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余锦耀看着他，惆怅的目光一瞬间爬上了冷意。
他并不能接受自己掏出心之后，霍明盛还给出这种不顾他意愿、不管他死活的答案。
余锦耀愿意对他说出过往，就表明自己接纳了他，但如果霍明盛的想法并不站自己这边，还跟他反着来——
那这跟背叛他有什么区别？
正当怒火不受控制轰然烧起时，他才听霍明盛用艰涩的语气继续道，“我想你站回那个位置。”
“不想管事也可以，以后我会帮你管，但我不想你掉下来。”
不想他的天之骄子坠入凡尘任人踩踏，不想所有人明里暗里的都觉得只要他坠落了，就能轻而易举得到他。
霍明盛说，“我不想他们轻视你，不想他们用打量商品的目光看待你，好像只要随便出个价就能把你带回去。”
明明余锦耀是他捧在心里的皎皎明月。
只要余锦耀站在顶端，他们就只有仰望嫉妒的份，但如今光芒散去，那些蝼蚁就会不屑地认为，皎月坠下之后也不过是风一吹就会散尽的尘埃。
但月亮的本质就是月亮，怎么会变为卑微的尘埃？
可惜那些目光短浅的人不明白，但霍明盛想让他们明白，谁都不许轻视他的珍藏许久的宝物。
余锦耀怒火消散，怔愣的看着他有些猩红的眼尾。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霍明盛情绪起伏这么大。
自从决定躺平之后，余锦耀就能预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不过他连权势都不在意了，哪里还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只要不蹦到他头上撒野，随便他们怎么说怎么笑都好，反正他躺他的。
但是在这一刻，余锦耀才发现，原来自己咸鱼躺的决定给他打击这么大。
霍明盛在意的不是他躺平，而是因为他躺平之后招来的嘲讽轻视。
余锦耀自己可以不在意，但霍明盛不一样，他为了接近自己，付出了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努力，从17岁那年开始追逐他，直到现在。
余锦耀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追捧多年的偶像，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事业跌落地位下滑而遭万人嘲，那感觉真是既无力又心酸。
“你真想我站回去？”余锦耀问他，语气透了几分慎重，想要换取一个坚定的答案，“不为钱权，就只是单纯想让那些人不敢窥视我？”
“对。”霍明盛看着他，目光从始而终的真挚，“很想。”
“你能恢复工作状态吗？”
余锦耀与他对视良久，嘴唇微张，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此时非常清楚，霍明盛在一点点打破他躺平的决定，怂恿着他埋藏起来的野心再次破土生长。
霍明盛补充，“不需要很累，我会帮你分担。”
我来了，你不再是一个人。
“站回去，好吗？”
余锦耀唇线逐渐拉直，眸光变得深不可测。
在霍明盛期许的目光中，他抬手关灯，两人眼前皆是一片黑暗，连轮廓都看不清晰。
霍明盛心中慌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探向脉搏。
余锦耀及时将他挡住，“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你一个不会医术的，怎么一天天总喜欢给我把脉？”
霍明盛斟酌了一下，回道，“……乱碰你胸口你可能会生气。”
余锦耀有些难以置信，语气不自觉间染上了羞恼，“你……还想乱碰我胸口？”
半晌，他又快速冷静下来，琢磨出霍明盛的意思，“你怕我心脏会突然跳停是吗？”
“嗯，很怕。”霍明盛回。
所以才总是有意无意的摸他脉搏，总是半夜进他房间，都是怕他不小心就死了。
那既然这么在意他的死活，为什么还要让他恢复工作状态？
他贴身照顾了他这么久，不是最应该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受任何程度的劳累吗？
虽然‘不想别人看轻你’这个理由在这个时候用得合情合理，也让余锦耀有些心动了，但他又隐隐察觉到不对。
余锦耀虽然自己懒得再去参与，但他已经在培养霍明盛、帮他铺路了，后期他自己努力站上去，余锦耀继续在他身后躺平就好。
为什么非要他也跟着一起工作？
“答应你站回去之前，你先老实回答我，”余锦耀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微微低头，在黑暗中与自己对视，“你身上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这样漆黑的环境里，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如果他想撒谎，只要语气足够镇定，余锦耀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霍明盛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机会。
说真话也好，假话也好，只要他说出来，他就信。
被这样肆意纵容着，霍明盛本该开心，但此时心脏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挠出几道鲜血淋漓的指痕。
他眼底蒙上一层雾气，像是清晨中的深密林子，静谧而又危险重重。
耳边有无数道声音喊着瞒住他瞒住他，不能说出来。
但霍明盛最终只是拂开他的手，紧紧捏住他的手腕，指腹探在跳动的地方，小心又艰难的回，“是。”
然后他许久都等不到对方问下一句，偌大的房间里，手里紧捏着的脉搏都变得虚假，黑暗吞噬了所有，只落下了他一个人。
霍明盛牢记平衡打破的规则，慌张的伸手去摸他的脸，“锦耀？你还在吗？”
‘啪’的一下，台灯亮起来了。
借着淡淡的暖光，霍明盛目光贪婪描绘他的脸，握着他的手止不住的带了颤意。
这还是遇见以来，余锦耀第一次听他喊自己名字，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双黑沉沉的眼里有什么被撕裂但又在见到他之后迅速愈合。
恍惚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此时选择去包容霍明盛无法出口的苦衷。
“有秘密，但不能说是吗？”
余锦耀猜出了一点轮廓，但没办法描绘清晰。
霍明盛点头，然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那什么时候能说？”余锦耀观察他的表情，又联想到刚刚的谈话内容，“等我恢复工作状态，站回去的时候？”
霍明盛瞳孔缩了一下，指尖努力感受他的脉搏跳动，盯着他的脸细细看了几秒，确定无事发生，再次点了头。
余锦耀顿时笑了，透了几分无可奈何。
看来这秘密要用他的命去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