多,有时候甚至过城而不入,在城外搭棚休息。

只有下雨才不得不入城住宿,但都是甄伦带我们去不贵的农家邸舍,住那种临时歇脚的大板房,就是那种黄土夹着木棍夯实的土屋,屋子里一块石头搭起来很多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块竹子编织而成的榻,一个房间挤20个人,一间房住两天都才50钱。

虽然甄伦这家伙坑了我不少羊皮和羊肉,但总归是属于收钱办事那种。我到现在金饼银饼一个都没舍得用,就花那个箱子里的铜钱。

金饼硬饼由阿图木随身带着,睡觉都不离身,也就他不会觉得累。整整30多斤呐!他全部用羊皮包裹在身上,再穿上羊皮外套,整个人看着更魁梧了,而且是刀枪不入那种。

我们的五铢钱还还有40多串,我们出了并州后,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拿出一串来用完,我也不敢乱买别的东西,就是又买了一点马吃的粟米,然后大家吃饭也都还是吃羊肉干。

那些拿空了的车,就重新分配货物,让马没那么累,但一路走来,还是死了两匹驮马,最后卖给当地的屠户了,一匹死马卖了2000钱。虽然活马可卖一金,但死马就是只能剥皮吃肉了,我觉得那屠户更想要的是马皮。

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上次卖羊皮被坑惨了,官方定价是一金万钱,但真正换金也只要钱,可是他按给我们算,不过银饼倒是赚了一点,一块银饼可换2300钱,但我那些羊皮还是卖的太便宜了,到了怀县竟然可以卖400甚至600一张。

我们到怀县时,正好是10月了,甄伦一走,立刻就下起了大雨,而且天气越来越冷。

大家都重新穿回了马车上放着的草原羊皮袍子,有些勇士实在扛不住,拿起带毛的羊皮就绑在身上,我也披了一条于鲁木做的羊皮披风。

我们人马众多,穿着草原衣服,一路不敢进城,只能去一些小地主和自耕农的家里,花几百钱留宿一晚。

结果还是被人盯上了,有人以为我们是来劫掠的,过了几座石头搭的大桥,行至一座名为管城的地方。

我们被200多个步兵,拿着木杆长枪给围住了,带头的人自称是管城县丞,我赶紧拿出羌渠的那封文书出来,下马双手捧着上前几步,我喊到:

“县丞大人莫怪,我等是南胡王廷派来中原献宝的使者,绝非胡作非为之徒。只因羌渠单于另有交代,让我等先行拜会其故交——曹太尉曹嵩。所以在怀县转道,先行至陈留郡,再转返洛阳面见汉廷天子。”

“望县丞大人多多关照,如若不信,可取我手中文书查阅。”

那县丞让旁边衙役上前,取过我手中文书,递给县丞查阅,我才向那县丞抱拳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笑着等待他看完文书。

县看完后,重新卷好羊皮文书,然后说道:“原来是草原来的使者,既然已到此地,何不进城中馆驿,下榻歇息?”(朝廷用来接待官员的,与邸舍分开,邸舍是民用的。)

我赶紧回复到:“我等急于赶路,已订下行程,至前处中牟县,再行歇息。望县丞准予放行,我等好快速通过。”

那县城命旁边的人奉还文书给我,然后让士兵让开官道,站立在道路一旁,我也不好敷了别人面子,便准备让所有勇士下马步行,但还是让穆勒和于鲁木达达他们在马车里坐着。

于是我喊到:“所有草原勇士,下马步行,行过管城后,再上马继续赶路。”

身后的勇士立即在阿图木的示意下,分作两排,牵马立于马车两旁。

我再次喊到:“出发!”

