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阴山。

黝黑的山涧深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洞口狭小,仅容一人出入,但进入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内高数丈,地阔且平,平坦的地面上搭建着一座座竹房子。屋子周边摆放着些银制的箱子,一摞一摞的,堆积成山。

有人穿着白色的长褂进进出出,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罩,只有眼周部位留下空洞以视物。

洞口不断地有人进来,手里拎着捆紧的麻袋,而这个时候,竹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就会走出来,接过麻袋,一言不发的就进去了,如此往复,十数次,谁也不知道,麻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黑阴山下的陡坡上,几名男子窝在破旧的卡车斗里,阴冷的风吹拂在手臂上,哪怕他们早就准备了棉袄,也被冻得透心凉。

“玛德,咱们辛辛苦苦给他们送了这么多货,从来就没得到过信任,每次都让在这外面等,冻死老子了。这黑阴山也就他娘的奇了怪了,温度硬是比外面低个几十度,袄子都挡不住阴寒。”

“大哥,咱就别抱怨了,干完这一票,拿到钱,咱就带着钱和家人远走高飞,咱不干这缺德事了。”经过他们手的孩子和年轻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每个都是他们根据他们给出的数据,从全国各地抓过来的。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么多人,用来干什么,但是终归,不是好事。

这么些人,都是外国来的,虽然他们从来没有露过面,就连头发都小心谨慎的藏在白色无菌帽里,但是那露在面罩外面的眼周和瞳孔,一看就是跟他们一个肤色的,而跟他们一个肤色的也就那么几个国家,他们很容易就会猜到到底是哪些国家的人。

所以,这些被抓过来的孩子和年轻人是什么下场,他们是有底的。

他们不是没有良知,但是跟巨大的金钱利益比起来,良知,似乎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护照办完了?”

“办完了。”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应声,“上周下来的,今天结完账,咱们就可以走了。”

“嗯,明天把票买了,买后天的,家里那边,就别带了,等去了国外,啥娘们没有,要村里那些老娘们干啥,除了干活,啥也干不了,晦气的死。”留着板寸的青年板着脸,一脸嫌弃。

“嗯,好。我来办。”先出去置办好,回头再家去接人。

“嘘嘘,来了来了。”一直没说话的矮子男人突然出声。

众人望向入山的路口,果然看到两名黑衣男子带着黑色头套,正朝着他们走过来,赶紧翻下车,站在车旁等着。

“啧,还带着手套,怕咱们有毒咋的?”

“听说里面很多东西都有毒,防毒了吧。”

“藏头露尾的,都不是啥好东西。”

几人嘀嘀咕咕的时候,两人很快就站在车头了。

左边的男子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一包什么,递了过来。

四人里的平头男子双眼一亮,赶紧接过来,连连躬身感谢,“谢谢大哥。”

“上面通知,一个月后,6号9号各五十,下个月15号送达,不得有误。”

“是是是。”平头男子连连点头同意,脑子里已经转动开了。

五十个,加一起一百,他们可以拿到二十,够分了。

目送两人离开后,四人回到车里,“大哥,他们又下单了,咱们还干嘛?”

“不干了吧,咱们手里经手的太多了,我这心里有些受不住了。”都决定买票了,还干个啥。

平头男斜了说话的汉子一眼,“人不心黑,家不富。”

说话的男人低头,没再开口,但是头顶投来的视线半响才移开,他是知道的,他也想赚钱,但是最近不知道为啥,总是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大哥,我感觉不太……”

“闭嘴,老六,你知道老子性格,再拖我们后腿,你就给老子退出去。这次的钱你也别想拿到一分。”

男人再次沉默,不再发言,双手在膝盖处紧抓,心慌的感觉越来越浓。

也就是这个时候,开车的老三启动了车子,调转方向盘,朝着黑阴山外面驶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也许是刚才的一番争辩,让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心思。

