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回京只待了不到十天。虽然已是年底, 她也挺想留下来过个年再走的,可为了能光明正大回来给小星星办周岁宴,她还是忍痛与老婆再次分别。
她回去南方也走得很快, 早晨离京,中午便到了茂州附近。
彼时袁博义正换了汉王的衣裳露过面, 一扭头就瞧见真正的汉王失踪数日后,终于出现了。她孤身一人,却换了身同样华贵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不像是吃苦受难过的样子。不过袁博义当时却顾不上这些, 他看到汉王只觉得惊喜万分, 拔腿就冲了过去。
“殿下,殿下您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袁博义欢喜不已, 像只见到肉骨头的大狗一样冲了过来, 甚至还张开双臂想给方淮一个熊抱。
方淮一闪身就躲了过去, 然后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这穿的都是什么啊, 一点不合身。”
袁博义心大,也并未在意方淮的躲闪,听她问起衣裳还一脸委屈:“殿下您失踪多日,人心不稳,我这也是不得已,才穿了您的衣裳。”所以殿下您既然没事,怎么也不早些回来啊?
方淮自然看出了袁博义委屈下的未尽之语, 她也半点不心虚:“冬日的冰河可凉了, 我落水之后修养几日,难道不应该吗?”
很应该, 就是汉王本人的状态,和落水受凉之后有些不符。
不过袁博义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揭破,更不会去问方淮如何脱险,这些天又去了何处。总归人回来了就是好事,他成天穿着汉王的衣裳假冒她,既不合身,他也心虚得厉害。当下不再多言,热情邀请方淮回营的同时,也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袁博义说起这些时,还有些心虚:“我和苏将军虽然没找到证据,但从蛛丝马迹中推测,此时多半与茂州豪族脱不开干系。再加上他们手中捏着粮食不肯给,我们索性就用了些强硬的手段。”
这事肯定是要给汉王招黑的,毕竟汉王之前行事,多少有些顾虑——你看她虽然抢了粮商和豪族的存粮,可也给人留了欠条,至少明面上算是买的。可现在袁博义和苏定远真就是强抢,而且因为不知那些人的粮仓所在,闹出的动静还很大。
方淮倒是不以为意,接过亲兵让出来的马,翻身上了马背:“无妨。我倒觉得你们闹出来的动静还是太小,我堂堂亲王为人所害,难道不该杀一儆百吗?”
袁博义闻言眼睛一亮,想到了汉王那些神出鬼没的人手:“殿下您寻到证据了?”
方淮偏过头看他一眼,略一挑眉:“我这苦主活着回来了,亲口指认,难道不是证据吗?”
……
汉王的指认究竟能不能算是证据,谁也无法给出论断,但她自己觉得这证据足够了。再加上她即使钦差,又是亲王,整个南方如今数她地位最高。
于是理所当然的,茂州的豪族率先遭了殃,几乎被汉王赶尽杀绝——和她相比,袁博义和苏定远之前抢粮的行为简直称得上温柔。不过方淮确实也没冤枉他们,这些地头蛇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这才养大了胆子敢冲朝廷亲王下手。从哪方面来说,他们都难逃一死。
为了尽快解决这事,方淮甚至没有按照常规判刑,等到来年秋后再开始杀人。那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她亲自操刀,将该杀之人杀了个人头滚滚。
这一下,可算是震惊四方,众人这才恍惚间想起,两年前这位汉王曾有暴戾之名。
当然,方淮也不是一味的强干。虽然她什么都不怕,就算那些世家豪族联合起来举兵反叛,也不过是机甲几发能量炮就能解决的事,可这很没必要。
她一边抄家,一边找出了策划这场落水事件的真凶,顺便也找到了他与人勾连的证据——不算出乎意料,南方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十之八|九都参与了此事。于是她将这些证据收拢一番,便命人分别给各家送了去,什么话也没说。
这一下震慑可不比她杀人少,更重要的是收到证据的人也都明白了汉王的为人。她根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这些证据送就送了,若是还不服,她随时都可以找借口杀人!