然后又对县丞回了一个礼,以示道别。

管城不大,也是一座小城,屹立在官道的旁边。等我们完全走过管城,趁着天还没下雨,就加紧赶路,想争取明天到达中牟,我也想看看中牟县令是不是陈宫。

然而天不随人愿,气温开始下降的厉害,我们还没到中牟,就下起了雨夹雪,我们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村落。

可村里的人见我们是胡人,都躲了起来,我反复在村中大喊,我们是商人,不是胡匪,不会杀人,终于出来一个老头。

我看着那阿翁赶紧上前躬身见礼,随后和蔼的说道:“阿翁莫怕,我等虽是胡人,但皆是路过的行商。”

那老头这才放松一些,然后问到:“各位壮士,若非有着这身后无数马车与货物,那可真不似行商啊!”

我回头一看,所有勇士都带着弯刀弓箭,披着各式各样的羊皮,还真是一头要南下劫掠的气势,只得苦笑道:“阿翁莫怪,如今天下各地,皆闹黄巾,处处流贼,我等如此多货物,若不当有勇力,只恐到不了中原。”

“阿翁请放心,我等勇士,严于律己,对过往一切人家,皆是秋毫无犯,和恰相处。”

跟老头解释完,我立马喊道:“下马,感谢阿翁留宿!”

各位勇士齐齐下马,学着我躬身行礼,然后齐声喊道:“感谢阿翁留宿!”

阿翁见此,也不好挪开脸面,只好说道:“既然是行商借宿此地,那随我来吧!”

接着阿翁又喊道:“乡亲们,出来吧!不是流贼,是行商,不会害人的。”

随后我跟这位阿翁攀谈起来,原来阿翁是这庄子的里长,接着带着我们把马车放到一块村庄的空地里。

这块空地应该是用来晾晒谷物的地方,极为宽阔周围都是农房,但还是被我们的马车挤的满满的。

然后里长带着我们的勇士挨家挨户的安排住宿,每安排一个,我就从身上一个装着五铢钱的羊皮袋子,摸出20钱给那户人家,若是能安排两位勇士,便给40钱。但很多乡亲都很热情的接待,并且不肯受纳财物,最后是在里长的要求下,才肯收下财物。

给所有勇士安排好,已经是下午了,身上也堆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我还让于鲁木拿出两块羊皮,给里长披上了。这个时候的民风,真的是极尽淳朴,而且村里很少见到外人,都视作远方的客人来招待。

我和阿图木穆勒这几个核心成员,都是住在里长的家里,里长家里是一个四合院,有东西相房,和两间杂屋,还有茅房旱厕和柴房。

里长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在家陪老人,大儿子和儿媳都去洛阳城里居住了,他们在那边经营一个酒舍。

里长就安排我和于鲁木阿图鲁住他大儿子的东厢房,但我们自己拿出了自己的羊皮被子,因为我们怕自己体味大,给别人家的被子盖的全是羊膻味儿。

穆勒和达达住在西厢房,阿图木一个单身汉,又爱打呼噜。本来是和里长的儿子睡的,最后里长的儿子去和里长睡正厅了,阿图木睡在放杂物的房间。

那个杂物间主要是放着一些麦秆子和粮食,阿图木是真不讲究,垫两块羊皮毯子,睡得贼香,按他的说法,汉人的床睡不习惯。

黄土夯实的院子做的比较大,西墙脚的地方是一个猪圈,我的黑风就在那里与猪同吃同住了,谁让她非得跟过来呢?

另外的417匹马,被安排在里长家门口的农田里,我们用羊皮给马的腿上身上脖子上,都绑上了羊皮。母马可能要暖和一点,因为生理结构不同,公马要比他们少一块羊皮,露出一个口子用来释放激情。

417匹马就这样在大雪纷飞的田野里过冬,隔几天我们就会给他们吃备好的粟米,把里长都看心疼了,毕竟我们的马比他们的村民吃的还好。

马儿他们自己会留十来匹站着不动,其他的马全部挤在一起趴着,我们找村民用了10块羊皮和一些五铢钱,换了很多他们用来烧火麦秆子,给马儿垫在田野上。有时候马背上的积雪多了,马会自己甩动身子,把雪抖落。

就这样我们计划留宿在这个村庄,等到明年开春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