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从不知道有天有人能仅仅用三个字就逼得他方寸大乱。
颜熙的声音属于非常让人容易放下心理防线的那种，轻轻软软的，跟小奶猫伸爪挠在心尖尖似的，不疼，还有点想宠着让再挠几下。
这会儿又是瘪嘴，又是凝望着，澄澈的蓝里潋滟着水光，让顾渊想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被咽了回去。
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伸出的手，手心里已是一层薄汗。
昨晚为颜熙换睡衣时的画面在脑海不停闪过，还有那光怪陆离的梦境，竭力想忽视的感觉再次袭来。
指尖触及丝滑的面料，这是从人鱼养护中心那知道颜熙体质特殊容易过敏后，他特地让人定制的睡衣。
稀有的冰原丝面料，初碰上时凉凉的，但它会根据人体体温来调节温度，而且非常亲肤，又丝滑，由一种名叫冰桑蛊的昆虫吐出丝制成。
轻颤的指尖感受到从冰原丝传来的颜熙的体温，明明根本没有肌肤相触，却让他想起了被印刻进心底的那一瞬柔嫩细腻。
“快点！”
在他出神的档口，小人鱼不耐的念了句。
掬起的眉头无端的让人品出几分委屈来。
“难受。”扯了扯身上的睡衣，颜熙道。
昨晚回来时已经睡着，顾渊又不想吵醒他让他洗澡，只给他换了睡衣。
之后又做了一夜的噩梦出了身汗，哪怕睡衣布料再轻薄透气，也依旧让颜熙觉得粘腻得难受。
闻言，顾渊也顾不得自己脑子里的废料，赶紧加快了动作，三下五除二的为小/人儿去了上衣。
对比他的胡思乱想，颜熙的表情坦坦荡荡。
自幼在仆从的服侍下长大，除了成年后偶尔被父神丢进军队里磨练时需要自己动手照顾自己，其余时期都是有人帮着处理生活琐事。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脱衣擦澡，甚至特别疲累时，贴身护卫还会替代仆从，为泡澡的他按摩。
所以在颜熙的观念里，他的要求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旖旎，没有暧昧。
单单只是不想让眼前这个能带给他安心的人离开，所以才耍赖的有了这样的要求。
没了睡衣的遮挡，看着纤细薄实则肌理分明的背脊落在墨色的眸底，紧实的体态，劲瘦的腰身，还有白得发光的肤色，这些都让顾渊忍不住想起那个黏腻的梦境。
“裤子。”
迟迟等不到下一步，小人鱼忍不住再次提醒道，眉间的刻痕更深了。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怎么比漠琴都不如。
漠琴是颜熙的贴身仆从，脑子不太机灵，做起事来笨笨的，但人很憨厚，足够衷心，所以他一直留在身边。
顾渊：…
顾渊：深吸一口气。
“抱歉。”
嘴上道歉着，视线瞥到一边，顾渊尽可能让自己快的将小人鱼剥干净了抱进浴池里。
好在刚才为了让小人鱼能开心的泡澡，他放了几个浴球下去，这会儿水面已经都是绵密的泡沫，这一下水，倒是让他觉得连带着空气都没那么热了。
看着只露出头和脖颈的颜熙，他终于松了口气。
“你先洗着我去帮你拿换洗的衣服，我就在外面，好了叫我。”
这回颜熙没再留人。
不是他不想，而是顾渊离开得太快，让他刚要开口时，浴室的门已经关上。
颜熙：•᷄ࡇ•᷅
颜熙：这是在嫌他麻烦吗？他都还没嫌弃他笨手笨脚！哼！o(´^｀)o
梦境的影响随着泡澡带来的放松越发没有存在感，那种不安也在绵密的泡泡里被分了神。
已经洗过几次泡泡浴的颜熙已经不像第一次时那般惊叹，但依旧免不了星星眼的弯了眉眼。
双腿一会儿变成鱼尾，用尾鳍将泡泡甩到空中，看它们轻飘飘落下，一会儿又变回双腿，圆润的脚趾戳着泡泡🫧，看它们一个个破掉时在空中散开细小的水花，玩得不亦乐乎。
门外，顾渊正如他所说的，帮颜熙拿好换洗衣物，还贴心的帮他搭配了下。
鲜嫩的粉色卫衣搭着米黄色的七分裤，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可可爱爱。
刚才的躁动在离开浴室后就已经逐渐消失，但顾渊清楚，自己的心态变了。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互惠互利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变化？
最开始时还能将对小人鱼的冲动归结为太久没有纾解，可三番两次的冲动，就是在感情上再如何新手，顾渊也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才因着想象小人鱼穿上他挑的衣服会如何可爱而翘起的唇角又耷拉了下去。
想和人鱼结为伴侣的人类多吗？
自然是多的，而且是数不胜数。
可想和人类作为伴侣的人鱼却少之又少。
在意识到自己心意的这一刻，顾渊就明白了自己的心动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单方面。