世人最不怕的就是君子,因为君子可欺之以方。
世人最怕的就是不讲道理的混球,尤其这个混球还位高权重,那她真可以为所欲为。
没人想招惹汉王这尊煞神。于是接下来汉王所到之处,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地头蛇都变成了乖巧的鹌鹑,苏定远和袁博义也终于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平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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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汉王归来,平乱赈灾的事就进行得很顺利,可再顺利他们也赶不及回京城过年了。
除夕这晚,方淮是在军中和众人一起过的。此时南方已经平定大半,她们也早离开了茂州,来到了更南边的桐城。这里的冬天没有北边寒冷,与鹿城相差仿佛,除夕这晚也没下雪,于是大军便在军营空地中燃起了一座座篝火,聚在一起过年,也很是热闹。
袁博义抱着个小酒坛,篝火映在他脸上,照出一脸的愁容:“去岁我就是在军中过的年,今岁还要如此,和一群糙汉有什么好庆祝的?我都大半年不着家了……”
苏定远手里也拿着个小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听到这话便笑了:“博义刚成婚就离家,这是想媳妇了吧?你发牢骚也没用,我也不可能放你回家和媳妇一起过年。”
这话可是扎心,而且不仅扎到袁博义,方淮也狠狠地共情了。
话说去岁她还是和媳妇一起过的除夕,如今有妻有女,正该一家人和乐融融过节的时候,偏她一个人在外……袁博义真没说错,和群糙汉有什么好庆祝的?
苏定远相当敏锐,很快发现汉王的目光也幽怨起来,顿时把更多的打趣都憋了回去。
袁博义毫无所觉,还举起酒坛子和方淮手边的碰了碰,然后忽然心血来潮道:“殿下,我记得去岁除夕你还放了焰火,很是漂亮。如今还有吗?”
老婆不在,方淮根本没心思放烟花,偷偷翻了翻空间纽:“好像还有几个。”
袁博义一听,立时便来了兴致:“那就放了热闹热闹。”
这是小事,方淮也没那么小气,不过空间纽里的焰火也不能凭空拿出来。于是她放下酒坛站起身,冲二人道:“那你们等着,我回去找一找。”
袁博义摆手,一点不见外:“那你快去。”
方淮转身走了,她的营帐离得不远,不过军营中大部分人现在都聚在一起热闹过年,营地里其他地方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她远离了人群的热闹喧嚣之后,越走便越觉得孤单,看了看时间宫中赐宴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便试探着向曲葳发去了通讯请求。
果然,通讯很快就接通了。方淮耳尖的听到了对面马车行走的辚辚声,于是问道:“怎么样,你那边宫宴结束了吧,现在在回府的路上?”
曲葳应了一声,还道:“今日父皇给星星赐了封号,明安郡主。”
方淮听罢笑了一下,她虽然对这时代了解得还不透彻,但从九皇子的记忆里也知道,许多公主都是出嫁时才得的封号,郡主就更不必提了。可小星星还没满周岁,封号就有了,多半是对自己的弥补。毕竟汉王为了朝事,可是在冰河落水,险死还生。
这郡主的封号她们拿得一点也不亏。但也好在方淮提前废了周王和越王,否则汉王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先遭难的恐怕就是曲葳母女了。
方淮又想了想,还是不够安心,于是问道:“周王和越王他们是何反应?”
这曲葳还真留心过,说起来也有几分唏嘘:“他们没什么反应。断腿治不好,两人断了青云路,看上去都挺憔悴的。听说从前聚集在两人身边的人都散了,现下他们算是把彼此当做了眼中钉,今日宫宴就差没大打出手了,哪里还顾得上小星星这点事?”
方淮听罢心下稍安,然后又如往常一般叮嘱道:“那就好,不过你平日出门,还是带上银光的好。”顿了顿又道:“宫中就少去了。”
少进宫不为别的,只因为大猫不能跟着曲葳进宫。像今晚除夕宫宴,大猫虽然跟着曲葳和星星出门,却也能待在马车上,在宫门外等候她们出来。期间母女俩若是在宫中被人算计,她是一点也不知道,更帮不上忙的。
好在曲葳也是能耐住性子的人,当下便应承道:“好,我等你回来。”
两人说话间,方淮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她原本也不是回来拿焰火的,只打算进去转一圈,便拿着焰火回去给袁博义玩,路上还能再和老婆聊会儿天。
可一进营帐,她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对,这营帐里还有第二个人!思及前些日子遭遇的频繁刺杀,方淮心中的警铃立刻拉响,自然也不便开口与曲葳说明情况。
她屏住呼吸,目光飞快在营帐里扫视一圈——她身份尊贵,虽然住在军中,可营帐也是最好的,说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绝不为过。这宽敞的营帐里甚至分了两间,外间待客,里间休息。而方淮这一扫视的功夫里,就确定人不在外间,应是躲在里间了。
方淮当即放轻了脚步,去往里间的路上,顺手抄起了架子上的宝剑。待进入里间,她也迅速找到了“刺客”的藏身地,竟是在她的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