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哦。那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讨我开心,想让我多雇你两年?”

  “……”

  他要的可不是这种反效果。

  季眠看着盒子里的表,若有所思, 仿若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多雇喻闯两年。

  喻闯浑身一紧,在季眠即将开口说“行吧”的前一秒, 先拦住了他:“不用!”

  “也是, 一年就够久了。到时候早该腻味了。”

  “……”

  季眠朝他招了招手, 喻闯靠近他,然后就被吻住了。

  起码现在还没腻。他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 手臂隔着浴袍柔软的布料搂住季眠的腰身。

  那布料有点滑, 喻闯不自觉就多用了点力。

  等他察觉到的时候, 季眠的浴袍已经被他扯下来一半了, 半面肩膀半边胸口露在空气中,滑落的布料堆叠在他腰部,正好是喻闯手搂着的地方。

  因为刚洗过澡,那过白的皮肤还没冷下来, 透着点红。

  喻闯不经意垂眼, 瞥见那松松垮垮的衣服,里面什么都看得清楚。头脑霎时间茫然了, 不知所以。他没在晚上来过纪家, 也从没见过这副光景。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男性身体,却莫名地很有冲击性。

  最后是季眠先暂停了这个亲吻, 低头看了眼自己,把浴袍重新拉上。

  他试戴了一下喻闯送来的表,表带居然裁得刚刚好。

  海蓝色的表盘衬着他白皙的手腕, 说不出的相配。

  喻闯看着, 觉得果然还是季眠最喜欢的那只橄榄绿色的腕表更好看一些, 据季眠所说八位数的那只。八位数……随便扔到哪个行业都能激起一片水花了。

  喻闯想不通什么材料做的一块表能值几千万,可那抹橄榄绿,偏偏就是那么好看,那么配他。

  “还行吧。”季眠如是评价道。

  季眠把表摘下来了,放回盒子里,将那枚海蓝色的腕表多看了两眼,合上,丢给喻闯:“扔柜子里吧。”

  喻闯并不意外。

  要是季眠戴久了他才反而觉得奇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识过?一块不过几十万的腕表,能在他眼里多过两遍都是难得。

  他打开季眠平日里藏表的柜子,中间一整层之前空出来的地方,今日忽然之间被占了不少位置,如今被大大小小的表盒占满。

  纪家的少爷过生日,哪怕是跟季眠没那么熟的都会投其所好,送块表给他。

  季眠看得上的留下,看不上的就在角落里吃灰。

  季眠肯把喻闯送的东西扔进柜子里而并非其他角落,好歹算是入了他的眼。

  喻闯平静地把手里的盒子放进去,在一众的名表包装中,转眼间就分不清哪一个了。那只腕表跟其他颜色不同的盒子放在一起,原来那么地不起眼。

  他心里莫名地空。

  喻闯没把这只表当作礼物,只当是物归原主,看见这一幕却仍然做不到心无波澜。

  锁上柜子,喻闯走之前,还顺带把装表盒的袋子拿走了。不把垃圾留在季眠卧室里。

  卧室门关上后两秒,季眠倏地从床上蹦跶起来,锁了门。

  在柜子里一溜的名表盒子中翻了半天,才算找到喻闯送的那一只。

  系统:【……】合着刚才不在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季眠把蔚蓝海洋似的腕表欣赏了半天,才问:【……系统,你觉得我哥是怎么想的?】

  光是这一块表,就把喻闯这两个月来从他这儿拿的工资用完了。

  系统道:【可能就是不想欠你的吧。像喻闯这类人,自尊心都比较强……】

  它的确猜对了一部分原因。

  季眠也觉得有道理。当初喻闯是不得已才来求他的,除了给喻星看病动的那笔,这两个月来也没见他买过什么东西,估计就是不想用自己给的钱。

  但季眠还是忍不住把它当作一件礼物看。

  他戴着表在灯光下照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够了才摘下来,放回盒子里,塞到柜子里最内侧的位置。

  季眠习惯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

  *

  为期一个多月的假期,喻闯在校外租了两个月的短租房。喻星跟他住在一起。

  从喻星上中学住宿以后,他跟喻星一直都这么过来,学期内两人都在学校住宿,放寒暑假就在宁城租一两个月的短租房。

  之前寄宿的亲戚几年没见到两人回去,也压根不过问。原本就不希望家里多两张嘴吃饭,不回去正好。

  没见到季眠的时候,喻闯就留在在外租的房子里继续工作。假期趁着团队的其他人有空的时候,就约出来或是在线上开会。终于赶在二月底开学之前,在宁城最大的图书馆走完了软件的最后一次测试。三男一女,其中甚至有个工作两年的宁大学长,竟也没忍住喊出声来,最后被连人带包撵了出去。