车子驶上柏油马路,一辆黑色吉普擦车而过,老六视线一直都是看着旁边路过的车辆,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黑色吉普车里的女孩按下车窗,朝着他露齿一笑,也就是这一笑,让他心慌再次加深,他瞪圆了眼睛看着两辆车相悖远离,但是他始终盯着女孩的方向,而女孩却也转过头,朝着他笑,眼睛都笑的弯弯的,但那笑容深处掩藏的寒意却让他毛骨悚然。

“停车,停车,快,往回走,跟着那辆黑色吉普。”老六猛地站起,跟受了啥刺激一样,跟他一起待车斗里的老二络腮胡男人先是一惊,下一秒,扑过去把人嘴巴捂起来,控制住,“老六,你疯了,咱们这车牌子是假的,咱们现在要是引人注意,会出事的。”

“唔唔……”放开,给老子放开,老六惊恐的挣扎起来,双目圆瞪,那个女人,有问题,她认识他们,绝对认识!她的眼睛会说话!

“别他妈的再闹,再闹,老子给你打晕了信不信?”老二晃了晃老六,烦躁的继续压制,但是老六挣扎的动作有些大,车斗都在震动了。

车头的窗户打开,大哥平头凑过来,斥道,“你俩是不是疯了?嫌咱们现在太安逸是不?作死也不看看在哪里,别闹了!再闹给你们扔下去。”

“大哥,不是我,是老六发疯,是不是老六。”看到老六安静下来,络腮胡放开了捂嘴的手。

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老六急切的道,“大哥,我刚才看到一个女孩,就是后边过去的那个黑色吉普里的,那个女娃,百分百认识我们,我刚才看到她瞪我们了,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一样。大哥,你相信我,是真的,大哥。”平头男翻了个白眼,关上窗懒得再听老六的梦话。

“切,我就说吧,你就是被吓到了,你刚才是不是睡着了,梦魇了?”盘腿坐好,络腮胡嗤笑道。

老六没说话,扭过头看向后面,那黑色吉普早就不见踪影。

得了,现在就是往回走,也抓不到人了。

就这样吧。

认命的老六把棉袄一卷,成了个卷子,枕在头下。

一晚上没谁了,他需要休息。

远去的吉普车里,正是袁篆五人,开车的是吴天青。

“刚那车里,阴煞不少,要出事。”元孙也看到了那辆破旧的都快掉壳的卡车。蓝色的皮卡都被缠绕成黑色了,那几个人也不知道干啥缺良心的事儿了,才导致那阴煞浓郁到跟墨汁一样。

“死了是功德。”袁篆接道。

“你也看到了?也是,你都能引煞了,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对于袁篆的手段,元孙还是很佩服的,这小小年纪,这么强大的天赋,也不知道她师傅是谁,问也不说,气死人。

“师祖,刚才那几个人,今天就会死吗?”孙大胜天赋一般,也就能感应到一些阴煞,再多就没有了。

元孙翻个白眼,不想跟孙大胜说话,太蠢。

想他元孙道人才高八斗,从年轻到现在,去哪里那都是前呼后拥的,怎么就倒霉催的有这么个徒孙?进门二十年了,成符率硬是连两成都没有。

“马上。”袁篆话落,前方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破声,紧接着就是浓烟滚滚,妖风四起,急刹车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我的妈。”孙大胜探头回看,不敢相信报应来的这么快。

“啧,死的是不是太痛快了点?”元孙轻声嘀咕。

吴天青:……

后面都是什么古怪对话。

白建强,一如既往的沉默加懵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不懂。

州城别墅区,冯三水别墅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冯山朗憋着气站在大哥身边,怒瞪大厅里的闯入者。

这群瘪犊子,连金老大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想造反?

