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宫度过的第一夜很平静, 小两口有单独的居所,谁也打搅不到她们。
当然,猫除外。
翌日依旧天气晴好, 行猎也正式开始。
大清早,一群人便浩浩荡荡来到了黄龙山下, 侍卫临时扎起了营帐,又搭好了高台。待一切准备妥当,皇帝便亲自登台,一箭射中了侍卫放出的鹿, 宣布狩猎开始。
方淮今日换了一身猎装, 早早就骑在了黑风背上。待皇帝宣布狩猎开始, 众人急匆匆策马入林之际,她倒是不慌不忙的拉扯着缰绳,低头冲着马下的曲葳说话:“阿曲, 你一会儿就在营帐里歇着, 或者去母妃那里和她说说话也行, 我一会儿就回来。”
曲葳看了眼不远处的树林, 这会儿已经有大半人马都入了猎场,尤其是几位皇子,更是一马当先。她收回目光点点头,也叮嘱道:“我知道,猎场上刀箭无眼,你也小心些。”
方淮笑着应了声好,拨马转身, 跑出几步又跑了回来。
曲葳刚要问她怎么了, 就见方淮俯身伸手,不知递过来什么。她自然伸手接了, 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毛茸茸一团,居然是那只机械黄雀——这东西自然也充作嫁妆送到了汉王府,只不过两个侍女都拿它当真鸟一样关在笼中养,这次自然也不可能特地带上。
没想到方淮居然把它带来了,曲葳刚诧异抬头,就见方淮冲她眨了眨眼,接着一拨马头,这次是真的策马离开了。
方淮一走,根本没给曲葳回营帐的时间,俞贵妃派来接她的人就已经到了。
曲葳对俞贵妃倒也没有排斥之心,因着俞贵妃三观端正又心软,两人甚至还挺聊得来。来人接她,她也就跟着去了,刚到就听俞贵妃笑盈盈问道:“刚才阿恒离开,我看他又专程折返回来,递给你什么东西,难不曾他又去摘了野花?”
这倒也没什么好藏,曲葳无奈一笑,摊开手掌露出了那只活灵活现的黄雀。黄雀在她手中探头探脑,做的也果真精巧,凭肉眼根本看不出它是假的。
俞贵妃果然没看出来,惊讶的“啊”了一声:“这孩子,怎么还跟长不大似得,捉鸟送人?”说完不好意思的看了曲葳一眼,又道:“不过这黄雀倒也乖巧,待在你手中竟也不飞。”
曲葳闻言只好道:“是她豢养的,还算听话。”
话是这么说,她手上略微用力向上一抛,乖乖停在她掌中的黄雀便也振翅飞了起来。略在她头顶盘桓片刻,便不知飞去哪儿了。
……
曲葳和俞贵妃待在猎场外闲话家常时,方淮已经带着人深入林中了。
许是她来得迟,进入猎场后只见遍地马蹄印,道旁的野草都给踏平了,自然什么猎物都给惊跑了。没奈何,要想猎些东西回去,哪怕只是一只野兔,也得深入林中。
方淮倒没怎么犹豫,小小的猎场她也不放在心上,当即带着侍从往林深处而去。只不过也不知是她今日太不走运,还是有人特意针对,不论她走到哪里,附近似乎总有人在。“哒哒”的马蹄声老早就把附近的猎物都惊走了,连弯弓搭箭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一次遭遇,方淮只当是意外。
两次遭遇,方淮也还有耐心。
可三番五次如此,方淮就算是泥捏的,也有三分火气了。
精神力放开一扫,方淮很快就确定了,这果然不是意外,而是有群人一直跟着她们。但凡方淮要往哪边走,这群人都先她一步将猎物驱散,似乎专门与她作对。
方淮脸色阴沉下来,脑海中不禁猜测,这群人到底是哪个便宜兄弟派来的?可她平日里与人接触不多,也不认识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想了想还是召来侍从吩咐道:“去看看,附近一直跟着咱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侍从应是,很快策马离开。这些人都是宫中精心培养过的,且不论对汉王有多少忠心,至少京城之中,该认识的人物他们绝对认识。
果不其然,那侍从没去一会儿,便回来禀报:“回殿下,那是吏部张尚书家的公子。同行的还有礼部裴侍郎家的幼子、大理寺卿庄家的长孙,以及一些常与他们来往的小官家的子弟。林林总总,一二十人,只说是恰巧路过。”
一二十人当然不包括侍卫随从,所有人加起来怕是得有近百。即便还得留下些人手保护主人,其余人也足够驱赶周围的猎物了。
方淮仔细想了想,确定九皇子没有与这几人结怨,她自己就更别提了。可要说是哪个兄弟安排的,阵仗也太大了,而且这手段也太过幼稚——诸王在猎场中各显身手,确实有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打算。可九皇子久不参与秋猎,就算这次垫底又如何?反正她也不缺皇帝的宠爱。
