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狭小的病房里挤了九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声, 易北的第一反应是马上离开原本站着的位置,然后让自己的后背靠着墙壁。
如果这些病人还是人类,他们在黑暗里的视力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闪电照亮房间的一瞬间, 他们必然已经确定了易北的位置, 再站在原地, 只会成为这些东西的活靶子。
病房里没有拉窗帘,即使外面在下雨,但依然有一些昏暗的光线从砖头垒起的缝隙中透进来。
透过这些光线,易北看见有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在慢慢朝他藏身的位置靠近。
易北不动声色地数着这些黑影的数量, 病房里的光线有限, 要想看清现在地上到底有几个人至少还需要一道闪电。
“知……知啦……”就在这时, 他手里的手电筒突然发出电流导通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不算明亮的灯光刺破黑暗。
“……”易北的眼皮跳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按在身侧的弗莱克林的故事书上。
抬起头看去,眼前的画面却足足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两秒。
光线穿过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形成一道清晰的光路, 手电光落在空荡荡的长桌上, 这也是普通病房里除了床铺外唯一的家具。
“消失了?”易北背靠着墙壁,松开按在故事书上的手,转而从商城空间里取出匕首反握在手里。
移动手电筒,白色的手电光首先打在左侧第一格病床上。
有了光线以后,易北很容易便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被子拉到胸口, 皮肤上布满伤痕,脸颊凹陷,皮肤松弛没有张力。
易北盯着这个病人看了片刻, 又把手电筒往上移动了一点, 光线很快照到上铺的一片凸起上。
上铺的男人背对着扶手的方向, 手电照过去只能看见一片后脑勺,不过至少是有一个人躺在被子底下。
易北又接连查看了另一张上下床,那两个病人也同样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床位上。
“如果不是病人,那刚才那些东西是什么?”易北思索了片刻,又转身继续查看病房另一边了两张上下床。
第三张床的左侧设有挡板,易北将手电从挡板伸进去,淡淡的白色光线中,一双反射着白光的眼睛突然出现在光线里。
对上易北的视线,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咧开嘴,朝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看的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住在脏乱差的出租屋里,半夜起床上厕所看见管道上爬着一只硕大的老鼠。你刚想拿什么东西拍死它,老鼠却突然转过头,鼠嘴向两边咧开,朝你露出了类似于人类的笑容。
现在,这个老人就像是被抓住的老鼠,努力在露出类似于人类的笑容。
易北平静地看了这个老人一会,又挪开手电朝上铺扫去。
上铺和下铺一样安装着钢制护栏,条纹的被子被裹成一团,当手电筒的光芒照上去的时候,那个裹紧的被子很明显的抖动了一下。
易北收回目光,光束在上铺微微一转,最终落在旁边最后一张病床的上铺。
条纹的被子被全部堆在床头,床铺上空空如也,本来应该待在床铺上的病人此刻竟然不知所踪。
“少了一个?”易北的反应非常快,迅速转过身抬起手电朝自己身后照去。
光路穿过黑暗,果然就在他刚才藏身的角落里,此刻正蹲着一个长满老人斑的老人。
老人低着头,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从易北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老子后背嶙峋的肋骨一条条从松垮的皮肤的上支出来。
被手电光一照,老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颤,抬起头,他的表情从吃惊变得惊恐。
“嗬、嗬……”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拼尽全力向背后的角落里缩去。
易北皱起眉心,他注意到老人的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骨棒状的东西,骨头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肉星,而骨面上那些混着晶莹水迹的血痕,应该是老人在啃食肉骨的时候被上面的骨棱刺破口腔而留下来的。
易北思考了一会,觉得还是自己走过去主动权更大一些。
于是他用手电飞快带过最后一架病床的下铺,确定下铺上躺着一个老人之后,他就朝着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老人走过去。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老人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甚至不听从嘴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易北当然清楚他在害怕什么,疯人院怪谈第四条:所有护工必须按照分组进行夜间巡逻,如果发现有病人不在床位上,尽快找到你的病人,并施以惩罚,以免他对你造成伤害。
按照刘队长之前说的,找到那个带头作乱的拖出去打一顿,说明惩罚作乱的病人不能在病房里,而是要在病房外面。
易北拖起老人的一只手臂,手下传来的触感就像是一滩马上就要化掉的软肉。
他将老人拖到病房外面,老人没有多少挣扎,全程只是紧紧护住自己的脑袋,像是很害怕遭到暴打。
“砰——”病房门再次关闭。
老人年龄大了,浑身长满了褐色的老人斑不说,浑身上下还有一股很浓重的老人味。
易北没有给他求饶的机会,先一步开口道:“你也是这里的医生?”
老人愣了一下,抬起头时表情似乎有一些茫然,似乎不懂这个新来的护工为什么和之前的那些人不一样。
他犹豫了片刻,慢慢张开布满皱纹的嘴巴,用手示意易北朝里面看。
易北低头看去,只见那腥红的口腔里既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粘膜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口子,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难怪他刚才害怕成那样,也没有喊出声音求救。”易北弯下腰,抬起手在老人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
规则里只要求玩家对不在病床上的病人施以惩罚,并没有规定惩罚的轻重,不过即使找到正确的规则,玩家很大概率也会为了求稳而严厉地惩罚病人。
“那我们换一种方式。”易北看了一眼对方的脸,冷静地说道:“如果你曾今是这里的医生或者护士,就眨两下眼睛,如果不是就眨一下。”
老人仰着头,半晌,很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皮。
“不是医生。”易北轻轻皱眉,看来精神病院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更复杂一些。
老人慢慢往前爬伏在地上,将布满老茧的手指伸进自己的口腔里蘸了一圈。片刻后,他把手指从口腔里拿出来,沾着血液和唾液的手指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
“环卫科。”
“你曾今是这里的环卫工人?”易北迅速冷静下来,“那你知道当年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老人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朝易北深深看了一眼。
紧接着,他又把手指放进口腔里,口腔里的血液基本已经凝固,他只蘸了一点口水,继续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手电筒的光亮照在地上的水渍,反射出的光芒正好可以看清那些字。
“停电、逃走”
易北慢慢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说这里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停电事故,当时所有的病人都从病房里逃走了?”
老人沉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再次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趴在地上又写下了一行字。
就在他写到第四个字的时候,老人似乎若有所感。他忽然抬起头,惊恐地朝漆黑的走廊里看过去,紫色的嘴唇不停的抖动。
易北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老人写的字所吸引,手电筒追随着地上的水迹:
——“院长是杀丿”
“院长是什么?”地上的字没有写完,如果单从下笔的走向来看,这个未完成的字很可能是“人”。
那地上这一行字有可能就是“院长是杀人犯”。
这时老人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颤抖的身体打断了易北的思绪。他低头看去,只见老人此刻竟然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哆嗦地指向易北的身后。
易北微怔了一下,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有东西在我后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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