  尽管也都发愁做了这么久的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但更多的是志得意满。喻闯做过市场调查,为了避免后期开发阶段更改需求,前期的准备工作很充分。

  他的队友或多或少都在大学期间接过中小型企业的外包商单,不缺出售渠道。

  “后续推销,我跟周师兄还是能多出点力的。”团队内唯一的女生说道。

  被她叫做周师兄的男人是团队里最年长的,大学时期就非常优秀,工作不到两年就已经是项目组的二把手了。去年想要自己创业,才选择从公司离职。

  周师兄道:“我去搜集宁城有需求的中型企业。不过主要目标还是裴晟集团和泰兴科技……”

  “最好还是泰兴,裴晟的高层我之前接触过,都是裴家那几个子孙在任,据说合作很难谈。看不上我们这种小团队的。”

  喻闯听见“裴家”二字,皱了下眉。之前他见过的那个裴明宣,为人确实一言难尽,就是不清楚裴家的其他人如何了。

  那个人心心念念的“裴清少爷”,也是在裴家。有那么好吗?能被他惦记那么久……

  另一人开口:“云驰集团也可以考虑,我有学长在那边。”

  “云驰在宁城才发展了几年?规模不大吧……”

  喻闯:“云驰的规模的确不大,但项目团队跟宁城那几个龙头比起来并不差。”

  周师兄点头道:“云驰背后的老板着实厉害。我之前的工作跟云驰有过合作,管理模式相当成熟……”

  喻闯脑海中闪过一道模糊的影,是他那次跟季眠一起参加宴会时坐在边上的,云驰的创始人俞云奎。

  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气场的确难以忽视。

  “其他企业也都看看,”周师兄接着说,“我们是卖方,不是合作关系,只看出价高低。”

  一行人各自带着任务和期许分开了。

  周师兄跟喻闯同行了一段路程,边走边聊:“如果这次能成交的话,会是笔不小的数目。”

  “嗯。”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等到六月份我应该组起来自己的团队了,如果要创业的话,要不要考虑来我这边?”周师兄发出邀请,“我很想跟你一起合作。”

  他用的是“合作”,就是把喻闯当成了合伙人。对待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学生,这态度很有诚意了。

  “毕业后……还没想好。”

  周师兄怔了一下,“我以为你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很清晰。”

  喻闯笑笑,“本来是清晰的。”只是现在被那份为期一年的合同打乱了。

  他点到为止,没有解释原因。周师兄便没有再问,若有所思。

  “如果日后你有什么想法,随时来找我。”

  “一定。”

  两人就此分别。

  喻闯背着包,电脑和厚厚一沓资料装在里面,分量不轻,他却丝毫不觉。

  双脚踏在路上,像是踩着棉花,轻飘飘的。

  回到出租房里,一进门就看见喻星趴在客厅的茶几上,手里捏着作业本,面前放着电视。

  喻闯放下包,笑道:“写作业还看电视?”

  “哥哥。”喻星回了下头,“你回来之前,我一直有在写。”

  而且他的寒假作业早就写完了,现在是在做课外练习。

  喻闯在弟弟的脑袋上按了按,“别看太久,对眼睛不好。”

  “好。”听出哥哥没有催促他学习的意思,喻星索性把作业本收起来,安心玩了。

  喻闯望着喻星那张稚嫩专注的脸,脸颊比几月前明显圆润不少,一瞬间有点恍惚。

  仔细想想,喻星出院之后,似乎已经没有困住他的东西了。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陷在绝境里。当时他被现状困住,双目只看得见眼前的囹圄。跟季眠签合同的那天,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抛弃尊严被人踩在脚下。

  可现实居然还好。他并没有失去太多东西,签合同前预想的种种情况并未出现,顶多是被人亲了几下,咬了几口。

  他甚至完全可以忽略那一千万的赔偿,申请合同无效,直接离开对方,趁着季眠还没有产生别的想法。

  但喻闯并不打算这么做,合同只是起个约束作用,在签合同之前,他跟季眠有过口头上的契约。钻合同的空子,未免太没契约精神了。

  那张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的合同……

  喻闯的心跳有点乱。

  希望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希望那只是个表里如一的纨绔。不然,他真的不明白该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