左思右想,兄弟们都没有使这手段的动机,方淮索性就问了:“本王可不觉得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是恰巧。我有得罪过这些人吗?他们如此针对于我。”
她本是想不明白随口一问,哪知话出口,竟发现那带回消息的侍从欲言又止。
方淮立刻察觉,微微眯眼,盯着那侍从说道:“看来你是知道缘由?那便说来与我听听。”
侍从脸上闪过丝懊恼,赶忙垂下头,硬着头皮却不敢不答:“是,是属下听过些传闻,他们都曾,曾钦慕王妃……”
哦豁,原来是情敌啊,还是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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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一同举行五日,除开头一日赶路,最后一日返程之外,狩猎的时间一共三天。
一般来说,头一天都是皇子王孙的专场,诸王各显身手争夺头筹。第二日则是各家子弟的机会,众人会借此机会向皇帝展示本领。最后一日则松散许多,随便众人是入场行猎,还是在猎场行宫游玩,权当是放松了。
当然,以上这些,是对于有追求的人而言。至于不在乎出人头地的,那这三天就都是玩乐的时间——毫无疑问,胸无大志的汉王就是其中之一。
清晨出发进入猎场,还没到晌午人就回来了。
方淮带了二十几个侍从进入猎场,回来时几乎个个空手而归。除了几只山鸡野兔之外,方淮本人就抱了满怀的野花回来。
俞贵妃和曲葳的得到消息迎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方淮在秋阳下抱着花回来的画面。她看到二人便脚步轻快的跑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刚进林中不久,就看到这片野花开的极好。那些野物随时都可以去猎,但这花若开败了,下次再想寻见就的碰运气了。”
她说着将满怀的花分作了两份,一半给了曲葳,另一半则送给了俞贵妃:“鲜花赠美人。这猎场,这京城,再没有比两位美人更美的人了。”
曲葳将信将疑的接过花,总觉得今天的方淮有点反常。不仅是因为她的言行,更因为不久前,方淮还曾信誓旦旦要替她猎狐皮。结果现在她却空着手回来了,只带回来一捧花。
俞贵妃接过花倒是没多想,笑得还挺开心:“油嘴滑舌。不过这花开得确实漂亮,送给你王妃就好了,怎么还分一半给我啊。”
方淮当即笑道:“王妃是王妃,母妃是母妃,又怎么能厚此薄彼?”
曲葳没有多话,三人说说笑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尤其是俞贵妃,就算方淮没带花回来哄她,她也不觉得方淮提前退场有什么问题——这猎场里是真有猛兽的,老虎黑熊,碰到哪一个都不好惹。当年九皇子第一次来秋猎,不正是因为虎口遇险,这才再不肯来吗?
俞贵妃早看出自己的儿子难当大任,如此自是以平安为重。比起她抽空去摘花,俞贵妃更怕她在猎场中再次遇险,如今这样正好。
不过这也只是俞贵妃的想法,皇帝显然不这么想。
汉王是皇子中第一个回来的,偏偏除了那捧花,山鸡野兔之类的小东西根本不值一提。众目睽睽之下,皇帝颇感丢脸,少不得要把人叫去训一顿。
方淮也不在乎,知道皇帝不可能因此治罪,听到来人传唤便想也没想就去了。
这边方淮刚走,那边猎场里就又出来一群人。浩浩荡荡足有百来号,却个个狼狈异常。好一些的只是鬓发散乱,衣衫狼狈了些,仿佛被狼撵过。糟糕些的身上还带着血迹,最严重的几人,是被人驮在马前背回来的。
总而言之,这群人一看就是有故事,或者说有事故在身上的。留在营地里的人见状,立刻浩浩荡荡迎上去一群人,一大半往他们身后查看,另一小半接了人就往御医那儿送。
一边护送这群人就医,一边就有人询问发生了何事。
为首之人犹自惊魂不定,却也战战兢兢说了个清楚,原来是遇到了野猪群。不过不像以往,一二十头规模的野猪群,只是来送菜的。这次他们遭遇的野猪群足有二三百头,是猎场中从未有过的规模,谁碰到都只能逃。
因着这场意外,临时负责猎场安全的御林军统领,还紧急派遣了军士进入猎场处理。整个营地也因为这个消息紧张起来,连曲葳和俞贵妃也被人请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曲葳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回来的那群人中,她仿佛看到了不少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