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友关系一旦确定, 就很难再回头了。

  之后一个多月里,早上第二节有课时,谢珩都是和季眠一块吃午饭, 偶尔会加上贾文博一起。

  到了十一月份,谢珩彻底习惯身边多了季眠这么个人了。主要是, 季眠总有本事让和他在一起的人觉得放松。

  周二这天, 谢家的三人家庭小群里弹出家人的问候消息。

  【听爸爸的话】:最近降温了, 穿得厚不厚呀?

  谢珩还在上课。

  他看了眼自己只有一件的单薄上衣,厚着脸皮回了句:

  【谢珩】:挺厚的。

  【听爸爸的话】:房子找好了吧?

  看见这一句, 谢珩的手指一顿, 然后倏然间想起什么, 点了九月份的聊天记录, 找到那一句“就住一个月?”

  那是九月中旬的消息,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从上次他母亲说让多再住一个月时起,到现在已经比原先的日期晚了两周还多了。

  谢珩:……

  在宿舍住得挺舒服的,导致他居然忘了还有租房这回事。

  现在谢珩觉得, 在宿舍的确没什么不好的, 尤其他分到一个很不错的宿舍。

  卫生方面,季眠有洁癖, 谢珩也爱干净, 整个宿舍就陈旭邋遢一点,但在其余几人的影响下, 也会把自己的床位收拾利索。

  至于生活习惯,有季眠这个男妈妈一样的角色操心,宿舍秩序十分良好。陈旭之前还会在晚上打游戏开麦, 被季眠忍无可忍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薅了两次头发, 也收敛多了。

  但好归好, 拥有个人空间到底还是跟集体生活不一样。

  【谢珩】:还在找,快了。

  ……

  谢珩的行动力很强,一旦决定好做什么事,就会立刻着手准备,效率极高。

  想好要搬出去后,他当晚就跟几个房东约好了看房的时间。

  随后的两天,他趁着没课的时候去校外看了几间房,对比之后定下一间两室两厅的。

  这周的周五,谢珩中午没回宿舍,就直接出去签了租房合同。

  六点多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到宿舍。

  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趁着室友都在,谢珩就在宿舍里说要搬出去。

  几人之前都有听过他提过这事,听到这消息后也都没太惊讶。

  “搬家要帮忙吗?”陈旭随口问了句。

  在季眠过分热心的性格熏陶下,“要帮忙吗”已经成为了他们宿舍排名前五的常用语了。

  “不用,我东西不多。”谢珩说完,补充了句:“谢谢。”

  季眠因为上课时经常和谢珩坐在一起,所以前几天就知道他在物色房子的事,是宿舍里最早知道谢珩这周要搬走的人。

  饶是如此,如今听到谢珩正儿八经地通知说要离开,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不舍。

  “……明天就要走啊?”他侧坐着,双手抱着椅背看着谢珩,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一句。

  宿舍里,陈旭已经跟人连麦打游戏了,贾文博也戴着耳机在听歌。

  明明有四个人,此时此刻却只有谢珩能听见季眠的声音。

  那嗓音中隐含的失落情绪,像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秘密。

  氛围陡然变得奇怪起来。

  分明他们才相处两个月时间,却莫名有一种大四时第一位室友清空床位,率先离开宿舍的悲凉。

  谢珩嘴唇抿住,低低地“嗯”了一声。

  应完声,谢珩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嗯”的那一声很轻,很闷,而且……温柔得有点恶心。

  谢珩:“……”

  他嫌弃地在心里暗骂一声,清了下嗓子,多解释了句:“床位暂时留着,有时候还会回来住的。”

  “嗷……”换个说法后,季眠立马就没那么不舍了。

  偶尔回来一趟,跟永远离开给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他道:“那你还保留床位的话,不是每学期还要多交住宿费?”

  谢珩道:“先留着吧,在宿舍有个床位也方便,实在不行下学期再退。”

  A大住宿费不算贵,一学期四百块,这点钱对于谢珩的经济能力来说,并不多。而且,他也不想立刻退宿。

  八点钟,季眠跟平常一样,起身出门去打球。

  谢珩东西收拾到一半,见状停了动作。

  他把桌上的耳机和手机揣进兜里。“我去跑步。一起。”

  两人一起出了门。

  到了操场入口时,季眠远远地看见路边一道慢吞吞散步的背影,那人穿着一件米色的厚外套,但当深秋的晚风吹来时,他还是被吹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

  宋钰的气质很好辨认。

  季眠每晚出来打球运动,从开学至今两三个月里,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晚上见到宋钰。

  他有点想追上去,同时又担心身边的谢珩会觉得膈应。

  【深情值加30,贡献者谢珩。】

  季眠一转头,对上谢珩的眼睛。

  未等他绞尽脑汁想说辞,谢珩却先开了口:“我先进去了。”

  “哦……好。”

  季眠目送谢珩进入操场,然后戴上耳机直接上了跑道。

  他也收回视线,小跑着到了操场另一边的小路上。

  宋钰走得很慢,季眠不到半分钟就追上了他。

  距离对方只有三四米远时,季眠停了下来,平复好呼吸后,才叫住前面的人:“宋钰。”

  宋钰回过头来,一张茫然的脸在看到季眠时顿时多了几分惊喜。

  季眠上前几步,跟他并排走。“出来散步?”

