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迈过浓雾, 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那个天台。
那个本应该在自己情绪激动下而坠落的天台。
站在对面的，还是那个长着和艾德里安一模一样上半身的形容可怖的“嘟嘟”。
嘟嘟蠕动着触手，向着艾德里安爬行过来。
艾德里安在嘟嘟开始呓语之前, 先发制人：
“一直以来，我的脑海里, 都是你在和我对话，是吧？”
“最开始的时候, 你的失踪，也是故意的，对吧？想要引诱我自愿死亡，从而献出身体供给所谓的古神复苏。”
“但可惜的是，史蒂夫的出现打断了你们的计划, 所以你不得不转变方法，选择了在流星雨降落之时, 把托尼和布鲁斯带到了我的身边。在我的思维里面制造幻觉，催促着我杀死那两个我在梦中许愿的仇人。”
“还有……把贝利拉扯进这个梦境，让他失去理智异变, 还向我的脑海里灌注偏激思想，让我感激于某个神祇为我除去了讨厌的家伙，从而让我顺理成章地为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家伙献身？”
艾德里安咄咄逼人的问题, 似乎让对面的嘟嘟陷入了思考。
随后，嘟嘟歪了歪头, 拒绝了回答，而是付诸行动。
嘟嘟蠕动着，爬行到了艾德里安的身边, 那黏腻的触手缠上了艾德里安的胳膊，像是过去艾德里安养着嘟嘟时, 嘟嘟向艾德里安讨要零食的时候它最常做的动作一样。
嘟嘟在撒娇。
艾德里安顿时心脏被击中，像是回到了过去一切都没发生时他和嘟嘟相依为命的日子。
但是在感受到嘟嘟那黏腻粗粒的触手几乎将他的胳膊整个缠绕进去的时候，艾德里安瞬间清醒。
对面的不再是那个幼小可爱的嘟嘟，而是……一个怪物。
艾德里安双眉紧蹙，冷硬地后退一步：“不要撒娇，撒娇不能掩盖你所做的一切。”
他对嘟嘟这个“兄弟”情绪复杂，一方面，嘟嘟和自己生活了十多年，并且在异变后，面对“邻居女士”的攻击时牺牲自己救了他。但是另外一方面，嘟嘟，就是那个耳边呓语的来源，嘟嘟一直在催促着自己赶紧杀死那两个人，然后……赶紧去死，好让所谓的“古神”能够顺利在自己的体内复活。
因此，艾德里安对嘟嘟的质问冷硬却又充满了委屈：“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样……”
嘟嘟触手在半空中悬着颤了颤，长大了数倍的触手触到了艾德里安的头，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慰。
艾德里安眼珠一转，闭上了眼睛，眼角挤出了两滴泪水，鼻音哽咽：“……为什么会这样……嘟嘟，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求求你嘟嘟，告诉我，为什么……”
嘟嘟的触手在艾德里安脑袋上揉了揉，磕磕绊绊地开口：
“杀死……他们……”
“死亡……不是……终结……”
“沐浴死亡……一切将……新生……”
听到这几句车轱辘话，艾德里安刚才装出来的眼泪顿时忍了回去。
本来，艾德里安见到嘟嘟似乎还惦念着旧情，于是艾德里安便想要打打感情牌，让嘟嘟告诉自己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或者是从嘟嘟这里弄清楚那个新出现的呓语是什么东西。
但是看来，比起相处十多年的血缘情谊，嘟嘟对那位不可名状之神的信仰还是更加强大一点。
就算是嘟嘟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它的家人，嘟嘟也只会劝自己的兄弟赶紧去死。
艾德里安拭去眼角挤出来的泪水，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会和我的感情会比和那个所谓的神的感情更亲密些……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艾德里安话音刚落，转手就用改锥划破了自己的掌心，血液喷溅！
艾德里安猛地抓住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嘟嘟的触手。
嘟嘟的几根触手还搭在艾德里安的肩膀上，一边呓语着让艾德里安杀了托尼和布鲁斯然后去死，一边熟稔地拍着艾德里安的脑袋安慰他。
艾德里安用血去触碰嘟嘟的这一举动，打得嘟嘟措手不及，血液瞬间腐蚀嘟嘟的几根触手，令嘟嘟发出了尖厉的惨叫。
“啊——啊——”
嘟嘟的触手被艾德里安的血液腐蚀断裂，它完好的另外几根触手连忙护住自己的身体匆匆后退。
但是艾德里安不会给嘟嘟逃离的机会，他紧紧追了上去，掌心的血液被艾德里安甩出一个弧度，溅射在了嘟嘟身上。
瞬间，血液大面积腐蚀着嘟嘟，那个构成了嘟嘟的上半身的“艾德里安”的身躯，瞬间被血液腐蚀烂掉，像是蜕壳一般，露出了在那残破的躯壳下嘟嘟的真容——那是一颗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蓝紫色眼睛的头颅，每一颗眼球里都是惊恐和愤怒的神色。
看来，嘟嘟被艾德里安激怒了。
愤怒的嘟嘟周身的触手暴涨，被腐蚀的触手也瞬间恢复如初，密密麻麻的触手挤满了整个扭曲的梦境空间，向着站在中间的艾德里安袭来。
