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全修真界白月光>第23章 离乱难寻

这些日子里,曜影一边在一无所知的爱侣身边假扮他的徒弟,一边以魔主身份派人紧锣密鼓地搜寻离乱州的旧址。


离乱州,是世人口中忘情仙尊的出生故地,那里有他的第一任师父和第一个师门。


曜影总觉得那里可能潜藏着惊人的秘密。


但一众魔修在魔域搜寻了数日,却没有任何收获。


“世人都说离乱州沦陷在妖魔手中,你们怎么连一块地都没找到?”


雨雪霏霏的荒山破庙中,曜影化作半蛇形态,当着所有魔域城主的面,甩开蛇尾,将庙中的佛陀像击了个粉碎。


不大的空间里,响声如雷霆,碎片飞溅起舞。


阎罗城主站在同僚之间,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块佛像碎片落到他脚边,那是佛陀带眼睛的脑壳。


佛陀塑像原本是金刚怒目,但阎罗城主现在觉得它有点死不瞑目。


当然,塑像终究是个死物。


阎罗城主拉回飘走的思绪,也觉得眼前这情况很稀奇。


他们这群魔域城主平日里穷凶极恶,在魔域作威作福、为所欲为,没道理找块州域旧址都找不到。


然而,现状就是邪门,人人都说离乱州沦陷,人人都说世上曾经有处水深火热的离乱州,但是……就是不知道在哪。


阎罗城主悄悄跟好友白面城主吐槽:“这该死的离乱州,踏马就跟个幽灵似的,人人都说有,但真找起来,哎嘿,就找不着。”


……


夕阳最后一丝光隐没在地平线下,林惊澜辞别清风门主宁随,来到门派为他们提供的客舍。


早知他推开房门前,就通过神识感觉到屋内有一个人。


等门真正开了,果然看见秦曜待在他房里,靠在他床榻边。


这个青年在外人面前看着自信轻狂,但自从问心瀑布一事后,他在林惊澜面前开始暴露出一些自己的脆弱与胆怯。


例如,在寒山时,他就经常说自己害怕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睡。


清风门肯定是不吝啬给他们两人两间客房的。


秦曜听见开门的声音,从床榻旁爬起来,他张了张口,“师尊,我……”


林惊澜波澜不惊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解释。


衣摆如白云般拂过石板地面,林惊澜越过秦曜,来到床榻前,转身、盘坐、闭目、掐诀等动作一气呵成。


秦曜见他如此,便也回到了自己方才待的位置。


客舍床榻边缘有一层低矮的木台,他就坐在小台子上,背靠床框,重新拿起旁边一堆五颜六色的丝线。


“这是何物?”林惊澜没有睁眼,却忽然发问。


秦曜的十指穿行在丝线之间,将它们梳理整齐,闻言回答道:“回师尊,我想着,玉佩挂在腰间,总不如挂在脖子上安全,所以打算编个彩绳,把它穿起来。”


林惊澜不再言语,依旧闭目冥想。


通过神识,他瞧见秦曜的手指灵活轻巧在丝线之间翻飞穿梭,五彩丝线在他手中渐渐有了秩序,编织成若干股色调精美的绳子。


然后,秦曜他又把这些编织好的绳子又编成一股,穿进玉佩上方的小孔里。


他戴上玉佩,似是极为珍惜地将它藏进自己的领口里。


林惊澜一边冥想,一边用神识默默地看着。


他本来没觉得眼前这场景有什么不对,但脑海中倏然闪过一段与那名半蛇魔神有关的记忆。


缥缈雾海中,半蛇魔神手指灵活地编织自己散乱的乌木长辫,末了用一根白绸带系住,抬起头,冲不远处的他盈盈一笑,眼波流转间,好似要勾魂。


林惊澜:“……”


这真是段糟糕的回忆。


他静心凝神,全身心沉浸到丹田经脉的灵力流转中,引导它们如小溪般流淌全身,疏解周身酸乏。


客舍内一片安静,窗外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入室内。


专注打坐的林惊澜忽然感觉膝盖处一重。


他睁眼,低头,瞧见他的徒弟不知何时起坐在床榻边睡着了,乌黑的脑袋就倚靠在他膝盖上,眉目舒展安宁,似是已然进入深眠。


林惊澜无意打扰他,重新合上眼帘。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俊美青年稍稍睁开了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上方那张白皙好看的脸庞,看了看他线条清晰流畅的下颚,又瞧了瞧他浓密卷翘的眼睫……


秦曜把头枕在林惊澜的膝盖上,一边感受着身旁人清冽如雪的气息,一边不动声色地观赏他的面容。


若非为了享受,魔神是不需要睡觉的。


秦曜刚才是在装睡,而且,现在睡卧美人膝,他就更不想睡了。


曾几何时,他心爱的蛇就如他现在这般,躺在他怀中,慵懒安眠。他则极力把身体团成一个舒适的卧榻,睁着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的眼角眉梢,探出蛇吻,亲昵地感受对方每一次呼吸时的身体起伏。