“冯三水,听说,你最近开了家公司,还混的风生水起的,咋的,准备黑转白了?”为首的肌肉男白亮,一脸嘲讽的甩弄着手里的匕首,歪着头,看着冯三水的目光里都是不屑。

冯三水手下的小弟也就是十二个,现在又有六个投到他们这边了,剩余的六个都是些歪瓜裂枣,就是投过来,他们也瞧不上。

没小弟的把头,也就是冯三水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冯三水,现在跪下,保证明天找金老板辞了十街的职务,咱大哥这边就留你和你的傻子兄弟一命,不然,呵呵,老子让你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冯三水额角青筋爆突,气的脸红脖子粗,他混到如今的地位,已经很久不受这种气了,更何况眼前这个放大话的蠢货,还是疯狗子手底下的一把手。

一股子气从胸口直冲天灵盖。

“朗子,咱兄弟两多久没活动活动身子了。”呸了一口,冯三水将腕表从腕子上摘下,扣在掌心。

“很久了,是时候练练了。”冯山朗冷笑,脱了外套,“别跟我抢,我先。”

白亮看兄弟俩人不求饶,还敢先动手,一口痰吐出去,之后便挥拳而上。

两人对仗十多人,虽然能打,却也受了不少拳脚,很快就鼻青脸肿起来。

打急了眼,冯三水一声吼,“抄家伙,死了算我的!”

冯山朗得令,一个矮身,绕出包围圈,从沙发垫底下拖出了早就藏好的器械,而其他人则是从裤腰带上扯下雪亮的斧头。

这一场打斗,持续了许久,钢棍砸在人体上,带起骨折的咔嚓声,惨叫连连,还有杀疯了的怒吼,杂乱的脚步声穿插其中。

兄弟俩人,默契十足,攻击和防守都配合的很好,但是人力有限,终是受了些伤,而白亮作为领头人,又被兄弟两重点关注,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丢人的想法让白亮有些打急眼,刚准备要下重手,外面的大门突然被大力的敲打起来,伴随着人声,“冯三水,你们怎么回事?你们在里面干嘛呢?声音这么大?冯三水?你们还好吗?冯三水?不对劲,齐齐,快打电话报警,就说咱们这里有人杀人了。兰兰,你去通知保安,快……”

“冯三水,冯山朗,你俩给老子记着,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金老板这边没有接到辞职信,就是你们兄弟两从这世界消失的日子。我们走。”因为响动太大,其他别墅里的邻居已经报警,有很多人围观到了院子周围,白亮也就不敢再继续了,不然被抓住,他们这状态,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今天算他们走运。

众人开门出去,外面围观的人看见衣服上沾染着血迹的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冲出来,发出惊呼声,并连连后退,让出了路。

“我的天,这些人是疯了吗?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犯罪!”都打到家里来了,这些人难不成是些亡命之徒?

有邻居脑补着,赶紧往院子里冲,想去看看第一凶杀现场。

有一人带头,其他的自然也就跟着走了,大家一窝蜂的冲进去查看真相。

当混乱散去,冯三水和冯山朗都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警察也过来做了笔录。

“大哥,咱们是不是该招多点小弟了,咱们手底下人太少了,这次草根他们叛变,咱们手底下也就剩六个了,都是些没用的,真有事,他们也就添个人头的能力。”冯山朗忍着痛,翻身都难。

冯山朗断了六根肋骨,膝盖的那块骨头都给干裂了,连下床走路都不行,刚才那一场对战,他自己都佩服自己,骨折了还能跟他们拼杀个你死我活,人走了才发现自己骨折了。

整个脑袋裹着纱布的冯三水没说话,艰难的侧身,看向冯山朗,“等我主子回来,看我不弄他。”

“主子出去办事了,归期不定啊。”冯山朗也想找人摆平,但这不是事态紧急嘛。

“咱们尽力了,你让陈却过来,去一趟公司找曹经理递个信儿,就说十街要被占了,需要帮忙。”他双手手腕都骨折,也就冯山朗能帮着打个电话了。

袁氏安保,曹铭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消息,从沙发上冷脸站起,“行,我来摆平,让他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