“糟了！！”
艾德里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被嘟嘟操控的梦境！
嘟嘟作为这个梦境的主宰，他可以无限复生！激怒它只会让自己失去目前的优势！
但是，艾德里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嘟嘟已经向着艾德里安发起了攻击！
那铺天盖地的触手，每一根都能把艾德里安搅成烂泥，艾德里安即使是把身上的血液全部流光，也无法对抗如此庞大而密集的攻击！
“等等，我还有其他办法！”
艾德里安瞪大眼睛，攥紧了手掌，回忆着自己在直升机上时挤爆筋膜怪物时的那种玄妙的感觉。
最开始的感觉是，时间缓慢，凝滞——
铺天盖地的触手顿时被拉下了减速键，艾德里安能够看到每一根触手袭来的方向，左边三根会攻击自己的小腿让他绊倒，随后上面弯曲成S形蓄力的触手会击碎自己的脑袋，右边那几根会将自己碾成肉泥！
不远处，被激怒的嘟嘟繁密的复眼每一个都爆出了蓝紫色的血丝，里面倒影着的只有艾德里安的身影，以及像是想要把他吞吃入腹一般的疯狂。
接下来是——
艾德里安举起手掌，虚空将嘟嘟和它的触手握住，搭建了自己掌心与那些触手的链接，那些触手仿佛空气一般被他握在掌心。
然后——
艾德里安猛地攥紧掌心！
挤满梦境空间的触手瞬间被挤爆！
“啊——”
疯狂尖叫的嘟嘟、混乱的梦境空间、周围的一切都瞬间扭曲压缩，把艾德里安从梦境里面挤了出去！
“！”
艾德里安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
“呼——呼——”深呼吸了几口气，艾德里安如释重负地放松了紧绷的身躯：“呼——得救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艾德里安扶着地面支起来身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弄清楚他现在的情况。
但一层浓雾阴霾蒙在了艾德里安的视野中，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只能看到周围两米直径的景色。
艾德里安向下看去，发现他醒来的地方是一条年久失修、布满裂隙的柏油马路中央，可以看到经历年月风蚀后留下来的几乎看不清颜色的行车线，周围没有其他东西存在，只有那条行车线一直向前蔓延到浓雾之中。
艾德里安从地上站起来，缓缓沿着行车线向前走去，寻找着其他人的踪影。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彼得？布鲁斯！托尼！韦德？史蒂夫？你们在哪？”
艾德里安不知道走了多久，那条行车线早已经看不到，艾德里安只好一直向着一个方向前行着。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道诡异的声响。
“当啷、当当、当当当……”
艾德里安迷惑地眯起眼睛：“那是什么？像是某种东西落地的声响……”
是某种怪物作出的响声？故意引诱他过去？还是有其他活人正在浓雾的那边？
艾德里安想到了几种可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迈着谨慎的步子向声音传来的浓雾中走去。
穿透层层雾气，艾德里安终于接近了那声音的所在地。
但是雾中的东西却让艾德里安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那是一个，或者说是一颗，穿着一身优雅礼服的——珍珠。
如果韦德在这里的话，艾德里安能够想想到他可能会给面前的东西取一个“珍珠夫人”类似的绰号。
因为在穿着礼服的珍珠夫人“手边”，正牵着一个小小的、穿着小礼服的珍珠少爷。
母子两人正其乐融融地“交谈”。
但是因为珍珠没有嘴巴也没有发声器官，所以它们只是在作出对话的动作，像是珍珠夫人摸摸珍珠少爷的脑袋，整理整理珍珠少爷的衣领等等。
两个珍珠虽然没有人脸，但是艾德里安能够从它们脸上感受到某种诡异的属于人类的等候姿态。
过了片刻之后，珍珠夫人和珍珠少爷等到了它们要等的珍珠老爷。
珍珠少爷兴高采烈地“当当当”蹦到了珍珠老爷身边，抓住珍珠老爷的“手掌”把它带到了珍珠夫人身边。
然后，艾德里安诡异地听到了珍珠一家子的“对话”。
“父亲！你迟到了！我和母亲等了你好久！”
“小布鲁斯乖，公司里有点事需要我处理，所以迟到了。我向你和妈妈道歉好吗？”
“亲爱的，我们亲爱的布鲁斯可是差点哭鼻子，你可得好好安慰一下小布鲁斯哦~”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骄傲又坚强的布鲁斯·韦恩哭鼻子了？”
“才没有，是妈妈瞎说的！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艾德里安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让他怔怔张开了嘴：
不要告诉他，对面那珍珠一家子，是哥谭的韦恩一家？
那颗蹦蹦跳跳的小珍珠，是布鲁斯·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