  “嗯。”

  “我好像很少在这附近看到你。”

  “我不太喜欢……运动。”宋钰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他只在学习上还算勤奋,其他时候其实挺懒的。因为懒得动,高中时体育就不太好。

  高考前几个月,因为长期不运动加上高考备考,他还因此生了场大病。

  那之后,是贺偿每晚拽着他去操场,带着他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跑,身体素质才终于好了点。

  可高考一结束,又和贺偿分了手,宋钰就原形毕露了。

  季眠心中遗憾,主角受不喜欢运动,又少了一个共同话题。

  他接着问:“那游戏呢?”

  “也不打。”

  “那你平时都干嘛?”

  “看书,或者看看电影什么的。”宋钰回答道。

  今晚他之所以出来,也只是因为不想在宿舍待着。

  周五他们没有晚自习,何智凯从一下课回来就在宿舍里面开麦打游戏,打得不爽了还骂得很脏。

  刚开学那段时间,何智凯学习的劲头还很足,周末时会去图书馆,甚至会要求宿舍里的其他成员在非休息时间保持安静,理由是会影响他学习。

  结果这才过了两个多月,那人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懒散的样子,也开始逃课了。

  季眠点点头,但看一眼宋钰略显疲惫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总闷着,容易心情不好。”

  他这是经验之谈。上个世界,他就是因为身体原因总闷在病房里、卧室里,心情想好转起来都难。

  宋钰笑容勉强。

  他不是因为闷着才心情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想一直闷在宿舍。

  跟贺偿分手之后,各种情绪积压在心里,久而久之就成了折磨自己的刀刃。

  他抬眸,看到季眠温和的眉眼,左耳的耳钉闪着微光,忽然生出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得清的信赖感。

  “我……刚跟前任分手。”此话一出,宋钰自己都有点惊讶于他的冲动。

  许是怕季眠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他用的是“前任”,而非“前男友”。

  季眠怔了一下,意外于宋钰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多月前吧。”

  季眠沉默片刻。

  过了会儿,他轻声道:“刚分手是很不好受,就像……戒烟?最开始一段时间总是很难熬的,但时间久了,熬过了戒断反应,就会好很多。”

  “是吗?时间久了,能忘了他吗?”

  季眠笑了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回答,宋钰反而莫名平静下来。

  “要打会儿球吗?治疗失恋很有效果。”

  宋钰抿了抿唇,没能给出回答。

  见他有点犹豫,季眠又道:“不用跟其他人一块,就我们。我教你。”

  这并非是他追求宋钰的手段,季眠真心想帮宋钰一把。

  他听见宋钰的回答:

  “好。”

  *

  谢珩今晚跑得久了点,跑完已经快要到九点半操场关门的时间了。

  他不知道季眠后来有没有进来操场,思索片刻后,还是顺路去球场和跑道中间的铁网那里看了一眼。

  谢珩一眼捕捉到在最右侧篮筐前的两个人。并不难找,露天球场里的人也大多散了,除了季眠和宋钰,就只有中间还聚着七八个高年级的男生在打。

  跟季眠一起的男生明显没怎么打过球,投篮时显得有点笨,季眠时不时帮他纠正一下动作,不厌其烦。

  终于投进去一个,那个叫宋钰的男生笑得很开心。

  男人,跟男人。

  谢珩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皱了下眉。

  果然,看到两个男的腻腻歪歪还是不习惯。

  他想着,目光却没移开,透过那道铁网,望着在球场神色张扬的少年。

  【深情值加100,贡献者谢珩。】

  季眠拍球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向铁网外,果不其然在外围的黑暗中瞧见一道模糊的高挺身影。

  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要走了吗?”看见季眠看表的动作,宋钰问了句。

  “嗯,到时间了。”

  出球场后,季眠走向谢珩,“等很久了?”

  “没有,刚跑完。”

  季眠点点头,道:“他是宋钰。宋钰,这是谢珩,我室友。”

  谢珩跟季眠身后的宋钰对上视线,轻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又缓缓移开目光。

  【深情值加60,贡献者谢珩。】

  季眠表情顿了顿,觉得莫名。

  谢珩的深情值,怎么也这么好获取……

  操场的管理员阿姨过来撵人要关门了,几人便离开操场。

  出了操场,宋钰尴尬地开口说:“我去趟超市,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他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最边上的谢珩。

  跟季眠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放松,但这个人……压迫力太强了。总觉得很有压力。

  “啊,”季眠道:“我也想去。谢珩呢?”

  “不去。”谢珩淡淡垂下眼。

  “那我跟宋钰走啦?”

  “嗯。”

  季眠跟上宋钰,走出几步后忽然转过身,对被他抛弃的谢珩做了个双手合十祈求原谅的动作。这动作由他做出来,怪可爱的。

  谢珩眼底划过一丝很浅的笑意,稍纵即逝。

  不管季眠是不是要买东西,选择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走,不是很正常?

  而且,他们一开始也没约好说要一起回去,谈不上是谁重色轻友。

  谢珩想着,忽然抬脚,轻轻踢了下路边的道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