但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显然不符合他的性格。
从小到大，孤儿的经历告诉他，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他的小人鱼会朝他撒娇，会乖巧的靠在他怀里，还会粘着他要抱抱。
想到这些，耷拉的唇角又悄悄扬起。
比起梦醒时的慌乱，这会儿的顾渊已经沉稳了许多。
理清了思绪后，回想起那些冲动似乎也没那般不堪。
因为喜欢，所以有了旖旎暧昧的想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抬眼看了看时钟，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顾渊走向浴室，翘了翘门。
“颜熙，时间差不多了。”
“哦。”
一个单音，却道尽了主人的不甘，顾渊几乎能想象到小人鱼这会儿的表情。
还不等他说什么，又听：
“进来吧。”
顾渊身形一顿，紧接着和之前复杂心情完全不同的雀跃从心底窜起。
原本只是想等颜熙擦干身体后，从门缝里将衣服递进去，这会儿有了颜熙的话，他便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小人鱼不知道他的饲养者变了心思，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颜熙大大咧咧的跨出了浴池，坦然得让顾渊不禁有些心虚。
可视线又忍不住的落到穿衣的小人鱼身上，墨色里是让人看不清的浓雾，浪翻云涌，又很快被遮掩下去。
快速穿好衣服的颜熙赤着脚踩着地砖走向顾渊，因着别墅里一直保持着恒温，并不凉，可顾渊不觉得。
看他这样，立马将人拦腰抱起，走到房间。
“把鞋子穿上，不然容易感冒。”
蹲下身，一只手握住颜熙的右脚，帮他穿上拖鞋，紧接着又换了另一只脚穿上。
低声嘱咐的话语温柔得不像话。
“？”
颜熙的这疑问并不是对顾渊的行为，而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穿鞋子。
“人类的很多病症是从受凉开始，而很多受凉是从脚底心开始，哪怕房间里有地毯，又是全室恒温，也有一定概率生病，生病了会很难受。”一抬头，就对上小人鱼歪着头满眼疑惑的眼神，顾渊细心的解释道。
“可我不是人类，我是人鱼，人鱼才不会像你们这么弱，动不动就生病。”
撅了撅嘴，精致非凡的小脸上满是不服气，这一开口就是怼，满是身为人鱼的傲气。
已经完全恢复的小人鱼再次记起了自己颜怼怼的人设，骄气傲慢，动不动就得发上几个脾气，让人类知道他们人鱼可不是好惹的。
粉色的唇瓣开合着叭叭叭说了一通，心里则非常清楚，顾渊是在关心他。
暗暗记住了他的话，行动上乖巧的踩着拖鞋站起来，他朝顾渊扬了扬下巴。
“我饿了。”
“陈念应该已经让人准备好早餐，要我抱你下去吗？”
闻言，颜熙想了想，圆润的脚趾动了动，似乎也在斟酌着男人的问题。
昨天穿着皮鞋走了那么久，他确实还有些不舒服。
会喜欢赤脚走路本身也是因为那样会减少些脚底的疼痛感，现在知道了得穿鞋，顾渊又自己说要抱他，内在优雅端方的小太子琢磨了下，觉得这回不是自己无礼要求，是这个人类主动想帮助他，大不了以后他加倍努力练习人鱼的歌声，好好治疗他。
自觉有了回报的方式，心里没那么歉疚了，颜熙点了点头。
他朝顾渊伸手。
“要。”
丰润的唇珠嘟起着，细长的眼尾往上挑了挑，一副“那就成全你吧”的表情，轻轻软软的声音响起，叫顾渊的心软成了一池春水。
陈念见两人下楼，立即吩咐侍从将早餐端上，又为两人拉开了座椅。
当顾渊将颜熙安顿好后，陈念走到顾渊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顾渊的脸色不变，眉宇间却尽是厌恶。
昨天瞿家人先后提前离开宴会的事被蹲守在酒店外的媒体拍到后发到了星网，标题取得一个比一个夸张，内容更是一个比一个会脑补。
从儿女情长到派系争斗，没有他们写不了，只怕脑洞不够大。
儿女情长不外乎就是瞿蔓瑶对顾渊的倾慕，可惜顾渊不领情，至于派系争斗，那就更明了了。
马上就要换届，一直以来传出的消息都是瞿临看好顾渊，甚至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表示对顾渊的欣赏。
这突然从顾家举办的私人宴会上提前离席，拍下的照片上脸色也并不好看，无疑给了他人不小的想象空间，也让其他竞争对手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
“不用理会。”
淡淡的吩咐了声，他将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猪流沙包夹到颜熙的碗里。
“试试这个，小心烫。”