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千年前有人在等我>第143章

  通往外地的道路已经被打通了,陈诉刚回来没歇一会儿,又被使唤着前去修建隔离区。

  古代的官僚就如同现代的资本,逮着一头听话的羊就使劲薅,薅完一只再换另一只。

  陈家军几人连轴转了十几日,个个眼窝凹陷,面黄肌瘦。陈诉作为大哥,其形象更为悲惨,长久的疲惫让他顾不上洗漱,头发乱糟糟的,胡子长了一圈,原先的清秀军官转眼成了个糟老头。虎口、掌心磨了几个水泡,拿针一挑,一挤,找了个布条随意系上,血水夹杂着泥土,脏兮兮的一片。他回到营地听了祁牧野的安排,匆匆喝了一碗粥,转身就要带着兄弟们离开。

  “陈诉。”陆琦突然叫住他,递给他几包东西,“城中百姓都靠你们了,照顾好自己。”

  陈诉的双手悬在空中,看着手中的物品:“谢谢陆大夫,请你放心。”

  两人相对而立,良久,陈诉咬着腮帮子,大手一挥,领着一帮兄弟低头离开。

  城中的气氛异常低迷。饥饿、疾病、疲惫、迷茫等一系列消极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的一生都过得极其安逸,不缺吃不愁穿,偶尔遇到些天灾也都能迎刃而解,这几十年里,他们头一次这样措手不及,头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

  祁牧野在极短的时间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根据自己在现代的那三年经验,向大家讲解防疫的知识。因为瘟疫,现在能坐着听她讲的人不到之前的一半,祁牧野看着眼前萎靡不振的人们,几度哽咽,指甲掐着掌心才强撑着讲下去。

  她本就虚弱,又戴着口罩,讲完一句话都要喘上一阵,又要不断走动,教大家如何洗手,如何正确佩戴口罩,如何······

  一趟下来,总要汗湿一层衣服。

  “祁牧野。”许朝歌接过祁牧野换下的衣服,心疼道,“你将你要讲的东西都教给我,由我讲与他们听。”

  祁牧野系着衣带,摇头道:“你还要照顾城北那边的,不能再让你分心。你我两人,总得留一个人撑着吧?我对这个有经验,就算我倒下了,至少还有你,我还能放心一点。”

  许朝歌:“我是习武之人,哪会那么容易累倒?”

  “习武之人也是人,既是人,就会有累倒的时候。”

  “祁牧野,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自然记得。”祁牧野上前按住许朝歌的肩膀,“我答应过你,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她轻吻着许朝歌的额头:“这次就听我的,往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许朝歌低着头,无可奈何地说道:“祁牧野,你就会蛮不讲理。”

  “好好好。”祁牧野宠溺道,“我蛮不讲理,等我们度过这一关,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满意了吗?”

  城中的三位大夫年事已高,这几日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他们头昏眼花,就连起身走路都得依靠他人搀扶,迈出的步伐也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老人呼吸本就不畅,戴上祁牧野给的那几层纱布制成的口罩,愈加喘不过气,走上几步都要搀着人原地休息一阵。

  纵如此,他们依然日日穿梭于各营帐之间,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冒着劳累过度的风险为人把脉诊断。

  历经六天,陈诉便带着众人将隔离区建好,一些已经昏迷的病患送入重症隔离区,病情较重的送入中度隔离区,还能走路,思路清晰的便安置在轻度隔离区。

  陈诉他们撤离的时候,刚好是城中几位大夫入场的时候。在人流中,陈诉与陆琦擦肩而过,他猛地回头,拉住陆琦的手腕,转身迟疑许久,才将当初陆琦给他的包裹从胸口掏出,递给陆琦。

  “陆大夫,还剩下一些,你想······用的时候便打开。”说完,他缓缓松开手腕,嗫嚅几声,留下一句“保重”转身离去。

  陆琦当初给的不过是一些干粮果脯,想着陈诉这人凡事冲在前头,只有在领受的时候排在最后一个,每天干着体力活,却只喝些底下的粥,看着脸色就营养不良,她怕他突然倒下,才给他准备了这些。

  东西不多,正常人一两天就能吃完,他居然还能剩下一些?

  回到营帐陆琦才打开那一包油纸。给的果脯几乎一样都没动,干粮倒是全没了,还有一小盒绿油油的药膏,盒子底部塞着一张纸条,字迹歪歪斜斜的,应该是用烧黑的木棍在膝盖上写的,写着这一盒药膏的名称用途。

  清凉膏,清凉提神,也可用来驱蚊消肿,隔离区建在临近郊区的地方,杂草丛生,又发过洪水,湿漉漉的,最适合蚊虫繁衍。

  陆琦偏头看向药箱里的那几盒驱蚊药膏,崩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傻子,她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没有这些东西?

  到了隔离区,那三位大夫一反常态,怎么也不让陆琦接触病人,唧唧歪歪着“女娃娃能懂什么?”“不要耽误人”之类的话语,陆琦也不愿与这些老不朽争执,她继续治她的病人,他们继续骂他们的。

  只是隔离区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是一同抗疫,难免会有接触,陆琦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也作了妥协,在那三人面前,她乖乖地给他们煎药打下手,当他们医治其他病人时便偷偷诊治其他病人。

  她心中也有气,想她家也是世代为医,家中为了培养她这一个医生也是耗费毕生的心血,如今她竟被这三个老棺材百般刁难,心中不满却还要憋着气照做。

  若不是要遵从内心的医德,她老早与那三人翻脸,如往常一般特立独行,专注于自己的世界。

  老人毕竟是老人,精力有限,抵抗力也有限,没过几天他们便也昏昏沉沉的,三人诊治的病人加起来也没有陆琦一人偷偷看的多。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隔离区送进来的病人越来越多,又没人能痊愈出去,床位不够,人手也不足,百般无奈之下,他们也默认让陆琦跟着治疗,只是从不允许她迈进帐篷,让她隔着帐篷在外面听着,甚至一同行走时,他们也要求让陆琦与他们保持五步距离。

  陆琦心中每天都要翻几百个白眼,这哪是治人,分明就是浪费她的时间,有这时间,她都能看好几个人了。

  老不朽。她在心里骂道。医学世家大多都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方,不可外传,甚至是传男不传女,估计是这三人发现了陆琦的行径,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治她。

  起初陆琦还只是抱着“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的想法跟他们几回,隔着帐篷听里面的动静,后来越听越奇怪,怎么给人看病还要给病人讲解脉象,病因和药方?

  她一贯看不起那些老不朽,思想迂腐,不屑与草根医生、女医生一列,纵使心中有些怀疑,对他们的偏见有些消融,却仍不信她突然冒出来的疑惑。

  直到为首的那位大夫染上瘟疫,直到她隔着那一层油布给他把脉,心中的那一团迷雾突然被阳光穿破,照得她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