良久后,秦曜终是不舍地闭上了眼,让自己这具身体陷入了伪装的深眠。


……


夜幕幽深如墨,流云城内灯火俱灭,万籁俱寂。


一道乌黑的蛇影爬至一户人家的门前,它自阴影中抬起了身体,望了望大门口贴着的白封条,似在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片刻后,蛇影无声游动,顺着门底下的小缝,潜入院中。


院中安静无人,各处房间大开着,角落躺着一对带血的刀斧,门口也聚集着一摊深色的血污。


若是现在有清风门修士在,他们估计能认出,眼前就是他们之前白日探访的第一处发生狂病的地点。


地上的蛇影忽而拉长,变作了一名眉目精致的赤足青年。


曜影神态从容地越过血污,来到一片狼藉的厨房,施施然掀开了大锅的盖子。


锅里的肉汤还留在那里,表面漂浮着一层令人恶心的晶莹油污。


曜影手掌摊开,一颗油污飞出肉汤,悬浮在半空。


油污如水珠般晃荡变幻,渐渐形成了一面单薄昏黄的水镜,水镜中显示着这院中一家四口生前的状态。


……


清晨时分,天还蒙蒙黑。


这户人家的厨房就热闹起来了,男人要赶早出摊卖烧饼,女人与他一同早起做好今日要卖的份额。


灶中柴火噼啪作响,照得两人脸庞都暖融融的。


“今日生意应该会不错。”男人没话找话地聊着。


女人嬉笑:“你总是这么说。”


“下月是你生辰,我想给你买个簪子。”男人又道。


曜影手指微动,水镜画面飞速流动。


在昏黄的色调中,下月已到,男人给女人带来了他许诺的簪子。


女人红着脸戴上,两个孩子在旁边闹哄哄地说娘好看。


一名孩子把泥墙正中央的照真镜取下来,递到女人手边,女人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妆容。


男人本来在一边微笑看着,当目光瞥到镜子中的妻子时,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嘴唇一下子惨白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地瞧了又瞧,视线在女人与镜子之间来回腾挪。


……


又是一日,兄弟来找男人讨酒吃。


厨房内,兄弟豪饮碗中烈酒,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愁容惨淡的男人,不解道:“你咋了你?你家里有美娇娘,有稚气儿女,有安稳屋舍,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呀?”


男人眉心紧蹙成川字,脸上五官皱成一团。


对着自己信任的兄弟,他终于说出了他这些日子心中的愁苦:“我娘子照镜子时,镜子里的她跟镜子外的她不一样。”


“啊?还有这事?”兄弟诧异地打了个酒嗝。


男人继续道:“那日,我娘子对镜梳妆,我却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张画着红唇、涂着腮红的毛脸!”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男人重重地锤了锤眼前的桌子,双手紧握成拳。


“那分明就是一只黄鼠狼的脸!”


兄弟瞪大了眼睛,觉得男人仿佛在讲鬼故事。


“你别吓我。”兄弟喃喃低语。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男人忽然探出身体,双手紧抓住他兄弟的双肩,猛地摇晃起来,歇斯底里道,“那镜子是清风门的仙师发的,说是跟话本里的照妖镜一样,能照见世间真实。”


兄弟被他摇晃得头脑发昏,醉意上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男人懊恼地坐回原位,胳膊撑在桌面上,发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


厨房里热气蒸腾,女人站在大锅前,用锅铲搅动着锅里的肉块,满屋弥漫着芬芳的肉香。


口水从她嘴角流淌,女人目光贪婪,着迷一般自言自语:“好香!好香!”


黄昏的霞光在院中流淌,目之所及是一片衰颓的红。


男人听见厨房的动静,来到门前,只瞧了一眼,就双脚发软地跌坐在地。


女人转过头,笑着招呼:“你看这两只鸡,多香啊!”


然而,在男人的视野里,大锅里哪里有鸡,取而代之的是他两个孩子死不瞑目的脸。


男人的脸抽动几下,神智似乎完全崩溃了。


他冲到院子里,抄起用来砍柴的斧头,猛地朝女人的脖颈砍去。


女人专注熬汤,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常。


待到头颅咕噜落地翻滚,她的眼睛才得以看见后面的景象。


断头满脸鲜血,红色的嘴唇再度咯咯发笑,“吃完鸡,再吃鹅,吃得胃饱肠肥,肚里流油!”


下一刻,女人的头颅从地上弹起,狠狠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瞬间血如泉涌,仿佛在厨房内泼洒了一层红漆,锅中肉汤泛着类似辣椒的红。


照真镜染上血点,男人哀鸣一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他圆瞪的双目正好朝向镜子,在镜子里,他看见了一只脖子染血的大白鹅。


“鹅?”男人的眼神溢出不解与震惊,“真的是鹅?”


他的眼睛很快失去神采,变得死气沉沉。


不大的厨房内,一家四口俱皆身亡。


扑通!


水镜收缩成油珠,笔直地落入下方的油锅中,与那些油污融成一片。


“原来狂病是这样……”曜影回忆着刚才所见,兀自摸了摸下巴,心中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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